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了。”甄润瑛抬头,坚定的望着甄泽瑜。
父母变了,欧阳鸿义变了,我的世界变了,我也不得不跟着变。
人情如纸薄,再亲密的人也会一朝变脸,再不变,便是活该受罪,是贱。明白了这个道理的甄润瑛,讨厌以前的自己,讨厌以前所做的一切选择,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么幼稚……例如只是因为C大文学系的讲师公开出柜便想读C大文学系,例如以为自己听听话话,父母就会多疼自己一点,会接受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又例如只是因为欧阳鸿义对自己好一点,便想着和别人一生一世……
甄泽瑜读懂了甄润瑛的意思,却久久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一直如此天真的弟弟一日之间长大成熟,这么残忍痛苦的事怎能发生在甄润瑛身上?
一直在旁看着的周言走近甄家兄弟,将他们两个拥入怀中,喃喃说:“润瑛,记住了,天下间很多事情都会变,但有一件事永远不会变,你要牢牢记住……我,你哥和你,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甄泽瑜的泪率先掉出了眼眶,一头倒在周言的怀中,用自己的泪水沾湿他的衣服,甄润瑛听罢咀嚼了话中含意好一会,鼻子一酸,也任由自己头靠着周言,闭上双眼,让泪水掉落。
11.爱的觉醒
毫无县念,甄润英凭着好成绩进入了首选的c大政治系,也带着他那箱行李住进了周言和甄泽瑜的家。
“润瑛,以后有什么需要便出声,别跟我客气,要不是我问你,你还不打算告诉我我忘了帮你装防毒软件。”周言边帮甄润瑛安装程式边说。
“谢谢……言大哥。”
“防毒程式安装好了,你用用看,我去看看你哥在厨房弄得怎么样。”周言窃笑,话才刚说完,厨房便传来杯碟被打碎的声音,周言听到后便笑容更大了,笑着走出了厨房。
周言才走出甄润瑛的房间,甄润瑛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住院一个星期的期间,周言和甄泽瑜已经将客房装修成甄润瑛的房间,还为他购置了新电脑和新书柜,让甄润瑛一入住便应有尽有。
甄润瑛低头拉高裤管看自己的双脚,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医生说伤口有细菌感染,他的双手双脚可能会留疤了,他倒是没所谓,只是当他听到医生的话时,便想到这双腿曾经受到欧阳鸿义的钟爱,曾经承受过对方多少热吻。
在医院时,他还抱有过期待欧阳鸿义会来看望自己,只是随着时间的逝去,他这点小得不可再小的期望便化成了灰烬。出院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有好几次几乎忍不住想要打电话找欧阳鸿义,每每都要靠身上的伤痕才能令自己狠下心肠忍住要拿电话的手。
“天真。”甄润瑛喃喃自语,将目光放到被放在书桌上的侧背袋,是他在住院时甄泽瑜买来给他的,一手取过在里面翻了翻,将一只戒指翻了出来,没错,就是当初送给欧阳鸿义同款的另一只。
一直不舍得丢掉,是心里还有丝丝希望,可甄润瑛发现,不丢掉的话,自己就不会死心。
才走出房门,便听到厨房传来嬉笑声,原来是甄泽瑜和周言正在厨房里玩家家酒正玩得不亦乐乎。
“看来你真的不适合在厨房,不如你在出面当大少爷乖乖等吃?”周言低笑。
“好样的周言,敢嫌我,看招!”甄泽瑜笑着将沾满水的手往周言脸上抹,使劲的抹,让周言脸上都沾满了洗菜水。
“……你不仁我不义。”周言笑着捧住甄泽瑜的脸,慢慢的拉近自己的脸,一下一下的用脸擦拭对方的脸,直到甄泽瑜的脸也满是洗菜水,才停下自己的恶行,盯着甄泽瑜赤红的脸笑道:“脸红了?下次还敢不敢?”
