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如烟----其娈
  发于:2009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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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站在五条街外,我默默眺望,那个人,那个叫华年的人,就在那棵树下……
曾经,我懊恼过,痛恨过,就这么背叛了姐姐吗?背叛了曾经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爱吗?是什么那么深地刻入了我心,融在了骨血之中,再也无法拔离。
恨入了骨,爱入了骨,而伤害与仇恨也融入了生命。
后来进了王府才知道,那棵树下的人,不是姐姐,不是华年。他们从来没有在那棵树下等过我。那棵树下的人,叫做安华,他曾经姓华名安,是个瘦小的十七岁男孩。他灵动活泼,他娇纵任性,他野蛮不讲理,他尖锐刚烈,他情绪化到神经质。对于我,他总是不信任,他总是摆出防范的姿态。我总想把他独占,可我不知道,他在那棵树下,等着谁?一定不能问他的,问他的话,他或许会笑得满园夏花失色,含情脉脉轻启唇,说道:“等的就是你啊”;又或是,尖尖的下巴一抬,大大的眼睛瞪过来,恶声恶气的道:“我什么人都不等”。总之,他从来,不和我说实话。
那深沉的爱恨情仇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猛然惊醒,从太阳的位置推断,原来自己已经在这梧桐林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我自嘲的轻笑摇头。
彩蝶的鳞翼在阳光下泛着绚目的光彩,轻轻落在了我的指上。迎着阳光,我看到那美丽彩鳞之下,有细细的伤痕——那是吹雨楼传达信息的暗语。我轻轻旋了下手指,那美丽的精灵便碎成了尘,在阳光下七彩光华晶莹透彻,如那日的华年。
“真的是,太闲了哩——”
我轻声叹息,既然如此闲着,为什么不谈谈情说说爱?
安华,你爱我吗?
别说话,你那小嘴?隼吹幕埃桓鲎侄疾豢尚拧0不醋盼遥梦彝肽愕难劬寐穑咳梦铱纯矗愕难劬κ遣皇且不崞恕H绻鸢甘强隙ǖ幕埃敲矗阍谄模褂心阕约骸S惺裁慈耍馨炎约旱男模计恐挥心俏扌闹耍嬲嬲涣诵模懒诵牡娜恕?BR>依红用蝴蝶传来消息说南宫适回了京城,此刻,正宿在依红楼。
我去时,正是依红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内里高朋满座,佳人云集,歌管细嚥。依红姑娘一身艳红,手摇美人扇,轻扭柳腰,美眸送柔波,无限风流地款款而来。
“唉啊,孟公子来了!请上二楼雅座,我们蓝姑娘可是望穿秋水了呢。”一边说着,身子便贴了上来,双手搂住了我的手臂。
我们俊俏刚逸很有男人气慨的南宫公子要是听到她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定会把她一剑刺穿吧?我调笑着,轻浮地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依红一愣,便红着脸低下了头。有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怀中的人,并不是千娇万媚风情万种花魁姑娘,而是邻里的小家碧玉。
依红一直贴在我的身上上了楼,到了一间箱房前,向着门努了努嘴。
门内只有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再没了别的声音。
我回头看着身边娇美的红衣女子。
“回来之后,要了一百坛酒呢,说是要上等的竹叶青。我一看,这不是浪费酒吗?你说,一个人喝那么多,还能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幸好我机警,让他们换下了七十坛外头买的掺水的酒!”
“嗯,那我们到别处坐坐吧。”我漫不经心说着,走前几步,推开了旁边房间的门。
依红忙跟上来,安顿我坐下,又命人拿了美酒果品,便坐到了我对面。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上等的葡萄酒,我把夜光杯举到唇边,那微涩的芬芳弥漫鼻翼。
“他可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只一味的喝酒,还吩咐谁都不准打扰。我看着不太对头才大胆请楼主过来的。”
“嗯。”我轻应一声,低头抿一口酒。“世人把权势名望看得太重,好不容易有个血性的,却只能被一再利用一再辜负。所谓的生死相许,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一直伤害利用的借口罢了。”
“楼主,你说蓝公子被辜负了?他失恋了?不对吧?他不是你的娈宠么?”一听有八卦好八,依红马上两眼放光,身体前倾。
“唉,依红,当年名满江湖的南宫世家二公子,你可有耳闻?”
