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迟迟不见侍卫来护?”慕倾墨厉声问道,而青本垂首平静。
“回王爷,属下不知。属下已遣人去叫援救,眼下还请王爷主持局面。”
“少废话,”慕倾墨安慰着汐臣想让他松手,“你可能带他逃离这处?”
青本并未抬头,直截了当的说道,“回王爷,不能。”
“那你就去助那边诸位!”一狠心推开汐臣,慕倾墨跃身下马,抽出剑来斩杀前兽开出条路来,用力拍在马身,叫那马冲了出去。
“倾墨!”汐臣慌的俯低了身,风打在脸上,眼前景色急转,眨眼间就已看不清那边。他无力的哽息又勉强起身,强是回马,又返了回去。他怎可能叫慕倾墨留在那处而独逃?
却是暗中突闪火光而刺目,汐臣诧然间拽停了马,再看去时,竟是顾松怡驾马驰来,远了些距离的向兽群中放了火箭。那火光照亮了片点,虽可说是微渺,也叫那些猛兽退避了些。但尽管看来有效,顾松怡却只发了一两箭便不再开弓——此处是林中,纵使春时有些水气,点火便可燃林,实在太过危险。
借着火光看那处情状,慕倾墨和青本正助众人开出路来。顾松怡虽射去两箭,目的却似乎并不在此。望了圈不见所寻,顾松怡无意中转了目光向一旁,看到那边一个单薄人影时,忽然眸色一沉,随撩动缰绳喊出声去。
“汐臣!小心身后!”
方才下了马的汐臣听见那喊声望去,一时迷茫,还没有发觉身后有人逼近。不待汐臣反应,身后一阵森寒传来,他双手忽的被扣住,浸了药的棉巾直罩住他口鼻。
连呼出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微的挣扎了下,汐臣只觉呼吸艰难,意识正飘离,昏昏沉沉的快要无力晕去时,束缚了己身的手却松了开,与一声痛哼传来两声闷沉。夜凉的风叫汐臣顿时清醒过来,回身看时,竟是枫宁撞开了个黑衣之徒,又借那人一时被撞的昏昏,用力击肘在那人胸口。
“王妃大人,快走!”枫宁爬起匆匆的拽了汐臣逃着,一面又将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他,“刺客来袭,欲放火焚林。皇上那边正试图制止他们,王妃大人,快离开这里!”
“——等一下!倾墨他们……”汐臣惊讶难解,而跑出不过几步,意识又飘忽了起来。声音落了轻缈无力,觉到手上一沉落空,枫宁回头看去时,汐臣已倒在了地上……
65.罘反
“王妃大人!”
那一声喊,叫得兽群中那人顿的收神看去,夜色中望不清明,却也能辨出一倒一扶,一手持寒刃。
“勿要纠缠!即刻快马离此!”
不能再忍下担心顾及这边,慕倾墨严词如令,便向汐臣那处而去。却是他这边不能脱身,另一人驾马赶去,跃下之时就拔出剑来,挡住了那人。
“休要阻拦!把他交于我等,我等立撤。”
“休想。”
那人低沉说道,而顾松怡片无犹豫的甩剑划出,逼退那人,“我顾松怡岂能容尔等放肆!”
“……顾松怡?”那人愣了下,又紧眸逼上,“你此番何意!”
“——哼。”不再多说,顾松怡与那人打起,渐渐将他逼得远了两人,却在回头想示意枫宁带汐臣离开时,神色顿变严沉,啐声而返却又被人拦住——
所来之人,少说十几。
于那些人之后,一人驾马漫来,看过一眼,见到顾松怡时虽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在意,反是到了枫宁前,打量一番后哼声笑起,用手中马鞭将他的头挑抬。
“呦,书生,你竟然还活着么?又见面了啊。”
那玩笑一般含着低蔑的声音瞬间勾起枫宁沉心的梦魇。他猛地站起,似乎恨不得冲上去揪住男子衣领,质问于他——“你将莫珏公子抓去了哪里!”
