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无处不飞花----柏灵
  发于:2008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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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流水还没开口,绝艳笑嘻嘻地晃了晃慕容流水的手。
「天佑喜欢绝艳,天佑看到绝艳会笑,天佑说的,太高兴就会笑。」
慕容流水温柔地应声,「是吗?」
「是,天佑看到绝艳都会笑。」他认真的强调。
「好,天佑看到绝艳都会笑。」
像是得到认同,绝艳的笑容更深几分,看在慕容流水眼里,他脸上的疤痕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丽,反而更美上几分。
他握著他的手,想著无双化名绝艳站在他身旁的心情,想著他是否会怪罪他认不出他,他真恨当时怎麽没发现他的无双其实一样的美丽?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只是恋上他的容颜?
他的无双、他的绝艳,那份始终浓烈的感情,五年後依然相同吗?还是早已分给了前面的男人?
慕容流水歛藏住心思,专心地和绝艳说话,他不想多想,只想把握一刻是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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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那人是谁?」
成天佑年岁不大不小,但性子早熟略懂一些什麽,知道自己的爹爹时常为叔叔伤神,但叔叔却从没这般亲腻地待爹爹,因此有了一点敌意。
先不说那个陌生人,光说叔叔就好了,他简直比平常还要孩子气,整个人是赖在陌生人身上的,整顿饭下来,也不曾看过他一眼。
成天佑不懂,但打从心里不喜欢这完全变了个人的叔叔,他真不懂那个陌生人有什麽好,他甚至比爹爹凶,夹了一堆叔叔不爱吃的菜给叔叔吃,叔叔不要、他还会瞪人。
可叔叔也奇怪,平常要是不高兴就会发脾气、大声嚷嚷,今儿个却不知怎麽了?只是闷闷地听话,陌生人随意逗逗他,又笑得十分开心。
成尚德揉了下儿子的发,「他是叔叔的朋友,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睡了。」
成天佑还想说什麽,但敏感的知晓现在时间不对,尤其爹爹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不禁又偷偷瞪了陌生人一眼。
「好吧,爹,天佑先去睡了。」
「嗯。」
成天佑犹豫了下,走到绝艳面前,「叔叔,天佑要睡了。」
「你要睡了?还好早不是?」
「不早了。」天佑想了想,向绝艳伸出手,「叔叔和天佑一起睡?」
绝艳偏过头,「你要一块儿睡吗?」
此话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成尚德和成天佑一个黑了脸,一个惊讶的不知所措,还以为闯了祸;而慕容流水则受宠若惊的凝睇著绝艳。
成尚德抢在慕容流水之前出声,「天佑,爹有话和叔叔说,你先去睡吧。」
成天佑转头以眼神道歉,然後便立刻回到房里去,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
绝艳一脸困惑地看著跑得飞快的成天佑,「天佑不是要和我一块儿睡?怎麽先跑掉啦?」
慕容流水轻声说道:「他困了,你就别去吵他了。」
绝艳瞪了他一眼,嘟囔著哼道:「我才不会去吵他。」
「是吗?」
「当然是。」
慕容流水看了成尚德一眼,「绝艳,你也困了吧?」
绝艳刻意睁大了眼,「我不困。」
他莞尔,「乖,去睡觉。」
绝艳皱了眉,但还是没说什麽,起身还顺便要将他拉起,「你也该睡了,还有尚德也要睡了。」
他低笑著抽回手,「床挤不下。」
绝艳眨了眨眼望向成尚德,「挤不下吗?」
成尚德眼神黯然,勉强扯出个笑容,「绝艳,先去睡吧,我送慕容公子回客栈去。」
