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无处不飞花----柏灵
  发于:2008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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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婶看著他的笑容,也跟著笑得灿烂,但又不禁低声叹息,「好好一个人成这模样,也不知是祸是福?」
绝艳倒不知胡大婶在想些什麽,只是拉著胡大婶往她家去,「大婶,快点嘛......绝艳肚子好饿耶......」
「好,来乖乖坐著,大婶进去端给你。」
「好!」
绝艳喜悦地等著好好吃的面,浑然不觉门边站了个男人,看著他的欢快,眼底尽是满足。
胡大婶端了面出来,「成大夫?成大夫怎站在门外?进来坐呀。」
成尚德抱歉地向胡大婶说道:「绝豔又给大婶添麻烦了,实在......」
爽朗的胡大婶挥挥手,打断他的话,「哪里的话?成大夫替咱们医病又不收咱们的银子,这几碗面哪里是麻烦?」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成大夫,我看绝艳这孩子和我有缘,下回他要是想吃我胡大婶下的面。尽管带他来,可别让他饿著。」
成尚德失笑,「是。」
绝豔八成又说了甜蜜的好听话哄得胡大婶开心,单纯如孩子的绝豔,心里想什麽就说什麽,大剌剌地也不怕得罪。他以为这性子多半会开罪於人,没想到在这里挺吃得开的。尤其绝艳大部分实话实说时,都是些赞美的话,这样的好听话,谁不想听?而这样的绝艳,自然人人都爱。
例如现在,就算知道绝艳饿昏了,什麽都说好吃,且是『好吃的不得了』,但谁在意?大家喜欢的是他真诚地赞美。
成尚德宠溺地看著就算饿坏了,吃相仍然保持优雅的绝艳,他什麽都忘了,但自小习来的礼仪都还留著。
开怀大笑的绝豔,受了委屈就哭得唽哩哗啦的绝豔,这是他坦率自然、令他爱不释手的绝豔。
成尚德看著他,一个字也不说地痴痴看著他。那副深情执著的模样,叫胡大婶见了也脸红,她家那口子,可从没这样看过她。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看清楚许多事情,譬如大夫对痴儿的深情。
男人和男人这种事,起先也没人接受。但成尚德的仁慈、对他们的付出,绝艳的天真单纯,还有聪颖伶俐的成天佑,融化了成见。
男人和男人这回事纵然不好,但成大夫的深情是连上天都会感动的,村里几个女孩儿,都恨不得自己是那痴儿,能让成尚德那样细心呵护地宠溺著。
不过就算偷偷喜欢这个俊美仁慈的好大夫,她们也不讨厌像个大小孩的痴儿。
都说成尚德的爱会感动天,又岂会感动不了他们?
爱一个人是幸福的,和自己爱的人生活一起,更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
但爱上一个不解情爱的痴儿,和一个你所深爱、却不解情爱的痴儿生活一起,付出的不会得到相等回报。这样的爱恐怕不只是幸福甜蜜,更多的是无奈吧?
