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

埃米尔和杰森分手很久了。

他们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两个人的距离相隔太远了。

01.

埃米尔在凌晨四点的时候下班，在回家的公车上，他稍稍打了个盹。

快要到达自己的租房，埃米尔看到和这一片中低档社区格格不入的一辆兰博基尼停在街对面。兰博基尼本身——毕竟那是他不可触及的高档玩意——没有让他多在意，但他看到车里的人，有些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那个人这时候应该在哪个地方花天酒地、或者抱着个美女俊男在床上呼呼大睡才对。

埃米尔摇摇头，对自己说不应该是那家伙，并在心里头对那辆漂亮的车羡慕嫉妒了一番，转身走进公寓大门。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又走了出来，直直地往那辆兰博基尼走去。

他就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家伙。

一个男人坐在驾驶席上，抱着方向盘在睡觉。在车外看不到里头的人的脸，但埃米尔已经认出了对方。他敲了三下车窗，里面的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抬手用力捶打车顶。

车主被吵醒了，头抬了起来。那是副非常英俊的面孔，虽然这时候一脸的颓废和困倦，仍不掩这人身上属于精英的气势，让人不禁猜测这个人在精神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总在算计。

他起先是眯着眼睛、视线迷茫地左右看了下，之后才看到外面的人。他往后靠到椅背上，抹了把脸，一副没睡够的模样。

车窗被打开了，一股浓重的酒味飘出来，埃米尔忍不住稍微远离车窗开着的范围。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大声问，“天啊，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对方的回应是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想接着睡。

“这里是大街上，杰森。”埃米尔敲了敲车门，“回家去睡，不……你醉醺醺的，不能开车。”这家伙难道昨晚买了一箱酒放在车里直到把自己灌醉吗？应该不是，他觉得杰森昨晚醉驾了。上帝，希望他没闹出人命。

“我在哪里。”杰森看了眼埃米尔，他的衣领上有粒纽扣松开了，那让他显得有些轻浮。

埃米尔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粒松开的纽扣，“特兰街22号，这里是一片公寓租房，你不该在这里。”他说，“你是不是醉驾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杰森对埃米尔的问题置若未闻，看在对方现在是个神志不清的醉鬼的份上，埃米尔不跟他计较。

“我的租房就在那边。”

“我要去你家睡觉。”杰森说。

“什么？”埃米尔还没反应过来，杰森已经发动起车辆。他赶紧退后，并冲车里的疯子大叫：“你疯了！撞到人怎么办！”

显然跟一个醉鬼是讲不清道理的，好在现在是凌晨四点，街上没别的行人。

杰森快速把车开到对面的公寓楼下面——不得不说他的车技真的很好——打开车门走出来。他走得七扭八扭，摇摇晃晃，埃米尔只好跑过去，扶住这个醉醺醺的混球。

“小心点。”埃米尔扶着杰森进了大楼，往楼上走。埃米尔是个二十二岁的小青年，正是精力十足的年纪，但杰森太重了，他搀扶地很吃力。加上杰森总是不老实，有时候会往一边倒去，惹得埃米尔简直想就地把他扔了。

迅速掏出钥匙打开门，埃米尔将几乎已经把全身所有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杰森半搀半拖地进了卧室，杰森重重倒在床上，惨叫了一声。

“有没有搞错，这是木板床啊！”他一习惯于往床上倒下之后受到的是柔软蓬松的待遇，身下这张床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埃米尔被惨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没好气地说：“别挑三拣四，给你睡已经不错了。”

杰森瞪了他一眼，蹬掉皮鞋，睡在被子上面，并把被子没被压住的部位拉扯了过来，包在自己身上。明明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这举动却格外孩子气。

埃米尔看着那个霸占了自己唯一一张床的家伙，心里非常无语，另外还有些不是滋味。他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离开房间并带上门，跑到沙发上，倒头就睡。昨天七点上班到凌晨四点，他累毙了。

杰森是豪斯公司CEO，那是家在纽约享誉盛名的大公司。按理说正常情况下，像埃米尔这样的酒吧服务生不该认识像杰森这种身份的人，但如果后者经常去“虚张声势”酒吧就有可能了。

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那时候埃米尔十九岁，刚到这个繁华的城市没多久。杰森注意到这个青涩的年轻人——作为一个社会老油条，他善于观察他人——并对这位年轻人产生了兴趣。

他没多深究这股兴趣的详细性质，因为这犯不着。他更喜欢付诸行动，所以没过几天，他就钓上了那个新来的倒霉服务生。

一个是刚刚独自来到新城市、生活有些窘迫、对世界没什么防备的年轻小伙子，一个是在高层社会打混多年、有的是钱又有张好外貌的花花公子，面对后者表现的那其实不过是一丁点的示好，前者几乎是毫无抵抗力。

杰森有豪车，有大房，模样身材又够得上模特标准，在商场上没几个人拒绝得了他的魅力，更别说这么一个对社会的黑暗面没什么概念的小年轻。

埃米尔倒还算有点自制力，坚持继续在酒吧工作，其他时间就随杰森怎么胡来。这是个明智的决定，一年后杰森和他提出分手，他接受地很快，并且迅速回归自己原本应该在的位置，表现地十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杰森还是会经常去“虚张声势”酒吧，有的时候会和埃米尔打个招呼，有的时候当对方只是个普通的服务生，没多大反应，径自玩自己的。他和埃米尔在一起有那么点游戏的性质，事实上能和埃米尔共度一年，时间长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的关系从那以后就变得非常疏远，埃米尔已经很久没能和杰森说上话了，更别说杰森睡到他的床上。就是在交往的那段时间里，杰森也从来不到他家来。

02.

