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靠近小屋门边,伸手推开门那刻-----
「这样随意闯入,连门都没敲地打开别人家的门,我该说你是没礼貌还是太过心急?武邪。」
不知何时,逤夜璃出现在他身後,手上撑著一把纸伞,雨水自伞边一滴一滴落下,好似已经等一阵子。
「你知道我要来?」眯起眼,武邪讶异他隐藏气息的功夫教人毫无所觉。
逤夜璃笑了笑,「不知何事让你今晚莅临寒舍。」
「既然知道我的形踪,想必我的来意你也一清二楚。」武邪挑眉,心中不得不承认逤夜璃棋高一著。
「要我说嘛……简单阿!」逤夜璃眸色一暗,笑意更浓:「我们之间的交手,有好几次机会你可以杀掉我,但你却没有。你明明用刀,却从未使出任何一招一式有关於刀法。坦白说,你不想用,因为你希望我能为你所用。是这样吧!」
闻言,武邪不置可否冷笑。「你会不会太自信?或许我只是想陪你多玩几次,说不定……今天就是来送你上西天!」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对你来说是威胁的存在,照理说你应该很希望我消失,因为我是阻碍你的绊脚石。可是你发现我有更好的利用价值。我想,今日你来的目的绝不是取我性命。」逤夜璃很有把握的笑著,眼中毫无惧意。
「你很聪明,也很有自信。」武邪说,闪烁中带著赞赏的眼神。「杀了你简直太可惜。如果你愿意投靠我,你有什麽愿望或者想要什麽我都能帮你实现。」
「只怕我想要的你给不起……」逤夜璃也笑了,却是让人冷到骨髓里的那种笑容。
「哦?」挑眉一笑,武邪不以为意看他。「有什麽是我给不起?」
走至小亭,逤夜璃收起纸伞,甩了数下,将伞放置一旁,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要喝吗?」
显然茶已经泡好等候多时了。
武邪不晓得他心里打些什麽主意,定定瞧著他的举动,过了约半晌,开口:「我知道你身体有伤,如果你不想伤上加伤,劝你最好是乖乖听话,否则,我不敢保证你会毫发无伤!」
上回对战,逤夜璃攻势不比之前来的强大,似乎少了草堰岭那战的几分气势。因为如此,他才发现原来他功体以减三分,加上对战所受之伤,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全回复。
动作优雅的放下茶杯,逤夜璃抬眼瞧他,「想要打架可以找我的朋友银无洬,就是千万不要找我,我不是很想奉陪。」
「若我就是偏要找你呢!」武邪注视逤夜璃从容的神态,原本乌黑的瞳孔化为深沉,整个人看来如同森罗使者一般阴狠冷厉。
「哦?」挑眉一笑,逤夜璃不以为意。「看来只好相拼了!」他说得轻松。
「现在的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武邪自信满满。
「生死,尽人事、听天命!」
「不用术法,我也可以打败你。」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改变初衷。」逤夜璃淡然地说。
* * * *
一道青影,一道黑影在空中交错,交手间光点四射,落地一瞬,两道人影又随之而动。
两人内力相互冲击下,竹叶纷飞,逤夜璃在青色竹叶洒落中悠然飘移,半攻半守抵挡武邪猛烈攻进的双掌,但逐渐泛白的脸色出现败象的徵兆。
只见他依然笑面不改,轻灵身影闪躲间让武邪掌掌落空。
「吓!」武邪猛一提气,夹带邪气的掌风击出。
逤夜璃手中轻化,却化不尽全部的掌劲,馀劲硬生生扫中未复原又陷入激战的身躯,倒退数步,强压下涌上的痛楚,血丝延嘴角流下。
「胜负已定,你还要再打下去?」武邪眯起双眼。外表虽看不出有何大碍,实际上体内隐含的内伤即将爆发,只要稍动一下,恐怕就抑止不住。
「当然,我不可能投降!」即便身体重创,逤夜璃态度始终如一,神情不显一丝狼狈。
「好,很好!」武邪冷眸不动专注前方的人,刀锋一转,入地三分。
逤夜璃明白,是结果的时候了……
双方对歭不动之际,突然雨势加大,淋湿了两人一身。
狂风吹聚上空乌云,掩去仅有的丝丝夜色,大地一片黑暗笼罩,诡异万分,毛骨悚然的气息弥漫整个雨谷。
面临生死存亡关头,逤夜璃脸上淡然依旧不曾改变。
心中唯一挂念-----
怎样都好,唯有身上可千万别留下刀痕。若是让皇牙与银无洬知情,两人肯定一个笑得灿烂,嘴上说要将对方碎尸万段,一个冷嘲热讽再给他冠上活该愚蠢的字样……
轻叹一声,逤夜璃提升内元,周身青光赫赫,双掌回转间,凝聚仅有的内力,准备奋力一搏……然额头汗珠滑落,有些力不从心……
武邪见状,吆喝一声,饱提全身功力,朝逤夜璃奋力一击!