但五年来,痴儿没有变过,成尚德的深情却是与日渐浓,他的无怨无悔,草木都动容。
成尚德看著意犹未尽的绝艳,「胡大婶,绝艳就先托您看著,我去接大牛和天佑回来。」
「好咧,成大夫咱家大牛就拜托你了。」
「哪里的话。」
成尚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转身去接他的孩子。
成天佑、绝艳都是他最爱的人,这一生能拥有他们,他已无憾。

春城无处不飞花-20

哄了孩子睡觉,成尚德回房看见绝艳捧著书,努力的看著。那认真的模样让他有些惊、有些喜。
但走近了,成尚德看著那本颠倒的书册,他只是笑,习惯了失望的感觉。
他坐到爱人的身边,他不否认自己的私心渴望,他非常想得到绝艳的心,不愿自己的付出没有一点报酬,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急不得,眼前是最好的结果。
想当初,绝艳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他花了好久时间才让绝艳相信他,接受他的照顾。而今绝艳的依赖,已经足以宽慰他的心。
「看什麽?」
绝艳对著成尚德绽放美丽笑容,「我想看你昨日念的诗,好听。」
「昨日?」成尚德拿过书本,往後翻了几页,「是这首。」
「喔,是这首。」绝艳不以为意,笑著拿回来认真的看著。
「你喜欢这首诗?」
「好听。」
「你懂它的意思麽?」
绝艳一脸疑问的看著他,「懂什麽意思?就是好听而已呀。」
成尚德宠溺的揉揉他的发,「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绝艳兴奋地直点头,「当然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绝艳听得入迷,神情格外认真,「尚德,你再念一次。」
绝艳认真仔细地听著,成尚德吟诗之时,他好像听见另一个声音也跟著吟诵。很好听的声音,他喜欢那个声音,却听不清楚。
那是尚德的声音吗?可是又不是的样子。他想不通,他找不到答案觉得好烦。可是那一声声低沉的嗓音,舒服得让他想睡觉。
绝艳揉揉眼睛,「尚德,我好想睡觉。」
「那就睡呀。」
「可我想听你念诗。」
「我明日再念给你听?」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绝艳欢喜的躺进里边,「尚德,我要睡罗,你再念一次好不好?」
「好。」
成尚德边吟诵诗篇,边贪恋地看著人儿无忧的睡颜,五年来人儿总睡不安稳,而且不容易入睡,想不到这家伙听了诗就想睡,早知道他就拿来治他这毛病,哪舍得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著?
和心爱的人同枕而眠,却碰不得他,无疑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考验。
成尚德不是不想逾矩,曾有那麽一次,他只是轻轻地碰了他的唇,他又哭又叫,当晚立刻发烧。他当时又自责又愧疚,他万万没想到绝艳反应这麽大。
那样的经验一次就够了,他不知道绝艳还有多少个心结解不开。不过他相信,时间可以使伤痕痊愈。
他会等,等有一天痴傻的人儿为他而清醒,等他说爱他。
抚著他的容颜,极少见到他睡著了还笑的这般甜,不知是梦到了什麽?是不是有他?
他竭尽能力给他安稳的生活,给他所有的等待和守候,给他所有的耐心和爱情,他任他任性、任他逃避。他撒下绵绵密密地柔情成网,只愿收网时,人儿会感动,会愿意伴他一世。
他不是无私的付出,他奢望著人儿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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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滨海小村落遥远的朝野,囚了个一夜白发的帝王。
帝王就著微弱烛光,一字一字读著信,每晚他都会读一遍这封内容极短的信,然後才能入睡。
可今夜,他读了三、四遍都还睡不著。精神奕奕地念了一遍又一遍,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染上明显的欣喜。
「皇上,您今年还要去吗?」
帝王看著华容,「自然要。」
华容看著一年之中,惟此时才像个人的慕容流水。冷漠的眸子透出的那点温情,和他数年来不变的心意一样,弥足珍贵。
她不晓得每年这时候帝王都去了哪里?但只要帝王能好过一些,也就够了,她相信无双也是这麽希望的。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不歇会儿?」
「朕不累,朕觉得今晚特别有精神。」
华容无语,平素他不累是因为他没有感觉。此时他不累却是因为他太有感觉,满心的兴奋,没有办法累。
他的兴奋太明显,正如他的绝望也是恁地令人心碎。
华容看著他,想了下忍不住还是开口了,「皇上,太子那边,您有空还是得拨出时候陪著,毕竟是个孩子,需要陪伴。」
慕容流水的脸瞬时变得漠然,「他又闹脾气了?生在帝王家,这样可不行。再多找几个师傅吧,多磨磨他那性子,一直如此朕该怎麽把皇位传给他?」
华容欲语还休,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不该被这麽对待。慕容流水不把他当自己孩子,只是强硬的要他长大,好让他把皇位这烫手山芋交出去。
她不忍心孩子,但也不忍心苛责眼前这个帝王。
她又能苛责谁呢?悄悄福了个身,不忍再看帝王将手中信纸视如珍宝的模样。
无双唯一留下的,也仅是那封信,能安慰慕容流水的,似乎也只剩那封信。
为了不负无双心愿,慕容流水没随他而去,一肩扛下了这重责大任。可人没死、心却死了,这几年的行尸走肉,所有人都看在眼哩,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什麽。
所以三年前的遣散後宫,纵然所有臣子都反对,但也只敢再私下议论,没人敢再埒虎须。毕竟初时为了无双,慕容流水也杀了不少人。
这废後宫,大伙儿心里有数是为哪桩?
