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张泉打掉我的手,不让我碰。他紧紧抱住被子,将自己包裹得和面包无异,好像是要保护自己。然后呆呆的看着墙。看着看着眼泪就那么不经意流了出来。
我紧张地问:"怎么了,不愿意吗?我不会勉强你的。"
张泉摇了摇头,笑着说:"这被子太软了。"
我抱他从被子里掏出来,纤弱的身子经不起用力拿捏似的,一用力就折了骨。
"再软也没有你软呐。"抱在怀里,硌得我生痛。
心也痛得不能自已。平日里穿上衣服的时候,只是觉得他很纤细,看起来身材不错,是个衣服架子。没想到衣服包裹之下的他,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只会激起人的兽欲,让人产生欺负他的欲望。
他热烈地回抱我,说:"进来。"
我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动作轻柔至极,每进一寸都看看他的表情,问他疼不疼。终于再我问过三次、他摇头三次之后他说道:"你不必这样小心,我那里不是很敏感的。"
那么狭小的一个谷道,被庞然大物侵入,怎么会不痛呢?
整个过程我十分顾忌他的感受,每一次他眉头微微有点皱我立刻停止了动作,等他拼命再我身上扭动的时候我再继续抽送,一来二去竟形成了默契。看到他下体渐渐昂挺,绷得青紫,我的手用力按上去,帮他射了出来。他趴在我胸口,默默地哭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我立刻感到不安起来:"怎么了,我还是弄疼你了吗?"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以后你不在了,你叫我怎么办?"
"除非你厌恶我,否则我怎么会不再你身边呢。"
"千万不要承诺,因为我不会相信的。"
我默然。承诺,是不应该轻易许下的。否则,太轻浮。
高潮过后,莫名其妙地空虚起来。
我们两人躺在床上,不停地抽烟。
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气声。
我摸着他身上或浅或深的疤痕,问道:"这里,还疼么?"
他摇了摇头说:"早就不疼了。"
"你受过很多苦么?"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又点了一支烟。
然后,轻轻叹气。
"你知道,我从小物质就贫乏,过年其他小孩子放烟花的时候,我家没钱买。我妈妈就带着我去舅舅那里磨蹭,旁敲侧击想让他分给我一点,但是我舅舅特别贪玩,他每年买的几百块的烟花炮竹不够他自己过瘾的。磨蹭了两个小时也没给我。那一年我没有烟花,等到第二年用一年的积蓄买了两百块的烟花,偷偷躲在后山,一个人,放了整整一夜,废了一包的香烟。此后每年我都不再缠着我妈买,她表扬我,说我懂事了,不再孩子气了。我笑了,笑过之后就哭了。
"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不需要。那时候我才七岁,七岁的孩子就变得没有欲望,没有任性,是不是很可悲?曾经那么喜欢的东西,始终得不到,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厌恶。厌恶了就不需要,不需要什么就不必因为得不到而痛苦。现在想起来,其实很可怜。缺乏物质的人总需要自我安慰。班级里有钱的同学常常炫耀,自己的一件衣服多少钱,自己的一块手表是什么牌子,我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心想有什么好炫耀,有什么好羡慕呢,因为我不屑,那些东西就一文不值。现在想想,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把他紧紧裹在怀里,问:"那你现在需要什么?"
他笑了笑:"我只需要人民币,这个正在升值。"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觉得悲从中来。
张泉,你从来不说你需要什么,是怕求不到而失望吗?
所以什么都不求?
你不说你想要什么,我怎么知道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烟灰弹到我的胸口。
然后用食指的指腹轻轻碾碎,在我胸口打着旋儿。
我不说话,由着他。
"后来上了小学,我妈每天晚上出去坐台,她骑自行车,出门的时候会遇到很多邻居。为了掩人耳目,她常常让我坐到她自行车后座,走到邻居门面前装模作样地说:‘小泉你和小朋友一起玩,就别和我去奶奶家了。'每天如此,真让我厌倦。和我一起玩的小孩子都知道我妈妈是做什么的,整日对我冷嘲热讽:怎么你今天不和你妈一起去你奶奶家了?
"你妈妈怎么天天去你奶奶家?