只是枫宁方才起身就被数刃相向,映月而反的寒光刺目,再多急切愤怒都变了无力,纵然心急着,也不能不回避。
“哦——上次那般惨痛,还不够你长些教训吗。”示意一旁人收剑退下而留两人缚他,男子下了马向他走去,傲谑的看着枫宁,打开了他留下穿刺疤痕的手,“是不是,想再来几刀?”
枫宁挣了挣,自然无效可言,只是他不理男子那般戏弄轻蔑,似乎瞪去男子的眼实则所落,仍是汐臣。然,旁边的一声阴沉低吼,惊的他回神。
顾松怡垂首身沉,剑锋突转,寒光闪过,挡在他面前的人吟声而倒,血气飘漫。他向这边走来,无视那些利刃,再抬眼时,彷如恶兽般狠戾。
“晁斯——就是你,伤了枫宁么?”
这一语,惊得两人。枫宁一怔,茫然诧异的看来,而那男子瞥过顾松怡一眼,擎了眉,忽的哧鼻而笑。
“怎么?叫我堂堂顾大将军舍弃抱负甘为游子散人的,原来就是他这个文弱书生么?”
“你给我闭嘴!”
“……顾,将军?”那厉吼之中,飘来有些颤抖的声音。顾松怡心一沉,看去枫宁,而枫宁迷惑的看来,尽是不解,“松怡,你……认识他?你……是……”
“枫宁,”顾松怡冗静的声音透过全部,直入他脑海。一旁忘却,枫宁对上那人没有丝毫动摇的坚定目光,听见他那重比一切的话语,“信我。”
两字重重在脑中响鸣,枫宁忽的回神,从混沌中惊醒。方才那震撼让他莫名的生些酸楚,咬了唇,重重点头,枫宁应下一声,便是绝不变革的信任。
“嗯。”
“……哼,”晁斯的笑没了去,转做黯冷看了两人片刻,微的低了头,突然仰天笑起,收回之时,他眯眸看向枫宁,捏住他的下颌,哼沉笑着抬了他的头,探上柔软的脖颈,“是么,就是你么——取走顾松怡的情霸占顾松怡的义、叫他不惜舍弃一切的人,就是你么?”
枫宁一时屏了息,不知他想做些什么。那呼吸打在耳边,似乎是唇在轻扫,而一点湿漉温热点在了颈侧时,枫宁一栗,奋力挣扎起来,又被牢牢的抓住。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晁斯看着他挣扎,钳住他的下颌控他抬头不能动作,哂笑一声,“我不想杀你了。比起杀了你,倒不如将你带走,我倒也想看看,一个男子,如何有那般惑人之力——”
晁斯说着强硬的咬上枫宁的唇去,看着他惊恐睁大的眼,带着报复般的快意咬破他的唇,吮着那丝微腥甜松口,挑衅一般的看去顾松怡。
“就像,这样。”
“……你放开我!”“放开枫宁!”
枫宁无法忍受的挣扎着,而顾松怡愤怒的想要冲去,却又被人拦下难动分毫。正是这般得意与愤怒重起时,那僵持突然因声惨叫改变——勉强撑着意识的汐臣取了头上簪子,用力扎在那拦挡顾松怡的一人脚上。汐臣随那声惨叫被一脚踢了开,向顾松怡虚弱笑了一下,他动了动口仿佛说了些什么,便又晕了去。
自口型看见他说的那一句,顾松怡神色深沉。合眸沉心,再起时,他气势突变,低吼一声,他出剑瞬破了拦挡的几人,冲向晁斯,直将他衣衫划破出长裂,几乎入体。
“晁斯,你曾说你是睚眦必报之人吧?”顾松怡夺回枫宁,抚手在气恼的睁大了眼控泪的他的颊上,抹过那破了的唇,扶他坐下,凛眸而向那晁斯,“你又可懂得何为睚眦必报?他所受之伤,今日我就要你千倍奉还!”
