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似真,银无洬并不认同。
「我只欣赏强者,对象专长是什麽并不重要。」他有十足的自信打败任何人,但唯一不想,就是与弱者交手。
「与他交锋不只刀、阵术而是全部。其中有我们擅长部分也有不擅长部分。谁才是胜利者,很难说!况且,我是打败过他,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如今他的实力以更上一曾,确实不容小看,有兴趣你可以试看看。」这样说,他应该明白。
人不可能停留原地,尽管上次交手,他还是无法确定再出江湖的武邪实力究竟到哪?
「哼!勉强。」银无洬终也答应这赌约。「赌胜利。」
「是,赌谁最後会打败对方!」逤夜璃精明的眸里泛著一抹得逞笑意。
「时间,地点!」
「时间我想,地点你选。」
「沧云崖。」
「一个月後的今天。」
「成交!」
不论时间或地点,两人几乎完全无视武邪而自行决定。
缘劫11
11
手中拿著一封挑战书,武邪冷笑。
「逤夜璃,你在打什麽主意?」
猎物自动上门,他自然欣喜若狂,但兴奋的感觉并没有让他失去该有的冷静。无端送来挑战书指名和他比武,这麽做有何用意?
挑战他的人除了逤夜璃还有一个叫银无洬的家伙。
凭直觉以及数十年的经验认知告诉他,逤夜璃是他见过最强的术法高手,若说要挑战,对象也只有他才有资格,但这个人……
「银无洬……银无洬……」反覆低喃,刚毅的脸配上一条疤痕,阴沈得骇人。
陌生的名字,不曾听闻,此人是何来历?
冷冷的眸子盯著纸上的字迹,怨恨的眼里,杀气一闪而过。
「逤夜璃、银无洬……哼哼!」信中并未说明败的那方必须接受什麽条件。两人究竟想玩什麽把戏?
走至阴暗石洞中唯一的烛火台边,将手中的信烧掉。阴风吹过,烛火摇摆不定,火光下,阴沉的脸昏暗不明。
沉静的四周,只有毛骨悚然四字足可形容。
独身浪迹江湖的这些年中,常在荒郊阴冷的山洞中过夜,他已经习惯享受独自一人的孤寂,待在阴暗无人的地方,那会让他头脑更清晰,仔仔细细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麽走。
「你们想玩,未必我会有那个心。」冷笑了一声。漠然看著燃烧过後的灰烬,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随後,他往石墙一推,竟是一道门。推开那扇门,进了一间石室,室中点著灯火。他在石室角落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一个深色瓶子。
他盯著瓶子,扬起了眉,彷佛想出什麽计划,嘴角扯出一抹残酷的弧度。
「呵……真是希望对战的日子快点来临!」
忍不住期待,期待见到逤夜璃那天,深深期待著……
* * * *
皎洁月亮高挂,星空遍布,一处人间绝境,有山水,有风云,集天地精华於一地,尘世纷扰尽隔绝。
此地名为风邃琉璃,逤夜璃第二个隐居之处。
他向来鲜少踏进风邃琉璃,因为不希望自身沾染的红尘气息带入。在他心中,这里是极致纯粹,是唯一最接近大自然之处。
如今,已无可避免的,还是被污染了……
静静伫立风邃琉璃的顶峰,长髪随风飘逸,被风吹乱的发丝散落清美的脸颊,幽静澄色明眸飘望远方。
凉凉夜风,传达著微微讯息……
他自怀中拿出一颗外观花形,内部有星状图样的花朵。指头轻压在果物上,缓缓催动咒语,白雾交错金光渗入花形中心。
咒语启动时,他将双手摊开,花瓣腾空飞起,他的周身同时卷起狂风,天际那方风卷云动。
忽然,一道闪光直射而下,射入不停闪烁金光的花瓣,为了承接涌入花瓣中的力量,逤夜璃倒退了几步。
原本静止不动的星状如同注入生命般竟缓缓转动,包围它的花瓣也在同一时刻,绽放出温暖的粉色光芒。
轻呼口气,逤夜璃笑望著远方那端。
「这是尚未完全成熟的花瓣,我已经施法运输真气让它力量增强,你可得好好守护直到完全蜕变成功为止。」提醒的语气足见此物重要性。
他闭上眼,眉心浮现红光,周身气流带动著夜风吹起,发丝,长袍,因风而动。
「传!」金咒一出,瞬间,手中的花瓣消失无踪。
语停,风邃琉璃再次回到了原先的宁静,月光依旧耀眼美丽,彷佛刚才一切不曾发生过。
目光朦胧地眺望远方,逤夜璃轻声一叹。几天前,他瞧见了自己的命运星紧紧跟著银无洬的命运星。
为何跟著银无洬?除了意外也是疑惑。
感觉彼此之间有什麽东西紧紧将他们缠绕一起。这种微妙的关系,彷佛是某种预兆!
