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又是一片哑然，白袍大叔也点点头认同，有更多人则陷入了沉思。他忍不住有些骄傲了，看来他的口才与论点站得很稳。

这时，一个瘦得像猴子的男性玩家喃喃道：“终于有点会长的感觉了，但怎么一点儿都不毒舌呀……”

旁边的男生连连点头：“对对！以前的会长肯定会直接骂我们是智障，引起全民公愤吧？”

“我们还要帮他善后呢！”

两名南佑祈后援会的成员在对面猛地分析，彻底打击假向日葵的自信，他软弱无力地“哼”一声就退后半步了。

隐藏在后方的黑发老玩家把手指贴上嘴巴，愉快的笑声直往肚子里吞。

片刻后，一个比清遥还要年幼点儿的男孩子直走到人群圈中间，举手说：“向日葵说得对，但我才不赞同他的决定！”

此人到底是谁？向日葵调出角色资料来看，对方名为杀手王，但场上五成的玩家都亲密地叫他“白白”，可见他是个人缘甚好的人。

杀手王白白的视线缓缓转到向日葵脸上，语气很是镇定：“傻小子呀，重点不在于我们做什么，而在于管子盼根本是个人渣！我们不刺伤AI，三天后等着被扣一半的等级；到时候我们回到场外世界了，管子盼难道会因为我们放弃等级，把希洛祈AI从垃圾场里释放出去啊？”

“……我猜不会。”站得最近的玩家说。

“搞不好还会说我们赞成垃圾场继续存在呢……”

杀手王双手叉腰，干劲十足地说：“对！管理员就是这么欠干！大家怎么做都不会有好下场，但我绝对不想我的等级减半！Lv 4的都有顾忌吧，等级减半就再去不了第二层，第二层的房子可能会被冻结嘛！”

顺带一提，杀手王是Lv 9，减一半便没了四、五个等级。

听过各种意见后，大家又重新下决定了。有些等级低，不想伤人的玩家决定静待三天，逾半数的玩家则坚持刺伤计划，剩下小部份的人抱着头大喊：“我该怎么做啊，欠扁喔管子盼！”

要么是放弃过去的努力成果，要么是无情地伤害AI，选哪个都不愉快。

无论如何，继续站在原地也无济于是。于是大家商量过沟通方式后，从商店街散开了。

要不要拿刀子去刺，先找到目标AI再作打算吧。

15. 废弃篇：心中的刺(节1)

进入《废弃者的乐园》的玩家数量共有48人，他们兵分八路，务求寻遍大江南北。

八路人马的人数并不相同。管子盼说过，这里是希洛祈AI的内心国度，换句话讲，对方应该身处于回忆最多的地方，但谁知他有哪些回忆呢？

大家普遍都把那名AI直接当成真正的希洛祈，所以较多人前往希洛祈最常出没的地方，例如是他位于第一层的住宅，或是纹小刀的度假村，或是皇帝战发生频繁的内区各处。

其中有一组有八人之多，他们的目的地是南佑祈的家，清遥正是选了此路。既然真正的希洛祈冒充成向日葵，那现在垃圾场里的又是何人？

一个替代品，替代真正的希洛祈的AI。

他的创造者，要么是极恶的管理员，要么是深深喜欢着希洛祈的人，能够把他身体各处特征记得牢牢的，并且在网络上塑造出相同的人形……

清遥用黑袍子紧紧裹着头前进，宙斯色眯眯地盯着小男孩的背影，向日葵紧张兮兮地监视奇怪大叔，冰果则单纯地跟随在集会里就一直站在旁边的人——亦即向日葵。除了这四人，还有三个南佑祈后援会的会员，他们分别是Duran，十字锁链和山田东太郎，他们当然是为了“南佑祈”三只字去查访南佑祈大宅了；最后一名成员叫阿军，他纯粹是靠抽签的办法来决定到哪一队。