双方四掌对上,登时飞沙走石、四周狼籍一片,胜负已出-----
口吐鲜血的逤夜璃後脚一踩勉强撑住,忍住身上传来阵阵痛楚,抬头看向逼近的武邪,神情淡漠。
「再怎样挣扎,你终究还是落在我手里。」武邪冷笑,眸底浮上一丝得意。
逤夜璃对生死看得很淡,落在武邪手里仍然处之泰然。
「人不可能永远都在顶端,失败是正常。但是唯有一点,你我永远不会有任何共识,所以,你别白费心机了!」
「只要你肯臣服於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武邪威胁。
「别浪费时间,不管如何,我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逤夜璃说到咳出鲜血,他动作优雅拭去刺眼的红色。
「好,你带种!」武邪目光凌厉,牢牢紧盯逤夜璃苍白虚弱却坚韧不屈的傲容。
他是个宁可死也不会受人操控的人,但他却是个不会放弃的人!
「擒住我,不管多久时间也是徒劳无功!」
「至少在我眼皮底下,你已经不是威胁的存在。况且,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
「你想关我一辈子?」没有恐惧害怕,仅淡淡一问。
「或许一辈子是最好的方式。」
武邪清楚,关住他并不是最佳的方式,但他总会想到更好的方式逼他臣服。
缘劫14
14
银无洬坐落高锋,静静体会高处不胜寒的意境。风吹乱了黑色发丝,俊美无比的脸是平静也是享受。
一双冷眼,俯视高峰之下,红尘滚滚皆与他无关的独傲之姿,犹如一只高高在上的鹰王,充满傲视群伦的味道。
忽然心中一动-----
「嗯?」
眨眼间,白影身形如疾如速闪下高峰。
雨谷入口,白影再现。
阴寒密布、黑气弥漫的雨谷,凄惨模样以及诡异的景象不似以往。剑眉一蹙,银无洬跨步踏进,踏入刹那,立即陷入一处奇异的空间之中。
阵式?心中一阵疑惑。逤夜璃不会无缘无故在入口摆阵。
察觉事有奚翘,银无洬不愿浪费时间,迅速抽出腰间薄刀冷然挥出,朝阵中脆弱一角击去,刀气突破虚拟空间,阵法即破,瞬间一切恢复平静。
认识逤夜璃有一阵子,对他施阵的了解有一定程度,此阵不像逤夜璃所设,方位亦与他的习惯不同。
顺著熟悉的路径走入,到达茅庐时,熟悉的气习并不在茅庐内,心中疑问浮出。
冷冷目光环绕一圈,已无要寻之目标,迅速身形无迹地消失於雨谷。
回到峰上,相同的位置,相同的表情,心境却已不同。
雨谷的异变,逤夜璃的失踪……
雨谷的情况显示曾有过一场激战,而逤夜璃……能占星望斗的他不可能事先无法预测此事。
为何没告知他?心底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思绪飘回前几天,双方的对战……当时他直觉其中似忽存在令人不解的疑点。
莫非……逤夜璃对他有所隐瞒?
仔细想来,唯一对逤夜璃有威胁的人只有武邪!
双方约战时间未到,为什麽他会在这个时间点上袭击逤夜璃?
想起了那晚瞥见的苍白脸色……难道逤夜璃的身体尚未完全复原?银无洬仔细将日前心底疑问之事重整一番,渐渐的有了头绪。
逤夜璃用带伤的功体与武邪一战!难怪他一直觉得他与武邪之间对战方式有问题!
