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成双成对,欧阳鸿义悔不当初,恼恨自己怎能将工作上受到的气出到甄润瑛身上,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家和甄润瑛一起的,现在却坐在街上冷冰冰的长椅上发呆,有家归不得。
想好道歉的说辞,欧阳鸿义才敢回家,回到家发现甄润瑛已经躺在床上入睡,双眼都哭肿了,让欧阳鸿义更是悔到肠子里去。
看了看墙上的钟,原来已经是凌晨一时多了……别吵醒乖乖了,明天再跟他道歉吧……
整晚都没有东西进肚,欧阳鸿义有点饿了,正想到厨房煮点吃的,才看到客厅的餐桌上静静的躺着一张写满字的纸,纸上还放着一个小纸袋,欧阳鸿义一读,顿时面色大变。
“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外出不告诉你的,我只是想悄悄买礼物给你,也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只是电话放在囗袋里我听不到。
我出门买礼物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前阵子我们闹得有点不太愉快,我想是我太习惯你的宠爱了,忘记了我也要给你承诺……没想到却令你更生气了……
这礼物……送给你,希望你喜欢……今天的事,我不会再犯了,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对了,我煮了些炒饭,你饿了的话便热来吃吧。”
密密麻麻的字里有好几只字被沾湿而浑开了,欧阳鸿义知道那是因为甄润瑛边哭边写这封“道歉信”,心因愧疚而变得沉重,他一手拿起纸袋将里面的礼物盒拿出来,一看便红了眼睛,那分明就是装戒指的首饰盒,不可置信的打开,一枚戒指便现在眼前。那枚戒指是纯银打造的,简简单单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看着让人舒服的长青款式。
欧阳鸿义快步跑进睡房,在被窝里翻出甄润瑛的左手——
一枚同样式的戒指明明白白的套在甄润瑛的无名指上。
顾不上吵醒甄润瑛的问题,欧阳鸿义急促的推了甄润瑛几下:“乖乖,你醒醒……”
甄润瑛因刚与欧阳鸿义吵架,也没好眠,张开双眼后没几秒就清醒了,欧阳鸿义见他醒了,再也忍不住将情人拥入怀中,充满愧疚的说:“对不起,我不是生你的气,是我不对,将在工作上受的气出在你身上,是我不对是我的错……”甄润瑛默默的听着,默默的流泪,默默的点头……两个人就这样整晚紧紧相拥着,直至入睡,直至旭日初升,都没有再放开。
09.
欧阳鸿义最后没有将戒指戴到他的无名指上,而是找来一条银链子将戒指挂到颈上。
自从那件事后,甄润瑛发现欧阳鸿义更宠他了,每隔两天就陪他游览一四周,逛逛走走,即使没空,也是在家边拥着他边赶报告,就连交欢做爱,也是极尽温柔之能事,没再让他在床上因痛苦流过一滴泪。
日子因为幸福甜蜜,过得像翻书一样快,很快便来到了高考成绩放榜的前一天,那是一个下着毛毛雨的星期天,昨夜甄润瑛跟欧阳鸿义缠绵到半夜,累得不想起床,可是客厅的电话一直不识好歹的响着,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欧阳鸿义转了几下身,终于战胜了睡意,爬出被窝赤裸着走出睡房接听电话。
正当甄润瑛以为可以再睡一会而缓缓的闭上眼的时候,他被一只大手推了推。
“乖乖,起来吧,你妈找你。”甄润瑛一张开眼便看见欧阳鸿义神色凝重,心想不妙,赶忙起床接了电话。
“喂,妈?”
“乖乖,你快点收搭行李回家!”话筒里传来甄母啜泣的声音。
“怎么……怎么了?”
“在外头住久了会不正常的!你给我回来!”
“妈,别着急,把话说清楚一点,发生什么事了?”
“你哥他……变了个同性恋!”
“什么?”听到这里,甄润瑛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想必是哥哥因为不知什么事而出了柜。
“你快回来!别读什么书了!”甄母已失去理性。
甄润瑛一时不知怎么算,就先安抚母亲:“妈你冷静一点,我回来看看……”
一听到甄润瑛说要回去六树村,穿着衣服的欧阳鸿义的脸就刷白了。甄母的声音大,让他多少也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心想,如果甄润瑛要在家人和他之间要选一个,会不会毫不犹疑的选择他,然后他又想起甄润瑛乖巧的个性,便不禁往悲观方向想。
“乖乖,你妈正气在头上,你先别回去吧……要不等你你父母冷静下来才回去?我们的事……”
甄润瑛本来想说好,但想到在家的父母便放心不下,说:“我先回去住个几天,安抚好他们,再回来好吗?”