路途上，宙斯很刻意地凑到黑发男孩身旁，并且伸出魔爪，向男孩纤细的肩伸出去，幸而清遥并非会被随意玩弄的人，轻快往前一跃，便令宙斯扑了个空。

猥亵的白袍研究员眯起双眼，笑意甚浓：“小正太，我们很久不见吧！”

哪怕自己用全黑的衣物包裹全身，拆下犬耳朵，宙斯还是拆穿了，果然是恋童癖。清遥暗地苦笑，看来宙斯也尽量避免当众叫他‘清遥’吧。

“对喔，很久没见呢。”小男孩一如以往，悠然回应。

“上次你来我家城堡是啥时候？”

“几个月吧……哟，我真过份呢，你的AI全都是我的后宫，但我竟然没有回去好好安抚他们。”

“唔咕咕……！你、你……你当然是他们的主人，因为你是我可爱的小老婆！”

自从拿冰零来赌，宙斯便输掉了他最值得自豪的AI团队，每个AI都高高兴兴地扑向清遥，一颗颗心都被俘虏了——相比起宙斯样貌丑陋、有大肚子、而且变态，恐怕任何一个善良的普通男人都能获得那班AI的喜爱吧。

后来宙斯派AI协助打探希洛祈的下落，万万料不到他的AI会在任务中途，全数败在传说中的青的手下，一个个跟着成为青的后宫，还有旁人见证，实在丢脸到无以复加。

罢了！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宙斯自我安慰。

“宙斯大叔，我是你的老婆？这甚至未曾出现在过去呢。”

清遥适时的一句话再次把他的自信打沉。

“唔……！将来、明日、今晚，你任何一刻都有可能成为我的小老婆！”

“喔？你有能力吗？”

“哼哼……这里是剧本的世界，对吧！我Lv 5的实力可以尽情发挥啦！”

宙斯大叔一激动，淫手已经大张，欲摸向清遥的屁股。这次清遥没有闪避，因为向日葵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抢先把那只肥大的手打开。

那便是男主角，他气势凛然地挡在外貌娇弱的清遥前方。

全队唯一的女生冰果飞也似地凑上来，拍拍手赞好：“好帅！向日葵你啊，姆姆……真像一把太阳神剑，是正义使者欸！”

正义？这是不行的，据闻向日葵就像魔王转世，任性霸道得很。

假向日葵努力地挑高两道秀眉，转换为毒舌模式，对宙斯大骂：“你这个大变态，连男孩子的屁股都爱！……唔、干……干你娘！”他好不容易才掩着良心吐出那个脏话，脸就有些发热了，吓得他连忙低头，不想别人瞧到。

遗憾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最勾人：一方面要逞强做英雄，另一方面又说不出狠话，说了就心虚自愧……这张纯真的脸，年纪轻轻的冰果予了甚高的评价。

至于剩下的男性，除了走在最后打呵欠的阿军，大家都呆了。

“会长竟然会有这种娇羞的表情……”Duran感叹道。

另外两位年轻的后援会成员都合不拢嘴，被他们会长这番受受的风姿锁住了双眼，挪不开迷恋的目光。

宙斯也不例外，他怔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桀桀！不错呀！向日葵，我是变态，你就是变态的掌心之物——”

说话的同时，宙斯的巨掌已经袭向向日葵毫无防备的屁股上。但他才刚摸到裤袋，连形状都未摸出来，圆浑的屁股已经离去了。

带它离去的，是那位长着孩童的脸，内里有些高深的老玩家清遥，他淡定地牵着向日葵的手流星大步走开，彷佛他们是一对情侣，人人都晓得他们的关系。可恨的是，向日葵还傻兮兮地道谢，被牵着手走也没反抗。

宙斯失手而归，反而燃点起他的斗志，连忙追上他誓要攻陷的两名男生。其他几人互相对望，直到Duran说带头的人走的方向没错，他们才加快赶路速度。

15. 废弃篇：心中的刺(节2)

