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殇----丰子沐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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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的阅兵式在热火朝天的口号中结束了,轮到我们班时,我看到队尾的沐离,一脸认真,压在迷彩帽下的发丝轻轻浮动着。
为了让训练了一周的我们轻松一下,晚上有个军训联欢晚会。沐离和我被我们班推出去表演节目。因为我嗓音好听(女生的推选理由),所以被迫唱《军中绿花》。让人惊异的是凌迦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一管长笛,递给沐离——他居然还会长笛??
“紧张么?”我看着正在试音的沐离手指略为颤动着。
“你才应该紧张吧。我吹错了也没人知道。”沐离眨眨眼睛,冲我笑笑。
“你们俩别眉目传情了,快上去。”主持人卢一一在后面推了我一下。
我们在台上的时候,灯光追过来,侧头便可以看到沐离,浅浅的笑溢满了眼角。下面的女生尖叫着:据老哲说,一半是因为沐离的长笛王子形象,一半是因为我的声音。
然而晚会的□却是孔骅的独舞。孔骅是修长型的体格,我和管明都属于这类型,但是却没有他健壮。孔骅将迷彩服外套别在腰间,踩着鼓点跳蒙古族的舞蹈——虽然不是混血儿,却有着明显深刻的五官,原来是蒙古族的。台下的女生陷入了疯狂状态中。
鼓点结束时,孔骅略微弯腰,却抬起眼环视着台下。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沐离身上。扭头看站在身边的沐离,他的眼中流光溢彩,闪动着让我心悸的神采。
晚会结束后,各班自行解散回宿舍休息,明日休息。我被管明拖着赶回宿舍炸金花,老哲说终于找到了天文同好,要夜观天象。回头叫沐离时,发现他失去了踪影,剪子也不见了。一阵心慌,拽住旁边的人问,有人说看到他和孔骅在一起。
“你就杞人忧天,小海豚身手不凡。就算夜黑风高也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管狼一边拖着我往宿舍走一边啰里啰唆。
“回去吧、回去吧,我看见他就让他赶紧回去,再说还有剪子在呢。”老哲也是一脸无奈。
在磨蹭下去只怕不妥,只能跟着管明回宿舍去。心里却上上下下,一个个想法冒出来又压下去,炸金花输了一把又一把。直到宿舍门被突然打开来,沐离一脸绯红地走进来。心里的不安和紧张“腾”地窜至端点。
“干吗去了?”话说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都觉得这话火气味重了。
“没,剪子呢?”沐离并没有介意我的语气,四处看看。
“你没和剪子一起?”心里的郁闷和愤怒更重了:难道他刚才是独自和孔骅在一块儿?
“没有啊,天哪。我就知道!”沐离拿起背包匆匆出了宿舍。看他神色紧张,来不及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扔下牌跟着他离开。
“怎么了?”我看着一边向外走一边打电话的沐离,凝重的表情让我觉得陌生。
“是朋友就别多问,愿意的话跟我找那小混蛋去。”沐离继续一遍一遍地拨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
“凌迦学长么?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出校门。你能给我开两个人的出门证明么?”
“好,谢谢,我在校门等你。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嗯,好,学长再见。”沐离拨通了凌迦的电话,挂上电话送了口气。我们走到校门口时,看到凌迦已经在校门等我们了。递给我们出门证明,凌迦仔细盯着沐离看了一阵,最终伸手按了按沐离肩膀。
“我信任你,所以今晚对你的行为保持缄默,提供方便。”凌迦难得的严肃表情让我第一次感到这位学生会主席的威严。
“所以不要让我后悔给你这份信任。”凌迦拍拍沐离肩膀,又转向我,“互相照应着点,早点回来。”
我们俩点点头,便出了校门。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出门证明:“高一11班汤勒阑尾炎发作,沐离陪同其前往医院急诊,特此证明。凌迦”。=。=##
……凌迦你个黑心狐狸,诅咒小爷我么!!!
