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埃米尔很愉快，跑过去翻杰森手里的袋子，“买了什么？这是什么……面粉？牛奶，还有鸡蛋？我的点心呢？”鸡蛋和牛奶可算不上什么点心。

杰森这才醒悟过来，说：“原来你要的是现成的点心。”

“是的。”埃米尔说。

杰森阴郁地盯着他，后者一脸无辜。

“这样也不错，你喝酒做点心，我吃点心调酒，很棒。”这是个好点子，埃米尔高兴地说，“让我们开始吧！”

厨房这两天新添了张餐桌，但没人把它当餐桌，被用来放新买的厨房用具了。杰森拆开装低筋面粉的袋子，正在将黄油打散，他小声抱怨了句忘记买打蛋器。埃米尔在餐桌另一边摆弄自己的调酒工具，想先来一杯玛格丽特。在酒吧调的那一杯玛格丽特被吉米喝完了，却没有告诉他调得怎么样。

他先用青柠片擦拭一番高脚玻璃杯的杯沿，接着将杯子倒着在岩盐里头蘸了一下，让杯口沾上一些盐粒，接着想了想，对杰森说：“杰森，我需要一片青柠。”

杰森利落地切了一片青柠，用刀尖挑着那片青柠递过去。

“谢了。”埃米尔将青柠片插在杯沿做装饰，然后开始调酒工序。

他喜欢现在的气氛，两人凑在一起，杰森在做小蛋糕，自己在调酒，完成后分享成果。感觉像一对非常要好的……总之非常要好。杰森系着围裙的样子很温柔贤惠，埃米尔有点控制不住地开始想象杰森什么也没穿、只系围裙的样子，那副幻想的漂亮光景让他忍不住手抖。

“埃米尔。”杰森在打好面糊后发现了埃米尔几乎可以说是淫邪的面部表情，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出生警告。

“我很抱歉。”埃米尔跑进浴室洗了把脸，回来后感觉好多了。

杰森把揉成圆柱形的巧克力面糊和牛奶面糊放进冰箱冷冻室里，转身看到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放在桌面上。

09.

“希望您能满意，我尊贵的先生。”埃米尔期待地看着杰森。

杰森拿起那杯酒，先是浅尝了一下，接着一口饮尽。他捏着空杯，发出一个源自于“感觉不错”的不成调的声音。埃米尔紧紧看着他，眼神有点像小狗。

“不错，中规中矩。”这是杰森的评价。

埃米尔有些失望，这算不上什么好评价，人人都能做到中规中矩，这能有多难的。

“你现在连助理调酒师都不是，犯不着太介意我的评价，中规中矩已经不错了。”杰森说，至少他没觉得难喝。

“我想做好，鸡尾酒给我的印象是不受约束，充满创造性的，中规中矩这个词不适合它。”虽然感到挫败，但埃米尔很快打起了精神，“没关系，继续，我会越做越好的，再来一杯？”

“这份想法不错。”杰森欣赏这种上进的精神，“你现在做的是别人创造的点子，别着急，总能练到自己进行创造的时候。”他右手手肘撑在餐桌上，微笑看着埃米尔，“我教你一招别的。”

“好啊！”埃米尔凑过来。

“我一个好酒的朋友闲聊时跟我说的，我觉得很有趣，你可以试试看对自己会不会有帮助。”杰森说着，从橱柜里翻找了下，又拿出了一个玻璃杯，但不是鸡尾酒专用，毕竟这里不是讲究的地方，“现在开始每次调两杯，你调的酒，你自己得清楚味道。”

“可我酒量不太好。”埃米尔说，“容易醉，还会发酒疯。”

“喝。”杰森敲了敲桌面，不容拒绝。

“好吧。”埃米尔吸了口气，内心祈祷发酒疯时不会太难看。

“调酒师在吧台服务，你得知道解读你的客人，一个失魂落魄的客人，一个满面春风的客人，一个面无表情的客人，你得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通常客人点什么，我给什么。”

“这样做很有意思的，有的时候会弄错，通常良好的态度和外貌能解决失败导致的后果。啊。”杰森打开冰箱冷冻柜，查看了一番不久之前放进去的面糊，很快重新站到桌边，“确实大多数客人会直接跟你点一种酒，但有的时候会遇上些有趣的客人。”

埃米尔陷入思考，他想起在别的地方做服务生时，碰到的一些不直接点餐的客人。有时候某些客人会不看菜单，希望他能推荐一些适合的食物，这时候真的很考验他对客人的观察、自己的态度，还得了解那些菜色的味道。如果餐厅要求员工尽量向客人推荐龙虾热舞，自己尝过那道菜确实味道很好，因此不管老人小孩青年都推荐这道菜，他的这份工作基本完蛋一半了。

“很庆幸我争取到了下星期整整七天的吧台服务机会。”他高兴地说，那七天的实践将会更有价值。

杰森看着埃米尔，说：“给我一杯酒，埃米尔。”