绝艳回头看著慕容流水,「回客栈?客栈是哪里?这里不好吗?为什麽要去客栈?你不要绝艳了麽?」
他眼眸蓄著泪,「绝艳喜欢你......不去客栈嘛......」
绝艳觉得胸口痛得好想哭,只要一想到好舒服的人要走了,他就痛得像要死掉一样,喝好苦的药都没这麽痛。
绝艳泪涟涟地拉著他按向自己胸口,「好痛,绝艳病了,你害绝艳病了,不可以走。」
慕容流水顾不得成尚德的感受,连忙将人儿拉进怀里安慰,「不走、不走,怎麽说哭就哭了呢?」
绝艳抱住他的腰,不客气的将眼泪擦到他身上,「你不走?」
「不走。」
绝艳吸吸鼻子,「那咱们去睡了。」
慕容流水不语,只是轻揽著绝艳纤瘦的身子,然後看向成尚德。
成尚德握紧双拳,转过身,「我也去睡了。」
绝艳眨眨眼,不解成尚德背过身去做什麽?但他不在意,回过头拉著好舒服的人,脚步轻盈得像在跳跃,伴随著银铃般的笑声,直直往房里去。
「我等你。」成尚德忽然迸出一句低沉而有力道的话语。
慕容流水略停下脚步,引来绝艳的疑问,他微笑安抚地轻拍他的脸,然後揽著他的腰进房。
关上房门,绝艳像只小鸟儿不停喳呼,「等你什麽?尚德等你什麽?」
「没事。」
他皱了一张脸,「骗子,你是骗子,绝艳生气了。」
慕容流水拉过绝艳拥在怀里,落在他腰上的双臂蓦地收紧,将脸埋入馨香的颈项,一时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完全裸裎在伊人眼前。
他喑哑的诉说著想念,「我......好想你。」
绝艳皱起眉,似懂非懂,最後选择同样的环住男人,「绝艳困了。」
慕容流水一时哭笑不得,自颈项间抬起脸和他对视,喃喃地道:「你这样也没啥不好,你是坦白的。」
绝艳听不懂得皱眉,然後又撒娇地睐他,「我困了,睡觉嘛。」
他忽然觉得好舒服、好想睡,不晓得为什麽,好舒服的人让他觉得晚上一点也不可怕,而且仔细听,也没有好多人在哭的声音。
慕容流水任他将他拉到床边,他轻笑著蹲下身替他脱鞋,然後替他褪下外衣,最後噙著笑凝睇著不得閒的伊人。
见他快将自己的衣衫撕破,仍是倔的不肯求援,漂亮的十指和华衣不停纠缠,他十分肯定依他的脾气,明日他可就没衣好穿了。
不想明日太狼狈,慕容流水覆上他的手,和他纠缠的换成了自己的手,领著他解开自己的衣,只馀下单衣。
不能裸裎相见,慕容流水忍住私欲,不愿让单纯天真的人儿,再为他染上污尘。
情字太伤人,他想成全他的无忧快乐。
躺上绝艳为他留下的位置,原本失落於两人之间微妙距离的心,在胸膛承受了沉甸甸的重量後,失落不翼而飞。
绝艳趴在他的胸膛上,十分熟稔的找著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胸膛之下沉稳的心跳声让他舒服的闭了眼。
「说话......」
「想听什麽?」
慕容流水先是惊讶,然後抚著他丝缎般的乌黑长发,以前的无双也喜欢在睡前要他说话,他说......
「说什麽都好,我想听你的声音。」
慕容流水再次惊讶,他对他的眷恋是否和他的习惯一样,都没有忘?
他拥紧他,「那我跟你说个故事。」
「嗯......」绝艳闭起了眼,专心听好舒服的声音。
「故事从一个失势皇子因为皇位之争,而被手足陷害险些丧命开始。他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麽完了,可就在这时候他遇上一个......」
绝艳没听他说完,就沉沉地睡著了。
这一次的梦不再让他痛,不再有奇怪的哭声,没有血、没有月亮。
他看见太阳,看见一个很模糊的人在对他笑,那个人抱著他,那个人亲吻他,那个人让他哭,但他却不想放开相握的手。
有水、有花,他和他一起飞在天上,他和他一起坐在大树上,那个人的容颜模糊,但眼神却让他觉得自己好珍贵。
他觉得自己像宝贝,好珍贵的那种,比他捧著大婶儿的面舍不得吃的珍贵还多。
他想哭,可是胸部那里不会痛,反而是热热的、酸酸的,和热呼呼的酸辣面有些像,又好像不一样。
绝艳傻傻地笑了笑,反正就是好舒服的人。
就像好吃的汤面、糖葫芦,又像豆腐脑儿,不管像什麽,就是好舒服,让他可以好好睡觉。
梦里,痴儿得到幸福,梦外,有人抱著痴儿也感到幸福。
这样的宁静、这样的简单,对於他们而言都久违了。
慕容流水闻著熟悉的香味,拥著熟悉的略为冰凉的体温,享受著熟悉的依赖。
他和他不能说不爱,实在是太相爱了。
因为太相爱了,所以都忘了『任性』吗?

