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番外——湖籁
湖籁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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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猫怎的就粘上了你。”崔小侯将花猫放在榻上,花猫一咕噜卷在靠枕里便自睡去。

“忘舒……”崔小侯轻唤。

“嗯?”忘舒刚抬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便倏地捏住忘舒下巴欺过去,唇角一湿,忘舒微怔,忙将他推开。

一下子从耳后红到脸颊,忘舒扫了眼坐在一旁的舒戚慕,使劲儿白了眼崔小侯。

舒戚慕眼皮儿跳了跳,却没言语,向着窗外别过头。

“忘舒,要洗干净。”崔小侯捏了捏忘舒方才被花猫舔过的手指,眼角上挑似笑非笑,语气里带着些莫名的意味,甚至有那么几分委屈和不甘。

“嗯。”忘舒不疑有他,只当闲话,要不着痕迹把手抽回来,崔小侯却捏住不放。

颊上却红霞不减,在崔小侯眼里却艳过了三春桃花,提着指尖去触,他却愈发退却,叫人无奈。

“咳。”舒戚慕轻咳一声,崔小侯收回手,忘舒脸上的红晕便更深了一层。

崔小侯在忘舒身边坐下来,一同看向舒戚慕。

“先生。”忘舒咬字低缓,却带了几分恭敬,嘴角一勾,漾出一方小酒窝。茶壶塞进崔小侯手里,意欲他去添茶。

“嗯。”舒戚慕盯着忘舒发呆,一时间竟忘了言语。一壶苦茶泛着涩涩的味道,如那天一样,忘舒早在他茶碗里加了颗梅子。

“你……多休息。”还是欲言又止,一句话只说了一个字,心跳便陡然定住,话锋一转,便偏了轨迹。

崔小侯在一边无声的笑,忘舒勾着的唇角放下,眼里溢着疑惑的光。

“嗯,多谢先生挂心。”不论怎么听怎么希冀都还是这样礼貌生疏的语气,舒戚慕摆摆手离开房间。

忘舒起身相送,崔小侯便寸步不离跟在身边。那身影好容易消逝,合上们,忘舒转头,崔小侯挑挑眉毛鬼魅地笑,一派事不关己模样。

忘舒摇摇头送客,崔小侯却还是舔着脸凑过来,一双狐眸在忘舒身上乱转。倏地想起那日误食的迷乱,那绯红再一次从脖颈窜上来,灼的脸颊微疼。

啪叽——亲在左边脸颊,在他还要俯身到右边的时候猛地伸手隔住他胸膛。忘舒眉峰微蹙,看他眼里满是很深邃的东西。

崔小侯却不管,带着忘舒的手往下一拉便又俯下身去,脸上还挂着艳冶的笑,飞眉入鬓,那张脸在眼前越放越大。

啪叽——右边也落上水渍,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你!”忘舒气结,却忽的就不敢抬头看他。

“我?”崔小侯还没事一样地反问,嘴角挂着轻佻的笑,眼里涌动着得意的情绪。

“你竟敢!”

“我怎么?”

“你要气死我么!”猛地往后退,退一步他便追一步。

“我是爱死你了……”清淡的口气,咬字温润地开口,再俯身,崔小侯又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恍惚间觉得这些离谱的对话都似曾相识,太多次拉锯,谁输谁赢都不重要。你退我进,你逃我追,再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担惊受怕。

“忘舒,我不逼你,你永远都不肯步出一寸。”崔小侯贴着他耳边轻轻说。

以前是怕逼了你你退的更远,现在终于知道,是要抓在手里,再也不放手。偏要逼得你进退维谷,你若向前一步,就到我怀里来。你若后退一步,我便追两步,直追到你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伸手便要去揽他腰身,忘舒一怔,推拒着便把崔小侯往门外送,什么都听不进去也看不进去,一味的闪躲,力气反而比平常更大。

忘舒咣当一声合上了雕花的门,连指尖都微微颤抖。快步行回榻上,捏了半凉的茶便往嘴里灌,全无所觉。榻上的花猫悄悄挑了一只眼皮儿,见到只剩忘舒一个便懒懒地起身窜过去,偏要在他怀里挤上一个位置。