“混帐……做饭去,别饿着我的宝贝弟弟……”
“好好好……”
玩闹完了,二人也就一起煮饭炒菜去,好不温馨,这一切都尽入甄润瑛的眼帘,甄润瑛先是笑了笑,然后又像想到什么的僵住了笑容。
自己和欧阳鸿义同居的时候,几乎天天下厨,但欧阳鸿义何时踏进过厨房一步帮自己的忙?他只会在客厅看报纸,或是在房间内看电视。
原来一直是自己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受到宠爱,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如此可笑。事实一直摆在眼前,只是自己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瞎了眼,蒙了心,才没有意识到。
心中泛起一阵郁闷,甄润瑛感受到,体内有一头名叫怨恨的野兽正在缓缓张开双眼,又有一个名叫妒忌的魔鬼正在自己的心门外不断叩门。
“小瑛?你站在这里发呆做什么?”甄泽瑜托着一大窝热汤走出厨房,发现自家弟弟正站在客厅中央发呆。
“没事没事……”甄润瑛回过神来,冲甄泽瑜笑笑。
“没事就过来吃饭吧,我煮了你爱吃的洋葱猪排。”
“你顶多是递了油给我吧?”厨房传来周言的笑声。
“闭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多话!”
甄润瑛听着听着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腰都腰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淌血。
吃饭时甄泽瑜忙着挟菜给甄润瑛和逗他说话,甄润瑛才发现一直很出色的兄长变得有点急躁没耐性,却一点也不讨厌,比以前更像一个真实、有血有肉的人了,不再事事追求完美,更重要的是,周言对这些缺点照单全收,更将缺点当优点的爱着甄泽瑜,当成宝的捧着。
相反,自己在欧阳鸿义面前小心翼翼,什么任性话都不敢说,生怕他会不高兴,又事事顺从他,只为了让他开心……
原来,爱对了是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
饭后,甄润瑛自动请缨负责洗碟洗碗,让甄泽瑜可以去沐浴休息,周言则可以做点公务事。只是洗了没多久,周言便走进厨房硬是要帮忙。
“润瑛,你常常皮笑肉不笑的,你哥哥一直很担心你。”周言边洗着碗碟边说。
“……对不起。”
“我不清楚你发生什么事,只是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而已,你还年轻,人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发掘。”
“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很蠢而已。”甄润瑛有一点没一点的说。
“可能你们还太年轻了,很多事情都不懂得如何处理。”
“那你和哥哥……是怎样的?”
“我们?”周言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般一下子忍不住笑脸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哥哥时是他大学入学的日子,他一个人躲着哭,哭得可惨了……自那时起我便忘不了他了,毕竟能在C大开学日哭的如此凄凉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啊……我和他做了一年同学我就毕业了,一直都是朋友,但我一直都喜欢他,也知道他也喜欢我,只是我没有告白,我想在等我有能力给他承诺时才和他开始……”
“……”