废後宫没人敢劝阻,一来是这天下太平,慕容流水功不可没;二来是已有皇子继位,纵然应再开枝散叶,但提出这意见,无非是跟国丈和皇帝作对;三来是大家都默认了帝王的痴心,反正这是後宫私事,不祸及天下,谁又能干涉呢?
日日望著那一头白发,大家都心惊呀。
无双走後,慕容流水留下华容,华容的身分地位一直是暧昧不明的。
她不是皇帝的妃子,但却照料皇帝的所有事。除了夫妻名称及亲密关系,华容比皇后更像慕容流水的妻子。
宫里头纵使华容的身分地位不高,但人人都待她恭敬有礼。有人眼红看不过去,时常在私底下碎嘴,但和华容交情不错的江公公一派,也会予以反击。
而这些後宫里隐晦之事,华容一向不在意,她和慕容流水一样,在意的只有无双而已。
如今,能同慕容流水说无双的,也只剩华容而已,毕竟没人能比华容更了解无双。
一个人一生中能提的事儿不多,讲了五年早已讲到尽头。然而同一件事到了慕容流水听到都能背下来的地步,他还是喜欢让华容说。
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听,就是不腻。
华容不懂这是怎麽样的缅怀心情,她也不想懂,那是会将人淹没、会让人窒息的深沉情绪。
现在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已让她镇日忙得头昏眼花──就是照顾那可怜又可爱的小祖宗。
生母早逝,生父无情,纵容身分尊贵至极,但却也是孤苦无依的小皇子。这几年是她一点一点的看著、照顾著,她和小皇子确实宛如亲生母子。而这层关系,又让好事者,在她的暧昧身分上的谣言更添一笔。
可是,华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伺候无双那几年再难听的都听过,这几年的又算得上什麽?
华容退出了深沉的帝王寝宫,俨然成为她所有情感寄托的小皇子,才是此时旋绕在她心上、最是牵挂的人。
「华容姊,殿下正在寻您呢。」
华容听了皱眉,「殿下还没睡下?」
「殿下说没您陪著,他不睡。」
「殿下真是......」华容嘴里念著,唇边却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口,但太子真的就等同於她的孩子,孩子依恋著母亲,哪一个母亲会不高兴呢?当然是欣慰极了。

春城无处不飞花-21

绝艳将脚浸泡在河水里,那股冰凉劲儿让他舒服的微眯眼。他边哼著曲调儿,边看著一旁找药草的成尚德。
「今儿个咱们绝艳很开心?」
「是呀,绝艳很开心。」
「为什麽?」
「因为可以玩水水。」绝艳开心的大力踢了下水。
「小心点,别溅湿了身子,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绝艳任性地扁嘴,「湿了有什麽关系?尚德最吵了。」
成尚德走到他身边,宠溺的捏捏他鼻子,「嫌我吵?那下回不带你出门了。」
绝艳听了立刻委屈的哭丧著脸,「尚德好坏,尚德只会欺负绝艳,绝艳好可怜,绝艳好可怜......」
「少来,装哭没用,以为我还不了解你吗?」
绝艳一听,立刻低垂下头,安静的不发一语。
成尚德觉得不对,才要开口说什麽,绝艳立刻抬起湿红的眼眶,指著眼角的泪珠,然後用力一眨让它滑落。
「绝艳没有骗人,绝艳哭了。」
成尚德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心疼。他真拿绝艳没办法,什麽都要强,连装哭这随口说说的玩笑话,也要拿来做文章。
他擦去那泪痕,「好、你没装哭,我错了,行吧?」
「那你还会带绝艳出门吗?」
「会。」不会成吗?