两个小时后,我们找到了一个人跑到市区酒吧的剪子,他一身酒气,正在吧里的台子上大跳劲舞。看到我们俩时,笑得非常开心,扑到沐离身上,含糊地喊着“沐沐、沐沐”之类的话。喊完便撩起衣服——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买了新衣服——在肚脐的地方有一枚闪亮的小钻。
“沐沐哦,我这个是为你打的第七个洞哦~”莫翦伏在沐离肩头,闭着眼睛勾起嘴角轻声说着。
“嗯。”沐离擦了下莫翦的脸,应了一声。
“沐沐,你不许抛下我哦~”莫翦继续拖着腔调在沐离肩头嘟囔着。
“嗯。”
“沐沐,谁也不许带走你哦~”
“嗯。”
“沐沐,我要换模特了……”
“嗯。”
“沐沐……”已经带着哭腔的呢喃弥散在出租车里。

急转直下

八,
第二天早上我们宿舍没有人起床。我早早地醒了,仰躺在床上。下铺的沐离搂着莫翦还没醒,昨夜回来,莫翦已经趴在他身上睡着了,面满泪痕。老哲和管明也等到我们回来才睡,那时已经是后半夜三点钟了。
外面有敲门的声音,抬起胳膊看了一眼:八点半了。正要起身开门,下铺晃动了一下。向下看去,沐离小心翼翼地避开剪子的胳膊,下了床。他直接开门走了出去,关门的瞬间我已经看到了孔骅高高大大的身影。
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想着最初见到沐离的人,是我;最初看过他纯净的笑的人,是我;想到带孔骅回宿舍,让他有机会看到沐离的人,还是我。
心里又隐隐地恐慌着:想起那日孔骅潇洒地笑着,说自己不是GAY,想着他对沐离若有若无的亲昵,想着他目的性明显的殷勤举动。
一阵寒意涌上来,我跳下床,大步走过去打开门。
“沐离!”
他正靠在墙上,偏着头看俯下身凑近他脸庞的孔骅。听到我开门,立刻转过头来。孔骅也站直,两手插兜,眉毛上挑,斜了我一眼,笑了笑。
“你丫欠揍吧。”我被他轻佻的举动惹起了火气。
“兄弟这是怎么了?”他保持着肆意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让人不爽。
“汤勒你大早起抽风了啊?”沐离推推我,满眼不快。
“靠!我这是为了谁啊!”我更愤懑了。
“他怕我欺负你呢。”孔骅轻飘飘的声音插进来,他伸出手摸摸沐离的头发,“你说我怎么舍得呢?”
“哐——”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拳头已经招呼上了孔骅的脸。随后便是极度混乱的局面了: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和孔骅扭打在一起,脸上和身上挨了不少下,好像流鼻血了。
突然胳膊被人大力隔开,睁大眼睛发现沐离将我和孔骅分开,一脸怒气。
“汤勒,我的事儿轮不到你管。”他瞪着我认真地说。
“孔骅,收起那副流氓相。汤勒是我朋友。”又瞪了孔骅一眼,孔骅耸耸肩。
“是轮不到汤勒,但得给我个交待。”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门口。
“剪子。” 沐离走过去拽起剪子的手,孔骅咳嗽了一声,被沐离和剪子同时瞪了一眼。
“切,眼光越来越差。”剪子甩开沐离的手,抓了抓头发,转身。“汤勒,再问一次,做我模特吧。”人影消失在门后,留下一句话。
我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孔骅捏了捏沐离的脸,看着沐离微微发红的脸,看着沐离转身进了宿舍,完全忽视我。
“哎,你要是喜欢小海豚早说嘛。”孔骅凑到我耳边轻声地说,又离开些,勾起嘴角,“不好意思,被兄弟我抢先了。”
想狠狠地打碎那刺眼的笑容;想大声说小矮子,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混蛋;想跑到沐离身边紧紧地拥抱他,告诉所有人,我喜欢沐离,很喜欢,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
但是,我没有勇气。难道他们忽略了性别,难道只有我畏手畏脚,难道我真的是GAY?