银无洬俊美的脸沉了下来。
「以命相赌是吗?你真玩命!」刻意压抑怒火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风啸中,闭眼凝聚神思,利用风的嗅觉找寻最後关於逤夜璃的气息,在黑茫茫的夜雾中,飘出了一丝极难察觉,微弱的气息。
张眼同时,眸底罩上一层薄冰。
「我很好奇你在打什麽主意,逤夜璃!」
也许,数天後的对战该提早!
* * * *
谷洞内,阴暗刑室里,皮鞭撕破空气,狠狠抽在双手反绑的人身上,赤裸背上血淋淋一片,惨不忍睹。
那人疼得忍不住哆嗦,想呐喊,喉咙乾涩、刺痛如火灼过般,求救眼神频频投向墙上双手受缚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神情淡然,看不出一点情绪。
「救我……」虚弱的声音消失在武邪接下来话里-----
「怎样,每天一场够,精采吧!」武邪表情阴狠,不带感情舞动鞭子,不曾停止。
随著鞭子啪搭啪搭,凄厉悲鸣一声又一声响起,触目惊心的血痕一道又一道。听入耳底,凌迟神经,铐於墙边的双手紧紧握住拳头,泄漏了一惯淡然之人的情绪。
鞭刑原本要落在逤夜璃身上,但武邪不想。
他舍不得伤害逤夜璃的身体,也清楚无论用任何手段折磨逤夜璃是完全无效。但从花族与草族事件,他看得出逤夜璃是个心软仁慈,不忍无辜之人受苦受难的那种人。所以他想出此策对付。
果不其然,那悠然自得的神态已不复存在。
武邪心底冷笑。撑啊!在撑啊!他不信逤夜璃最後不会像他低头!
「已经第三天,你可以数数这是第几个人。」武邪封住逤夜璃的功体,行动完完全全受到控制,他并不担心他有机会逃离或反扑。
「一天两人,一共六人。这些都是你害死的人哦!」拖著厌厌一息的人到他面前,卷在那人身上的鞭子缓缓松开,鲜血沿著鞭子滑落,地面血液如一区血漥。
「你要便冲著我来,别对无辜的人下手。」多天来,眼前多少残酷的画面,纵然心痛不忍也只能无能为力,眼睁睁见那无辜生命葬送武邪手里。
利用无辜人民逼他就范是计画之外的变数,百般煎熬下他仍选择不妥协!
的确,是他害这些人,他对不起他们,但他无法答应他的要求,这样只会使更多无辜之人受到迫害!
「我的眼中没有无辜之人,只有该死之人!」毫无人性的一言自武邪口中道出,狰狞的神情彷佛受到什麽刺激似恐怖不已。
「你太偏激!」武邪的来历他略一二。
造就他这样乖戾嚣张,完全逆天而行的性情,出自他有一对杀人如麻的双亲。影响甚深的生长环境,固然情有可原。不过,真正完全扭曲自我性格的人却是他自己本身。
「偏激就是我的生存之道啦!哈哈-----」猖狂笑了数声後,笑声忽止,双眼一瞪,扬手便是一鞭,甩向地上昏阙之人,啪啦一声!血肉飞散,血雨飘落……
血雨夹带著肉块打上逤夜璃苍白的肌肤,温热的触感溶化不了心底的冰冷……
这是第六个在他面前连人带骨被打成稀巴烂,他却束手无策-----激动之虞,逤夜璃忍不住冲破禁锢,扯断双晚上的铁鍊,右手奋力一掌打向呈现疯狂神态的武邪。
来势汹汹的一掌,武邪当下反应使劲回挡。一对掌,功体未复又冲破穴道的逤夜璃,在气息不稳、经脉杂乱的情况下,硬生生接掌,内力相冲下,如椎心刺骨之痛从右手经脉直捣胸中-----
胸口一阵翻涌难耐,喉头一甜,逤夜璃呕出大量鲜血。用左手支撑下滑身躯,彷佛被抽光力气全身虚软无力,胸口剧烈痛楚刺激全身神经。
武邪下意识的反应重创了他,一时愣住。只见那脆弱的脸色衬著唇边朱血,竟有种凄厉美艳的美感。
「冲破功体很可能是你自己变成一名残废之人。为了一名该死之人,何苦冒这种险?值得吗?」杀人是想杀就杀,何况一名没用的普通人。
「世间只有自作自受的人,没有该死之人。人的生命何其珍贵,岂由你任意糟蹋?再说,你有何权力主宰一个人的生死?」逤夜璃道,平静神情不知是怒是悲。
「弱者往往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弱肉强食的道理你应该很清楚。这世界的人要是个个像你一样,早就太平,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江湖啊!往往都是残酷无情!」
