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番外——湖籁
湖籁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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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他第一次和忘舒说我喜欢你啊,或者也是最后一次。想到此处便自嘲的笑笑,或者翻转一个方式去思量也好。那日如梦,早晚也成了旧痕,于他,便能不痛不痒莫失莫忘。

可惜了,想是一回事儿,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最终从衣袖里掏出一副卷的细细的画,未曾装裱,朴素一如未染的宣纸。

笑着递过去,不期然看到他一双意外的眼。穷图之时那隐的很深的感情再无法自持,纸上一方远山,笔锋几转,至下方竟不似平常那样大片留白,该留白处却工笔描了一袭白衣。

当时就这么看着画着,他一颦一笑便恍然间全在眼前走马,细致的眉眼,又觉得笔下生花都是污了他的灵,可还是抑制不住要画,画在纸上,也印在心里。

忘舒就这么蹙着眉看他手中的话,看花旁几行独立的小字。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他书,瘦金体字,微微偏斜,仿若一吹就散。

忘舒自画中抬首,却不伸手去接。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他就就着这幅画讲着下半阙念完,终于鼓起勇气去看忘舒双眼。

两重心字罗衣,倒是可笑了,他只有一重,还遮遮掩掩不肯示人。到了最后,这空寂之中仍旧是苦恋,忘舒全然不知,可他自己却早已执着到了一种痴的境地。

“你……”忘舒欲言又止,眼睫遮了目色潋滟。

陆诩也低眉,心思白转,多幸运他脸上没有不耐。

“给你吧。”那一张薄纸就这么塞到了他手里,放在手里轻如无物,却承了不敢轻易接过的情。

就这么转身欲走,却被忘舒一下子捉住手掌,回头,他却像灼伤一样将手弹开。

“一路平安。”他这么说着,一双眼睛却不知何处闪躲。

陆诩笑笑,忽的扯住他手掌拽进怀里,忘舒身子一僵,伸手就要推拒。他便顺从的放开,看忘舒手里那一张薄纸都印了些许褶皱。

陆诩方走,崔小侯便从门后探出头,一侧眉峰挑的老高,伸手接过忘舒手里的薄纸。

“裱起来?”崔小侯凑过头去问,顺手将忘舒的手指攥进手心里。

“嗯。”忘舒也不躲,径直牵着他往园儿里走。

“过两日便是她生辰。”忘舒说着便回头看他。

“我陪你。”崔小侯俯身,在薄唇蹭过忘舒额角,再伸手去将他一缕额发拨到耳后。

忘舒没言语,却不着痕迹挣脱了他手,行到园儿里,懒着晒太阳的花猫喵呜一声钻进忘舒怀里。

舒戚慕又端了药碗儿过来,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汤水。流年跟在身后,一双眸子锁住崔小侯手里的画不放,崔小侯笑笑,画纸交了近厮去做最好的装裱,这才回身来冲着流年挑起一抹魅惑的笑。

忘舒擎着药碗一饮而尽,药碗挡了视线,汤汁儿的味道也蔽了嗅觉。末了花猫凑过来舔舔忘舒唇角,似乎怕苦一样打了个喷嚏,忘舒笑笑,一左一右两个小酒窝漾开。

“忘舒,我有话与你说。”舒戚慕看着忘舒的笑,突然开口。

流年一惊,崔小侯一惊,双双抬眼往这处瞧。

“什么?”忘舒依旧微笑着抬头,浅淡的酒窝依旧挂在唇角。

“过几日你娘亲生辰,我可与你一同祭拜。”舒戚慕一字一字咬的清晰而沉重。

忘舒却突然怔住,一双眼里全是不解,回首看崔小侯,崔小侯便只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怎么?”张口欲问,却忽的被崔小侯一把捞进怀里,怀里的花猫一惊,忙的跳下地上去。

“只是去看看罢了,师父待你比我还亲。”崔小侯笑的不伦不类,舒戚慕也微笑着点点头。

“多谢先生挂心,此事当不劳先生。”忘舒拍开崔小侯握在腰间的手,抬起头却挤不出一个笑脸。

“忘舒。”崔小侯又从身后贴上来,说话间便要去寻忘舒指尖,忘舒却一侧身躲开了。

舒,戚慕。舒,一个舒字本不该应了太多的猜想,可若真是你,我便再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四十七章:昨夜星辰昨夜风