欧阳鸿义又再绝望多几分,心?:你还会回来吗?竟开始恨起情人的乖巧个性起来,咬牙说:“别说了,我帮你收拾行李吧。”说罢便从床底翻出甄润英的行李箱打开,默默的帮他收拾。
欧阳鸿义沉默得让甄润英不安,但家中的状况又实在让他放心不下,把心一横决定还是先回家看看情况,再回来安抚欧阳鸿义。
甄润瑛本来让欧阳鸿义送他到车站便算了,但欧阳鸿义坚持要送他进六树村,二人便一起坐了公车。一路上,欧阳鸿义都没有说话,甄润瑛担心得很,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回家一趟便立刻跟欧阳鸿义回家。
到了村口,欧阳鸿义举着伞将行李箱交给甄润瑛,刚想回头走,甄润瑛便拉了拉他的衣角,说:“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再出来,跟你回去。”欧阳鸿义低眸沉默了一会,才嗯了一声,让甄润瑛拖着行李箱走进雨中。
甄润瑛才推开家门,便看到了泪流脸面的母亲和气得满面通红的父亲,至于哥哥甄泽瑜,早已没有了踪影。
甄母一见甄润瑛便扑上了去,喃喃说:“乖乖你回来了便好了……”
“妈,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沉默着的甄父忽然大力拍桌,怒骂:“甄泽瑜那狗东西!才出了村几年便学些不三不四的事!”
甄母掩脸悲痛的哭了好一会,说“我们见他年纪也长了,刚巧村里何家的大女儿也和他差不多年纪,便想着介绍他们认识认识……怎料……”不用甄母说完,甄润瑛也大概料到一二,父母强作媒人,已经和周言相亲相爱的哥哥自然是不愿意,想必温柔冷静如周言也是无法接受,会带着哥哥来请父母体谅吧。
“既然哥哥不喜欢女生,就别逼他吧……”甄润瑛怯怯的说,想帮哥哥讲些好说话。
甄父忿然大怒,喝道:“他不喜欢就由着他做这些不三不四的事?他长这么大从没听过我们的话!现在还搞这种事!”
甄润瑛听到这里便皱眉了,或许在父母眼中,哥哥是没有自己听话,但甄润瑛心里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令他最印象深刻的是几年前,正是是甄泽瑜考大学的那一年,甄泽瑜考得非常好,是想进哪一系便能进哪一系的那种非常好,甄泽瑜想读艺术系,可父母大力反对,说什么读艺术没前途云云,非要他读商业系,甄泽瑜在房中独自啜泣一晚后,还是顺从了父母的意愿……这一切一切,甄润瑛都看在眼里,不敢忘记。
“哥哥他从小都很听你们的话,他本来想读艺术的,但最后还不是因为顺服了爸妈才读商业系?爸妈,你们就让哥哥选择这么一次吧!”想起兄长的苦,甄润瑛便没由来一鼓作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希望父母能认同哥哥和周言的感情,也是希望父母能接受自己和欧阳鸿义的感情。
“甄润瑛你给我闭嘴!”甄父气的赤红了脸:“你兄弟俩是不是想气死我!”
甄母听到甄润瑛的反驳,泪又流得更凶了:“果然……是不应该让你离开六树村的,都让你学坏了……”
言下之意是不再让甄润瑛出村了,甄润瑛顿时想到了还在村口等自己的欧阳鸿义,把心一横的在父母跟前跪了下来,眼神坚定的说:“爸妈,同性恋并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存在,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幸福开心吗?哥哥的男朋友我也见过,对哥哥好得不得了,世上没有谁会对哥哥比他更好了!爸妈,你们也想哥哥幸福吧?求求你们成全他吧!”
“混帐!”甄父那容得甄润瑛这么没由来的反抗,气得一巴掌往甄润瑛的脸上打去,白皙的脸上刹那间多了红红的五指掌印,甄母看到被打得趴在地上的甄润瑛吓得惊呼连连,却没去扶他。此时甄父注意到了甄润瑛无名指上的纯银戒指,那只花光了他打工钱买回来的纯银戒指,怒不可遏的喝道:“甄润瑛!你手上的是什么!”
甄润瑛被父亲打得面部剧痛,难受得眼眶通红了,心里有一把声音不断叫他跟父母道歉,但有另一把更响亮的声音叫他勇敢一点,不要让在等着他的情人失望,他坚定的坐起身子,继续跪在父母面前说:“爸妈,我直说了吧,我也是一个同性恋者,但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喜欢同性而已……”甄润瑛也不敢相信说话的是自己,平时这种况下,自己早就泪如雨下了,哪像现在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10.
“你……!”甄父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小就那么乖巧儿子口中竟说出这么一段话,一时语塞,反应不过来,倒反是甄母,瞪大了双眼好一会儿,便走到甄润瑛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妈……”甄润瑛被打的突然,更是想不到是母亲出手打自己。
“别叫我妈!我没有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甄母虽然是满脸泪水,却没有之前的悲伤感,换上的是憎恶的目光,说着狠狠刺伤甄润瑛的心的话:“我怎么会生出两个不正常的人!你们叫我如何面对甄家祖先!”说罢便将之前在甄润瑛手上接过的行李箱掷到他身上:“拿着你的东西走!就当我没生过你们两个!”
那行李箱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就这么落在甄润瑛身上,但最伤害甄润瑛的不是行李箱,而是甄母的态度。
自己一直受到母亲的疼爱,让甄润瑛以为,这件事情上,母亲最多会死缠着自己,要自己回头是岸而已,但他万万没想到,母亲会率先打他,更要和他断绝关系,只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
我不是一直乖乖听你们的话吗?这样还不够吗?难道连我喜欢谁、喜欢哪种人,都要听你们的话?
