祈洛希对父母的答案半信半疑，总觉得心里头确确实实住了一个女孩子，却怎么样都记不起对方是怎样的相貌，怎个的性格。至于弟弟的评论，他认为那位天性傲慢，嘴巴不饶人的弟弟九成是为了损人而损人，因此他彻底否定了话中的真实性。

基于家里没人能提供线索，再加上天色渐晚，祈洛希暂时终止了他的女友搜查行动，早早上床休息了。

祈家剩下的几人一如往常地聚在客厅，两位长辈就像是工作得走火入魔了，认真地检查从3月1日起祈洛希身边所发生过的事，企图做个整理，提防下次发生同样的AI暴走事件。

年少的孩子心不在焉地听着，直至父母要求他发表意见时，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有需要阻止哥暴走吗？”

“小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任由小希发疯吗？”

“你没见过小希那时候，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饭也不吃的，很让人担心啊……”

祈佑南按了按额头：“我，在不开心的时候也吃不下饭，不想跟任何人见面，跟哥一样的。”

“你跟小希不同啊，他一旦知道自己是什么，就不会再接受我们……我们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如果祈洛希知晓自己的身份，同样的事情必会轮回，他会发狂、憎恨、逃走，然后会再一次被抓住，“没有存在价值的记忆”会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祈洛希，是个可以任由主人无限重设状态，永远乖巧听话的孩子。

“哥跟我一样，遇到挫折会很沮丧，一样的……”

他尝试向父母讲述内心的感受，但连理性都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任性的表现。若非祈洛希跟一般人从本质上彻底不同，父母也不愿意让儿子重复地进行记忆重设工程的；自杀或者失忆，自然是后者好。

只不过……在游戏里，精心策划的婚礼，披着另一副外壳而得来的甜蜜约会滋味，也随着记忆被抹走了。

不甘心。很不甘心。

孤独的少年没有再反对父母的意见，继续聆听父母的安排。蓝眸斜扬，幽幽望向窗外夜景，天上无月无星，一圈圈人造光束，刺目得让人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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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白光映亮了薄薄的碎蓝色窗帘，烘得床铺有些热呼呼。祈洛希保持着一直以来的良好习惯，在早上7时多爬起床。

昨天简单收拾过房间，今天则是彻底的大搜寻。他尝试翻找过去几个月的历史足迹，很快便找到整齐的笔记以及社团活动表，原来在暑假刚开始时，他跟随学校社团参加了“射击爱好者”举办的第十七届学生比赛，在初赛获得佳绩，但完全没有决赛记录。

不止是决赛，行程表里完全没有记录在暑期里，他跟谁出门游玩的记录。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就是已经整齐地填好答案的暑期作业。

“为什么……”

纵使疑惑，祈洛希没有找同学或朋友探问详情，他并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失忆之事。

中午吃过饭后，祈洛希决定出门找寻记忆，顺道查看有没有女朋友的消息。身为弟弟的祈佑南“喔”了一声，表示他对哥哥的行动不抱任何期待；作为家庭主妇的祈母则紧张兮兮地问：“要妈妈帮你挑女朋友吗？妈妈很有眼光呀！”

最后，祈洛希理所当然地独自离开。

蓝天碧青，干净得看不见半片落叶的公园小道，经过I市最大的，天天蒸腾出香气的面包铺……即使失忆，环境依然与脑中所描绘的相同。他踏着平常上学的平砖路，感受着四周的气息，心境平和。

暑假里学校照常开放，宽阔的地域正适合搞社团活动，田径部顺利霸占了操场，团员都向他招手呢。祈洛希是田径部成员，但平常为了配合射击部的训练较少来这边。

他凑到团员身边，简单地闲聊几句，睁圆了眼睛在各个女孩子身上游览了一圈后，就打算离开了。

“祈洛希同志……你整个暑假都不来，一来就看小兰兰？”

有人愉快地吹哨子，“前辈——公然看女生欸！好大胆！”

“我刚看到他的视线也在桃丝和霜身上停留了好久好久……”

“我还以为你跟你弟是有一腿的，我才放你来田径部，结果你现在想来抢团里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你心里过得去吗？”

“你对得起我们吗！”

“挑一个就算了，你还三心两意！”

祈洛希红着脸摇摇头，实在受不了大家的热情攻势：“呃、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说啊！”

“只是想看看场上有没有我的女朋友……”

03. 火辣辣的暑假(节2)

这番罪孽深重的话当然激起了民愤，大家齐齐围着主角猛烈质问。祈洛希不好说出失忆的事，瞧大家的反应，他深切明白女朋友不在田径部，自然不敢多说。万万料不到的是，田径部的经理大姐故作娇羞地问“要不要我当你女朋友？”，从操场上练跑回来的女孩子也加入闹着“祈学长的话，可以喔”，害得众男鬼哭神嚎的。