终是到了那一天,说是祭拜,其实也只是焚香立案,一方小桌摆了瓜果贡品。崔小侯自后方揽住忘舒腰身儿,忘舒轻笑,回头望进他一双上挑的眼。

“这边算是隆重了。”忘舒伸手拈了三柱清香,一旁的烛火晃了晃,火舌舔着香头,明灭成三点红光。

“喏。”忘舒回身,将燃着的香递进崔小侯手里,再去拈另外三支,那香头的红点在一明一灭里影成调皮的眼,几柱青烟便失了禁锢向上飘去,最终在空中晕成一滩雾气。

青白的小坛在烛火里闪出昏黄的微光,忘舒要在案前跪下,崔小侯便拿了蒲团来垫在他膝下。

“忘舒,我会好好待你。”崔小侯亦跺过来跪下,是对忘舒说的话,眼神却笼住岸上的小坛。

“嗯。是好好相待。”忘舒没回头,脊背挺的很直,一袭白衣染了地上的微尘,烛火里恍恍惚惚看不分明。

“我陪她待着,你自去睡吧。”忘舒看了看节节掉落的香灰,伸手将散落的香灰扫进炉里。

门窗紧闭,窗外的夜色透不进来,暗色压着窗楞,夜黑如墨。

“你在此,我何能歇?”崔小侯勾着唇角一笑,伸手在忘舒脸上刮了一把,跪倚在忘舒身侧。

忘舒没言语,青烟扶摇直上,渐渐被烛火淡染成一幅褪色的水墨。

“师傅哥哥。”叩门声水波一样散开,窗上便影出一抹高挑的影儿。

原是十公子尚诺受了风寒,此时高热不退,朱见羽裹了狐裘在门外站定,小脸儿冻得微红,还勾着脖子朝门内看。

崔小侯转回来,一句话还未说便被忘舒截了话头。

“你去吧。”忘舒拍拍衣摆坐下来,衣上的流光轻晃,烛火里竟红如劫火。

“我去去就来。”崔小侯俯身,唇角蹭过忘舒额头,看那近旁的烛泪滚在桌上结成红痂,恍惚里竟有隔世经年的错觉,忽然就很不想走。

洞开的门扉着冷风灌入,朱见羽的身影影入夜色看不分明。忘舒伸手推了推崔小侯肩膀,挑了眼皮儿勾出一抹微笑。

“你快些去吧,回来带壶热茶。”