埃米尔醒来的时候，发现杰森坐在沙发角落，打开了他常年搁置在沙发面前的电脑。手上拿着一罐啤酒，一边盯着屏幕，一边时不时喝上一口。这家伙之前还是副醉醺醺的样子，一醒来又开始喝酒。

埃米尔坐起来，看到电脑上正在放一部情景喜剧。

“你不该这么快又开始喝酒。”他捏了捏两眼中间，感到自己精神不太佳，需要一杯咖啡提神。

“啤酒而已。”杰森仍旧盯着屏幕。

“所以？你不能喝了。”

杰森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将啤酒罐头递过去，埃米尔伸手接过来，才发现这已经是个空罐头。他有些责备意味地瞪了杰森一眼，找了一圈没看到垃圾桶在哪，只好把空罐头搁在电脑桌上。

“你家太简陋了。”杰森说。

“我觉得很不错了。”埃米尔说。不是所有人都跟杰森一样高要求，并且付得起所有账单。

也许确实简陋了些……起居室只有一张条形沙发，沙发旁边是一把电脑椅，前面是宽大的电脑桌和台式电脑。因为他经常上网到忘记时间，所以沙发总是能在电脑桌面前，抢占电脑椅该有的位置。墙壁上有张挂画，那是他自己在某个假期心血来潮涂鸦出来的，并且自我感觉良好。

角落是冰箱和橱柜，那里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厨房。其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没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打发时间设备。

没办法，这个房间位置很难得，离上班的地方不是特别远，有直达的公车，而且还算宽敞。最最重要的是邻居不吵闹，以前的楼上租客总是半夜开着低音炮跳舞，他买了隔音耳塞都没用。美中不足的是租金有些贵，还不带家具。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埃米尔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肚子饿了，如果你也一样，我可以顺道给你也只点吃的，然后你就会自己的地方去吧。”

他其实很想杰森留下来，但没有借口，而且这样其实没什么好处。他一直觉得杰森是一剂毒药，虽然被制作成斯文优雅的外表，但内在毒性的猛烈几乎堪比外貌。

“我没地方可去。”杰森按下暂停，往后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

“什么？”埃米尔不是太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个家财万贯的人跟他说没地方可去？

“我被革职了，还被限制不准动用财产，董事会认为我泄露了商业机密。”杰森说，“我现在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房子也被别人看管着。”

“哇哦……”真是让人吃惊的消息，埃米尔斟酌了好一会用词，然后说：“你会被送进监狱吗？”

“不至于，有点儿看起来像证据的证据但还不能定罪，只是暂时穷光蛋而已，但还是很让人伤心。”杰森摊了摊手，其实他不是特别在意，不过这段时间会有些难熬。

“你真的泄露机密了吗？”埃米尔问。

“我看起来像是喜欢做这种事的人吗？”杰森反问。和这种破事儿相比，他更愿意花时间在美人身上鬼混。

看着其实挺像，这种事不就是斯文败类或者总不被提携的中年秃顶爱做的吗，虽然杰森不是秃顶，但斯文败类这四个字再贴合他不过了。“好吧……”埃米尔说，“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

杰森怎么会看不出埃米尔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但他懒得追究，继续看情景喜剧。

冰箱里只剩下两罐啤酒和半边披萨饼，埃米尔把披萨饼放进微波炉里，等了几分钟，把披萨饼拿出来，剪成两半，装两个盘子，然后端到电脑桌上。会买这么大的电脑桌，有大半的原因是埃米尔喜欢在浏览网页的同时用餐。

他坐下来的时候，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钟，他还有六个小时放松的时间，就又得上班去了。

杰森闻到了微波披萨的气味，并且看到了它。“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像看到了恶心的怪物，“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味道还不错。”埃米尔说，“你现在是穷光蛋，不该还像以前一样，总是挑剔你的食物。”

“它闻起来真恶心。”杰森皱着眉。

“大概是因为放了一晚上的缘故，如果你昨天来，就能闻到它的正常气味了。”其实埃米尔没闻出什么怪味来，杰森的鼻子太娇气了。

“我不吃这个，给我来点新鲜的食物。”杰森重新把视线放到屏幕上，希望尽量忽略那盘东西。

“冰箱里能吃的只有这个了，其他只有两罐啤酒。”