扰嚷一番后，祈洛希才悻悻然离去，不敢回望学校了。回想刚才大家的戏弄，他总觉得有些委屈，却也舒畅了：过去几个月，他还是活得好好的，家人和同学都没有变。

只是，除了舒畅，心里还有个跟失去的时间一样大的空洞；挥之不去的酸酸甜甜，以及更深入的，像漩涡般的墨黑，一直告诉他，有些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却被他忘光光了……

时间尚早，他决定去设在I市郊区的大型射击场。

今天并非周六、日，“射击爱好者”所举办的赛事刚结束不久，放眼望过去，射击场只有小猫两三只，还剩下许多空位。祈洛希付了钱，慢慢观察四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场中间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以熟练的姿势进行200米射击训练，祈洛希定睛看了一会儿，对女孩子毫无印象。

“难道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难道，那是从未被人得知的暗恋？一阵失落袭上心头，他不安地走到阳光之下，配戴装备，握起枪，预备子弹，一下子已经整理好心神。

他举起短枪，瞄准那200米远的靶子扣下扳机，眼都不眨就射中红心。

他再发射了几次，手感与技术都保持昔日的水准，但内心越来越混乱。以为只要看看之前的笔记与行程表，与同学朋友聊聊，去曾经出没过的地方，做相同的事就会恢复记忆，厘清心中那份不知名的情感，但这一切竟是徒劳无功。

他带着怒意与无助，往靶子连续击出6发子弹，每次都毫米不差地让红心破洞。他调至400米距离，填满弹匣再度射击，低沉的枪声就像跳动的秒针，极有规律地咆吼，子弹一次又一次割破空气，抵达目标。头一次失准了，但第二次就调整了差距，第三次往后再次造就完美成绩。如果有警察看到了，搞不好会激动得邀请他加入警队吧。

但盯着他看的人并非警察，而是站在他左方，同样在练习射击的少女，亦是现场唯一的女性。刚才练习的时候，她就留意到这个百法百中的男生，忍不住放下手中枪枝，出神地观看对方的脸。

直到祈洛希的第三轮练习完毕后，她匆忙脱下头顶的黄帽子，激动地问：“嗨！你是那个曾经在初赛出现的神秘高手祈洛希，对不对？”

“呃？”

祈洛希慌忙回头。凭女孩子刚刚说的话，他们两人并不认识，女生只不过是从某处听过他的传闻，跑来搭讪。

祈洛希礼貌地放下手枪，支支吾吾地问：“呃……你认识我？你没有认错人吗？”

“不可能啦！传说中长得平平凡凡，但是你的实力就像你眼睛的海蓝色，深不见底。你叫祈洛希，就读I高中，我说得对吗？”

祈洛希挠挠脑勺，这女孩毫无偏差地说出了他的资料。难道他真的曾经在比赛里大展锋芒吗？

弟弟曾经讲过：“像你这种人，如果想过平凡的生活就要隐藏实力，否则你会一下子迷倒众生，成为全世界的焦点了。”

虽是有些夸张，但祈洛希是认同的，一直跟从弟弟的吩咐隐藏实力，如今怎会……

过去几个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你可以教我吗？”

祈洛希猛然回神：“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少女淘气一笑，强横地把祈洛希的手抓过来，拖到自己的练习位置上：“我刚刚说，你不拒绝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请你指导我，教我射击。”少女恭恭敬敬地哈腰，“只要你愿意，我会请你吃一顿好的，也会送你不多的车马费，慰劳慰劳你。怎么样？”

虽说少女主动积极得过份，但进退得宜，并未惹人反感。祈洛希还未搞清楚眼前的事，便见少女已经举枪，击出——

这少女的射击技巧有够差劲。

她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你百发百中，我十次有九次都射偏了？”

“那个……我不懂得教人……”

话虽如此，他最终还是屈服在对方殷切的眼神下，凑到她身边，尝试用自己的经验教导。毕竟同样是喜好射击之人，这对第一次见面的男女很快便有了良好的交流，祈洛希也逐渐放开心怀，与她畅快地聊天。

对失忆的烦忧，一下子全数飞走了。他嗅着女孩头发的香气，忽然感觉到奇妙的心跳，让人觉得开心，又有些害羞……

这是，恋爱的心跳吗？

不知不觉间，他更贴近这个刚认识的女孩，直到离开射击场前，笑容都未曾落下。

04. 告白，及其后续(节1)

祈洛希的告白全因一时口误。

“我一定是思春了吧……”

这句话出现于祈洛希跟射击场的女孩相识的第四天，两人练习过后去一家名为“FanticPool”的海蓝风味咖啡厅品尝甜点之时。祈洛希看见女孩吃得嘴边都是奶油，便好心地提醒，在自己的脸上指出奶油的位置。女孩拿纸巾去擦，但擦了几次，要么是擦到另一边脸颊，要么是擦不到奶油。