春城无处不飞花-24

仰望著宁静夜空,又到了月央之时。
轻微的动静,让成尚武明白那个男人来了,歛藏起满腔悲伤,他依旧背对著他。
「你说你五年前就知道了?」
「是。」
「那为什麽五年来,你能做到不闻不问,今日却要对他伸出援手?」
「我即便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也不代表我对他不闻不问。今日之事是个意外,难道我要眼睁睁看著他被轻贱?」痴傻了的人儿更需要呵护,怕他这种人趁虚而入,为何不好好看著?
「你是说我没有能力照顾好他?」
慕容流水蹙眉,「你需要好好冷静。」
「冷静?你要我怎麽冷静?」
「那你也不该对我发这种无谓的脾气,搞清楚你是谁、我是谁。」慕容流水自认没那麽多容忍心,尤其是他此生永远不会释怀的情敌。
成尚武冷哼,「我都忘记你现在已经高高在上。」他回过头,狠狠地在慕容流水的伤口上插上一刀,「怎样?用无双的血换来的皇位坐得还安稳吧?」
慕容流水的表情依旧是一派冷漠,「你想激怒我?还是激起我的愧疚?你以为一个帝王需要这些?」
成尚武步步进逼,即便他看起来无动於衷,但只要他对无双有一点情,冷静的表面之下,恐怕早已快失去理智。
「是不需要,若不是你够冷血无情,又怎会对无双的死心塌地视而不见?」
没有露出成尚武想看的怒意,慕容流水处变不惊,「何必?我过几天就会回宫,便是占著绝艳也没有多少时间,何况我本来就没有那个意思,你担心什麽?」
成尚武抿唇,「什麽意思?」
「我可以给无双最好的生活、最无微不至的照顾、最崇高的地位、最令人欣羡的富贵、权力。何况无双对我的心,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让他再一次爱上我,这并不是难事。」
成尚武眯了眼,这样刺耳的言语,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慕容流水,你──」
慕容流水徐缓地打断,「听我说完,谁来看我都比你更有资格将无双带在身边照顾,但你知不知道为什麽我选择远远的看著他,而不是将他带来身边?」
等了半天,等不到回应,慕容流水早料到,於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因为你能给他我永远给不起的东西。」
成尚武一愣,什麽东西?
「宁静。」
他怔楞地重复,「宁静?」
「这是无双没有说出口,却一直渴望的东西,一开始我有能力给,但被你妹妹、无双的师姐破坏了,从此我就再也给不起了。」
成尚武无语,当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那张人皮面具是他的杰作,无双化名绝艳,慕容流水认不出他,也是他动的手脚。
他用药水稍稍改变了他的容颜,不明显的细微改变,是无双的要求,也是他的私心作祟。
慕容流水锐利的眼直直地望进他眼里,「当然,我相信这你也有份。」
成尚武心虚的垂下眼眸,他的确一心想让他们俩人错过。
「不过,说这些都於事无补。」
「这和宁静有关系麽?」
慕容流水靠著树,黑暗垄罩住他,月光映不出他的表情。
「无双他爱我、他非常爱我,可笑的是这也是他痛苦这麽多年的原因。」
「那是因为你太冷血。」
「......是吧。」
成尚武没有再说话,不再刺伤他,是因为他的承认,使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越爱我、就越痛苦。他越想迎合我,越想我快乐,就越是逼自己做出他不愿意做的事,我想你很清楚。」
风吹过两人的脸颊,吹动树梢,吹来了乌云掩住月光,却吹不走越来越令人窒息的沉重。
「他的性子......倔强又死心眼,所以他痛苦却离不开我。他一直想好好和我相爱,他不想认输,结果是将自己逼入死地。别说外人,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快乐,但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麽解套,这麽一拖就是十几年。」
他叹息,叹息之中有著庆幸,「幸好五年前的那场局,让这些痛苦结束。」
「你是该得意。因为除了一开始,无双不曾这麽无忧无虑的笑著,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孩子气的撒娇耍赖,这样的无双,才该是无双该有的样子。」
