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Banana[一]
  发于:2009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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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文,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呵呵,想什么呐?”
转身搂那人的肩,纸灯笼的光从窗缝间溜过。凤目,薄唇,还有因为臭美一直不剪的青丝。眯眼笑着将他抱紧了,直到周身都暖暖的。凑在耳边,脸红心跳地说,“想你呐。”
还没睁眼的时候轻如鸿毛的吻落了下来,顺着眼睛,又是鼻尖,然后掠过嘴边赖着不走。唇舌相交,让人皱眉想痛,却又欲罢不能怎么也推不开。
“易文,我爱你。”
“嗯……”
“哥,……我爱你。”
“……你叫我什么?”
“哥。”
“你……是谁?”
“洺遥啊,哥,你忘了?”
“谁?”
温柔的嗓音附在耳边,那人一成不变地说,哥,我是洺遥。
我叫刘洺遥。
洺遥洺遥洺遥,一直都没变。
哥,……你还记得吗?
哥,……你还记得吗?
“洺遥!!!!”
刘易文从床上惊起,低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窗外的光照进来,身上和被单上全是一层冰凉的银霜。
“易文,怎么了?”来凤披着短衫坐在床边,用手梳着刘易文汗湿的短发。一双眼,幽幽地埋藏在夜里“没什么,只是……”
“你梦着他了?”
“谁?”
“……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有人你是梦见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已睡了好大一会儿,听着你叫就进来了。”
“我……我有说什么吗?”
“一整个晚上,都在叫洺遥。”
刘易文愣住了,又想起梦里的事。花不是花,雾也不成雾,都是漫了白烟的刘庄。大院中,老树下,刘洺遥抱了自己,一次一次吮着唇,一遍一遍地说着爱。如同快到落日末了一样倦怠缠绵。
“……你是说洺遥,……也是……不知家中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绍恩说家里一切都好。都亏了洺遥,剩下的茶已卖了大半出去。”
“是吗?……洺遥还真有本事。”
“嗯……别想了,睡吧。我和绍恩都在隔间,有什么难受的唤一声就好。”
“来凤!……那日洺遥,可有给我什么东西?”
来凤背过身,好几次转动门把,却又滑下来。半天过去了,半哑着嗓子说,“……没有。”
“……那算了吧。”
刘易文躺在床上将泛白的天空给看着,手里的触感也还在,一个圈中间漏下一个洞,还有一条绳缠在手上,怎么也绕不开。
是一个死结,如果不假,便是洺遥加在自己身上的死结。
一辈子都没法解开。

公子曰

杨光的意思大概就是想把东大街和商业街联系起来,所以在两条街上敲敲打打,四处拆房,惹得那些读书人大为不满。都吵着闹着要找杨光算账,刘老爷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刘洺遥说你别折腾了,杨光要理你们除非回到清朝那会儿。刘老爷被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的确是这样,要真回到清朝,哪儿还有杨光说话的地方?
至于城门口那个洞,杨光推托是大炮走火,再东扯西扯几句就这么算了,可成都人心里面的洞还该谁来填啊?现在城里面萧条得很,茶馆里面也没几个人,之初用手撑着脸无聊地坐在竹条椅上,其实那些大爷们还是挺规矩的,多来来也没什么不好……
“之初!过来擦杯子!”老板蔡娘是个寡妇,相公在前段时间混战的时候不知道被哪边的军给打死了,连个尸体也找不到。偶然在倒掉的红花坊前面遇见没地方去的之初,心一软就带了回来,她没儿没女之初在没认识洺遥前也是一个人。于是一人卖茶,一人卖唱,就把茶馆给做了下去。
“擦擦擦,你擦得透亮也没人来!”
“少胡说!”蔡寡妇心里不高兴,敲了下之初的头,这孩子苦,自然嘴巴就会毒一点儿。但在外面,心肠却是少有的干净,只是知道他的好的人太少了。
抬眼看向外面,……那鬼军阀修什么路,好好的给弄成这样,还要不要人做生意?!伸手拿上旁边的小木牌,“之初,……你去外面吆喝几声,看看有人来不?”
“好好,……真丢脸。”之初把小牌子挂在头上,活像跪在路边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低头笑了声,那还好点儿,以前自己却是不明不白地就被人卖了,连亲娘长啥样都不知道。
“少说闲话,快去!”
之初在蔡寡妇发飙之前,一蹦三跳地跑到路口,挂着小牌子扯开嗓门吼了起来,“茉莉,玉兰,潽洱,老三花!喝一口润肺,两口提神,三口延年益寿赛过活神仙!”
路过的人虽然行色匆匆但看之初可爱也就停下来看看,结果是茶馆在拉客,唉……都乱成这样了,谁还顾得了喝茶啊。刘洺遥也在路上,看着之初滑稽的样子,心里笑得慌。走了过去,站在之初背后,轻捏他的屁股不正经地说,“……好啊,你陪着我喝怎样?”
“你个……”之初转头正准备骂,见了刘洺遥又笑开脸,“二爷,今天怎么来了,想之初啦?”
