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坦诚一点,还矜持什么。面对他的倔强,我又如何继续无动于衷。理智已经被击得分崩离析,什么也不想,只想跑过去,抱紧那个人,狠狠地抱紧。我顾不了那么多,即使水深火热,我也继续闯。
张泉看到我,错愕片刻,没想到他转过身,朝一个截然相反方向继续狂奔。我在后面狼狈地穷追不舍。他如此年轻,如此轻盈,我又如何追得上?我用尽仅存的力道喊着:"张泉,你别跑!"
我悔不当初。若是我能按捺住,老老实实地躲在车子等他自投罗网,那样我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抓住他,然后一把抱紧,锁住他,再也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怪只怪,一念之间,我太心急。
张泉跨过柏油路,一路向斜坡的杂草丛中跑去,我跟在后面,前方一片黑幕笼罩下来,我四下张望,看不见人影。我拼命地往前跑,脚下的杂草和灌木纠缠着我,我突然失了力道,右脚一个踏空,整个人扑倒在地。
我后背冷汗直冒,感到右脚的脚踝骨头碎裂一般,钻心的疼痛,疼得我忍不住呜咽地叫出来。
我故意叫得很大声,我承认,我是叫给张泉听的。
黑暗之中死寂一片,我竖起耳朵,努力地搜寻任何细微的声音。如果我能听到草丛划动的沙沙声,就说明,他回来了。
我抱着膝,把头深深埋进去。
暗夜中漫长的等待,几近绝望。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后背一热,有人从后面抱住我。我猛然间转过头,张泉立即抱着我的脑袋,轻轻地吻着我。我闭上眼,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张泉声音哽咽着,说道:"叔叔,别不要我......"我一听,心窝一热,猛然把张泉抱在怀里,吻着他,抱得死死的,不留一点缝隙,多希望能把他揉进我的怀里。
他啃咬着我的脖子,一只手解开我的裤子,那只手开始不老实地揉搓我的下面,下面渐渐硬了起来。张泉轻声地说:"叔叔,你还是喜欢我的吧?你还是喜欢我的吧......"
我已经顾不得回答,只觉得身体燥热,忍不住半刻。
我渐渐粗大的部分被湿润柔软紧紧包裹,骨头被抽离了,颓然倒地,只想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一夜到天亮。
"你难受么?"我摸着他的脸,轻轻地擦去一片黏稠。他的脸,本该光洁无瑕。
他摇摇头,淡淡一笑:"你比任何人都温柔一百倍。"
"我有一种犯罪感。"我把头深深埋下去,有些无力。
"愧疚什么,你没对不起我,你是付了钱的。"
"我是觉得对不起自己,我是个思想开放的人,从不排斥同性恋,但那个人绝不能是我。"
沉没许久,他突然冷笑:"恋什么恋?闭上眼,男人女人都一样,一坨俗肉罢了!别想太多了。"
听了之后隐隐有些难受,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转过脸,我几乎要哭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安惠破天荒地没有睡觉,她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看见我回来瞅了我半天,冷冷地问:"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和韩小君去喝酒。"
"喝酒喝到这么晚回来?你不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吗,你和韩小君瞎搀和什么?"
有,胜似无。
我有些不耐烦,懒于周旋:"行了,我以后会早点回来的,我很累了,去睡觉了。"
身体上的疼痛还未消退,现在又被女人吆三喝四的,我突然感到很心酸。
"等等,你真的是去喝酒吗?你身上怎么会有草屑,你到底干什么了!"安惠盛气凌人。
她从来都是这么气焰嚣张。她有资本。
我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推开她。她站在那里,肩膀耸动着,许久之后面无表情地说:"离婚吧。"
我听后,竟然如获大赦。
"也好,谢谢。"
安惠冷若冰霜地说:"我真后悔当初听了你的甜言蜜语嫁给你。"
我说:"那我真后悔当初和你说了甜言蜜语。"
安惠突然火冒三丈,她瞪着眼睛,瞅得我心虚:"你什么意思?结婚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是吗?"
"不是,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应该高攀你。"
她突然刮了我一巴掌,说:"你也知道你配不上我?你早几年干什么去了?我把所有的青春和感情都投到你身上,我现在老了,你才说你配不上我?"
"是,是我们家高攀你了,现在离婚还不晚,你还年轻,我们又没有孩子,你事业有成的一个女强人,你还会有很多男人宠爱你的。"
"你用这样语气和我说话?"
我很无奈,就连用什么样的语气都不能自已?早就厌倦了。
安惠不依不饶:"你以为你是经理很了不起?告诉你,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你的老板是我爸爸的好朋友,是我爸让他关照你的,你以为就凭你的能力你可以胜任销售经理?"