“这个自然,听说这位南宫公子是个少有的练武奇才,十八岁初入江湖,便杀了江北一带为恶多时的湮月教教主,为民除害;十九岁上华山论剑,七天七夜,争得兵器谱上第七名。英雄出少年,却平实不骄;侠肝义胆却又风流俊郎,是多少江湖女儿思慕的对像。可怜,一代名侠竟被奸人所害,为救所爱,落得个尸骨无存……”依红一脸婉惜,低头一声长叹。
我挑挑眉——就算我不是好人,也算不上奸人吧?我只不过是一个生意人,和他谈了笔生意罢了。
“啊!楼主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莫不是——”依红瞪大了眼。
“你见到的蓝公子,便是南宫适。”
“不是吧?”依红激动得站了起来:“楼主!南宫公子可是我偶像啊!怎么变成个酒鬼了!难道说,当年南宫公子被打下山崖,命悬一线,刚好被楼主路过救下,可是他伤得太重,纵然楼主圣手救了他命,但由于脑部受创,再记不得那些前尘往事了!”
“你觉得呢?”我笑。
“不可能!”依红盯着我的眼神有着愤恨和责备。
“他爱上了我,甘愿为我放弃一切,留在我身边,纵使我只是看上了他的实力和身体。”我懒漫道来。
“没觉得!”依红斩钉截铁,然后慢慢坐下。
“为什么?”轻一扬眉,“难道我这张脸,不值得人为了献奉一切?”
依红怔住,满脸红云,忙急急别过了头。
“的确。只要你一句话,便有许多人为你倾倒,为你卖命,为你不惜一切,只为你能对他笑笑。即使明知你喜怒无常,明知你假情假义,明知下一刻,当他再没有利用价值,你可能一剑割断他的喉,只因为你怕麻烦……你根本就无心无肺,你只要你想要的,如果有人不识趣纠缠,无论他为你做过什么,牺牲了多少,你都不会动容。心情好的时候,是‘迷迩香’,遇到你心情不好,那就早死早超生吧……然而,当你一旦对某个人产生了兴趣,那么,你便会不惜任何手段把他占有,不管他是不是心有所属,不理他是不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只要你一天还对他有兴趣,他便只能留在你身边。我看,南宫公子,或许就是这种情况吧。只不知,楼主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从一位大侠变成一个杀手,为你卖命的?”依红说话时,一直侧着头,由始至终,没看我一眼。语气幽幽,就像一个贤慧温顺的女子,轻责冷情的情人。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百面玲珑的女子是那么弱软,让我有种抱抱她的冲动。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她是爱我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从她眼中,看到了那种我所熟悉的爱慕。这些年来,她为我牺牲了作为一个女人,最为看重的东西,在这个依红楼,为我收集和传递消息。她所图的,也只不过是我偶尔的逢场作戏般的对待。相比之下, 我之所以让她留在这里,是因为她足够聪明,是因为她暗暗爱慕却从不纠缠,永远不会让我觉得麻烦。这样的忧怨,对于她,已经是极限了。
我举杯喝尽残酒。
“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一个情字罢了。”
“嘻。”门外一声娇笑,绿衣女子推门而进:“是那个为情所困了?”
“艾青,你怎么进来的?我们这里不欢迎女客!”依红一见艾青脸上阴幽一扫而光,忙笑盈盈地站起迎客,她双手亲昵地拉着艾青,玲珑巧笑。
“自然不是从门进来的。你这里真够乌烟瘴气的,你道我想来啊?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分部设在妓院!”
“因为京城分部这边,美女如云啊,不开妓院多浪费啊!”我一边给两位美女倒酒,一边笑道。
“我看你是为了开妓院,把吹雨楼各地美女都调京城了!”艾青豪情地仰头灌下一杯酒。
我忙给她又倒上一杯,笑道:“艾青姑娘又何必把在下的一点点私心公之于众呢。”
艾青脸一红,忙别开脸:“拜托你别随便对人笑好不好。”
我哈哈大笑起来,“怎么着,艾姑娘也觉得在下美貌无双,魅力无边?”