“我那时可辛苦了,边想着要努力工作,又怕你哥会被其他人追走……我以前听过一句话,说两个人不能白头到老只有两个原因,一、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二、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我知道你哥是对的人,可我一直都怕,盲目的开始会破坏白头到老的可能性……哎呀,怎么了……”周言被甄泽瑜从后一抱吓了一跳,想扒开他的手却遇到甄泽瑜奋力反抗,把双手扣得死死的不肯放开,把头埋进周言的背,像是想闷死自己般的死活不肯抬头。
“喂,你再这样会闷死的,乖。”周言柔声劝道,只是甄泽瑜还是不肯放手,不住的摇头。
“你弟弟都看在眼内了喔。”周言想,这招该有用了吧?怎料甄泽瑜依旧不肯放手,还紧抱着他步步退后,往主人房的方向步去。
都做到这地步了,甄泽瑜的意思周言怎会还懵然不知,往还在惊讶着的甄润瑛一笑,便反客为主的横抱起早已赤红了脸了甄泽瑜走进主卧室,还好主卧室和客房中间隔着个大厅,之后一直待在房内的甄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躺在床上的甄润瑛彷然大悟,只是不知道自己和欧阳鸿义是属于哪一种而已。
12.四年之间
四年后。
那三年的大学生活里,甄润瑛没有恋爱,只是拼了命读书,可能是想要麻醉自己吧,他的拼命程度让很多同学甚至教授为之刮目,成为学系中的瞩目之星。巧合的是,虽然甄润瑛和甄泽瑜读的学系不同,甄润瑛却刚好读了哥哥几年前读过的课程,又刚好遇上当年教甄泽瑜的教授,让教授直呼甄润瑛是青出于蓝。不过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他没有交上什么朋友,他甚至连同班几年的同学的名字都不知道,悄为亲近一点的就一两个而已。
这和甄润瑛当初想像中的大学生活有很大差别,在最初的最初,他以为他会在大学认识很多很多的朋友,成绩中规中矩,但每天都会很愉快的学习,偶尔哥哥会来和他聚聚旧,欧阳鸿义也会常常抽空接他放学,和他共享晚餐……
原来,想像和现实真的会是差天共地,而且差别会是如此的多。
转眼间,甄润瑛已经从大学毕业一年多了,他本来想要到甄泽瑜和周言成立的小公司工作,但甄泽瑜却劝他趁年轻多去外面的世界闯闯,到时候还是想到他们的公司工作的话,他们会很开心去的迎接他,甄润瑛思前想后也同意了,毕竟毕业后最初的几年是最重要的,趁自己能拿成绩单让大公司想也不想便顾用他的时候,就不要浪费机会,毕竟在别人的公司犯错的成本比在家人的公司犯错的成本小得多。
甄润瑛心忖,自己果然是变了许多,几年前的自己一定不会这样想。
“甄润瑛,麻烦你处理一下这些文件,一会儿跟我出去开会。”花枝招展的女上司在甄润瑛的工作桌上一下子放下几份厚厚的文件。
甄润瑛一级荣誉毕业的成绩令他还未毕业就收到多间不同领域的大公司的招徕,最后他选择了一间国际行销企业,工作的一年间因为表现出众,现在已经晋升为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了。只是公司太大,人太多,项目经理顶头还是有不少更高级的职位。
“润瑛润瑛”坐在对面的女职员小声唤着:“又可以和公司高层出去开会了吗?你又离升职不远了。”
甄托了托幼框银丝眼镜苦笑说:“天天加班用生命换回来的……况且,十划都未有一撇啊。”
“也对,全公司的新人就你一个愿意没日没夜的加班,全都约会去了……你不如也找个对象吧?”
甄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苦笑,埋头处理那垒文件。
自那件事后,甄润瑛对爱情已经尽然没了任何憧憬,他想,人的一生这么短,他之前竟笨得将属于自己的时光贡献给一个毫不在意的人,上了那么宝贵的一课后,还要再对爱情抱有什么妄念便是浪费了那些昂贵的学费。
和客人开完会后,又被逼着去和他们吃饭喝酒,搞得凌晨一时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家门。
看来明天的大好假期又要浪费在宿醉上了……
才刚打开家门,甄泽瑜的担忧神情便映入眼帘,他一见甄润瑛赤红熏醉的神情便皱眉说:“你怎么又喝得这么醉?”