商店街跟区间之梯的距离并不远，刚才的小小打闹尚未兴起后续馀波，八人队伍已经来到天梯旁边，不得不收拾心情，正式展开任务了。

众所周知，南佑祈的大宅位于第二层，第二层只准Lv 4或以上的玩家登岸，队中Lv 5的宙斯跟Duran自是一路无阻，但馀下的人就成了不确定因素。Duran带同Lv 2的十字锁链踏上螺旋天梯，用健种子加快脚程，很快便消失于半空的云团中。

其他人在原地等候，过了一阵子，一颗白色小球破云坠落，那是上方的人告知一切正常，低等级玩家也可进入第二层探索。

“姆姆…没有限制等级的话，我们冲上去第三、四层也没问题吗？”冰果眼冒红心。

“说不定我们能无视所有限制，直接冲进小南的房子里啊……！”山田东太郎激动地握紧拳头。

当他们跑上第二层后，向日葵发现了一件事：对于第一层的环境，他早就有些印象，身体认得各个重要场所的方向；到了第二层，这熟识感稍微变得稀薄了……他果然曾经来过《X Online》，并且因为等级关系，较少逛第二层吧。

《X Online》的第一层是极辽阔的平原，可爱式的西洋奇幻城镇风格随处可见；第二层的天地则远远不同，那是一幅水墨画。放眼望过去，东南西北，皆是一座座与云际相连的山峦，高耸入云，让人肃然起敬。

据说第二层没有内区与外区之分，少了人工建筑，周围大都是自然景色；当一行人经过湖水边，还看见一对白鹭低头饮水，花蝶飞舞，甚至还有松鼠在猛嚼核桃，真是一个理想的居住环境，怪不得无数玩家一升上Lv 4就猛地想搬家的事情。

“好想住在这里喔……”冰果喃喃道，但暂时来讲是个妄想。

用最短路线通过山径后，大家总算进入第二层的住宅区。说是住宅区，其实只是玩家们自行划分的区域。在这里，最外面的是一个充满中式庭园风味的公园，面积媲美六个足球场，足够令人迷路。

穿过公园后，他们路经的每个大宅都没有人住的气息，四周只有鸟啼声，倒有些阴森了。

如果这里是那个AI的内心世界，他是否感到很孤单寂寞？向日葵忍不住推敲对方的想法。犹记得，他曾经平淡地说过一句话，一句真正的祈洛希不会说出口的话：

——其实我的爱，等同憎恨吧。

向日葵事前未跟清遥讨论过，但他的想法跟清遥相同：肯定是有人用他的脸仿造了那个AI，然后将AI当成是他的替身。这个人，自然对他颇有了解。

如果那AI的创造者是祈佑南，当哥哥的该如何处理整件事？

就在向日葵思索之际，带头的Duran蓦然大叫：“……是希洛祈！”

大家顺着他高举的手指一看，在距离他们几百米远是一座地势较高的小树林。实际上，那并非树林，而是由一棵棵的树所织成的深绿色围栏；被围栏包裹着的，便是传说中南佑祈的西洋别墅。

如今，一道灰色的人影拿着火把就在树林外，以参观博物馆的悠闲步伐把火种点燃到各棵树。橙红色的火焰扩散速度很缓慢，暂不构成大火灾，但树林的上方已经积聚了一丝丝灰烟了。

大家连忙跑上前，纵火犯果真是那名希洛祈AI。对方似乎并未发现靠近的人们，继续沿着树栏的外围点火，脸上没有表情。

向日葵吸了一口大气，正要冲上前，却被清遥用力扣住手腕，整个人顿时停住。

与此同时，引擎声隆隆响起，另一个人冲了出去。

“喂，宙斯你——”