“妖孽!”艾青怒得狠狠咬牙。
依红推推她:“别管他,妹妹怎么来了?”
“我不是去给那夏叶及那相府千金做丫环去了吗?现在人家两口子情意绵绵,浓情密意,恩恩爱爱的,看着我碍眼了,把我赶了出来!”艾青恨恨说。想必是夏叶与舒阳之间真情流露时眉目传情,把这个未经情爱的大姑娘刺激到了。
“对了,楼主,我路过江南时把怀瑜公子带来了。”
我挑眉,但随即笑开了:“依红这里有没有安静点的房间让他住上一住?”
“我这里天天客似云来,门庭若市的,哪有什么安静的房间!”她柳眉一挑:“地牢吧,最安静了!”
嗯?有火药味。
“嗯。”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突然好想看看,如果我说把地牢打扫干净先让怀瑜住进去,她们会是怎样反应呢?
“这怎么可以!去年楼主才一个不高兴把公子的脚筋挑断了,现在虽然行走没什么阻碍,可一旦下雨刮风的,就会疼痛不已,怎么能让他住那种暗冷潮湿的地方?”还不等我开口,只见我犹豫,艾青就跳了起来!同时,依红看着我的眼神,也突然阴冷无比。
什么叫一不高兴把他脚筋挑断了?他不逃走,我会不高兴么?我瞪艾青一眼,可我的目光在两个女人同仇敌忾的怒视中,没有一分威力。
“咳咳。”我干咳两声。
“唉啊,楼主不舒服吗?”依红话语关心,可眼神依然凶狠。
“艾青,你带他上京干嘛?”
“是冷凝让我带上他的,否则,我才不会把他带来!”
“吹雨楼在安瑞街不是有处房产吗?这两天,让人去打扫一下,依红,你找几个机灵细心的过去侍候,怀瑜眼睛不好,让他们多留着心。”
“怀瑜公子的眼睛,不就是让楼主给毒瞎的么?”依红阴阳怪气道。
我挑挑眉,我的那些个不驯的宠娈,哪个没有上过刑的?就没看她们对谁那么关切愤怒过,这怀瑜不就是样子好一点,脾气好一点,气质好一点,才情高一点么?他都到这个地步了,我都没抛弃他没杀了他,对他已很不错了!你们用得着这么给我眼色瞅吗?好!不理你们!
“阿蓝好像醒了,我去陪他喝酒。艾青你告诉怀瑜,我过几天就去看他,让他好好留在安瑞街,否则,我不介意再把他脚筋挑断一次!”
说完,我也不看她们反应,径直出了门。
我对跟我的人,一向都是很好的,只要他们能乖乖听话,我都会给他们最好的。无论他们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会尽力满足。但是,如果不听话的话,也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但就算同是娈宠,也是有所不同的。互相利用的,就像是交易一样,你能给我满足,我便也给你满足;为了所谓情爱,主动投怀送抱的,只有不太麻烦又有利可图或是的确挺有意思的话,我也不介意做个好情人;还有被我看上的,让我上了心的,这一类,能收复自然是好的,他要不知好歹,便不能不让他吃点苦了。前两类,要断的话,只能由我;后一类,便是永远只能属于我的,就算我最后对他们不感兴趣了,或杀或留,也只随我高兴,可既然曾经属于我,便决不能再与他人。
依红说我无心无肺,其实不然,我只是从来不理别人的心和肺,我想要的,便必得属于我。这一点,好像,连对姐姐,也不能例外。

南宫适

醒了,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身边的一个酒坛,拍开封泥,抬头猛灌。房间里,横七竖八的,都是酒坛,未开封的,空了的,打碎的,满地都是,一片狼籍。我小心翼翼地踢开脚边的完整的,破了的酒坛,开出一条只容一脚的小路。
南宫适喝完一坛,其实有一半以上的酒都流到了地上,流转成河。他狠狠的把手中酒坛向我砸来。一个酒鬼!我合眼叹息一声,伸手稳稳接住了坛口的边沿。坐在地上的南宫适一脸颓然,双眼血红,脸颊见陷了,下巴上长出了黑渣似的胡子,身上身下一身是酒,哪里还有那个风流俊郎的侠客样子?