我不再挣扎,笑骂由人。
我突然厌恶了这一切,有时候产生厌恶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想摆脱所有人,我谁也不爱。
第二天一大早,安慧拿了房产证准备做财产评估,我无所谓了,按揭几年,多说了每个人二十万块。
她从抽屉里取东西的时候十分缓慢,与她往日雷厉风行的作风不符。我想,她大概是给我一个反悔的机会。
而我,只是想给我自己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若是反悔,就再无机会。
安慧已经收拾好皮箱,彻底离开。鞋跟的滴答声在走廊里渐渐消失。
我彻底,解脱了。
晚上,她递给我一份离婚协议。我默默地签好字,从头到尾外我们都不说话,彼此间十分默契。然后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少了以往的火药气味。心念,到底是解脱了彼此,总算留个好念想。
我高兴得太早了。
第三天,我刚要公司,收到了一封解雇信。发给我两个月薪水,月底离职。
相爱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馈赠。一旦不爱,彻底撕破脸皮,连最后一点余地都不留。
谁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来着?真他妈的的浪漫!
我应该为自己打算未来,翻开以前的客户资料,有一个叫马力的经理,他两个月前商量着要我给他代销一千多万的劣质阀门,给我千分之五的回扣。那个时候我衣食无忧,不必我前途担心,我不敢接私活,害怕被炒。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我现在只想着多赚钱,不计后果,反正阀门脱手了我就辞职。
联系到马力,他的货只搞出去五十万,说好剩下的都交给我出手。我联系了一家建筑公司和一个县城正在改建的火车站,价钱很好谈,只是花了些钱买了两辆富康四辆桑塔纳打点建局的一些吃白饭的人,那些钱都由马力出。
马力很守信用,很痛快地把五十二万打到我银行账户。他当然守信用,一来怕我把事情捅出去,二来,如果没有我他的那些阀门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他应该知恩图报。
钱拿到手我立刻打了离职报告。一旦出了娄子,嘿嘿,等下一任经理收拾烂摊子吧。
当我处理好这一切,一个人回家,坐在沙发上发呆。
突然感到万念俱灰。
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有必要吗?
这个世界上,谁又干净得一尘不染!
我倚在墙上,后脑门儿磕出一个响。身心俱惫,无力招架。
我神经质地跑到楼下,四顾茫然。轻风鼓动枝条摇曳,夕阳铺设处遍地惨红。这就是我眼中的景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树的影子。
突然觉得我的世界掏空了。整个人空落落的,只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
拿起手机不知道该拨谁的号码。我不想找韩小君,因为他会狠狠地笑话我。我不敢告诉我爸妈,他们会受不了刺激。此时此刻我最想听到的声音竟然是张泉。
听说在最破落的时候,最想见的那个人,是你最依赖的,我竟然依赖他?真是不可置信。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浅蓝的运动衣坐在马路边上。我喊他他立刻转向我,朝我微笑,笑容里永远都是那么温柔、一尘不染。
"你终于不躲我了。"我笑了。
他也笑:"没必要躲你,你的钱好赚。"
我突然有种绝望之感,忽然觉得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
难受的想哭出来。
眼睛湿润了,语气中有些颤抖:"没有钱,我可以抱你吗?"
他轻轻地把我揽在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倒像是大人哄孩子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流出来。
是因为同命相连吗?
"我离婚了。"
他轻轻一笑,温和的气息在我耳边扑散。
看着我,为我擦去眼泪。
"别哭了,难过的时候可以找到一个人抱,是很幸福的事。"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竟然哭出声音来。
"卑微的人是没用资格任性的,你比我幸运多了。"
我的手不自主地伸进他的衣服里,抚着他棱骨分明的脊背。因为那里有温度。
他继续笑着:"你这个软弱的人,经不起一点波折,想哭就可以哭出来,这个样子真让我嫉妒。"
说罢推开我,拿出纸巾帮我擦脸。"去我家吧。"
"嗯?"我愣了一下。
"我从来不带别人来我家,你是唯一的。"
突然有种幸福感。真是不可思议。
推门而入,眼前是一片蓝,湛蓝中又透着温和。一厅一室的小单元,收拾得干干净净,和他的笑容一样让人舒服。
"你家挺不错的。"
之前我还以为他生活窘迫水深火热呢。
我推开厨房的门,四下看了看,什么都没用。打开冰箱,里面也是空的。
"你怎么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一个人不做饭吃?"
"吃太多没用,隔夜就排出来了。随便买点什么都能将就一下。"
"你这也不是过日子啊。"
"不是过日子是什么,反正不是月子。"
我拿起水瓶倒了一杯水,结果水里生出水垢,根本不能喝。
"买个饮水机吧?喝水也方便。"
"搬家麻烦。"
"买个电磁炉,万用的,自己一个人,炒菜做饭都方便。"
他忽然嗤笑起来:"甄浩,你不是被老婆赶出来,要再我这里住吧?"
