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雪落无痕
雪落无痕  发于:2008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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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肌肤细得仿若透明的身体此时悄悄笼着淡淡的晕红,均匀修长的双腿无力地半倚在桌旁,略微地轻颤,白玉的纤指缓缓进出那未加掩饰的入口,竟是慢慢变为熟透般的樱桃色,无比诱人。
如此媚人,如此煽情。
虽然身为男子,却仿佛比记忆中父皇的妃子更胜一筹。妖艳而不可方物。
一时之间恨不能将他一把揉入怀中,一口吞入体内!
“皇上……”
惊呼声稍起,一时间红绳散落,帏帐轻垂。
只余那宫中微灯,在不断的娇吟声中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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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1:《清朝野史大观》:迨弘历中叶,和珅以满洲官学生,在銮仪卫选舁御舆。一日驾将出,他猝求黄盖不得。高宗云:“是谁之过与?”和珅应声曰:“典守者不得辞其责”。高宗闻而视之,则似曾相识者。骤思之,于何处相遇,竟不可得,然心终不能忘也。回宫后,追忆自幼至壮事,恍然于和珅之貌,与妃(即释2中的“妃”)相似。
释2:《清朝野史大观》:当雍正时,世宗有一妃,貌姣艳。高宗年将寇,以事入宫,过妃侧,见妃对镜理发,遂自后以两手掩其目。盖与之戏耳。妃不知为太子,大惊,遂梳向后以击之,中高宗额,遂舍去。翌日月朔,高宗往谒后,后瞥见其额有伤痕。问之,隐不言。严诘之,始具以对。后大怒,疑妃调太子也,立赐妃死。高宗大骇,欲白其冤,逡巡不敢发。乃亟返书斋,筹思再三,不得策。乃以小指染她,迅返妃所,则妃已缳帛,气垂绝。乃乘间以指X印妃颈,且曰:“我害尔矣!魂而有灵,俟二十年后,其复与吾相聚乎。“言已,惨伤而返。
章二
九连环
(二)
时间一瞬已一月。
一个月里,弘历几乎夜夜让和珅陪侍;而几乎相当于软禁在宫中的和珅,每日除了写信给冯氏报平安,也没有忘记和琳的例常生活费用。
其实和琳此时也已经在工部做了笔贴式,然而对弟弟过度的关心总还是让他按月支付。
这一日,和珅又在宫中无聊,忽从门外传来“皇后驾到”,不由得惶恐,立即迎了出去。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然而皇后只在椅上坐了,微微点头,并没有让他起来,“把脸抬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和珅直起身子,看清了眼前凤銮霞被不怒自威的人——现今后宫之主,皇后乌喇那拉氏。
“听闻皇上最近都没有临幸后宫,完全置之前排好的次序于不顾。已经有不少嫔妃来跟我哭诉——这几天你都在皇上身侧,可知道其中原因?”
皇后深吸了口气,却是不动声色地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眼前的脸孔细致而妩媚,明明是男子,比起六宫佳丽,却是多了一分妖艳。虽然是恭恭敬敬的神态,却已经在平静中透出魅惑来——尤其是那双狐眼,真不知道倘若勾起人来会是怎样不可想象!
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男是女,都无法抵抗他的诱惑吧!
然而此时这个男人略带着疑惑,却很冷静地跪在她面前:“回您的话,最近国事繁忙,皇上许是有些过度操劳了。”
“操劳国事吗?”皇后冷冷从鼻里哼出口气来,“主子操劳,你做臣子的也尽力服侍了吧?”
“回您的话,服侍皇上给皇上分忧是微臣份内的事情。”和珅接得很快,既避开了关键又回答了问题,皇后不禁暗中点起头来。
于是微微向前探出身子,问:“你知道替皇上分忧,这很好;那愿不愿意为皇后分一下忧呢?”
“娘娘让微臣做什么,微臣一定尽全力办到。”和珅头也不抬,朗声答到。
“那好,”皇后微点头,“其实也是为了皇上——太过操劳有碍龙体,你也劝劝皇上,不要太专注于‘国事’了!”
说完,就叫了声“摆驾”,一行人又忽啦啦地走了个干净。
待到所有人都从屋里消失,和珅轻轻眨了眨眼,吐出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些日子在宫中,别的也没什么,就是后宫的事听了不少。这乌喇那拉氏,本是住领那尔布的女儿,在弘历为宝亲王时,便成了他的侧福晋,皇上对她并不甚喜爱。在孝贤皇后富察氏仙逝后,太后提出六宫不可一日无主,而皇上孝顺是出了名的,这才依了母命立她为后。
根据下人们所说,这皇后是个嫉心很强的女人。身为皇后却如此善妒,后宫何止三千!
然而很快他不禁地苦笑——不想他堂堂一个男子,也有被女人嫉恨的一天!
