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在，我去别的地方找，拜！”
莫名其妙。
看着小男孩这么走了，总觉得似乎自己应该要问问，他马上跟了上去，叫住了小男孩。
“可以告诉我这么急着找他是为了什么吗？如果那么急的话，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是一之的朋友么？”
“是啊。”
“看来他不够信任你呢，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小男孩一副胜利的样子，是因为他了解更多的程萧不了解的一之么？
“一之，一向来给人距离感。”
“才不是呢。”小男孩反驳道，“看你这么有诚意的话，就帮忙想想他能去哪里吧，还有，我的名字叫胡一凡。”
“胡一凡？这么说你是……”
“嗯，我是他弟弟。”倚靠着走廊边栏的初中一年级生回答，“那么，带路吧，程萧哥哥。”笑口盈盈的小男孩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和一之一起去的地方并没有多少，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一个个去找了，程萧甚至忘了问胡一凡事情的始末，看他那么着急，那发自内心的关心，程萧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结果，一无所获。
“可恶！哪里都找不到！他以前的同学以前经常去的地方都找过，这该死的家伙就会给我玩人间蒸发！！真是气死人了！”
“一凡……”
“找不到他，我没办法向我哥交代啊！”
“你哥？”
“我亲哥，同父异母的，现在人在巴黎，一之哥是我二伯的独子，算我堂哥。”
真是复杂的关系。程萧心里想着。
“一凡，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你知道什么啊！我能不着急吗？万一一之哥发生了什么事……”
“一之不是小孩子，你担心过度了吧？”
“你没发现他今天有什么不一样，比如表情什么的？”
“一之很早就走了。”
“这样啊，我之所以这么担心是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胡一凡轻轻地叹了口气。
“特殊的……日子？”
“啊，今天是大哥——的——忌日。”
10
忌日？
谁的忌日？
程萧惊愕地站在街角的公园旁，树阴下落叶纷飞。
“大哥很疼一之哥，对自幼失去父母的一之哥来说，大哥既是兄长又是父母，所以一之哥会依赖大哥也不奇怪了。可是，就在去年的今天，大哥过世了。本来家族的企业都已经准备好要交给大哥了，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重要的是，一之哥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大哥的，一直自暴自弃，不论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他自责、懊悔、厌恶自己，将罪责往自己一人身上推，所以就怕他什么时候想不开。”
所以这就是一之的原因么？
[你转学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换换环境，转换心情而已。]
当时的他并没有能了解到一之所说何意，只是浅薄地以为不过是不良少年惹了什么麻烦呆不下去了。在那广阔的天台之中，抬头，便是蓝天，也许那样会让人忘记自身的存在。
否定自己的存在，是多大的痛苦使然。
连哭泣都无法哭泣了，然后以冷漠来武装么。不觉得辛苦么，一之，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至少可以让我分担你的痛苦。
想要了解一个人，是巨大的欲望。
突然，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见来势那么凶猛，程萧也只好拉着一凡先躲雨去。
“唉，说下就下。”
“是啊，呀，对面是游乐场呢。”
“一凡喜欢去游乐场么？”
“我比较喜欢玩电动，我很厉害的，真不知这雨下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我们先休息下好了，对了，前面是一家超市，要喝点什么么？”
“好，我要橙汁！”
“恩，我去买，你在这边等一下。”
程萧往前走着，因为沿着街角，并不太会淋到雨，周围有汽车驰过的声音，商场的广播，小贩的叫卖，还有那嘈杂的雨声。
程萧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自己的心情始终不想面对么？可为什么还会如此焦躁？
如果自此失去某人，会不会感到遗憾呢？世上的人们千千万万，为什么我要特别注意他？当自身发现的时候却已经一直在逃避了。
原来，你是我的极端，我们在平行线上飞驰，而且越来越远。
一之……轻轻地念着那个名字，却早已不知那所谓何意。
喧闹的人群聚集着，大概又是发生了什么事，人们依然围观着，然后人们议论着。
“啊，有人落水了！”
“好像是个小伙子。”
“刚刚看到是自己跳下去的。”
“年纪轻轻地就想不开，现在的孩子啊。”
你以此来否定自己，是想要死亡的真实么？
一刹那，程萧在想会不会是一之，然后身体比思想先行了一步，他心急火燎地奔去，使劲往人群中探望，甚至就要下河去救人，根本没了思考的余地。这时，及时赶来搜救的警察已经将落水者救上岸来。
程萧急忙到前面去，仔细辨认的时候被一位少女撞了，少女抱着落水者涕泪涟涟：“笨蛋，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谁让你跳了！”
“……”落水者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