研究员装扮的宙斯不理会身后人们的大喊，一边奔跑，一边换上小型火箭靴，再急冲向高处那道灰色人影去。

来到树林也不过是两、三秒的事。一阵热风刮过身旁，在树林外围的棕发少年忙护着摇曳的火把，回过头，先是看见宙斯，再看见远在草地边缘的七人队伍，一刹那便慌了。

他连忙把火把高举到身前防御，警戒地瞪着距离他仅有数米的白袍人。

白色的大袍，白得令人恐惧。那是比光还要刺眼的存在，只要有污垢或瑕疵，对照一下就看出来了。

身穿灰色衣裳的AI少年，是没有办法在白色之下逗留的。

宙斯观察了他短短五秒钟，便得意地笑了出来。

那是站在最高点的人类才会扯出的笑声。

“……骑骑骑！我就奇怪，管子盼那家伙怎么可能把希洛祈丢到垃圾场？你这冒牌货，根本是盗用了我家小希的设定嘛！不过盗版就是盗版，差劲！怎比得上我家小希？我要删除你！”

15. 废弃篇：心中的刺(节3)

这段话就像树枝那般粗的毒刺，是白色的毒，是冒牌替身必须消失的神之咒语。少年那张跟希洛祈同样的脸扭曲了，滴出冷汗；他转身就逃，甚至顾不上危险直奔向火堆。

但宙斯已经预计到他的行动，一把抓住他的手，同时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等、等一下！”向日葵甩开清遥的手，屏着气息跑了数步，但已经来不及了。

玩家们的原定计划是轻轻一刺，尽量不要让AI受到伤害，但宙斯那一刀，分明不是刺，而是用力地插，狠狠地捅。比他低了几个等级的AI少年的左边胸口已经挂上银色的刀；眨个眼后，就变成了红色的刀。灰红色的衣服，暗红色的杂草……能够变成红色的事物都变红了。

火把落地，火焰烧上其他的树，跟几分钟前一样，还是安静地燃烧着，是不惹人注意的红。

向日葵眼睁睁地望着那副少年的身体颓然落地，然后瓦解为1与0的数字之光，最终消失，好像从来不存在过。

这画面让向日葵产生一种既视感，好似，好似他终有一天也会面临这个结局。

“没事的，你不会变成那样。”

黑色的男孩再一次牵住他的手，陪在身旁，他内心的不安并未因此而消除。两人没有多语，仅是在这片游戏的夜空下，望向那火光渐亮的林子围栏。

其他人并未发现这两人的亲密举动，他们正陷入了惊讶之中：希洛祈AI被杀死，剧本算是完结了？胜利者只有宙斯一人吗？很快地，他们发现宙斯的身体化作闪光消失，意味着他顺利完成通关事件，离开剧本了。但为何他们还在剧本里？

“主角不是死了吗，我们留下来干啥呀……”山田东太郎跪在地上，傻愣愣地望向那片未散的血红。

团队统领人Duran拿起对讲机，疲惫地联络其他组的玩家：“喂喂，我是Duran，是这样的，我们这边……什么？”

大家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有跷蹊，Duran亦不打算隐暪，直接把对讲机的音量调到最大，叫对方再重复讲一遍。

对讲机的另一边是这么汇报的：

“我说啊——我们刚刚找到希洛祈了，他在他家里睡觉耶，我们已经把他五花大绑，有两个人已经刺下去，成功完成剧本了！你们那边有什么状况？……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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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外世界的10点钟是个热闹的晚上，在线的玩家人数众多，其中有不少人都聚集在《X Online》的商店街。

数十位集会参加者被卷进特殊剧本后，管子盼便像幸灾乐祸般，挥一挥手，半空便浮现大型银幕，播放着剧本内的即时状况，八小队的玩家全数被摄录在其中。

坐在店铺窗边、屋顶上的，乃至站得比较远而没遭受牵连的玩家，便成为了剧本的现场观众。

这个大萤幕就像不断转换镜头的监视器，听不见声音，看不清剧中人的长相，固定的拍摄角度，反而产生一股莫名的真实感——就像现实世界的偷拍影片。

大家并不知道剧本规则与通关事件，只知故事像车轮般前行。

他们看见各个队伍先后在游戏世界各处寻到希洛祈的足迹，不顾一切地把他抓起来，甚至拿出刀子割下去，彷佛要把他细细地解剖，让全身都留下红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