"开始我还撒谎说我奶奶身体不好,妈妈要去照顾。每天都说同样的谎言,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相信了。我想,我妈不是去赚不干净的钱,真的是去奶奶家了,她是个孝顺媳妇。
"可是后来奶奶死了,我就再也没有像样的借口。他们见面就奚落我--今天你去你奶奶家了吗?我每天都很不开心,再不敢和小朋友一起玩,因为我自卑。
没错,我就是婊子养大的孩子,当我想赚钱回报那个婊子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了。
"那些对我冷嘲热讽的人,我长大之后召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暗地里收拾了他们一顿。我很阴险,记仇不记恩,没有良心的。所以,要么你躲的我远远的,根本不要惹我,要么你就千万不要对不起我。"
他幽幽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嗔怨。我打了个冷颤,酝酿了许久说道:"我怎么会对不起你呢?只有张泉对不起甄浩,没有甄浩对不起张泉。"
"听说你小时候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他笑了,笑容里一如往昔的温暖,但语气有些轻浮。
"那都是装给家长看的。等上了高中死命弄了个住校名额,没有人管就撒欢了,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我和你恰恰相反。小学是个垃圾生,有一次考了个倒数第一,家长会之后回家被我爸打了一顿,几乎扒了一层皮,后来为了不再被打,我努力挤进了前三十名。"
"真不错。"
"我在补漏班,全班35个人。"
我有点想打自己的嘴巴。
"初中的时候人开始为未来打算,老师为了升学率整日宣传洗脑,说什么学习好就可以考个好大学,就可以找个好工作,赚钱,过好日子。
"人一但有了目的,努力起来就不那么费劲。于是渐渐的,我学习成绩很好。高中读的是重点,后来......人生他妈的的不公平。"
他冷笑一声。
"我爸和我妈都死了,我就没人管了。那时候我姥姥想把握送去孤儿院,但是我死活不去,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为什么不去呢?总算有人照顾。"
"孤儿院都是没家的孩子去的地方,我想......有个家。"
他的双目中晶莹闪动,最后努力地眨了眨眼,泪水又消失无迹。
我明白,他经历过太多世情,不会轻易地流泻自己的情绪。总把自己扮成刺猬,身上的刺固然可以很好保护自己,却不经意间伤到想抱他的人。
他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我当时真的一无所有,心想,一个人怎么可以落魄成那样呢。一抬头就能看见高楼大厦万家灯火,但是我找不到一个栖息的地方,我又累又饿,蹲在路边哭了起来。一个男人从车里走出来,让我上车。一个老男人,捡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回家,我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没有办法。他用了一顿饭,就买了我的身体。还真是廉价。"
他自嘲一笑,眼中已经干涸。
"不能因为你父母的错,而自甘堕落。"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是心虚的。
"我也曾经有骨气,骨气有什么用?我露宿街头的时候是没人可怜我的,我要吃饭、我要生存!自尊心是个好东西,因为我没有。
"给就给了,我说服自己不在乎,后来就真的越来越不在乎。可他是个变态,喜欢变着法儿折磨我,事后又对我十分温柔,哄我骗我,我发现自己渐渐离不开这种感觉了,明知道他说的甜言蜜语都是欺骗,可好歹,也有人愿意这样骗我呢。
他有个十岁的儿子,我晚上给他做饭,然后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我经常给他补课,他也经常把他的玩具和零食送给我,我甚至幻想过这样一辈子下去也好。他是个留守丈夫,后来他的老婆回国,他就把我赶走了。临走之前给我一千块钱,摆摆手像打发一条狗一样。我觉得我连一只狗都不如,狗可以有个窝住,直到死在主人家里的,而我,没有家。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有一天饿死街头,会不会有人帮我收尸呢。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不相干的人,对我再好我都不能当真,因为当我被一脚踢开的时候,我会摔得很疼很疼。"
我有些心慌。经历过这么多世情,他定不可能把我当真了。连笑容里都尽是敷衍。
张泉,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上你呢。
"我的第二个男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他人很好,很温厚,对我比他自己儿子都好。我不高兴他会哄我,但是不会哄他儿子。可他儿子太不是个东西。有一次我和大叔刚做完,大叔离开,他儿子拿着偷配的钥匙闯进屋子,把我按在窗户上死命地折腾我,像对待仇人一样,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样好玩。我浑身赤裸着,被按在落地窗户,整整一个小时。那是星海国宝的最高一层,我贴在窗上,整个星海广场就在眼下,地上每个人微小地像个蚂蚁,而我比起蚂蚁还不如。对面可以看到满是污秽的大海,当时很想撞破窗户跳进海里。不是因为耻辱,是因为太疼了。"
"张泉,别说了好不好?"我几乎受不了刺激,眼泪呼之欲出。
"你不想听,我却要说,我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肮脏。"
他语气平淡,眼神丝毫未闪烁,若不是看到他身上伤痕累累,我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会认为他只是编故事寻我开心的吧。
"那么我,是第几个?"