他不是神,无法将所有事情看得透彻。但他知道,自从两人相遇,许多事情好像有了些许的转变,许多事情似乎也变得所当然。
这次的赌,他们并没有说清楚胜败後的条件。
在银无洬的认知上,谁胜,谁有权要求对方做一件事。
他很清楚,银无洬想获得最後胜利的目的是与他交手,但对他来说,真正的目的却与他不同……
微微冷意入侵全身,一双朦胧的视线逐渐真实起来。
「银无洬,你是否值得我倾心相交就看这次了……呵呵!」他笑说。
他了解银无洬的能力,所以选择此地作传送。高峰的气流是独立,可阻挡一切属於风族特有的气息。
他不希望他发现自己使用真气,导致场赌约失效。
不久,他将搬移这里隐居,此处地质虽不比雨谷佳但可以种植奇花异草,至少培育两株仅有的风草花不成问题。
为必免突发事件,他已将两株风草花移种到风邃琉璃里。
风草花……像是想到什麽,逤夜璃忽然轻笑。
越是相处,越觉得与银无洬谈话是件有趣的事。
他的话,总是直接犀利得有点伤人;他的口气,听来老让人觉得很欠打,但有时,他却能敏感的点出人心最脆弱的部份。
所以说,与他说话一点也不无聊。因为他真是一个很妙的人!
「嗯?」
雨谷那方感应到熟悉的气息,逤夜璃淡淡笑了。
「说人人到。」瞬间,翩然身影无声地消失於风邃琉璃……
雨谷,丝丝细雨飘落,白影极速闪入,伫立小亭里。
「半夜三更的突然来访,真是扰人清梦呀!」逤夜璃从茅庐里缓缓步出。
「找喝酒。」银无洬直道来意。
小亭里,两人相对而坐。
逤夜璃眸底尽是兴味,「哪来的酒?」
银无洬拿出不知从哪里变出的酒壶及两只酒杯放置桌上,打开壶盖,将酒倒入酒杯,一杯给他。
「不用问,喝吧!」
醉人的酒香直捣鼻间,逤夜璃难得破例的接过酒杯。
「嗯,很香!」赞道,沿著杯缘轻啜,浓醇口感教人不禁沉醉其中。
「懂得酒香,眼中却只有茶。」银无洬饮著酒,狭长双眸瞥向他。
「酒虽好喝却易伤身,茶虽苦涩却有益身体健康。所以,还是茶来的好,你也一起喝茶怎样?」话虽这麽说,逤夜璃心中却为酒香心醉意茫,一喝更是不得了!才喝这麽几口就无可自拔爱上它了!
「矛盾。」银无洬看穿他的心思。
哈,逤夜璃笑了笑,「酒名为何?」
「无言酒。」
「好喝到无任何言词可以形容,很适合!」逤夜璃再倒一杯饮喝。
品嚐美酒的银无洬不经意发现那张微些泛白的脸,眸底闪过一丝冷然。
「你动真气?」
「没有,我是天生白脸。」无迟疑的回答。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平淡的语气透著一抹警告。
「呵呵!都是朋友了,你应该相信我的。」幸好风邃琉璃的气息与他相仿,可以盖过真气所残留的痕迹。
不过,他皮肤很白是事实……呵!