就这么看他气息身影都缓慢的消失,走动的微风将这一室青烟搅乱似寡淡的云海。

呵,关心则乱,崔小侯走的急了,竟没发现那窗上的影儿还在。

“先生进来坐吧,今儿没备茶,便是请先生坐一坐也是好的。”忘舒起身,清香已几欲燃尽,焰红更是埋没在根处的香灰里明明灭灭看不清晰。

窗外那身影轻笑,忘舒霎时怔住,是他。

“妙人安好?”窗扉洞开,那一抹黑影便无声闪身而入。

食指轻佻地挑起忘舒下巴,不期然看他眉峰微微蹙起。

“啧,我还真当流年那傻瓜会把自己的眼睛给你。”戏谑的语气,看他墨蓝的眼底泛着水光,在烛火里晕着莫辨的神采。

“放开,你又来纠缠我作甚。”忘舒猛的偏过头,却没躲开满四五指的纠缠,食指和拇指一合,便在下巴上留下一个水红的印子。

“带你走啊,窈窕……呵呵,君子好逑啊。”满四忽的上前,伸手便捏向忘舒腿骨,五指一错,便听忘舒倒吸一口气。

“你……”忘舒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挡,便双膝一弯滑落满四怀里。

“唔,唐突美人,莫怪莫怪。”满四笑着将忘舒打横抱起便朝外走,忘舒还在他怀里挣扎不停,满四低头轻笑,将忘舒揽的更紧。

“你可莫再动了,唐突美人之行可不是君子所为。”那一双阴鹜的眸子锁住忘舒不放,一伸手便是“咔嚓”一声,忘舒脸色蓦地苍白如纸,一只胳膊从胸前滑落。

忘舒一手死死扯住满四衣襟,疼的唇色苍白,仰起脸,漫天的星光都在视野里越去越远。

院儿里的小厮护院竟是都不在,满四大摇大摆的出了门。恍惚里忘舒只觉得耳旁的风簌簌的响,背后那红墙高瓦便在这恍惚里愈发模糊不清。

十公子尚诺病的迷迷糊糊却出奇的乖,平日里最怕苦,此时却给药喝药给汤喝汤。崔小侯一手揽着他一手覆在他额头,窗外已是黎明,可他这热度却总也退不下来。

老大夫诊了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开了最普通的退热散。一剂药灌下去却也不见好,朱见羽陪着崔小侯趴在一旁的地龙上打盹儿,崔小侯拾了一旁的锦被给他盖上,他便翻个身又睡的香甜。

放下尚诺再仔细窝好被角便要起身,方回头身形便这么定住,低眉,尚诺手里尚抓着他一片衣角,他一动,尚诺便在睡梦里蹙起眉来。

便只好坐下,差了来倒水的丫头去东厢走一遭,看那人昨夜是否好睡。

那丫头应了退下去,崔小侯心里却忽的没来由忐忑起来。灯盏晃了几晃终于熄灭,终是不堪这长夜漫漫。

面上未动,心下却左左右右磨了千百遍,好容易等到有人叩门,来的却不是那丫头。

“流年走了。”舒戚慕一脚踏入房门,眉心敛成深川,径自在桌前坐下。

崔小侯还未开口,那丫头便在门外战战兢兢地探了探头,舒戚慕和崔小侯脸色都不甚好,她只说一句便想退去。

“顾公子他不在房里,奴婢四处寻了,没见着顾公子身影。”这么低声的回话,还是让崔小侯神色一凛。

崔小侯沉吟,舒戚慕却豁的一声站起来,带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渍就这么染了一袖,青瓷的杯子滚落地上,一瞬便碎成渣滓。

小丫头惊了一瞬赶忙上前收拾,舒戚慕却袖袍一带侧过身去,犀利的眸光直望向崔小侯。

朱见羽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房内对峙的两人,不自觉往崔小侯身边挪挪。

“这回找么?”半晌,舒戚慕也只是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目光转凉。

“找!”只一字说的笃定,崔小侯拨开尚诺攥着衣摆的手,在众人的目光里行出屋去,舒戚慕亦是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门外。

原来再小心,还是会这么背道而驰,握在指尖的捉不住,萦在心上的失不掉。崔小侯自嘲的笑笑,是走是留,全凭他们思量着,原来情之一字里,总会有这么被动的时候。

第四十八章:愿君从此记(上)

崔小侯几乎将京城翻了个遍,终于差人出城去找,忘舒也好流年也好,皆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舒戚慕好几日未曾回府,崔小侯日日对灯枯坐,偏是陕有暴民,皇帝又令崔小侯西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日忘舒自黑甜中悠悠转醒,朦胧里胸口似压着千金大石,想张口呻吟,却发不出一点儿声响。微光隔着眼皮儿映进来,将仅有的清明搅的不清不楚。

恍惚里睁开眼睛,竟是高床软枕,一席羽被覆于身上,厮磨间轻如无痕。

“唔。”忘舒睁眼支起半个脑袋,肩上和腿上的疼痛还在,低头,竟还有另一个人在锦被下露出一半光裸的肩膀,此时正将头埋在他胸口睡的安稳,身子整个儿埋在锦被里,连面容都隐在里面。

忘舒一把拉开羽被,两条赤裸的身躯便纠缠在眼底,一时间灼的眼角生疼。这房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气味儿,忘舒低眉,目光在身上这人侧脸上逡巡。