“给我啤酒。”

“你喝太多了，不准喝。”埃米尔吃完了自己那块披萨，但觉得胃还没被满足，“你要是不吃，那我吃了。”他眼馋地盯着属于杰森的那块三角形披萨饼。

杰森不可置信地看向埃米尔，连暂停键都忘了按。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痛心疾首地说，“那会儿你多温柔可人啊。”

“拜托，别用这么恶心的形容。”这形容词用得太过份了，“那时候你可是个超级大款，超级有钱这种富豪特质让你的使坏看起来特别诱人，让人忍不住想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肯给钱。”以前的埃米尔顶多算有些害羞，毕竟他年纪小嘛。

杰森几乎是在瞪埃米尔，后者没什么妨碍地耸耸肩。他观察了一番那块披萨，然后问：“没有叉子我怎么吃？”

“拿着吃啊。”埃米尔发现杰森颇多讲究，以前杰森就多的是这种毛病，但那时候他一心放在谈恋爱上，没在意杰森的坏毛病。爱情这种事果然容易降低智商。

“我要叉子。”杰森坚持说，“要么给我个一次性手套。”

埃米尔只好给他拿了个叉子过来，在他准备返回的时候，对方还呼喝他把叉子洗一洗。埃米尔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奴隶，但他明明是屋主，杰森只是暂住的穷鬼。

杰森咬了一口披萨，就不吃了。

03.

“去超市买点牛排。”他受不了地推开披萨，“指望你填饱我的肚子，还不如自己动手。”

“既然是自己动手，你应该自己去买。”埃米尔温柔地用两指捏起那块披萨，“可怜的小家伙，他不爱惜你，我爱惜你。”他一口咬了一半，非常不雅地大口咀嚼。

“礼貌点儿，先生。”杰森说。他看到埃米尔打算在咀嚼的同时说话，赶紧说：“咽下你口里的东西再说话，如果那些东西有一丁点溅到我身上……不，有一丁点溅出来，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埃米尔跑到别的地方吃完那块披萨，然后跑过来，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手和嘴巴。

“如果你早点让我看到你这一面，当初就不会拖一年才分手了。”杰森斤斤计较地说。

“如果你在那时就变成穷光蛋，我也不会答应和你鬼混那么久。”这当然是因为不甘示弱才说的瞎话，事实上埃米尔会把杰森当成小白脸养在家里，哪个男人不喜欢干金屋藏娇这种事，真是想想就兴奋。即使包养这样一只金丝雀，自己得干更多的活挣更多的钱，但即便过劳死都是值得的。

“收起你那龌龊的表情。”杰森看得出来埃米尔的心思，但他没生气，认为这是算是一种变相的爱慕。

埃米尔尴尬地别过头去，“我讨厌你的读心术。”他恨恨地说。

“是你太不懂内敛了，要是在商圈，你已经死了八百回。”杰森说。

“我没指望进什么商圈。”埃米尔盯着一面墙壁说。他更期望尽早出师，成为酒吧里的正式调酒师。那样他的薪水能涨上不少，过日子会宽松些。

杰森用一副看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的表情，说：“去买牛排，要眼肉，如果你家里没有黄油、黑胡椒粉、红酒这些，就一并买回来。”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埃米尔重新把头转过来。杰森会做菜，手艺还不错。在交往的那一年，他有时闲情逸致上来了会用心做点儿吃的，但这种闲情逸致很少出现。

“具体不清楚，总之直到公司那帮人查清楚真相。”杰森说。

“我好像还没答应让你住在我这。”埃米尔说。

“是吗。”杰森用“天啊，我刚知道！”的眼光看着埃米尔，那表情真是惟妙惟肖。

“是的。”埃米尔肯定地说。

“那你同意我暂住在这儿吗？”杰森问，仍旧紧紧看着他。

这不过是很普通的注视而已，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说话时都会有的正常对视。但是……上帝啊，埃米尔在心里忏悔。他面前可是超级大美男啊！他才刚睡觉没多久，黑色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微皱的白色衬衫这会儿开了两粒纽扣，漂亮的锁骨给露出来了，附带大量性感的暗示。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挑逗都用不着，看两眼就能把他迷地神魂颠倒。

“咳，既然你向我请求，那我就答应好了。”埃米尔竭力自持住心里不该有的情愫，装模作样说。

“您真是宽厚又体贴。”杰森优雅地说，“牛排要肥一点的，谢谢。”他摆出在宴会上的姿态，高高在上又自然而然地使唤路过的服务生。

“我恨你。”埃米尔说，认命地出门。

据说自己买食材做成可以吃的食物，比每顿在外面买吃的要省钱得多，但不幸的是埃米尔厨艺十分不精。他曾经尝试过下厨做点儿东西填饱肚子，那个简易厨房和还显得特别崭新的平底锅证实了这事的真实性，结果是他再度跑了一趟超市，趁着打折囤积了大量营养麦片和方便面。如果埃米尔会烹饪技能，每个月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