淡淡一笑,浑身都暖融融的,我词语贫乏,只能说笑起来真好看,让人向往。
"我也记不清了。"
我搂住他的脖子,问:"可不可以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么,你确定有那么多钱保养我么。"他淡淡地笑,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我尽量赚钱。"
"如果你以后结婚生孩子,我怎么办?"
"你也结婚生孩子,我还养着你,还养你的孩子。"
"我不会结婚,我现在喜欢男人。因为男人会哄人,不像女人,哄得累。"
"原来你是这样喜欢上男人的。我以后好好对你,我是说像朋友或者哥哥那样,你会不会变得正常?"
"或许吧。不过你永远都做不了我的哥哥。"
"为什么?"
"难道不觉得,我们俩在一起,是哄着你吗。"
我咋舌。突然觉得,如果能永远这样,也是一种幸福。
"没有什么是长久的,等你离开我那一天,才是我生不如死的时候。所以,我不会记得你对我的好。"
一个人太透彻太明白,最容易伤己伤人。
他的眼神,看似清明,实则深不见底。
对这个世界,他始终没有安全感,一个经历过那么多的人来说,很难相信承诺,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我要去一个新公司面试,所以起得很早。
醒来之后身边是空的。
有那么一瞬,我是心慌的。
推开门看见张泉端出餐盘,上面有牛奶、面包、煎蛋,他放到茶几上,对我笑了笑说:"刚想叫醒你的,你自己就醒了。收拾一下来吃饭吧。"
我充满惊喜。他将热牛奶放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感到手心的温暖一直蔓延到胃里。
吃完了饭,我在镜子前试衣服。他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面试不能太随便,你给我当个参谋,这两件衬衫,穿哪一件好看?"
"人那么帅,穿什么都好看。"
这个张泉,真会哄人。
我赤裸着上半身走到他身边,将胸口贴在他的脸上,问:"我若是不穿呢?"
他笑着推开我说:"你干什么,一大早晨就耍流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都不穿,那就是一堆俗肉。"
"什么?"我瞪着他。
"穿了衣服是帅哥,脱了衣服是禽兽。"他笑。
我有些失望。他非得说得那么现实吗?
我一脸邪笑:"不如......我今天献身吧。"
"你还是......别献丑了。"
我扑向他,在沙发上扭滚一团。许久之后他推开我说:"赶快去面试吧,看看你,发型都弄乱了。"
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对他说:"我走了。"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张泉,要幸福。"
面试出人意料地顺利,连二面都不用就可以直接上岗。这反而让我有些不安,对这家公司的前景也有些忧心。不过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先做一段时间,隔岸观火也好。虽然只是个销售助理,不过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假以时日完全可以胜任经理。
晚上我一回去,张泉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等着我。
黄白的一团团,旁边一叠砂糖,香甜的味道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我开心得差点跳起来。"雪棉豆沙!你还会做这个呢?"
这个张泉,真是处处给我惊喜。
记得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做这个给我吃,等我吃上了瘾,才知道落入了他的圈套。每次都以此威胁我,如果你做完了题,我就给你做雪棉豆沙,如果这个周末你不看电视把时间用在学习上,我就给你做雪棉豆沙。给我吃的时候,还不断训练我作文能力,要我用词语准确将食物描绘出来。
而现在,只是单纯的享受,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你小子,看不出来还有两把刷子啊。"
"哪里哪里,我有四把刷子,你还没看出来。"
吃了一口,油酥酥的,绵软香甜。
"老实交代,是从饭店里买的吧?"
"这是我看家本事,也是我对付你的武器。"
蜜罐还差不多。
"把你吃得肥胖肥胖的,没有人肯要你,你就是我的了。"
"行,以后每天糖衣炮弹都冲我来吧。"
我和张泉正在吃饭的时候,没想到韩小君来了。
自从我和安惠离婚,我们两个走动也少了。
时间长不联系,我竟然和他客套起来:"吃饭了么?"
"没有。"他可从来不和我客气。
张泉安静地拿了一副筷子,给他成了一碗米饭。
"随便吃点,我做的。"
张泉声音很小,他面对生人,有些腼腆。
韩小君的表情显然很纳闷。纳纳地说道:"哟,房子换主人啦。"
韩小君显然不是来蹭饭的,对桌子上的菜一点兴趣也没有。
"本来想找你出去喝酒的,既然这里有人......转过头问张泉,要不我们一起出去?"
张泉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说罢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吧唧就是一口,亲得我一脸油腻。
这动作倒像是故意做戏给韩小君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