忘舒呆呆地怔着,抬手拂过左眼,尚自有些微微的刺痛。

崔小侯叹着气回头,细风夹着凉意吹过,一抬眼,舒戚慕却还靠在廊上等他。

“师父。”崔小侯踱过去颔首喊了一声,舒戚慕也跟着点了点头。

“无欢,你不要逼他,让他自己想清楚。”舒戚慕说,一向我行我素的他此时语气里却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崔小侯笑笑,顺手拈起廊下的一片落叶。

“我也不想逼他。”手指顺着落叶的纹路抚下去,手一滑,便顺着指尖落在廊下的泥土上,叶落归根。

“那他们呢?”

“两手缘是都抓不住的。”舒戚慕已经回首离开,合着秋风落下一句。

缘多了便是孽,绕在一起纠缠不休。两手五指间合拢了又放开,放开了再合拢,有些莫测。

太贪心了便永不可得,这道理谁人都懂,却少有人能做得到。崔小侯低眉看自己空烙烙的掌心,那一瞬间胸腔便被悱恻的情绪填满。

这一瞬间,崔小侯所先想到的竟不是抉择,而是认命。以往的果决和收放自如全变作了恋恋不舍地徘徊,他恨不得生出两颗心来,哪怕分不出一颗给自己。

贪,戒不掉,久了,便会慢慢成瘾。

舒戚慕是在告诉他不要自取灭亡,告诉他不要深陷泥潭而不自知。崔小侯笑笑,他不是不自知,而是自知了,也还是义无反顾走下去。后来回首才发现,那时他还太自信太自傲太自以为是,事事的发展都失了悬念,酿不出一个平衡的结果。

第四十二章:有君用心如明月

崔小侯到底是弄来了一只活眼,忘舒闭着眼不敢去看。只因为这活眼到来的时候,还好好待在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眼窝里。姑娘得了绝症,药石罔效,苍白萎靡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灵动清澈。

“崔无欢,就这样吧,你就让我这样吧。”忘舒太多次和崔小侯去说,缺了左眼的空洞,他早已经慢慢习惯,犯不着如此。

“那我这只眼睛给你?”得来的话永远是这么一句,这么一句便轻易叫忘舒堵了回去。也许他说好,崔小侯是否真会轻易舍了这只眼睛,不敢想,想到最后都成了逃避。

那日崔小侯赖在他房间饮茶,不知怎的就谈到了最想逃避的问题。崔小侯玩笑着,他说,忘舒,我把眼睛给你,这样我们就融在一起,你总有一部分是我的。

他反复地说,说到最后越来越简略,不知怎的居然就成了“你是我的”,一句话说的忘舒凛起眉来。越来越害怕,越来越不愿接受。

那姑娘就这么在府里住了下来,每日喝着羹汤药水续命。忘舒每次见她,她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望天。

见得多了,忘舒便也忍不住抬头去看。独属于秋季高远的天,偶尔泛着几朵浮云。

有时姑娘见了他也会漾起嘴角强扯出一个干涩的笑,那笑容都是苍白的。忘舒知道,她不是不想笑,而是早没了笑的力气。

那姑娘姓纪,原是东街插了稻草卖身葬父的丫头,一口上好的红棺,一场体面的丧事,卖来卖去,得了噩耗,也最终卖了性命。

崔小侯只随手施恩,她却日日夜夜记得,就这么寻上门来,到成全了忘舒一双清明的眼睛。

一来二去,忘舒与姑娘见面倒能聊上几句,可也只是几句,姑娘身子不行,每每强撑着一双眼睛的清明。

有次姑娘的眼神左躲右闪,问到最后终于说,她家里还有个双生的妹妹,这一只眼睛给了你,你再替我看看她。忘舒应了,应的是那双眼里的骨血亲情。

姑娘自唇角强扯出一个笑,很苍白,却也很活色生香,是因为悠然的地放下了心。

姑娘说,公子有心。

忘舒说,姑娘客气。

如此便再无话,一双眼睛,也只得牵连至此,止此。

原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姑娘眉眼儿一挑,又说公子多福,有君用心如明月,无常总在善解之间。