以往,银无洬总是以反应极快,用著一种冷傲与自信的口气来回应他,只是这回,他选择沉默不语,迳自喝酒。
缘劫12
12
沧云崖上,激战残迹遍布。
「果然是位术法高深的异人,难怪当年你能将我重创,恐怕你的实力已在我之上。」虽然笑得轻松,但武邪的心里可不只是惊讶那麽简单。
多年未见,他的能力似乎又更上一层。
逤夜璃轻轻拭去存唇边血丝,淡淡笑说:「你也不差,在深遂璃,像你这样的强者已经不多,只可惜走错方向。」
武邪啧啧摇头:「人各有路,你我目标不同。何必刻意阻扰?」
「就因为目标不同,才是更要阻止错误的延续。人的性命不是你可以轻易掌握,你这样滥杀无辜的作法,只怕是天地人神共愤!」想起草族的事情,逤夜璃心中无可抑止一阵怒意。
武邪大笑:「想要成功,牺牲在所难免。我承认自己没有什麽狗屁仁慈,我只知道现实的武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弱者永远只能被强者掌控,没有选择的馀地!」
在旁观斗始终无语的银无洬,突然冷冷插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你说的很对。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这样,哈哈!」武邪赞同道,也不管对方真正意思。
此人心性已无药可救,与他多言只是浪费时间,逤夜璃直接点出重点。
「今日你我平分秋色,未有结果,就以下一场定出胜负,如何?」
「想连续两场我也奉陪。」武邪笑的狂傲。
「我今日没那个心情。」银无洬冷淡地道。
逤夜璃点头,「下战订在一星期後,相同地点。」
银无洬应了声。
「我会很期待下一次挑战的来临。」虽是对银无洬说,目光却是向著逤夜璃,眸底隐藏诡异光芒。
确定好时间、地点。逤夜璃看了武邪一眼,转身离去。随後,银无洬也跟上。
漫漫风沙吹袭,仅留武邪单独身形,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银无洬,看来是名强者。可惜……」冷冷看著远去的背影,他笑得有些诡异。「你这种类型是我最厌恶的那种人!」
俊美的脸上是骄傲自信的神态,彷佛什麽事情都不看在眼底的模样。这样的人,只会让人想狠狠撕裂那张脸!
「不过,也许我们不会有机会对上……」他的计划里,这个人并不是重点。
今日不过是一个开端,也是一种试探。
他一眼就可看出银无洬是个很有实力的对手,但这并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他的目标是逤夜璃。
话说回来,回想方才的战斗,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仔细回想,忽地,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双眼眯起一抹诡异弧度,视线落在逤夜璃最後消失的那端。
「哼哼……」
冷冷哼著,不知在打量什麽,不一会儿,邪魅的身影已消失於沧云崖上------
* * * *
离开沧云崖,逤夜璃与银无洬来到樱璃湖。
「如何?」逤夜璃笑问。
「勉强。」靠在树下闭眼歇息的银无洬淡淡的说。
方才,双方术法激烈之战一页一页在脑海浮现。
逤夜璃的术法确实莫测高深,可是总觉得哪里奇怪,说不出的怪!
从来就只记得草族一役所下的阵法,却从未见过他与人正式对战模样。虽说出手到收手变化多种阵法,却看不出每一阵法的精髓。
选择速战速决的对战模式,感觉就像是某种能力将到极限而不得不如此选择。
「不够好罗!」逤夜璃说得淡然。
事实上,因为那夜的关系,他的功体已损三分,但他藏的很好。
「你心知肚明。」明知怪,银无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今日只是小试一番,若有机会,我会让你见识更多。」逤夜璃道。以後机会多的是,只怕到时看都看腻,一点新鲜感与挑战感都没有了!
「希望你不会食言。」冷盯,彷佛想从他脸上瞧出倪端。
「别这样看我,很像在看一个观赏物,这样子我会害羞。」逤夜璃戏谑。心底却叹了口气。
真是疑神疑鬼,好歹自己也才骗过他一次,就这麽一次抱伤上场而已。
「我不想接受麻烦。」他冷冷地说。
「朋友之间有难自当要相助,怎可说麻烦,真伤我的心哪!」逤夜璃直摇头,坐在他身旁。对战进行了一天,说累不累,只是有点疲倦。功体复原状况不甚良好,几日下来,不仅擅自动用真气,与武邪过招更花费不少力气,休息对他来说已是必要。
银无洬没有搭理他,一手支著单膝,狭长双眼淡淡然的注视前方,清风拂过,黑亮的发丝浮过他俊美的面容,四周的树木正沙沙作响,彷佛配合那发丝鼓舞著。
逤夜璃望著,心想自己这张皮相,不过似女子般没什麽特别,他就不同!
