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佑南把《X Online》视为宝贝，沉迷其中；偏偏这东西比非卖品还难得到，全无头绪。
“《X Online》不在游戏市场出售，知道它存在的人只有《X Online》的玩家，不会有别人。”路泉淡然解释：“当初我在餐厅用晚饭，突然有人坐过来，硬是向我推销……”
像是回想起不好的记忆，路泉别扭地皱眉头。
祈洛希问：“单对单，面对面的推销？这样不是很没效率吗？放在电玩店内出售、建置官网不是更受欢迎吗？”
路泉以不高不低的声线说：“笨蛋。你忘了《X Online》是怎样的游戏吗？”
笨蛋“啊”的一声把眼珠转到天花板，缓缓点头。那是一个容许男人们在里面进行性爱、而且没有任何年龄管制、害得弟弟也变成所谓的四大小受的变态游戏。随便拿一条虚拟网域法则来对比，就能抓出许多违法之处吧。
《X Online》是一款地下游戏，见光即死的地下同志乐园，秘密的Cross场所。
41. 第一次前往男宠家(节2)
“听说《X Online》以一人一帐号的方式，单对单当面送予游戏晶片的，所以……”路泉轻描淡写地说：“他应该是特地为你多拿一盒。”
事实很可能是，腐女管理员看到南佑祈没有哥哥这么可怜，特地多送一盒，好让他能跟哥哥在游戏里好好恋爱——那些腐女绝对会这么想。
正当路泉思考这档事，祈洛希却关心另一件事：“可是，为什么要弄这样的游戏？”
路泉稍稍回神：“嗯？”
“这样的游戏不但违法，还赚不了多少钱吧？”
祈洛希并不知道这游戏要不要付钱充值，不过九成是免费吧。里面没有广告，也没有任何付钱买高贵金币就能获得强大道具的提示，根本没有任何商业行动……
“最初的游戏制作者，可能只想要个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空间吧。”
“呃？”
路泉啜了一口茶：“在很久以前，有一位被AI们称为‘神’的管理员，他应该是游戏制作者吧。在《X Online》刚开始时，没有多少游戏成份，连等级制度都没有的时代，他已经在里面了。”
“没有游戏元素……连剧本都没有？”
“嗯。那时候AI的数量比玩家还多，大家通常随便找个清静地方自己干活。在那个时候……那个管理员跟一个叫飞的男生谈恋爱，他们好像只在《X Online》见面。我猜，《X Online》最初成立的目的，大概是管理员为了跟爱人在一起所创造的私人空间吧。”
“那位管理员叫什么名字？那个飞……是AI吗？”
“管理员的名字叫管子盼，至于飞，我不清楚。”
管子盼？祈洛希将叹息融于茶水中。他不由得想起在剧本里偶尔会碰到的菲小飞。同样叫“飞”，并且有个被他称为“神”的管理员守护着……
管理员向他自称杜蕾斯，但以前用的名字叫管子盼也说不定。
若事实如此，那么菲小飞对管理员的态度便甚是耐人寻味。曾经是一对恋人，但现在却视对方为讨厌的神吗？
“《X Online》是寻找爱情的游戏，连管理员都沉迷……”祈洛希托腮思考，这种言论已经从大家口中听过很多次了：“那个黑悠说，我弟进入《X Online》是为了获得爱情。”
“不难想像。”
路泉他，则是因为寂寞才会进入当年还没什么玩家的《X Online》；后来，更认识的青，属于他的AI……
所有玩家都是为了爱情而来。
“路泉。”
“嗯？”
“爱情是怎样的感觉？”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路泉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他安然以双手托起杯子，杯子的款式是一群卡通老鼠，有点老旧了，但在路泉手里却化身为女神手中的水瓶，不但滋润双唇，还有一股让人入迷的魔力。
气质型男生跟一般帅哥果然有出入。
祈洛希小心地观察，发现路泉喝茶的速度渐渐变慢，彷似喝到苦涩，双眉拧起。
在烦恼什么事啊？祈洛希正自疑惑，路泉已将茶杯放回木桌上，杯底打着转儿着陆，竟然无声。
“你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路泉顿了一顿，声线忽然履上一层薄冰：“希洛，你进《X Online》是为了找弟弟，不是找爱情。你弟还没回家吧？”
祈洛希乖顺地点头。
“不要搞错你玩游戏的目的。只要你弟回家，你便该走。”
“呃，可是……”
“任何游戏都有结束的时候。像《X Online》这种地下游戏，可能随时消失，到时候你弟的线索断了怎么办？你该好好看管你弟，好好珍惜他吧。”
“嗯……”
祈洛希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路泉，那板着脸的样子，好像在生什么闷气，让人好想问：怎么回事呢？
但对祈洛希而言，他更想把屁股挪到路泉身旁，用身体询问这男生的心情。
“那个，弟弟很重要，但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弟弟回家了，我还是要跟你一起。”
恍惚地伸出手，三根手指拨开掉到黑眼瞳前面的头发。