我轻轻摇了摇手中酒坛,便抬头学他的样子,仰面倒酒。待酒坛见空,手一扬,“哗”的一声,便是一地瓦碎。
南宫适侧头看我,脸上似笑非笑,甚是凄厉。
“你来,看我笑话?”
“南宫适,没有了他的爱情,你还拥有什么?”我直视着他血红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道。
南宫适颓然低头。“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两年前,我为了他放弃一切,甚至假死;两年来,我为保他的名誉,为你所控,为你卖命,像个女人般忍受你的凌辱,生不如死。可我一直以为,即使什么都没有了,我依然拥有他的爱情。南宫适死了,可也永远活在他的心中。可是,原来这种寄托于人的感情,才是最信不得的,他要给就给,要收,也马上便收了去……”
“南宫适,你想过没有?我当年怎么就,盯上了你,怎么就,知道了那件事?”
南宫适抬头,猛然瞪大了眼。
“你们的爱情为世所不容,就算你能为他抛弃家族,抛弃未婚妻子,抛弃江湖地位,他,能么?他,愿意么?南宫适,是他用五万两买了你的命。”我一步步向他走去,酒坛在我脚下粉碎,清脆的断裂声不断传来。“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南宫适,我本就是去杀你的,所以,两年前,你自然便死在我的剑下。”
两年前,南宫适的未婚妻宋宁被仇人所掳,为了救她,他千里追踪,不辞劳苦,为的是一个义字也因为他有负于她,而不是江湖中所传的,为了爱情。他不爱她,他爱的是另一个人,所以他对她一直有愧于心。他是个有血性的好男儿,因为愧疚,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除了,爱她。
他在一个小镇上的一间破庙内追上了仇人,可是宋宁已经不是那个结白无暇的少女了。南宫适举天发誓一定要把仇人碎尸万段。
那天,我只是恰巧路过,也恰巧在他们之前到达破庙,而当他们都离开时,我依然坐在佛像后面而已。而正因为此,我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比喻说我看到黑衣人劫着少女进来了;比喻说我看到那个人也来了,三人坐下有说有笑;比喻说,我看到黑衣人倒地身亡;比喻说,我看到那个人换了他的衣,化了他的尸;比喻说我看到宋宁向那个人主动求欢,千娇百媚,柔情似水……
然后南宫适来了,宋宁求死觅活,那人破窗而去,南宫公子又是自责又是愤恨。
重情重义的南宫公子不可能抛弃,惨遭毒手的宋小姐。那人本来的目的,或许只是对南宫公子始乱终弃又要装痴情无奈罢了,这样,他不仅摆脱了南宫适,还让他对自己心生愧疚,自会处处让着自己。
可他后来,却还是动了杀他的念头。
当我假扮那个早已死去的仇人引出南宫适时,当他一招比一招凌厉,一招招想与我同归于尽时,当他没有胜算,以命相搏,如受伤野兽一般叫得撕心裂肺时,我突然不想杀他了。
我已经走到床边,我已经蹲下身体,我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痛苦的脸。
“南宫适,你对人重情重义,把他们放在你自己之前,凡事以情义为重,以他人为重,可他们又是怎样待你的?你又得到了什么?南宫适,你我本没有关系,凡事种种皆不以我为因,皆不因我而果,我不欠你什么,我没有理由怜惜你。这两年我对你的种种,或许你恨我入骨,可是,南宫适,我没有对不起你,这些是你为你的轻信与天真负出的代价。而它与我,无关。”
南宫适惨笑,抬起头来,眼中血丝把那本来清明的眸子映得狰狞,“这么说,这两年来,种种事,是我应得的报应?我还,恨不得你了?”
“你对我无心,我待你如何,只因你情之所向,全然许之,南宫适,你恨我何用?我本是个生意人,条件开了,你要卖不卖,我何曾强求?”
南宫适低头笑了,笑声始为低沉阴冷,渐渐高了,便透出些狠毒尖厉,直刺耳膜,震得人心都离了。
“不错,就算我怨天怨地怨声载道怨尽天下人,都怨不上你!我与你,本便只是一笔交易,我放弃作为人的尊严,放弃作为男人的羞耻之心,为你卖命不至,还要作个女人一般张开脚任你淫欲作贱!都是我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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