顾松怡将手中的剑交给枫宁,空手夺得两刃,一左一右杀在人中,顿成漠然无情之态,而晁斯退在人后冷观他挡于枫宁与汐臣两人前,不叫来人近得半步。随他那般,枫宁平静下来,看着手中的剑知道自己现在所能做不过护好自己和汐臣。咬了牙严盯眼前,枫方方想沉心而待,却听一声小心,顾松怡抓住他的肩拽过旋身,将他护在怀中,闷哼一声,俊眉凝蹙。
“……松怡?”枫宁一愣,看他抚肩跪地,慌张的蹲下,空看那衣上殷弥一片,手颤抖着停在空中,惶惶不敢触碰。
“晁斯,你还是那么卑鄙啊。”依旧平常模样安抚着叫枫宁不要担心,顾松怡起身,看向身后那玩赏剑上红冶的晁斯,垂眸而笑,“取击人侧背后偷袭——这种小人的伎俩你还要耍到何时?”
“管他什么伎俩手段,能达我目的怎样都好。”晁斯悠闲退后让手下上前,一副仅观破绽的卑劣,“而今你负伤,还能护得他两人么?倘若如此顽固害得自己重伤还无力反转,可不要怪我不念旧义。”
听他那般言语,顾松怡并无畏怯退缩之意,反而笑起,好像嗔他自恃掌握大局,“你未免太过放诞了些。”
本觉只是困兽之语途添些自信罢了,见他模样,晁斯忽觉哪里不对。正想着,远处火光嘈杂一同现了起,一众东羽侍卫快速赶来,一部分去助慕倾墨解围,一部分则向这边而来,将晁斯等人围了住。
“……你——”看着本不可能出现的那许多侍卫,晁斯惊沉退步,忽然明白过来,颤抖的指向顾松怡,“是你,你做的?”
“你以为,我一个游子散人,为何会出现在这春蒐会上?”顾松怡见汐臣被带走,也护了枫宁退在东羽之中,终于也暗下松了口气,“你口中的反转也便是如此了。而今你眼前已是绝路,就束手就擒吧。”
晁斯气困,看过一众心知这般难逃,突然就拽过一人踏之而上,跳冲出去,却未跑几步就又被困了住,而那后来之人中让出一条路来,一男一女两人走出,竟是之前离去就不见的芍孑和本该留在长永准备随后军前往边境的区久黔。
只见区久黔看过一圈寻见了顾松怡,直向他走去,恭敬一礼。
“这位便是顾公子吧。告知请备之恩,区久黔在此谢过。”
枫宁不敢相信的看着周围,问向顾松怡,“……这是?”
而顾松怡摇头不答,只是将他还抚在己身的手摘了下,敬与区久黔,“那收场之事就劳烦区大人了。”
“是。”区久黔于是扬手而令,一众东羽士卒拔剑出鞘,“尔等听着,尔等余党已被尽数捕获,即刻弃械投降或可留尔等性命,倘如还有抵抗之意,就休怪刀剑无情——那边为首之人,你又意下如何?”
晁斯脸色颇为难看,干干哼笑,他还试图寻逃走之法,而剑抵在背后,他便松了手抬起表态,“何必如此客气。不过眼下,可能让我与你口中那顾公子说句话?”
区久黔怔了怔向顾松怡问请,见他点头,想了想,叫人让开了些路。
便是晁斯被缚住双手走来,到了顾松怡面前时,奇怪的笑了下,忽然探头在他耳边低语。
“将我交给他们,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底细通通泄露出去?”
顾松怡面上平静,侧眸一瞥,“……你不会说。”
“——为什么?”