所以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阳光射进楼道里,光影中浮动着尘土,上下翻飞。
“啪。”突然有物体拍击我脑袋,转头一看,剪子歪歪地站着,端着速写本看着我。
“陪我去速写吧。”剪子走过来,继续用速写本一下一下地拍打我。
“反正你也是站在这里做门神。”他一脸落寞地看着我,让我想起昨夜那张喃喃着哭泣的脸。
“沐沐在写校刊的稿件,就算你在这儿杵一天他也注意不到的。”
“我不是为了他注意。”我扬起手掌拍他的脑袋,“走吧,我给你做模特,你不是肖想很久了么?”
我们俩一前一后穿过校园,在后山上找了个树荫坐下来。草还很绿很软,我拔了根草叼在嘴里仰躺在草地上。
莫翦开始打开速写,对着我比划着。随后开始在本子上迅速地开笔。
时间很悠闲,我们明天才开始正式上课。大部分人都在补觉,后山上大概只有我们俩,安静得只剩下他铅笔划过速写纸的声音。
“从小沐沐就像兄长一样照顾我,我根本离不开他。”在我快进入睡眠时,莫翦突然出声。
“他从来都是目光的焦点,永远正确的典范。”剪子手下并没有停下动作。
“4岁开始学钢琴、5岁拜师学空手道、8岁开始参加各种比赛。”
“他就像女孩子说的一样:王子一样的存在。”
“没有错误,没有缺点,没有纰漏。”剪子停下来,看着远处的天空。我头一次仔细看他的脸,平静却华丽得嚣张。如果说沐离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那么莫翦就是慑人心魄的华丽。
“我喜欢他的脸,很喜欢。所以学了美术。”剪子摇了摇手中的铅笔。
“我的画里一直是他,直到他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剪子把手中的铅笔甩了出去。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一阵阵的神经痛。
“你是直的吧?”莫翦打量过来,上下看着我。我默不作声,我没办法解释那次对沐离的遐想和冲动。
“那次是意外。”剪子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
“沐沐被他父亲打,就是那次。算是长这么大唯一的错事。”
“他硬抗着,一星期都没出屋,直到从他父亲手里接过那男的写的分手信。”
“他跟他父亲说自己是天生的,不是冲动。”剪子的脸浮现出一丝丝苦涩。
“你见过他父亲吧,温和得能溢出水的人。”
“其实是很强势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是最年轻的少将。”
“最后说了一声好自为之,就放任他自由了。”
剪子斜了我一眼,“如果是你,敢就这样出柜么?”
“一时冲动别放在心上,你这两天一直在烦闷吧。”剪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追过沐沐不止你一个,他说过不和圈外人交往,你还是收起心思吧。而且,找你说这些,是沐沐的意思。”剪子合上速写本,离开了草坪。
风撩过发梢,我闭上眼睛躺进草窝里,心里酸涩得难以抑制。
阳光快消失的时候我才回去,宿舍里管明、老哲和别的宿舍人一起炸金花。沐离不在,剪子坐在床上涂指甲,有一阵寒流从头顶灌到脚底——这家伙投错胎了么?
“别找了,他和孔骅吃饭去了。”剪子冷冷地抛过来一句。
管明他们见我回来了,招呼我一起玩,愣了一下,便搬把椅子凑过去。也罢,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吧。他和谁吃饭是他的自由,轮不到我管。于是开始懒洋洋地打牌。
稍微晚些时候,门外有说话的声音,随后沐离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摞饭盒。看到我便笑着点点头,又逐一和其他人打招呼。
“估计你们就没吃呢,饿了自己拿吧。”说完便钻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我们也差不多饿了一天了,都扑过去随便拿起一盒开吃。等他们都抱着饭盒缩回凳子,我拿了最后一盒,是扬州炒饭——食堂晚饭里我的最爱。是他特意买给我么?