“好的，需要什么酒？”埃米尔问。

“你觉得我需要什么？”杰森反问。

埃米尔盯着杰森，后者嘴角微微勾着，笑容很轻柔，这是这个人脸上经常有的杰森式微笑，笑容显得他很温柔却又遥远，像画里的人物，好看但抓不住。这个人就这么站在餐桌前面，看着他，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红粉佳人？”埃米尔不太肯定地说。

“这是你想要的吧。”杰森不满意地说，“不对，不对。”

“好吧，这确实是我想要的。”埃米尔无奈地嘀咕，谁叫他眼前立着这样一个让人心动的人物，“血腥玛丽？”

“为什么？”

“也许你这么帅是因为你每天晚上杀死一个纯洁男孩，拿他们的血泡澡得来的，你的别墅底下尸骨成堆。”埃米尔不着边际地说，说完后竟产生一股这话有点道理的错觉。

“我要告你诽谤。”杰森收起微笑，说。

“请别生气，先生，我只是开个玩笑。”埃米尔赶紧安抚生气了的客人，“螺丝钻怎么样？”

“听起来不是我这种身份高贵的人该喝的东西。”杰森冷冷地说。他在即兴演一个挑剔的客人。

“怎么会……好吧，我很抱歉。”埃米尔忽然想到杰森真正喝起酒来是个大酒桶，杰森只喝威士忌，而且每次都喝很多，“来一杯威士忌吗，先生。”他问。

“我是喜欢威士忌，但今天的主题是鸡尾酒。”杰森不悦地说，“别擅自偏离主题。”

“我失败了。”埃米尔垂头丧气，“我需要给自己来一杯天使之吻。”他开始调酒。

“两杯。”杰森笑了，说，“我是个酒鬼，什么酒我都乐意喝。”

“所以你刚才是诚心刁难我？”

“是的。”杰森现在心情很好。

埃米尔有些无奈，但没有抱怨的意思，刁难的客人他作为服务生不是没碰到过，以后会一直碰到。

杰森喝了那杯天使之吻，愉悦地哼着曲子，把冷冻柜里的圆柱形迷糊拿了出来，开始切片。埃米尔同样哼着小曲，打算调两杯血腥玛丽，希望今天能把带回来的材料用完。

“我以为你做的是蛋糕。”他忽然说。

“牛奶巧克力曲奇。”杰森说。

“我喜欢曲奇。”埃米尔快乐地说，“你哼的什么不成调的东西，真难听。”

“你也是。”

他们闭上嘴，继续哼曲儿。

杰森喝那杯血腥玛丽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了，一些鲜红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另外还有一些因为没拿稳酒杯而溅到了他的胸口上。那件新买的家居服领口那里开得特别大，杰森穿着它的时候几乎露出全部锁骨。

埃米尔张大了嘴，看到杰森迅速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嘴巴。这真是太可信了，他难受地想。

“我以为你会舔舔。”他说，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用舔的话，那得是副多美的景色啊。

“很多人认为舔嘴角的动作很有挑逗意味，但其实在公共场合，这种举动很不雅观。”杰森平静地说，低头发现衣服上也有酒渍。

“这里又不是公共场合。”埃米尔紧盯着那片沾了酒液的肌肤，有点移不开眼睛。

10.

杰森挑了挑眉，看到埃米尔眼里的火热。这个单纯的小家伙，一点也不知道掩饰。他如果不是想把埃米尔当正经朋友，早就跟对方滚到床上去了，这样对埃米尔没好处。杰森坚信爱情这种东西，谁先动感情谁先输，埃米尔打一开始就举着一张白旗，还一直显得没有任何畏惧，但他不想伤害这个年轻人。

他和很多人交往过，也经常和某个人维持一段时间单纯的肉体关系，腻味了就断掉，但埃米尔不适合这样……至少埃米尔和他之间不适合这样，动了感情的人容易因此抱有幻想，容易导致麻烦的后果。

但有的时候埃米尔太可爱了，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捉弄的可爱，像一只热情又蠢到极点的大型犬。

“我的胸口上好像沾了一些。”杰森说，“你能帮我舔掉吗？”

埃米尔受宠若惊，一脸动容。“你在说真的吗？”他的手几乎有些颤抖。

“当然不是。”杰森用纸巾擦掉胸口上的酒，“我用一下浴室。”他往浴室走去。

“我讨厌你！”埃米尔意识到被耍了，愤怒地大声说。

他的手还没有停止微微的颤抖，杰森的锁骨太诱人了，光是看着就能让他产生无数联想，如果刚才他能舔上去，该多让人高兴啊！埃米尔深刻意识到自己太绅士了，刚才他就应该扑上去才对。但万一杰森不高兴起来，他打不过杰森，令人悲伤的事实。

杰森换了一件衣服重新回到厨房，神色正常，仿佛刚才什么坏事儿也没干。“继续。”他说。

埃米尔哀叫了一声，头痛让刚醒来的他憎恨清醒，宿醉能一直睡到头痛消失多好！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和杰森你一杯我一杯喝了没多久他就醉了，然后他好像抱着杰森唱歌……还跟幻想出来的妈妈喊肚子饿。杰森做的曲奇全都进了他的胃里，他竟然还喊饿，但杰森还是好心地又做了些小蛋糕。后来他太吵了——这里他记不太清楚了——杰森一个人躲进卧室，他挠了好久的门。