那并不是一之，少女要男孩证明爱情扬言爱她的话就跳下河去，不过是玩笑，男孩当了真照做了。该说什么呢，这么危险的玩笑，若是没了性命，还说什么爱情啊。
雨，却越下越大。
在崩溃么？死亡的恐惧笼罩在程萧的心头，对什么都失去了意义的一之会怎么做，他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当程萧偶然往街上一瞥，那雨中流动的人群，那闪烁着车灯的汽车，在拥挤的道路上，他看到他。
雨中。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在什么也顾不得的时候，程萧迈开脚步，往那早已淋湿的人儿跑去。车子的鸣声将少年围困在十字路口，那闪烁的红绿灯，苍白的斑马线，还有雨雾朦胧的周遭。少年并不理会世人的抱怨之声，这时，他早已不见，早已不屑现世的规则。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可知，哪里还有泪水浸染？
少年单薄的身躯更显单薄。
“笨蛋，站在路中央就不怕被车撞啊！”在胡一之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他已经被拉回斑马线。
“程萧，你怎么在这？”
“一之，我不准你离开！”
“哈？”
“我喜欢你。”在他还没有放开他的手时，突然冒出来的话着实让胡一之吃了一惊。
喜欢？何谓喜欢？简直前言不搭后语。
“一之不是多余的人，一之什么也没有做错，爱着你的人并不希望你放弃自我，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够幸福。”
“你知道什么在说什么！”
“我都知道，你弟弟告诉我了。”不顾其他人，程萧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所以，还有我在身边，所以要哭的话也没关系。”
“你……”
“你所承受的痛苦我能了解。”那温柔如同安抚的声音，从来都是这样毫无怨言地包容着，当漫天的雨水这样从苍穹无可避免地倾落，冲刷着这燥热的世界，和冷漠的世界一起流逝。
所以你，温柔地诉说着，平静的话语。
“你知道吗？大哥是我害死的，本来他不用死的，该死的是我！为什么他要死，为什么要我承受他的死亡！！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活着……”这么说着的时候却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程萧只有安静地听着他的低诉，将肩膀给他依靠，在这静止的时间洪流中。
11
前几日的测试卷发下来，一之难得的没有亮红灯。
“一之，你及格了？”相比胡一之自身的漠不关心，程萧显然要兴奋得多，“果然一之能说到做到。”
“啊。”面对程萧，胡一之的话重新变得少了，原因当然是某人的“告白”。话说那真的是那个意思么？玩笑吧？胡一之实在想不通？或者只是单纯的玩笑？
那种“我喜欢你”什么不是应该对女孩子说的么？
“喂，一之你怎么发呆了？”
“耶？我有么？”
“庆祝你终于摆脱红灯，说吧，有哪里想要去玩的？”
“你，要和我出去？”
“没什么不好的吧，你有哪里想去的？”
“嗯，我想想”，胡一之认真地想着，“游乐场听说不错，不知道怎么样？”
“那这个周末，就这么定了。”
胡一之并没有意识到所谓的DATE就是这样的，单纯地以为不过是一起出去，如此而已。所以他依然很随意地穿着，所以在看到程萧过于正式的着装傻了眼了。
“喂，程萧我们又不是去酒会，你穿成这样干嘛？”
“因为和你第一次出来，怎么也不能太随便……”
“我讨厌这样，换掉啦。”一之不高兴地扯着他的衣服，撅起的嘴很好看，所以程萧的目光也就这样转移了，任某人上下其手。
“一之，你要把我剥光么？天气还是有点冷的。”
“啊，我知道了，你跟我来！”不给程萧任何的解释，胡一之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走了，然后在一连串法文为店名的专卖店门前停下来，仿佛是为了确认无误，然后胡一之把程萧拖进店里了，估计，那些法文字母应该就是品牌吧，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那，程萧，你随便选一套。”
“这个，一之……”程萧随意地瞄了一眼，基本上很多都是四位数的，最简单的T恤也要好几百，显然地，消费很高，程萧不可能承受得起，可要是这么就走的话，估计一之肯定会不高兴，怎么办？
“怎么，没有喜欢的么？叫店长推荐一下还是……”
“对挑衣服我并不在行……”虽然是撒了谎，不过却也是事实。
“这样啊，那我来吧，店长，把那边的三件给我拿来试试。”
结果在胡一之的要求下，程萧只好试穿了一件又一件，直到他觉得满意了，然后说，“程萧你觉得怎样，我觉得很衬呢，就这套吧。”
明明不像在询求程萧的意见，完全是自己做主了，果然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的性格是没变啊，虽然看着他给自己试衣服玩得挺开心的，但是钱怎么办，应该没人接受分期付款吧？
还是三十六计“溜”为上策。
“程萧，你不用脱下来，直接穿着好了。”胡一之已经叫店员将程萧那套正式的衣服包了起来放在袋子里，应该是没了退路了，这……这……一之不是给自己出难题么？自己还是学生根本不可能付得起。
“我说，一之，这衣服还是下次再买吧……”程萧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不行！”
“就是说，这位先生，这套衣服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您穿在身上，更加衬托您的英俊和潇洒，这款还是法国本土的设计师充分考虑亚洲人的情况专门设计的，全亚洲不超过13件，难得能买到呢，下次您来就不一定有了，而且您的恋人很喜欢的样子，不买的话太可惜了。”
“恋人？我和他？”胡一之看了看店长，又看了看程萧，“我们只是同学啊……”