甄润瑛醉摇摇头:“没办法,要去应酬……倒是你,没事等什么门,迟点言大哥出差回来又要不高兴了。”
“当初真应该让你到我们公司来的……唉,我去拿解酒药给你。”甄泽瑜唉气,到厨房去拿解酒药给快要倒下的弟弟,顺便倒杯温水给他,可甄泽瑜拿着药跟温水出来的时候,便发现甄润瑛已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
看到弟弟这样生活着,甄泽瑜自然是不好受,可他又知道,这是甄润瑛疗伤的方法,关于甄润瑛和欧阳鸿义之间的事,他没有插手的馀地,爱莫能助。
当然,他是想过去找欧阳鸿义,给他一顿毒打,然后扭着他的耳朵到甄润瑛跟前道歉认错,可他实在是不清楚二人到底是为何而分开,关于这件事,甄润瑛只是说过一句:“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这样而已。”
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
这话说得隐晦,包含着无限可能性,让甄润瑛无处着手。
中午的阳光很刺眼,透过厚厚的窗帘布投射在甄泽瑜的脸上,甄润瑛缓缓张开双眼,便发现身上盖了张厚毯被,解释了一向怕冷的他为何没有在这二月寒冬的夜里因寒风刺骨而惊醒。
甄泽瑜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到家里来,看到睡眼惺忪的弟弟,说:“睡够了?不再多睡一会?”
“睡够了……”甄润瑛擦擦眼,伸出在茶几上摸了摸,找到了他的眼镜,戴上了才看到甄泽瑜手上好像拿着一个纸袋。
“我买了午餐,快刷个牙后过来吃。”甄泽瑜笑了笑,将纸袋里的汉堡包拿出来。
因为周言几乎一手包办家中的早午晚三餐,导致甄泽瑜至今连普通煮个牛排都不会,其实甄泽瑜也极力争取过自己的煮食权,但周言死活不从,几番争论下,甄泽瑜也懒得再坚持,直接放任自己做个“无饭煮夫”,导致每次周言出了差,要是甄润瑛没时间煮饭,他都直接买快餐吃了事。
当然,据周言所说,他本意是要甄泽瑜去餐厅吃好的而不是到快餐店买汉堡包吃。
13.机场偶遇
二月年近晚岁的那一天,周言出差回来了,听说生意也谈成了,甄泽瑜拉着弟弟到机场接他,事前并没有通知周言。甄泽瑜嘴上说是突击检查看周言有没有带着个金发美女回来,但他掩不住的笑容出卖了他只不过是想给爱人一个惊喜。
“小瑛,周言今年新年,又会和我去回去探望爸妈……你要来吗?”在接机大堂等着无聊,甄泽瑜倚在栏栅上托头问。
自甄家兄弟被赶出家门那年起,每每新年时节,周言都会拉着甄回六树村“贺年”,甄泽瑜起初是不愿意的,但他总不可以由着周言回去给父母做出气袋,便被迫跟着回去了。
周言迫得到甄泽瑜,却迫不到甄润瑛。甄润瑛坚决不去,完全没有商量的馀地,所以算起来甄润瑛也有四多年没有见过父母了。
“不了。”甄润瑛坚定的摇摇头。
“小瑛……你还在恨爸妈吗?我上次回去时,妈妈还偷偷问我乖乖在哪里,过得怎么了……”
甄润瑛笑得不带一点温度:“即使我回去了,也不是他想要的儿……”甄润瑛忽然沉默了,笑容僵住,又瞬间回复笑容望向甄泽瑜说:“我见到言大哥了喔。”
甄泽瑜立刻转身一望,果然看到周言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走出接机大堂的闸口,他缓缓走到周言的背后,想吓吓对方,却被对方一个转身抱住了
“……好你个周言,耍我!”觉得自己被耍了的甄泽瑜脸上抹上一阵红晕,双手不重不轻的捶打着周言的后背:“快放开我!路人都在看着!”
“你给我惊喜,我也回敬你一个惊喜。”抱够了,周言总算肯放开怀中人,双手搭在甄泽瑜的肩上,笑得开怀。
车上,因为周言才刚经历了长时间的飞行,已经累得不得了,甄泽瑜又想在后座陪着,司机的重任便交了给刚考了车牌的甄润瑛。
周言将头枕在甄泽瑜的大腿上,躺在后座闭目休息,甄泽瑜用他那白皙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周言的头发,像哄小孩入睡般,眼神中尽是宠溺。甄润瑛从后视镜看到这幸福的画面,心里也洋溢满满的幸福感,只是一想到刚刚看见的境像,空气便瞬间冷了起来,笑容也无法再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