罢了罢了,他轻轻地摇头。
——也许,这就是他碰到的第一环吧。
自从皇后来过,和珅虽然没有说,皇上却像是从别处有所听闻。
“……在宫内住了这些日子,有些想家了吧?”照例是一番云雨,弘历却没有像往日般睡去,只是搂着怀中呼吸仍未平稳的人儿柔声问着。
“回皇上的话,能够服侍皇上是奴才的福气。”
抬起来的眼眸还带着雾似的水气,软软的声音带着情事刚毕的沙哑;那神情,不经意间已经是透着无比妩媚。
看着眼前的尤物,弘历低下头,再次轻啄了那柔嫩的薄唇。
“明天,你回一次家吧。”
“皇上?”那狐媚的眼眨了眨,却是疑问的语气。
“虽然很不想让你离开,但英廉已经快跪下来求我放人了……”似是想起今日早朝的情形,弘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瑰色的眼睑轻垂了下去,帘子般的睫毛将清澈的眸子无声地遮住。
“朕已经让呼什图给你在养心殿附近收拾了一处偏殿,做你日后入宫暂居之所。”弘历见他不说话,声音里益加温柔。
“……谢皇上……”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眨动了几下,声音里竟是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
“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之间哭起来?”抬起那张清秀的脸庞,却发现他眼中朝露般晶莹的液体早已在那白玉的面颊上滑下痕迹。
那轻咬着的下唇,那低垂着的视线——如此让人心怜,如此让人不舍!
“回皇上的话……奴才,奴才是因为想着要跟皇上分开了,所以……心里难过……”嘴上才这样说着,眼里忽闪的泪水已经再次地滚落出来,从那完美的下巴无声地坠下。直看得人万分心疼!
“朕也舍不得你离开啊,没有你在身边,只怕要食不知味夜不成眠。”皇上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皇上……”玉臂轻轻环上他的脖子,面对如此主动的无限诱惑,弘历禁不住开始了再一次疯狂掠夺。
……
身体沉溺于欲海中,和珅心里却是无比明白。
——现在的自己,仍不是能在宫中立稳脚跟的人。纵然皇上心怜,却仍是不得不为了皇后的稍稍指责谴离。
人都说首环易解,却是一起头已经碰上了如此难题……
然而,只要将皇上的心抓住,他就没有输,他就一定还会再回来!
……
眼里已是一片朦胧,却让自己显出更加妖媚的样貌;娇喘之声断续从口中逸出,只是更加煽情——虽然这是一个意外,对于他,却并未觉得不宜。
只是,今后要让皇上,就算下了床也离不了他。
……
绿叶似乎一夜之间全部泛了黄,不多久深秋的风已经扫尽了街边梧桐叶。
待到初雪将所有活物封在家中时,寒冷的冬天正式宣告到来。
炭盆闪着点点的红星,兹喳的灼烧声响遍了安静的屋子。一会儿,冯氏便端了盆冒气的热水进来,放在床前地下,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珅哥,你好点了没,我给你煮了姜水,泡泡脚会舒服些。”说着便掀开被子,却心疼地看见床上惨白着脸的丈夫皱紧了那俊秀的眉,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额边滑落,枕头上已经湿了一片!
——和珅腿上有旧疾,是小时家贫冻出来的。(注1)
那时家里冬衣很少,他就把自己的都让了弟弟,从而落下这个毛病。每到积雪的日子,他都会被这种钻心的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
看着冯氏细心地为自己搓脚,和珅心里几分温暖,几分感动。冯氏是他的亲人,是他身上的一块肉,对于他是不可或缺的。然而这只是身上的肉,没有长在心里。
……心里,挂念的是另一个人。
自从上次他回到家中,几个月来一直都是与当初一样宫中轮值。偶尔碰上皇上外出,也只是静静跟在仪仗的最后面——皇上似乎早已经不记得他这个人,连正眼也不曾向他看过一次。
那些温柔的枕边话语还在耳畔,清晰得仿佛昨日;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梦一般不真实。
现在在皇上身边的,是容妃。
大概是自己前脚刚回来,后脚就被送入宫中的。进宫时还是贵人,不到一月已经封了妃。听说是回族族长之女,和卓氏。容貌自不用说,难得的是身上有异香——虽封为容妃,私下却被宫里人称为“香妃”,深得皇上喜爱。
……
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竟会把天子一时的戏言当了真——谁不知道天底下最负心的就是他!
也许皇上不过一时新鲜,过了,厌了,也就忘了。
……何况,还是个男人。
只可怜了自己,竟妄想抓住这么一只游戏花间的蝶。
……
天气刚刚转晴,皇上就摆驾出了宫。
观赏着仍未融化的积雪,一路跋涉终于到了曲阜。
河督萨载、山东巡抚苏绩迎出几里地接驾,御驾所过之处百姓跪于道旁高呼“万岁”喊声震天。
和珅拖着病体,夹在数百名侍卫之中。
刚至行营,皇上就召见了萨载和苏绩以示勤政。周围一片肃静,只听君臣问答之声,侍卫们静立四周充耳不闻。
忽报领侍卫内大臣阿桂急见,准入。却是手拿边报。
侍卫接过边报,行至皇上跟前恭恭敬敬呈上。弘历打开一看,却是一名朝廷要犯从拘囚地逃脱的事。
当下皱起双眉,现出微怒神色,只将手中边报一折,用力掷在桌上:“虎兕出于柙!”