男生身形一定，接着把杯子放到桌面，手指却仍紧握杯柄不放，让手掌产生握着东西的感觉。
静默在四处流窜，连呼吸声都要消失，所有物件都停止了粒子层面的撞击，只剩下嘴边细语。
“路泉，我喜欢……”
啊，喜欢什么？
祈洛希困惑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垂下头，桌上的茶杯还热呼的呢。被栓得砰碰乱撞的心忽然纾解，他笑道：“你泡的茶。你泡得真好喝呢。”
被称赞的人没有答话。双手始终紧贴带有一点茶垢的旧杯子，不一会儿，前额的黑发又滑到眼前。
42. 太阳与星星(节1)
为了见清遥，希洛祈在考完试的那天晚上便匆匆赶回《X Online》，只见原本已放了些装备、道具和其他杂物的度假村小屋忽然消失。尔后，他记起路泉提及过一件事。
在南佑祈后援会莫名期妙表态“今后不对希洛祈动手”后，希洛祈原本的小屋再也无人包围。南佑祈的哥哥除了拒绝弟弟、跟自己的男宠左拥右抱以外就没有干别的坏事，因此大家收手也收得很快，没人怀恨。
清遥观察了几天，认为现状已经安全便提议回家，毕竟有些功能还得在家才能使用，于是他把这儿的物品先搬过去，顺道检查小屋周围有没有陷阱，清理干净。
现在的清遥应该在那儿吧，不过，度假村竹屋里仍有亚沙。他像个病弱的小受，半个身钻入被窝里，手里捧著名为《如何用言语征服小受们》的诡异袖珍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儿。
当他察觉主人在场后就乖乖收起书本，在狭窄的单人床腾出勉强能躺一个人的空间：“主人，欢迎你回来。要做吗？”
希洛祈不自在地盯向亚沙旁边的空位：“做什么？”
“做主人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为什么当初温和可爱的亚沙会进化成这个怪怪的模样呢？希洛祈有点没好气地摸摸后脑，决定转移话题：“你知道清遥在哪儿吗？回家了？”
亚沙紫眸轻眨，从头到被子里的脚都散发出天真无邪的气氛：“比起我，你更想跟清遥做吗？”
“不是！”
“如果主人想要小攻，你用不着找清遥，我就可以了。”
亚沙突然退出被窝，解开几颗衣钮，自信的眉毛为他勾出小攻式的强悍气派：
“主人，如果你的后面很需要，小的愿意为你效劳。主人，请问你需要小的帮忙吗？”
从《如何用言语征服小受们》此书看来，亚沙所扮演的下仆攻绝对合格，偏偏他的对手是迟钝又白痴的主人，对方尴尬地摇手拒绝：“我不需要小攻，我本来就是诱攻！”
亚沙赞同地点点头，又把双脚收回被子里，满身散发出娇弱的小受韵味：“主人，你可以帮我止痒吗？”
“呃？”
“对，我全身都很痒……”
“是吃错东西吗？你试试用这个。”白痴主人理所当然地抽出一樽药水，那是专门对抗误服春药的情况，这样的药水他身上可多着了。
亚沙乖巧地接过药水，然后陷入无尽的沉默，任主人怎样追问清遥的下落他还是不肯说一只字。
希洛祈没介怀，环视这间度假屋，在这儿住了差不多三个月，忽然离开这儿不免有点感伤呢。
他买的多是消耗性道具，武器随身携带，剩下不多的服装与物件很快便收拾妥当，位于高山的度假小竹屋霎时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人的气息，连屋外的秋千都份外落寞，一丝儿都没动。
希洛祈领着依然沉默是金的AI男宠缓缓下山。他曾经在这个小山头接受清遥的BL训练，天天听清遥的各种说明与《X Online》的各种故事，不远处画了红心的箭靶大树，是他练习枪法的目标，他走在不同的角度进行射击，清遥则傍在小屋外墙上，安静地观看，事后总会睁圆了眼称赞他枪法厉害。
这种日子要结束了啊……
怅然下山，在度假村的出口，他与纹小刀相逢于偶然间——不，或许纹小刀是特地为他们贱行。
“今天就要走啊。”纹小刀含笑问，态度淡然稳重，豪爽地绕手于胸前，充满大将之风，一如当初在南佑祈的婚礼所见。
希洛祈有礼貌地点头：“多谢你这些天让我们住在这儿。”
纹小刀有深意地半眯起眼：“呵呵！只要你让清遥觉得幸福就行。”
“得到幸福？现在的他不幸福吗？”
“要在《X Online》中获得幸福，就要达到进入《X Online》的目的，你明白呵？”
经这样一提，希洛祈脑中闪过清遥那张稚气的男孩脸孔，往往会自然地流露出成熟感的男孩脸孔。脑里的男孩影像彷佛笑了，一如以往跟他讲解游戏。
《X Online》是个让大家寻找爱情的国度。
清遥也是吗？在心中如此询问，男孩的幻影便愕然地瞪圆了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
——我猜，以前，我是寂寞吧？
对啊，清遥的确有讲过。因为寂寞，不经意间来到这个让人寻找爱情的梦幻国度。
42. 太阳与星星(节2)
在这个游戏里，他遇上的第一个人，不是叫希洛祈，而是叫青，是AI。那是久远以前的故事，别人所不知道的故事。
不知何故，希洛祈只觉心头一揪，格外奇怪的，如同五种味道以不同的份量混合，在胸口浓缩着。
“希洛祈，你离线了？”
“呃？”希洛祈的心神回归原位，心不在焉地摸摸后脑杓：“那个，纹小刀，你跟清遥以前就认识的，对吧？”