姑娘说的似有玄机,却再明白不过。她以为他和崔小侯的缘那么美好,美好的如同一眼清泉。

善解之间?只是若喜若悲,一时心血,改日又该何所自居,何所自欺?忘舒这么想着,嘴角却又勾起了笑,那笑里半是苦涩半是清甜。

他还是不信,崔小侯说多做多他亦是不信,他自私,自私到不听不想不闻不问。不思虑不动情,或许他日离合,便可不足萦怀,不足沦亡。

他就这么僵硬地定住想自己的事情,姑娘打了个哈欠亦不言语,若要想明白,还需自我感怀。

舒戚慕说,忘舒需要喝一种药,喝上七日。七日后,就给他一双清明的眼睛。崔小侯便日日端了那微苦的药汤儿来,红木托盘白瓷儿碗,碗里乌漆麻黑的药汤泛着苦味儿,旁边却搁着几颗香甜的蜜饯。

那汤药过喉,后味儿偏带了几分腥臭,忘舒喝了口药汤,正要伸手去拿,却被崔小侯一把捉住手指。

“先喝药。”崔小侯忍着好笑的语气,没想到忘舒这怕苦的一面,平日里再苦的茶都喝的享受,看来这汤药还真是有股子怪味儿。

忘舒这才抬碗一饮而尽,却被崔小侯倏地握住手腕儿压在背后的墙上。先是轻啄嘴角,忘舒一惊便要伸手去推,他却更大力压过来。

“别动,我尝尝这什么味道,连你都怕。”崔小侯蹙眉舔掉忘舒嘴角的药渍,末了舌尖在水红的唇瓣上无耻地划过。

“唔,是有些不对味儿。”咂巴咂巴嘴,其实全没体会到什么苦涩什么怪味儿,若说腥,也是偷了腥后的甜蜜。舔舔嘴角,还余香滑软糯的触感。

可惜此后忘舒再不让崔小侯送药来,崔小侯努力争取,每次却都被挡在忘舒那扇紧闭的门外。

于是送药的便成了亲手配药煎药的舒戚慕,日日忙前忙后,却总是一脸满足。

偶尔舒戚慕非要让流年给忘舒把药送去,他照做,忘舒照喝,只是两厢相对无言。一口气喝完,没蜜饯也没人调戏捣乱,二人之间隔了一只空碗。

这日流年回房,朱见羽倚在门前的廊上,手里转着一根青黄的草杆微微地笑。一样的弧度,却是不再清明洁净的眼,那笑里蕴了太多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不问些什么?”朱见羽勾着眉眼儿笑,那眉眼几分风流,竟愈发与崔小侯相像。

“嗯,问什么?”流年也歪着头问他,脊背贴着冷硬的廊柱,那温度一点一点度过来。

“就问问你是怎么回来的,他是怎么走的。”朱见羽身形忽的前倾,腰间的玉坠叮当作响。

“还有,他可还好好活着,你还有多久时间。”朱见羽附耳轻言,那温和热腻的气息却生生刺的耳膜生疼。

他?他既与你走,那此时当自逍遥着。崔小侯眼里流出一抹关心却不是忧虑,先前探首,也附唇朱见羽耳前。

“至于我还有多久时间,不牢王爷挂心,你这么提醒我,可是在害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他把手中的草杆都着力捏弯。

流年抬头,不出所料捕捉到他一丝慌张,于是更肯定了戏谑的语气。

“流年懂得知恩图报,既然是王爷把我送回来的,那我自会对一切的守口如瓶。”

朱见羽抬首,直撞进流年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底那一丝慌张煞那间消散,依旧是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手中的草杆打着圈儿旋转,似一只指尖翻飞的蝴蝶。

五指灵动,几下便把草杆变了蚱蜢,朱见羽眯着眼睛笑的一派天真。

“颠来倒去总有千百个方式,一万种可能,你说是不是,流年哥哥。”朱见羽说,手里的蚱蜢活色生香,葱白的小手映着青黄的蚱蜢递过来。

流年眼角一跳,伸手接过,再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他却已经转身离去。

第四十三章:来似朝云几多情(上)