绝艳立刻毫不遮掩地笑了开来,「那我原谅你了。」
成尚德看著他的笑容,任他向他耍著小脾气。事实上他喜欢这样的绝艳,任性的绝艳、孩子气的绝艳,他都好喜欢。
绝艳看著成尚德的眼神,总觉得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他不喜欢、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喜欢。尚德对他好,他为什麽要不喜欢呢?
绝艳想不透,知道要是再想下去,头就会痛痛。所以,摇摇头,转开视线,不看、不想,这样最快乐了。
看著好漂亮的水,闪闪发亮的,又凉又舒服,他心里就无比的快活。
最近他梦里那个人,会对他唱歌,他觉得好开心。就是刚刚唱的那首歌,真的好好听、他好喜欢,所以就努力把它记下来。
不过,他不会告诉尚德,不晓得为什麽,就是不想告诉他。梦里的那个人是他的,他的歌也是他的,尚德不可以学、尚德不可以跟他抢。
嘿嘿,这是他的秘密,虽然他喜欢尚德,可是尚德也不可以知道这个秘密。
成尚德看著他对著水面傻笑,不禁好奇地问,「在看什麽?这麽好笑?」
「没有、我没有看什麽。」绝艳急忙否认的样子,实在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成尚德也被激出了好奇心,「绝艳有秘密?绝艳不跟尚德说?绝艳已经不喜欢尚德了,是不是?」
「不是、才不是,绝艳没有不喜欢尚德,转过来。」
绝艳气急地看他可怜委屈别过脸不看他的那样子。他才没有不喜欢他,不,他是不喜欢他,不喜欢他这样可怜。
他伸手想捉住成尚德,可成尚德却跟他拗上了似的,拼命闪躲。
「啊──」绝艳尖叫了。
成尚德努力掩藏住自己的笑容,心里明白绝艳生气了才会这麽尖叫。如果再让他知道他是逗著他玩的,他肯定会气疯。
没办法,谁让他喜欢看他紧张自己的表情。当然也有一点点报复意味,谁让他还不肯清醒过来回应自己的感情呢?
绝艳气坏了,他整个身子扑上去,将成尚德的肩压在地上。
「我要你看著我、要你看著我,你为什麽不看我?」
成尚德差点笑岔了气,「好了,我这不是看著你了?」
绝艳眼里冒著火,表情特别认真,「尚德,绝艳没有不喜欢你,知道吗?」
成尚德被他明媚的美丽给夺去了心魂,顿时眼神也温柔起来,「绝艳没有不喜欢尚德,意思是绝艳喜欢尚德,是吗?」
绝艳认真的点头,「绝艳喜欢尚德。」
成尚德心一震,「你知道什麽是喜欢吗?」
「喜欢?」
「对,你知道什麽是喜欢吗?」成尚德屏息以待。
绝艳想都没想,用力的点头,「无双知道,无双就说喜欢尚德啦。」
成尚德看著他认真的脸孔,他激动地颤抖著手,轻轻地、轻轻地触碰,他令人心疼、伤痕累累的美丽脸庞。
「我等到了吗?绝艳,我等到了吗?」
绝艳眨著明媚大眼,「等到什麽了?」
他想了想,坐回原来位置咯咯地笑了起来,「尚德你这样好好笑,笨笨的。」
成尚德看著自己落空的手,他觉得自己好笑?是这样吗?
绝艳看了他一眼,皱著眉拉他,「尚德起来,等一下会脏脏。」
成尚德顺势拉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住,然後施力将他拉到到了怀里,双臂轻轻地拥住了他。
温情的话还没说出口,绝艳先是呆愣了下,然後气急败坏地、二话不说地,先尖叫再说。
「啊──」
成尚德从来都很能释怀他的反应,但今日却说什麽也不放。不论怀中身子如何挣扎扭动,他就是抱得死紧。
绝艳觉得好生气,他不知道为什麽那麽生气。他讨厌他和他这麽近,讨厌他身上的味道,讨厌他那麽用力,他讨厌他这样对他。
说不出为什麽,绝艳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一样的讨厌。
他尖叫、他挣扎、他抵抗,越是抗拒不了的强硬,越是让他讨厌。甚至还有那麽一点恐惧,而这份恐惧更加深了他厌恶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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