“哎呀，你们那么亲密的样子让人觉得是在热恋中，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会说什么的。”
“店长，你真的误会了拉。”
果然，那家伙还是这么迟钝，程萧不由得叹了口气。
“难道我看人也会有错？真不好意思。”
“算了，总共是多少？”
“上衣4300，裤子3099，T恤888，围巾309，一共是8596，除了围巾之外打8折，所以是6629.6，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支付？”
“我没有随身带那么多钱的习惯，刷卡。”胡一之取出信用卡，根本没有留给程萧阻止的机会，他倒是很洒脱地一刷就完事了。
那是六千多啊……
“请走好，欢迎下次光临。”
结果，是买下来了。
“那个一之，钱的话这几个月我会还你……”
“送你的。”
“哈？”
“不用还拉，是我自己要买的。”将手插在裤子口袋，这么说，“朋友一场，这点钱不算什么。”
只是，朋友？
程萧现在很想把某个迟钝的家伙拉到自己怀里狠狠地吻下去让他明白什么是朋友什么不是朋友，结果看着某人习惯性地敞开着上衣的领口，虽然是很□……
他拿下刚刚买的围巾给胡一之围上。
“程萧？”
“就你这习惯，哪天感冒都不知道，好了，我们去游乐场吧。”
总之，还是先带他去玩再说。
“啊，那就是云霄飞车！一定很刺激，萧，我们去吧，那！”那么兴奋的少年，和平常的他有太大的不一样。
“还有那个是摩天轮吧？孜玫最喜欢玩的……”
那是谁？以前的女朋友么？
“一之，你以前有来过游乐场么？”
他摇了摇头：“爷爷怕有危险就不让了，基本上都是在自家的产业上……”
少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胡一之确实玩得很高兴。
“陪我玩了一天，辛苦哥们了！”胡一之勾着程萧的肩膀说着。
结果，他什么都不明白么？
程萧拿过那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盯着胡一之，严肃地问：“一之，你真的把我的话当玩笑么？”
“什么啊？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对待，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说的，我的喜欢你不是开玩笑，是那种想要好好保护你照顾你拥有你的喜欢。”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呵呵……”胡一之尴尬地笑了笑。
12
现在事情有点麻烦，胡一之不能理解的是，那应该是对女孩子说的话吧？
“一之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虽然唐突了，但是那天我就告诉你了，所以给你一段时间考虑，结果你答应我的邀约不就是你答应和我交往的意思么？”
我根本没想到那么深……胡一之悲叹地想。
“所以，一之你的回答是什么？”
“那个，也不早了，今天玩得很开心，那……再见……”
这家伙又来逃避这一套！程萧拉住正欲走的胡一之，将他轻轻一推到身边的公园坐椅上，深吻。胡一之拼命抗拒，这次不像以前的蜻蜓点水，程萧将舌头伸进去贪婪地□，结果他的反抗却是无效的，想要开口骂那个混蛋，却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我这还没答应他，他就敢……
虽然生气，不过这种接吻的感觉却没有那么讨厌，当然，胡一之是不肯承认的。
在程萧终于肯放开他的时候，程萧认真地说：“我是对一之有这样浓烈的感情的，此生，非你不可。”
非你不可。
多么诱人的话语。
胡一之并没有陶醉在这罗曼蒂克的气氛里，他理智地让自己逃开；若是不逃开，自己也许很快就投入那个男人的怀抱吧——因为太过温暖了。
“怎么办怎么办？？？”胡一之混乱地抓着脑袋，结果那真的不是拿自己开玩笑，不是没谈过恋爱，但基本上都是无疾而终。
[一之你虽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也很让人有安全感，但总觉得哥哥的感觉多于恋人，所以我们分手吧。]
[一之，你太绅士拉，都不肯主动吻人家，我没办法和你交往下去了，抱歉……]
[我讨厌你，真是太自我了……]
自我这点胡一之是很承认，但是那夸奖自己的也要分手是怎么回事？
在商业圈里碰到的有钱家的公子哥自豪地炫耀女人都睡腻了，什么样的女人都会自动送上门来。
[太不负责任了！]
[呦，这不是胡家的小少爷么，还是这么稚嫩，大家好聚好散，女人么不就看上那些钱么。]
对于自我却克己的胡一之来说，他无法认同那样的价值观，正如他也无法认同程萧的价值观一样。
胡一之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着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果然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明天还要面对那家伙啊，烦死了！”胡一之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一段日子里也能遭遇爱情，他是连消失的心都有了，对，彻底的消失。
最敬爱的大哥为了保护自己而死，他终究是放不下，所以，他自认为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没有享受幸福的权利，所以他以冷漠武装以堕落言明，却再也找不回那温暖的记忆。那温暖的大手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的时候，再也不在了。
“大哥，我可以接受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