“你不敢。”
晁斯忽反手抽出身后那人的剑就要劈向顾松怡,而在一众惊急拔剑中,顾松怡面不改色的空手将之握抓拦住,抬起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你若始终只是这样戏闹,最后玩死的,不过你自己罢了。”
被重新缚起压制在地的晁斯恨恨瞪着顾松怡,而顾松怡淡然看着他,彷如只是看着一个不懂事徒徒胡闹的孩子。
66.求索
晁斯与他带来的一众被东羽之士尽数俘获带走,慕倾墨那边也摆脱了兽群来接汐臣。抱着睡去却总算毫发无伤的汐臣,慕倾墨也没有心思管其他闲杂,急急向顾松怡道了句谢、将此处交托给区久黔,他便驾马带汐臣回去营宿之地。
见受伤之人也各自被带走、此处所剩不过寥寥几人,区久黔也向几人道了别——他这次过来,也就顺路出发,一去不知何时能返,还笑着说要去边境磨练一番,回来时就再不怕被芍孑欺压。
芍孑打在他头上,满满将之压在脚下的得意,却也还缓了语气,叮嘱他一切小心,时时传个家书回来,莫叫这些个狐朋狗友担心。
这两人对顾松怡显得颇为恭敬。说起想要派人护送,顾松怡只说借匹马便可。两人还想他的马就在旁边并未伤残为何又需,见他扶了枫宁上马才反应过来,便戏问那僵僵坐在马上的枫宁可会骑马,得来顾松怡淡然一句当然不会,喜笑颜开了去。
于是顾松怡一面牵着枫宁所骑的马的缰绳,一面让身下的马跟上前面众人。虽然好像捉弄枫宁一般,他还是放缓了速度,悠悠漫步,不慌不忙的出现在灯火丰染之地。与慕容歌简单说了几句,他便告请离退,枫宁见他离开也忙请休追了上去,却是刚追进了营帐,一只手抓来,他眼前一暗,忽然就被拽过推向一旁的柜上按倒了下去,迎面而来的,是有些躁然的啃咬,将他的唇全然封住。
枫宁一惊就想将身上那人推开,可手被制了住压在头上,那般桎梏让他片点动弹不得。大概是因为之前那事,他第一反应便是挣扎想要脱离,可眼中出现顾松怡隐忍愤怒的艰难神色,枫宁心中忽的变软,一时也忘记了挣脱,不经意间放松下来,嘴就被翘了开,探进湿漉柔软。
有些烦躁甚至蛮不讲理的,顾松怡吮着他的唇,舌在他口中肆虐,似乎要舔舐每一个角落。枫宁初还不解,因为他从不曾见顾松怡这般模样,而当他几番探入后放了手抬起头,曲着眉伸指点在他唇上的破口时,枫宁才忽然明白过来——
他是在生气吧?自己被那叫晁斯的人……
脑中一震,枫宁又是一脚踢了出去,而没了顾松怡的手臂在旁支撑,他也失去平衡的翻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在做些什么!”
枫宁恼问,起身时手便抬起掩了半面。他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叫顾松怡静静的看了片刻后笑了起来,那笑让枫宁觉得很不舒服,仿佛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而最令他不适的是,自己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被看穿。
急得跺脚,枫宁正要吼他不要再笑时,顾松怡脸上忽变了痛苦,抚着肩沿靠着柜子坐了下去,吃痛的嘶声。他受伤的手臂不敢动作的垂在身侧微微颤抖,那般痛苦叫枫宁顿时慌乱起来,跌跌撞撞的要去叫随行太医,又被顾松怡止了住,示意他去燃灯,然后打开自己带来的行李取得药物、要了水和干净的汗巾来,再好好的将帐门收好。
“松怡,你还好么?”不知所措的跪坐在顾松怡身旁,枫宁看着他解开自己上身的衣服,当看见伤口附近的衣物连着血肉时,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喂,把眼睛睁开。”顾松怡说着,口气倒是一如寻常,只是在枫宁怯怯睁眼时又忽然呻痛,再看他转了脸后笑起,说不清到底是怎样,“我可是代你中剑,你不好好看着,我岂不是白白伤这一场吗。”
“怎么还这么玩笑的说话?”枫宁气也不是急也不是,不敢看他的伤口,又担心的频频转着目光,“伤,到底怎么样……还是去叫太医来吧,不仔细处理的话——”
“还要叫谁,该叫的人不就在这里?”顾松怡忽然说道,钳了枫宁下颌让他转过头来拉了近,“这伤主要在后肩,我自己弄着实在费力——枫宁,你来帮我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