女孩个性直爽，叫他直接指她的脸就可以了。祈洛希听话地弯身，整个人向女孩倾前，为的就是指出皮肤上那团白白的痕迹。就在这时，两人四目相对，他看着她那张沾着奶油的可爱脸蛋，微妙的心跳声蓦地炸出来，脸颊开始发热。

如果再靠近点，近到可以嘴碰嘴的距离，他一定会红到耳根去。

我一定是思春了吧……祈洛希在心里骂自己的傻，嘴巴却也不自觉地，在女孩面前说出这句话。

女孩愣了愣，终于一个抹手，成功擦去奶油：“思春？我们才认识三天多一点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连二十四个小时都没有喔？”

“啊……对不起。”祈洛希冒失地退回椅子上，摸着后脑辩解，“我……是随口说说的，你别介意。”

少女鼓起腮子，用银匙不断敲打茶杯杯沿：“我很介意啊！难得有个男人对我思春，却只是随口说说，这分明是侮辱女性，对嘛？如果有人说喜欢你，后来追加一句‘我随口说说’，你的感觉如何？”

“咦？呃、对不起……”

“既然你对我思春，为什么不努力地追求我呢？”

“……呃？那、那个，我跟你相处时间不到24小时……”

“即是你没有爱上我啦？即是你突然对我发情了？喔！祈洛希，你说，刚才看着我的身体，到底在‘思春’个什么？”

“呃……”

单纯的祈洛希不知道这是大胆的黄色笑话，傻兮兮地抓头发，被这咄咄迫人的少女唬得连连低头，不敢忤逆——事实上他也无法反驳。

“以后要记住罗！对着美女思春，绝对不能说出口，会被人以为是大色魔！”

少女绕起手，端出严肃的脸孔，采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话，教训到中途还悠闲停顿，先甜丝丝地咬口小蛋糕，这模样真的很可爱。祈洛希忍不住想，她将来一定会是个好老婆。

如果她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他的每一天应该都会充满朝气吧？

“……还有一个重点。少年，我能理解你正值青春期，不过还是专注在一个女人身上比较妥当喔？”

“那么，我可以试着专注在你身上吗？”

于是乎，说教说得起劲的女孩子陡地哑了。在她皱着眉头，细心思考采用哪个回答最为妥当时，思春期的少年已经坚定了决心，直接走到柜台前买了一盒最贵的蛋糕，命人包装妥当，再捧到女孩面前。

“这个就当成是追求你的第一份礼物吧，请你收下。”

“……喔、啊。”

少女盯着他手中的盒子，顶部采用透明胶膜，因此能清楚看到里面是用美丽糖浆所堆砌成的海与孤岛，色彩缤纷，令人食指大动的同时又舍不得吃。

乱打乱撞下，祈洛希正式追求这位与他认识不久的女孩。

过了两三天，女孩正式答应了祈洛希的追求，原因是：她对这种枪击能力很强，但感情方面异常笨拙的蠢男人颇有好感。

两人手牵手展开了美好的约会，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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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X Online》最平民化、最自由、最多客人的红心酒吧，近来的气氛有些太过清静，不及从前欢愉。

最初，玩家们的焦点全放在皇帝战上，但新的皇——以前被人称为“黑色的悠游者”，现在被腐女尊称为“黑色的悠游皇帝”的黑悠，是个行踪飘忽的人。他甚少与人接触，多数待在杳无人烟的第三层冲高等剧本，或者是前往充满地下社会风格的暗黑巷，根本不会来第一层的公众地域，大家无论是采访他还是挑战他都是有心无力。黑悠就这么成了个谜一样的皇帝。

另外，四大攻受中恋爱话题最敏感的南佑祈好像忘了希洛祈般，照常在游戏里勾引像哥哥的小攻；其他人的恋爱状况没有多大变化，花心的优格照样展开各种猎受行动，专情的白白照样不发一言地等待，未曾爱过的纹小刀也并未对谁动心……一切照常，没有大话题。

04. 告白，及其后续(节2)

打破这难得安宁的时段的人，是一个绑着双马尾，梳有冰蓝色头发的少女冰果：“现实里的希洛祈，跟游戏里长着一样的脸吗？”

坐在她后方的腐女回应道：“干嘛这么问？”

冰果歪头说：“我真的看到，一个跟希洛祈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跟一个女孩子手牵手走在一起……他不是小攻吗？怎么会变成一个没趣的男人？”

这个情报果然有些杀伤力。希洛祈不再是皇，他也清楚表明自己对亲弟弟没有兴趣，大众对他的关注程度已大不如前；不过，《X Online》的玩家交女朋友，这免不了成为大家茶馀饭后的讨论话题。

自然地，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冰果身上。

“欸——那个女孩是个怎样的人？好看不？”

“姆姆……我是偷窥啦，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她的样子不算差，只是很矮……喔，头顶只去到希洛祈的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