「这不过是你杀人的藉口而已……」咳了数声,再度呕血,逤夜璃支撑不住沿墙垂倒地面,鲜血盖住地上逐渐乾枯的血迹。
「我先警告你,你伤得重很重,别妄想逃出,否则,我保证会有更多人如同这样的下场一般死在你面前!」
武邪点住他身上几处穴道,暂时稳住混乱的经脉,手指压住脉搏处,虚弱的跳动彷佛随时停止。他本想替他导入真气护住心脉,思及体内邪气与他灵气相冲,随即打消念头。
「我这样能逃去哪?」他惨淡一笑。
武邪将他抱往另一处石洞,放在一张石头铺成的床,让他平躺在床上,随後在石洞外施上结界後转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铐住他,因为他知道逤夜璃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缘劫15
15
诡谲气息弥漫,黑雾笼罩下,是深不见底的洞口。白影如疾光飞快闪入无边黑暗之地。穿越重重迷障,在一处狭隘窄道停下。
进入洞内已过半刻,相同的路已走过两遍,黑雾中五指不见,失去入口方向亦不见出口之处。
即便身陷其中,银无洬仍处惊不变,冷静辨别四周方位,辨听八方。倏地,轰隆一声响,一震天摇地动,窄道上方不知从哪冒出滚石,一颗一颗坠落。
银无洬抬头见到无数大石朝他滚滚落下-----
剧烈震动忽止,尘沙飞扬间,滚石已堆高数呎。
周围像静止般无声无息,彷佛方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 * * *
武邪站立石室正中央,身前石桌中有一块水镜。
盘坐石床,逤夜璃阖眼歇息,熟悉的气息与声音,他知道是那位天天来石室不死心说服他的人。
「想知道你朋友的下场就张开眼睛好好看吧!」
眼帘缓缓张开,眸子淡淡转向桌上,透过水中镜,洞内发生的景象清楚呈现。
烟尘消散後,不见人影的景象,武邪看著逤夜璃,脸上是不曾消失的得意笑容。
「看到了吗?陷在阵术中的他动弹不得,很有可能下一个死的会是他!」
逤夜璃的目光不曾移开水中镜。
落石掩埋那道白色身影……飘忽一笑。
终於是来了……
「如何?只要你答应他便可安然离开。」
「天天同样一句话,不嫌腻吗?我每天回同样一句,很腻!」逤夜璃淡淡的说。
「你!」武邪的表情难看到极点,眉头一动,神情又变了。「从来没人可以挑战我的极限,你是第一人,但他……」指著镜中从石堆里冲出,完好无缺的白影,「绝不会是第二人!」
武邪有自信,逤夜璃也有,来自对银无洬的信心。
水镜中,银无洬与阵术中的幻影奋战,冷傲不骞的神态没有丝毫疲惫,黑瞳满是斗志旺盛光彩。然而,在那样自信冷静的表情背後,藏著火焰般猛烈燃烧的愤怒!
他在生气!他知道他在生气!
从未见他真正动怒,这回,确实感受那内心抑止不住的波动,就仅是从那双眼与神态就能瞧得清楚!
什麽时候对他这样观察入微,连逤夜璃自己本身都很意外!
话说回来,原来越是冷静的人动怒,越是不动声色,越是教人感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前兆。
虽然他很不应该在这时,像发现有趣东西一样感到兴奋,可是见到这样的银无洬实在难得!
* * * *
「看我的幻影如痴如醉,两位真是好心情。」
意外出现的声音,惊动专心等看镜中人落败的武邪。
惊讶的回看,竟是与镜中一模一样的脸孔。
武邪一脸错愕,很快的回到正常,目光琛沉地望著他,杀意瞬间涌上。
「我倒是太小看了你,这样给你骗去。是逤夜璃的朋友,想必实力一定高人一等。你如何通过我所设下的重重关卡?」洞口内设了数种不同性质的阵法,其中散布无色无味的异毒,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毫发无伤的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