“呵！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呢？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清遥转生前的事，那个叫青的人，他是个怎样的人？他跟清遥是？”
纹小刀故作困扰地托额头，说：“我的资历跟最强的黑色玩家还差得远，青的事我不很了解，唯一能告诉你的是，青跟你很不同。”
“有多大不同？”
“性格啦。你的处事方式很低调，要不是你是小南的哥哥，恐怕全世界都会把你当成杂鱼吧。青跟你完全相反，他是暴雨后最耀眼的彩虹，他走到哪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吸引别人的目光。他做的事情相当夸张可恨，让无数黑暗世界的人想杀他，又很想征服他。”
“黑暗世界是？”
“一个叫暗黑巷的地方，你这种小孩子不适合去的。”
希洛祈想反驳自己快十八岁，不再是小孩子，不过始终未够十八，他决定暂且缄默。
“一言敝之，青是个彩虹一样充满色彩的人，积极度过每一天，他的名气比你认识的那位传说玩家清遥前辈还要高，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硬要说你们的相同处，你们都是男性吧。”
“只有这个吗？”
“啊。青是那种自身就会发亮的太阳，你……你像遥远的星星。”
“星？”
“你虽然存在于《X Online》，算是有点小名气的人，但是你的所有名气都是从你弟身上得来，你明白吧。你像星星，即使你今日失去光辉，地上的人还能看另一颗星，不会发现你的消失。”
希洛祈“嗯”地点头认同，作不了声。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吧。如同星星一样，安静地在自己所属的地方发亮；一颗星的坠落，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反观照耀万物的太阳，它一跑出来，众星的光芒将会被完全掩盖，连轮廓都不见。
他是星，青是太阳。过去的清遥定然是一直受温暖的阳光保护，直到现在还忘不了，所以才用青的面貌转生，每次看见湖里的倒影便暗自伤神。
虽然希洛祈对青的认知仅停留于别人提供的片面线索，但这一切足以让他不由自主地比较，继而苦笑：“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别人的太阳，我像现在这样生活就很满足了。”
“呵。真的满足？”纹小刀的眼底闪过刀一样的冰银色的笑意：“希洛祈，你认为我比你高等吗？”
“什么？”
“高等”是什么意思？若是讨论等级，肯定是纹小刀较高；剧本的成功次数？钱的多少？道具的收集程度？希洛祈想着想着，最终摇头。
“如果我问的是‘跟清遥相处的总天数’，你就比我高等。”
“……跟清遥的相处总天数？为什么问这个？”
“你真是迟钝啊。我摊开来讲吧，你现在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星星，什么都比不上青，但你有的是时间。好好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你也能够比青高出一等，成为清遥心中的太阳。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呵！”
四大小攻纹小刀语重心长的话，充满热切期待的眼神，引导希洛祈的头微微一点。那颗星星垂下眼睑静思，片刻，双唇微细地动了。
“……我明白了，努力就会成功，成为比青更耀眼的人吗？”单纯的少年抿了抿唇，问出最大的疑惑：“可是我努力练等级，跟清遥心中的太阳有什么关系？”
纹小刀仰天长叹：“……没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可恨的是当事人还一脸不爽地追问“我哪里迟钝？是你说太多隐喻”，纹小刀更加无可奈何。他帅气地扬开中国式白斗篷，抛出一句“希洛祈，你好好努力吧”便流星大步离开，消失在小山坡之后。
等到连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沉默良久的亚沙才沉着发言：“没想到他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呢。”
希洛祈迷茫地望向AI男宠：“送行也算多管闲事吗？”
亚沙不期然作出“真迟钝”的口型，但是在主人面前，他很小心地压抑下来，将未说出口的语言化作媲美鲜花的甜笑。
43. 毫无价值的存在(节1)
离开度假村，目的地是原来属于希洛祈的房屋。他领着亚沙在第三外区的道路上前行，抵达住宅区后便看到涂成白色的小木栏，它是住宅区与郊外的分隔界线。竖立于绿草原上的木栏只有半个小腿那么高，一下子就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