冷漠俊美的脸有著傲然不骞的气势,一头黑发又长又飘,墨黑乌亮,白衣翩翩,卓尔俊雅之姿,怎看都十分赏心悦目!
银无洬潇洒拨著前额落下的些许发丝,察觉投射而来的目光,不解。「看什麽?」
「风族的人都像你这般好看吗?」风族对深遂璃来说是极度神秘的族群,连他这种待在深遂璃好几年的人也都鲜少见过。
「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难道你没有亲人或者朋友吗?」逤夜璃问。
对於这种事,一般人都会面有难色,银无洬却没多大的反应,还很坦白。「没有亲人,朋友勉强有。」
「哦,真可惜!」逤夜璃惋惜,「我很好奇生你的双亲究竟是何模样,好奇你若是有兄弟姐妹,他们会不会跟你是一个模子,一样的个性。呵呵!」
「这句原封不动回你。」
对逤夜璃,银无洬的好奇不低於他。
「我自认没什麽可让人好奇的事。」
「是吗?」口气带著质疑。
「是啊……」逤夜璃笑了笑,头顺势靠上他的肩膀,半身倾靠,缓缓闭上眼睛。
「累了,就该好好休息。」银无洬淡道。
逤夜璃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现在不就休息了。」
樱花纷纷扬扬飘落,风轻轻柔柔的吹拂,他悠閒感受这份轻松与閒意。银无洬身上传来一阵清香,是他特有的味道,是令人觉得安心的味道。
两人的认识,算来也是个缘字。
他冷漠,不喜欢与人接触。
他的眼神透露著早已习惯孤独的日子,这种感觉逤夜璃很清楚,因为他自己也曾有过……可能因为物以类聚的关系,两人才会不自觉对彼此上了心吧!
不晓得爲什麽,在一起久了会产生不想分开的念头,连相交多年的老友草雉长老也不曾给他这种感觉。
或许因为,自己身边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
呵!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半年,都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呢!
突然,他心底冒出了一个念头。
银无洬这种难以驾驭的人,他会有在意的人吗?
如果有,必定是很特别的人!
「银无洬,你曾有过在意的人吗?」出自一点好奇,所以问了。
「不曾。」无加思索的回答。
逤夜璃睫毛动了一下,「现在呢?」
这种的问题出自逤夜璃口中,令银无洬意外。他不像是会问这种事情的人。
「你希望听到什麽样的答案?」
风族一向随风漂流,同伴认识不多,自有记忆以来,不知父母是谁,没有兄弟姊妹,所谓的家庭在风族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名词。
他不懂寂寞、不懂在意。因为,一个人习惯了!
「我嘛……当然是听真实的答案。」垂著眼帘,眸底映著湖面波纹。
银无洬没有回话。
他们很少聊到彼此的私事。朋友也不一定就是得完全坦露自己的私事。
再谈下去似乎也不会有结果,逤夜璃转个话题。
「武邪的能力,今日一见,你认为如何?」
「不怎样。」银无洬淡淡地说。他不明白逤夜璃为何这样问,既然他终止问题,他也不会去多想。
「术法上,他与我旗鼓相当。刀法这方面,我想等你亲自体验就会知道。」逤夜璃笑说。
「我对自己有自信。」
十足傲骨、十足冷静,俊美的脸散发一股不可忽视的狂野与自信风采。
逤夜璃唇边扬起微微的笑容。
真得很有自信的一个人呢!
缘劫13
13
夜里,阴森危险的气息笼罩雨谷,谷内依然飘落丝丝细雨。黑色身影无声无息侵入,游移四周的视线,落在唯一的小屋,如寻得猎物似,一步一步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