埃米尔这才意识到自己靠着门坐在地上睡了一晚上，想站起来，仿佛僵硬了的脊椎愤怒地抗议起来。他想尝试慢慢离开门板，躺到地上躺一会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痛得忍不住惨叫。

“我浑身酸痛。”他痛苦地说，觉得自己需要按摩服务，否则会恢复不过来。

“我感觉很好。”杰森淡淡地笑着，从埃米尔身上跨过去，开始准备早点。“如果你不洗澡就躺到我的床上去，我会杀了你。”他倒牛奶的时候，忽然冷淡地说。

“那是我的床！”正往床的方向爬的埃米尔停了下来，不甘地叫道。

“如果你污染你的床，我会杀了你。”杰森说，这会语气正常了不少。

“你没权决定我的床的命运。”埃米尔恨恨地说，挣扎着站起来。他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需要温柔的对待。杰森在他上班的时候拿他的钱购置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一个很贵的床垫，身为屋主和金主，埃米尔到现在都没享受到过。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作为借助的穷光蛋，你应该自觉些，要知道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埃米尔将身体放倒在沙发上，终于舒了一口气，接着和杰森打嘴炮。

“我是不会肉偿的。”杰森说。

“除了身体你也没其他能用来‘付账’的了。”埃米尔觉得自己这话太邪恶了。

“你或许能得到我的身体，但得不到我的心，那会显得你很悲哀，埃米尔。”杰森充满即兴表演意味地说，将煎蛋放进盘子里。

“让我在你火热的身体里悲哀一辈子吧。”埃米尔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浑身痛。”埃米尔说，还很真实地呻吟了几声。

杰森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把早餐端过来，埃米尔让出一个位置，晃了晃胳膊又蹬蹬腿，坐了起来。早餐是太阳蛋加火腿起司，外加一杯热牛奶。他有多久没体会过健康又规律的三餐了？自从离开老妈，他的进食质量直线下降。

“你是去舍尔曼酒店工作？”杰森喝了口牛奶，忽然问。

“是的，三点之前。”

“我送你。”

“好！”

杰森把埃米尔送到舍尔曼酒店后门，接着离开，开车到一家私人服装定制店。他停车，走进定制店。

店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他，惊讶地走了过来。“杰森。”他说，“真意外你今天会过来。”

“只要你还是我的裁缝，我就随时会来。”杰森说，“给我一件合身的礼服。”

“太棒了，刚好我今天忽然来了个灵感，你一定会……”

“不，从你这里现有的挑一套给我。”杰森打断对方的话，“我马上走。”

“哦，好的，是为了待会儿的莱恩斯小姐的成人礼吗？”店主感兴趣地问。

“莱恩斯小姐？”杰森想了一下，“好像是的，我的秘书半个月前收到了一张莱恩斯先生的邀请函。”他那时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去了，直到今天那位尽职的秘书打电话过来，他才想起这事来。

富豪家族莱恩斯，纽约的上流社会没几个人会不知道这个家族姓氏。现任的大当家巴顿．莱恩斯已经六十高龄，女儿和女婿十几年前因为车祸丧生，膝下至今只有一个外孙女。兰西．莱恩斯，就今天，将在舍尔曼酒店举办二十岁生日。巴顿头一次允许自己的外孙女在人前露面，这也是兰西第一次在家宅以外的地方举办生日宴会。

她将会看到形形色色的纽约有为男子，兴许宴会结束后，她会倾心于某个英俊的男子。那个幸运儿将受到万众瞩目，因为他得到的不止是一个少女的芳心，还将有可能成为莱恩斯这个人丁稀少却又资产雄厚的富豪家族的掌管者。

“你好像没什么兴趣。”这位私人裁缝挑了一套礼服给自己的老板，说，“莱恩斯老先生应该很中意你，你们两家背景和财力差不多，你自身的能力又有目共睹，而且正是时刻散发着成熟稳重魅力的年纪。”

11.

“娶一个豪门千金，当个上门女婿，从此把那个女人的未来和她背后家族的未来当做毕生目标扛在肩上？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向往的。”

“你又不是穷小子，怎么会倒插门，我觉得如果你愿意，巴顿会不介意和你的家族合并。迈尔斯和莱恩斯两个富豪家族合并在一起得重组出多吓人的新势力，你不好奇吗？”

“巴顿不会那么傻，如果合并，新的大家庭到底谁掌权是个大问题，他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被他人管制，即使那个人是他外孙女深爱的丈夫。”杰森已经换上了那套礼服，很满意，穿着这一身的感觉跟穿廉价家居服的感觉截然不同，“你不了解这种圈子，继续乖乖设计衣服，别想太多。”

“我只是八卦一下。”他的裁缝，看着杰森穿上这一身比杰森本人还满意，“噢，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每次看到自己设计的衣服包裹着完美的肉体会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