是流年。

流年身上还染着一层暧昧的微红,忘舒推了一下没将他从身上推下去,他反而缠的更紧。

“呦,醒了。”门从外面打开,缓步进来个约莫束发的少年,面容逆着光看不清晰。

忘舒慌忙再把被子覆上,仓促间扯动了伤口,疼的他冷汗直下。逼着自己去搜寻这连日来的记忆,可那些情景却始终晕在一团光晕里看不清晰。

恍惚里还记得那个颠鸾倒凤的夜晚,忘舒不安地转头,推了推身上的人。

“流年?”他轻唤,那人却像未曾听到一样睡的正好。搁在他胸膛上的下巴顶了顶,长臂一展便又将他抱了个满怀。

“你!”忘舒伸手便扇在流年背上,每动一下便揪心的疼,左臂和右腿全是一片青紫,甚至还微微有些发黑,身上还有些星星点点暧昧的痕迹。

那少年走到床侧,终于居高临下的看着凌乱的床笫,嘴角挂着盈盈的笑。

“你可莫叫醒他,他吃了药,醒来可又要折腾你。”少年笑着说,微微歪着头打量忘舒,窗外的曦光打在他脸上,竟是有些似曾相识。

嘴唇咬到苍白,忘舒终是抬头迎向他的目光。

“你下的药?”嗓音有些沙哑,忘舒努力了几次却直不起身子,只得任流年倒在他身上。

“哧——”那少年轻笑,缓缓将手掩在嘴上,却遮不住那两颗白生生的虎牙。

“可不是我,我没这兴致,是满四。”少年的下巴杵了杵忘舒身侧的流年,笑的很暧昧。

“他下了药,反倒便宜了你。”少年依旧掩嘴轻笑,映着微光的侧脸染上一层淡粉,甚至连染着光点的绒毛都看得清晰,忘舒眯起眼睛,那是一副细致的眉眼。

“小王爷。”忘舒低下头,嘴角微微抿起,眉峰微蹙。流年的下巴还硌的他胸膛生疼,他却再不动手去将他推开。

再推开还有什么用,木已成舟,事已成奠,再不承认再弥补也于事无补,有些错误,从谁到谁,无从断竭。

“呵,我若说不是呢?”那少年扬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很寡淡,但是很轻蔑。

“那便不是吧。”忘舒叹口气,放松身体躺下去,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将揽住流年脖颈。

流年在颤抖,他早醒了,只是和他一样不愿意面对。流年浑身一僵,自他胸前仰起脸来,那双眸子很深,带着什么难以自持的东西不停涌动,深邃里还晕着暗红的光。

“出去!”流年转头向少年低吼,似困兽一样敛起眼睑,无法自持地将忘舒抱的更紧,还伴随着轻微的磨蹭。

“嗯?”那少年冲着流年笑笑,勾着唇角一笑,竟是万种风情。

“这么一副春色无边的景致,我若去了,岂不是亏了?不知道满四见了会如何?舒戚慕见了又会如何?”少年说着说着竟咯咯地笑起来,忘舒将半张面孔埋在枕里,流年身体上升起来的热度叫他害怕。

流年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他,一伸手勾下落账,然后将忘舒从锦被软枕里挖出来,一双眼睛里的红色越来越深。

“忘舒。”流年哑着嗓子唤,忘舒只闭着眼睛闷哼一声算作回应,一只手使力推拒着他胸膛,阻止他越贴越紧。

粗重的呼吸自狭小的空间里升腾起来,忘舒试图动了动肩膀,便是一阵剧痛。

“忘舒,你听我说。”流年的呼吸已经扑在耳侧,忘舒有些怔忡,正欲伸手去拦,却被流年一把捉住他腕子压在身侧。

“满四死了。”流年说,眸中的红色有些嗜血的意味,翻腾里渐渐流露出一丝哀伤。

忘舒睁开眼睛看他,他全不记得这几日发生的事,仔细去想,这些片段便晕在一团血色里愈发看不清晰。

“是朱见羽把我骗来的。”流年的声音愈发粘连不清,压着忘舒的手松了。

忘舒低头,拨开他被汗水粘在脸上的额发,他便深吸一口气,一挥手将忘舒的手掌拍开。

“别碰我。”流年敛着眼睑将头低下去,忽的抬手将忘舒束发的簪子拔下来握进忘舒手里。

“我,费了武功……这里,哑门,我控制不住,刺下去……”流年的话已经半句半句的说不分明,带着忘舒的手指摸向自己喉头,忘舒手一抖,骨簪便掉落锦被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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