甄润瑛愈想愈心灰意冷,心想,既然父母不要自己,就算了吧,他们总有一天会理解的,他还有哥哥和欧阳鸿义,他会等着父母接受的那一天,总有一天……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拿着你的东西滚!”甄父也回过神来,加入赶走儿子的行动。
甄润瑛眼含泪水的站起来,拖着行李箱缓缓的走到家门前,在踏出门槛的一刹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父母一眼,希望能从他们眼中看出同样的情感,可是,他只看到父母憎恨的神情,甄润瑛不敢再看下去,终于步出了家门。
雨比之前下的更大了,甄润瑛的内心也像下雨天一样,阴阴沉沉的,只盼望着投入在村口等着他的情人的怀抱。只是当甄润瑛走到村口时,却没了欧阳鸿义的踪影。身心都被淋湿了的甄润瑛顿时慌了,连忙从口袋中翻中手提电话,拨电话给欧阳鸿义。
“……”电话接通了,里头的人却没有说任何话。
“义?”
“润瑛,我们还是分手吧。”欧阳鸿义的话说得认真而清晰,但甄润瑛却一个字也没听懂,或者说是他不敢懂。
“不……”甄润瑛还没把话说完,电话里头已传来嘟嘟声,甄润瑛不死心的再拨打一次,却发现欧阳鸿义的电话已经关了机,让他的心沉到谷底。
甄润瑛没有时间让自己思考为什么欧阳鸿义要和他分手,只想着对方大概不会走得远,想着要追上对方要他好好解释,便拖着虽不重却也不轻的行李箱往出村的路上狂奔。他一刻都不敢停下来,一刻都不敢让酸软的腿休息,他怕,他怕一旦他停下来后,便会追不上欧阳鸿义,会永远失去对方。
大雨让道路十分湿滑,甄润瑛跌倒了一次又一次,他的长裤已经沾满了鲜血,伤口发痛,甄润瑛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过一个又一个的路口,拼了命的和时间竞赛。
但随着时间流逝,甄润瑛跑不下去了,也知道自己不必再跑了,欧阳鸿义已经走了,一早已经走了!
直到此时,甄润瑛才有时间停下来,蹲在路边承受大雨的洗礼,喘着气流泪。
只是一个下午,他什么都没有了,父母不要他,情人也不要他了,他没有想过,鼓起勇气的后果会是这样……
他缓缓的站起来,想往前走几步,但脚一软,便一个不慎往路边的小山坡掉下。在滚下山的过程中,他被树枝不断划过全身,他的手、腰、脚都无一幸免,被划过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甄润瑛想着,大概自己会这样死去吧,被家人和情人离弃,在雨中孤独地死去……这也是个解脱。
所幸那山坡不高,甄润瑛没有因此死去,但甄润瑛的全身都沾满了泥泞和血水,双腿也是软弱无力,完全站不起来了,无计可施之下,甄润瑛只能从裤袋摸出电话,拨给他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
“哥……”甄润瑛呜咽:“我被爸妈赶出来了……”
电话里头的甄泽瑜一听便急了起来,立时叫甄润瑛留在原地等他,甄润瑛口里说着好,可心境已经有了重大改变,起了不想再依赖他人的念,挂了电话后竟奋力想要自己爬上山坡。
我双脚没力,我还有双手……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甄润瑛真的靠着双手爬过了充满泥泞和树枝的山坡,晕倒在路边。再张开双眼时,已看见白茫茫的天花,他知道,他在医院。
“小瑛!你终于醒了!”甄润瑛侧头,便看到了甄泽瑜满是担忧的脸。
“我没事……谢谢你来救我,哥……”甄润瑛虚弱的笑了笑,然后才发现周言也在旁边,只是周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的,想必是父亲下的手,说:“我爸打的吧……痛吗?”
周言一阵沉默,又道:“痛,但值。”双眼已泛红。
甄泽瑜听罢也是红了双眼,眼含泪水,擦了擦双眼,轻声责问:“你怎么会惹到爸妈的……你是不是也跟着我出柜了?我一直知道,你跟欧阳小子……他人呢?”
甄润瑛微笑着摇头,说:“别说了,有电脑吗?高考成绩已经公布了吧?我想看看。”
甄泽瑜见甄润瑛不愿多谈,也猜到一二,便不逼他说,轻扶他坐起来,周言也是意会甄润瑛和欧阳鸿义出了问题,也不多口,默不作声的将带在身上的手提电脑打开,交给甄润瑛。
甄润瑛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甄泽瑜见着也紧张得很,等看见甄润瑛的手指没了动作,一副了然的样子,才敢问:“……考得怎么了?”
甄润瑛一声不发的把电脑推到甄泽瑜面前,甄泽瑜一看,才放心下来,说:“四科都拿到B的成绩,很好很好,你可以放心,这个成绩一定能进C大文学系的。”
“我要读C大政治系。”甄润瑛低眸,平静的说。
“你之前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