“谢了啊。”我看着从卫生间出来的沐离,一身清爽的味道,抬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客气什么。”他的笑容依旧清澈,我点点头别开脸:再看下去我怕把持不住自己。
随后一群男生开始吵闹着打牌,沐离和剪子靠坐在一起,一人一只耳机。剪子在低头画画,沐离怀抱着海豚在看书。
我的手机在闪动:“你对小海豚有企图吧。别想了,他对你就是纯哥们儿。——孔骅”

罢课风波(上)

九,
正式开课后,生活变得紧张且单调起来:如果学校把时间规定细化到每一分钟,想偷懒的可能是不存在的。我们像陀螺一样旋转在学校里——终于明白我们学校高得离谱的重点率是如何而来的了。
凌迦面临着升学的压力,很少来班里。倒是来我们宿舍找过沐离,可惜每次他都不在。我们开始无法掌握沐离的去向,他每日很早便离开宿舍,比晨练的我起得还早,晚上也要很晚才回来——手里永远抱着的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练习册。
第一次月考后我们班定下了班委会成员:我居然被男生推选作了班长,沐离则是众望所归地做了团支书。每星期固定召开的会议成为了我们可以长谈的时间,尽管谈话内容是永远不变的班级管理。我慢慢发现了剪子所说的“沐沐是天生的领导。”这句话的意味。无论时间多么紧迫,他也可以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素,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思路。
“那么,我来总结一下这次会议。”像往常一样,沐离翻了一下会议记录,开始整理思路。
“最近一周的工作包括:一二九合唱节的安排、同学申请举办元旦晚会的意见,还有补充么?”见我们都摇摇头,沐离点点桌面继续。
“一二九合唱,卢一一指挥、我伴奏、汤勒领唱,歌曲定为《我们在太行山上》,分为高低两个声部,女生126、127负责伴舞,服装由莫翦从艺术团借。这是商议的最后结果,有人有异议么?”这些是两天前沐离征求同学意见,投票表决的结果,我们自然没有意见。
“很好,商西老师的要求是不占用学习时间,我们的时间表是固定的,只有每天下午5点至5点半有时间练习,请汤勒和卢一一做好动员工作,保证这半个小时的利用率。”沐离翻了一下笔记本,又看了一眼表。
“关于元旦晚会,这几日同学的申请很多,但是商西老师的说法是,12月有月考,因此不考虑这一申请。”沐离停下来,看着手里厚厚一叠元旦晚会的申请书,皱了皱眉头。
我们都看着他,对于学校来说,我们的成绩无疑比元旦晚会重要的多。但是每个月都存在的月考,岂不是要我们放弃高中三年全部的元旦晚会?
“我想同学们是不能接受这个理由的,元旦晚会不只是休息和放松,而是紧张的高中生活里难得的欢聚一堂。因此我的建议是:直接向学校提出申请,要求取消这次月考。”
“哐——”正斜坐在椅子上的体育委员管明从椅子上掉下来。我们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沐离。他忙疯了吧?这是那时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想法。
我们学校素以高压统治文明,班里很多同学提出申请只不过是发发牢骚,挑战学校权威无疑是愚蠢且毫无效果的做法。而沐离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正在翻看他的笔记本。
“关于元旦晚会,同学提出的方案集中在:包饺子活动、蛋糕战、篝火晚会这三项上。明天早自习结束前五分钟投票表决,但是我要提醒大家的是,我们的活动经费只有500元,不可以再向同学征集活动款项,所以请再慎重考虑。元旦晚会的节目不做硬性要求,我们力求气氛温馨不走固定形式。”一连串的安排让我们晕头转向,难道他是认真的?
“等等,沐离。先不说活动安排,你怎么能保证学校会接受你的申请,取消考试?”风纪委员方庭托托眼睛,一脸担忧地说。
“不是‘我’的申请,是‘我们’的申请。”沐离合上笔记本,认真地看着我们。“元旦晚会何其重要就不用我再赘述了。我的想法是分为三步:首先我会和各班团支书联系,取得一致支持,目前我已经得到了5个团支书的支持。汤勒,联系各班班长的任务你能做么?”他停下来看着我,看我点点头,又继续说。
“我们会联名写申请书,提交给校长。如果校长不同意我们的申请,就由我们各班负责人动员全年级同学在申请横幅上签名。如果这一步也失败了,那么,就是最后一步,罢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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