这句话说得缓,却很有力。然而在场的人听到却都不解其意——皇上在下令,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呈报的阿桂不禁地急出一身汗来。
这“虎兕出于柙”本出于《论语》,然而满洲大员多以荫生、战功、侍卫起家,选拔只看“满语射骑”,对汉儒并不注重,何况阿桂本就是手执长枪的武将!然而弘历不同,他对汉人文化很有兴趣——身为正一品大员,阿桂却连《论语》也不知,弘历不禁有些不满,于是再次重复:
“虎兕出于柙!”此次声音更大,语气亦更为坚决。
阿桂看向萨载和苏绩,他们亦是一副窘迫,不由憋红一张老脸。正在这上下不能的时候,斜里轻轻地插出个声音来——
“皇上,您是在说,典守的人不能推卸责任吗?”
阿桂恍然大悟,感激地寻声望去,却认得是英廉家女婿,不由得暗自里点头——当初英廉扯下脸皮来求自己,碍着几十年交情通融了他,想不到今天这孩子却解了自己的围!不愧是为他那宝贝孙女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才啊!
而和珅夹在侍卫之中,早已是被腿疼折磨得意识恍惚,只在那里强自苦苦支撑。却眼见得岳丈的老友,进宫后也对自己多方照顾的阿桂下不了台,心里一急,这才出口相助。却不料一开口,那强压住的一口气也散开了来,当下眼前一花,身体便软软地失去了力气。
恍惚中有人想把他拖出去,却被什么人喝止了。接着便感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很安心,所以立时间就失去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点起了灯,一个小侍女正照顾自己。
正想开口问,那侍女却开心地高呼起来:“醒了,和大人醒了!”随后便跑了出去。
和珅没有力气去叫她,便有点无奈地抬手压住了额——腿上的疼痛似乎好些了,不知道涂了什么,从皮肤向内透着热,却麻麻的连弯一下都很困难。
不多会儿门外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惊得他立时撑了起来,一时忘了腿上现状。
书房内弘历听说和珅醒了,立时放下手中奏折赶过来。刚一进门,却正巧看到他从床上滚落,便两三步赶到将他抱起:“你在干什么!腿都这样了还想去哪!”
“皇上……奴才,奴才只是想给皇上行礼……”看着那万分委屈的俏脸,弘历叹了口气,重新将他放到床上坐好,顺手拉过被子。
“你的腿是怎么搞成这样的?都这样了也不知请假,跟着跑了这么远,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回皇上的话……”和珅却顺着眼睛,很小声地回答,“这是自小就有的,奴才只是想见皇上,所以……让皇上操心,奴才真是罪该万死。”
那声音听来有些不对,弘历抬起他的脸,果然是又哭了。
“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爱哭!心里面怪朕没有找你吗?”
“奴才不敢……”和珅吸了吸鼻子,“皇上政务繁忙,奴才又如此卑微,自然是无法替皇上分忧的。”
“卑微吗……?”弘历微微一笑,“不过你就算是哭着,也比那些人笑起来迷人多了。”
“……皇上!”
“朕这些日子以来,可是一直都想着你的……”
“皇上……”
再次被那熟悉的双臂拥住,和珅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他放开了!
……
……
因为和珅腿上有疾,回程时皇上一直让他坐在自己马车内。
随行的大员们看了,大都心知肚明没人插嘴。
而回到京城不久,和珅很快从銮仪卫擢升为乾清门御前侍卫,同时兼正蓝旗副都统,常随圣驾左右。
至此和珅终于迈出了真正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虽然那第一环仍未解开,他已为此做好了准备。
——人心,始终也是那样难测然而易懂。
====
注1:和珅的腿疾,如果某女没记错,应该是某次打仗时受过伤…… = =|||
章三
九连环
(三)
回得京城,已经是新年将近。宫里上上下下一片繁闹,都为了春节事宜忙碌不已。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忙。
难得一日天气晴好,和珅便随侍弘历圆明园水榭读书。
近来,弘历让御医给他仔细诊过腿,却说是病根已久,去除很难只能慢慢调养。遵着医嘱,竟也真的渐渐好些了,虽仍是时时隐痛却不至难忍。因此才能一直跟在弘历身边。
说到日日随侍,和珅平日机灵又懂得皇上心意,才想着喝水他已亲手沏过来茶;才想着吃点地方小产,御膳房已按着他的吩咐送来了点心;哪怕只是咳几声,他已经捧着痰盂侍候着(释1),比贴身棉袄还要细心周到,直暖到弘历心上去。
虽说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到底也不过凡人一个,少不了七情六欲,甚至比常人更缺关爱对真心也就格外渴求。摆惯了冷面孔,弘历在和珅无微不致的爱护当中也不禁软了下来——宫中人只记得他身体微恙,只怕他脸色稍变;就算是六宫三千,也只会在他面前邀宠斗气,有谁像和珅能一直贴到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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