那姑娘到底是没活到换眼的时候,七日未满,第六日清晨便是永远闭上了眼睛。

姑娘睡的安详,一双清明的眼睛终是再见不到。

“就这样吧。”忘舒这么说,左眼的纱布如云,层层叠叠隐如幕。

崔小侯却不依,如此这般,心心念念朝朝暮暮都是为他好,总不愿他背了一丝一毫的残缺。

“再找,我再找。”崔小侯眉眼儿微微勾起来,就这么直直看进忘舒的眼睛,那语气里的笃定和温柔,从未减少。

舒戚慕无言,崔小侯叹气,姑娘到底是下了葬。忘舒在葬礼后第三日,便差人将姑娘的胞妹接回侯府。

一张相似到相同的面容,一样相似而又清明的眼,眸色中却带着暮色的黑,白肤黑瞳衬的分明,倒不似是如已亡人那般清澈易懂的女子。

女子说,她本名纪迦,原是蛮族土官的女儿,圣上下令征讨蛮族,她便随了姐姐逃至此地。

忘舒笑笑,一左一右两个酒窝淡淡漾开。

“便在此住下吧,我应了你姐姐照顾你。”这么一句浅淡却笃定的语气。

姑娘怔住,眼角还挂着葬礼时候的泪渍。良久无言,好容易张口,却是拒绝。

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善心,那样与人无异的一双手一副头脑,却不肯叫人看低了去。

阿姊反反复复唠唠叨叨交代了千百遍,每一句一声叮咛,一声一声都重重砸在心上。

她说,自己的事情,总是要自己做。生活中太多来势汹汹的东西,敌不过便躲,躲不开便直面,或许总有一线生机。

阿姊细腻,她好强。那样执手比肩一路走来,阿姊走了,可她知道她留下的是最后的退路,没逼到力不能及之前,怎样也不该动用。

于是,她坚持,细弱的眉峰却蕴着毅然的意味。忘舒也不劝不留,她走便任她去,这样坚强柔韧的女子,才配得起这样山水浮沉,人情冷暖的红尘。

日子还会这样轻悄悄地过,忘舒总拖着崔小侯去寻另一只活眼的行径。

小屋里的篆香袅袅,帘后一方如墨淡染的身影。忘舒着白衣捏碗儿添茶,崔小侯却坐在一旁微微蹙眉。

花猫一只窝在忘舒脚边蹭来蹭去,崔小侯过来伸手提开它,不消一时半刻它便又伸着懒腰靠过来。

它像谁呢,这样粘人,这样厚脸皮,这样的目空一切只为一人。

“忘舒——”崔小侯抚眉,拖长的语气里有些许无奈些许恳求。

他堂堂侯府,找一只眼睛并不难为,可惜了他不愿意,顶着这样一只眼睛便能日日过的安然。

“嗯。”忘舒淡淡地应,一碗清茶推过去。崔小侯低眼,那竟是一杯白水。

崔小侯微怔,白瓷儿的杯子映了无色的水,恍若未着,无形无味,便除了只有袅袅的白烟冒出来。

“酒肉过喉也只是暂生了短暂的味觉,何如这茶,有色无色有味无味都是一样,它还在,饮了是一般的后果。”忘舒手指沾了杯沿的水,在桌上写下几个不甚清晰的字,崔小侯还未看清,他便又伸手抹了去。

抬首,眉眼儿弯弯,正对上崔小侯一双探究的眸。

“你不在意,我在意。”崔小侯猛的欺过来,纷繁的吻落在左眼的纱布上。

是的,我在意,只这微瑕一点,却在意到看着就疼,想到就心酸。在意到恨不得全天下的眼睛都拿来给你,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一起陪你。

不是圣人,别人可全与我无关,我只在意这白衣一撇。好容易抓住了不放手,莫说是一只眼睛,就是人心,也非叫狠狠剜了来给你。

“你别。”忘舒被他压在墙上,一只手空出来推拒他越压越紧的胸膛,另一手却被他紧紧攥住。这纷繁不断的吻却有些暴戾,纠缠着叫人难捱。

“不要别人的,那我的给你。”忽的被勾住下巴,却被他猛然间拔高的语调惊的浑身僵硬。

“不要。”忘舒摇头,并不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要!”他的声音贴在耳侧,那声音撞在耳里都似隐隐的疼。

“不要,不要,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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