成尚武忽然有点懂,「所以你即便知道他在哪,却还是没有将他带走,因为你想要无双继续轻松自在的活著。」
「聪明。」
成尚武看著树下那片黑暗中,地位高高在上的男人,「你不曾想过要将他带回身边?你有权有势,无双不见得会继续不快乐。」
「成尚武,你、那个孩子,无双剑下生还过多少人,我问都不用问,甚至不用查,我都一清二楚,你知道为什麽吗?」
成尚武一震,隐隐知道答案。
慕容流水没有给答案,他只是雍容沉稳地从黑暗中走出,他的霸气和尊贵的王者气势,不必靠排场,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得不臣服。
不容易的不只是这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还有能够歛藏这样气质的能力。
成尚武此时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慕容流水城府之深沉,不是他所能度量。换句话说,他之前是瞎了眼才看不出这男人有多不好惹。
「我想成全无双的快乐,你只要清楚的知道这个就行了,剩下的你就不必过问。」
成尚武看著幕容流水从容离去的背影,眼前的慕容流水很是陌生,还是说他从没好好看过这个何以让无双心折的男人?
他才知道,他拿什麽去跟他争无双?
而此时,他也忽然懂得,无双对他和妹妹不是完全没有情分。
这个深沉的男人,对无双的背叛一恨就是十年,但同时也说明了一件惊人的事实。
如果当年,无双毁容的事情曝光,谁能阻止这个用眼神就让人心惊胆颤的男人?
没有!
没有人能阻止疯狂的猛兽。
成尚武歛眸,他一直想问无双为什麽慕容流水这麽冷血,让他这麽痛苦,他还要爱他?
此时他却想问,如果有一个人这麽爱自己,自己能不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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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艳醒在慕容流水怀里,揉揉眼抬起头,看见男人熟睡的容颜,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快,脸好热、身子也好热。
他眨著眼,神情有一丝恍神,带著一点迷恋的将脸颊靠著他的脸颊,轻轻的蹭呀蹭。
「在做什麽?」
绝艳吓得蹦地离开他的脸,但很快地又被揽回去。
「吓到你了?」
绝艳抱著他继续蹭呀蹭,「吓到绝艳了,你是故意的?坏人。」
「我都没问你偷偷在做什麽?」
「做什麽?」绝艳脸刷地染红,「哪有做什麽?」
「你在害羞。」
绝艳眨著大眼,摸摸自己的脸,「这是害羞?」
「不然呢?」
绝艳想了想,「我不知道,我饿了,好饿、好饿。」
「一会儿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绝艳开心的直点头,「好呀、好呀,去那儿玩?」
慕容流水温柔地牵他下床,「你有没有特别想去那儿?」
绝艳任他帮自己穿衣、套鞋,「不知道,你去那儿我就去那儿。」
慕容流水捏捏他的鼻子,「不许随便对陌生人这麽说。」
「陌生人?」绝艳想了想,用力的摇头,「陌生人是不认识的人,是坏人,可你不是不认识的人,不是坏人。」他指了指床,「昨晚我们还一起睡觉,你忘了?」
他忽然咯咯地笑起来,「你比我还傻,笨笨的、跟我一样。」
慕容流水心中一动,「绝艳不傻、不笨,你呀,聪明得让人伤脑筋。」
绝艳先是愣了下,然後怯怯地、期望地看著他,「绝艳不傻?不笨?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谁说你傻、你笨啦?」
绝艳低下头,拉著他的衣襟,「很多人,大婶儿说过、李大伯也说过,大娘的儿子大牛也说过。」
慕容流水笑了笑,「才怪,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他们才是陌生人,不知道绝艳聪明的,都是陌生人,对陌生人不用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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