"没那事儿,我能那么孬么,我是把老婆赶出去了。"
"有本事。"说得没心没肺的。
他推开门,让我进屋坐。
我屁股刚落下,他大喊:"别坐那里!"来不及了,我感到身体在下陷。原来是床板塌了。
"我操!你每天都在床上搞什么剧烈运动,床都塌了一半。也不换个新的,晚上怎么睡觉?"
他轻笑:"我晚上很少睡觉,夜猫子。"
"不管怎么说,总得有个栖息的地儿。"
"是啊,床是你坐塌的,你要陪我一张床。床垫要席梦思的。"
抱搂他的肩膀说:"我家有张大的......"我发觉自己很邪恶。
他愣愣地看着我。
"其实我想说,你和我回家住吧,那么大房子我一个人有点闷。"
张泉柔柔一笑说:"出台么,这个价钱可就贵了。"
"多少钱?我现在有钱了。"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这语气好像有钱是大爷,要他卖身似的。
"我开玩笑张泉,我的意思,咱俩同病相怜,总算是个伴儿。"
"这里再破,也是我的窝,离开这里我什么都没有。"
我忙不迭开口:"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他突然看着我,眼神有些冰冷:"但是等你踢开我的时候,我所有东西都是零。"
我呆愣着,不知道说什么。
他快速缩到床上盖上被,背过我说:"做不做?今天你心情不好,我酬宾,免费。"
我不说话,打开衣柜,把他的衣服快速塞进袋子,冲到大门口喊道:"张泉,你要是我跟我走,明天就没衣服穿了。"
他扑过来,在我嘴上咬了一口。"你这人,除了黏人还霸道!"
咬得我真疼。
回家之后,把他的衣服扔到沙发上,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我家楼下的家乐福买东西,没想到他那么大一个人,还喜欢吃零食。他把薯片、巧克力大把大把地扔进筐里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孩子般的贪婪。
没想到还能看到他这么孩子气的表情。
他把车推到青菜前说:"以后我们回家自己做饭吧。"
家。他竟然把我们两人未来一起住的地方,称为家。
他突然抓起一把芹菜,转过身半跪的姿势,将芹菜叶对准我,笑道:"叔叔,嫁给我吧。"我笑了,他也笑。
笑得那么温柔。
这种感觉真好。
回去后,我们一起洗菜,做饭。像一对老夫老妻。
准备工作做好了,我把他推出厨房,说:"出去等会儿,我做好了再叫你吃饭。"
他笑了笑,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薯片。
过了一会儿他闻到很浓的油烟味,咳嗽着闯进厨房,帮我打开抽油烟机。笑道:"吸油烟机都不开?一看拿锅铲的架势就知道你从来没做做饭。"
油已经热了,我顾不上和他说话,把切好芹菜扔进锅里翻炒。
他失笑,把火关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啊,你是真不知道炒芹菜之前要用水抄一下吗?"
我无辜地摇了摇头。
"你妈没教你?"
"我家是我爸做饭。有时候想想我爸真不幸,他那一双手是画机械图的,晚上却要拿锅铲。"
他把围裙戴上,烧上一锅热水。"你爸爱你妈的话,他应该觉得幸福。你妈真幸运,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做又什么都有人替她做,那他这辈子还求什么呢。"说罢推我出门,说:"看电视,等着开饭!"
吃完了晚饭,我一个人洗碗。
这也是我们商量好的和平共处原则。轮流买菜,我洗菜煮饭,他炒菜,我洗碗。分工完美!
我忙活完了,他扔蜷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那么纯净,让我舍不得离开,就想这一直样看着。
他恍惚转过脸,对我笑:"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脏了吗?"
"脏透了,让我亲亲。"
我抱住他,嘴唇轻轻落在他脸上。他热情地回应我,紧紧抱住我的脑袋,唇齿纠缠。他喜欢戏弄我,将我的舌勾得阵阵酥麻。我被他撩拨得受不了了,他忽然跨坐到我的腿上,解开我的裤子。右手轻抚,动作十分熟练。
我闭上眼,静静享受着。
由抗拒,渐渐接受。然后便是永无止息的堕落。
深渊,已经达到底端。
我们两个从沙发滚到床上,我剥开他的衣服,让他一丝不挂地展现在我面前,我要融进他的身体里,这才算真正拥有。
当我看到赤裸的身子,我惊呆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数不清的紫色瘀青。锁骨一下,脚踝以上......我摸上去,右手止不住地颤抖:"这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