“就想听你唱唱曲儿。”
“好好,快随之初回茶馆去,就唱给你一人听。”
刘洺遥笑了笑任之初拉着自己往里走,一路上磕磕碰碰,随着那人蹦着蹦着全绕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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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长?……那边有事吗?”
杨光坐在车里看着走进巷中的两人,将大檐帽往下压压,遥头说没事,回馆吧。不过一会儿后又问司机,“你觉得刘二爷怎么样?”
司机惶恐生怕说错话,支支吾吾地,“嗯……还……还好,就是……就是脾气太硬了点儿。”
“呵呵,…… 我也觉得,……而且还不怎么聪明。”杨光勾唇笑着,小胡子跟着一动一动。
那司机不懂了,外面的人都说刘二爷精得吓死人,跟条蛇一样滑溜,可军长又说他不够聪明。到底该信谁好呢?
“也是……哈哈哈哈哈。”
虽然不懂,也只有陪着笑,把小黑车往将军街上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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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二爷,……之初不要了。”
“那儿吸那么紧,还好说不要?!”刘洺遥堵住之初汗涔涔的小嘴,又一个挺身便戳在凸起的那点上。感觉到下身收缩更快了些,稳着之初的腰戳得他叫唤不断,连喘气地缝儿都没。
“嗯嗯嗯,……啊啊,二爷,就这一次可好,……之初……啊,……啊。”卷起放在刘洺遥肩的脚,之初不耐地挺腰射了出来,小嘴红通通张着不断喘气。“嗯……嗯……二爷,今天别弄了,之前答应了蔡娘要回去扫茶馆。”
刘洺遥把还留在□内的东西抽出来,伸手进去将白液往外导了些,再给他抹上清凉的膏,“也好,……省得明早回去雾大受凉。”
“呵呵,二爷最近还真关心之初。”
在红艳艳的小嘴上亲一口,又意犹未尽地含着不放,“你都生死相随了,……我还能不管么?”
“行了,二爷,再缠着就走不了了。”
“那就别走啊。”
“那怎么行?蔡娘不拆了我!”之初拍掉在腿上揉捏的手,跳下床套鞋穿衣,回头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刘洺遥,全身就只挂了条薄被,薄薄的细汗贴在身上,诱人得很。连忙转头把衣服系紧了,不敢再回头多看几眼。
“你到门口叫四儿吧。”
“王大叔呢?”
“他升成后院总管了。”
刘洺遥搭上衣服下床,对这门外吼了声,“王莫德!烧水!”不一会儿就传来有气无力,还有点儿怨怪的回音,“是,……二少爷……”
之初噗地一声笑了,嘿嘿,原来这就是后院总管啊,……真的好后院呐。
“四儿准备好了,小公子可以走了么?”之初觉得这声音耳熟,看向门外的马车,却惊得不小。
“你……”
“嘘!”四儿趁刘洺遥没注意,向之初做个手势。之初乖巧地点点头,一上车后泪眼凝眶地望着四儿的背影,脸上眼泪一大把了,顺着顺着全流在衣服上。
四儿转头抱着之初,用空空的手腕顺着他的背,别哭别哭,都过去了,所有人的苦都快过去了。马车经过树林的,层层的阴影罩在两人头上,密不透气。偶尔吹过来一阵风,之初便向四儿身上缩了缩。
“芷林芷林,你……你怎么这样了?”
“……怎么样都由不得我。”四儿苦笑,明明是自己断手残身,可这之初却比谁都哭得惨。
“……你!……我当时跟你说了,他不是好人,你还跟着去!现在……现在好了,你看你。”抓着四儿的断手就在脸上蹭,却还是觉得冷,……当然了,血液都被截断在了那里,怎能不冷。
“之初,……怪不得他。”
“都这样了你还为他说话!!!”
四儿还是摇头,脸上残留的味道仍然可以看出当年的风情,那是唱遍巴蜀所有红坊的绝色,每一个眼神都足可倾城。现在也是,只是动人却在了另一个地方,被火烧伤的每一个侧面,都是经历了劫难后的凋零。若他想,那种沧桑的美更可以勾人的魂,慑人的心。
“之初,……他从没负我,若战火没有过来,……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四儿拍着之初圆圆的脑袋,自己也红了眼眶。
前面的路随了天色慢慢退回黑夜中,四下升起的白雾都是一片茫茫,上穷碧落下黄泉,……四处茫茫皆不见。可如今在碧落和黄泉里都燃了战乱的火,烽烟狂肆猖獗,我们这些无路可走的人,还得苦多久才能静下来?才能一心陪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种种田,收收地,两个人过上一生。
四儿有点儿动了情,想唱唱曲,却发现嗓子都沙哑掉了,怎么也唱不出来。渺无人烟的小路上,那挤出来的声音像是夜里的鬼怪在尖叫。……遇见了捉鬼的钟馗,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那么凄厉,可是在业火里无论怎么挣扎,……天亮时分总会化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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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里那些曰夫子赖在将军府不走,好说歹说就是想要杨光消了改建街道的念头。一个比一个会搬三纲五常,又都是些整不得的老头,杨光干脆叫副官把玻璃门关死了,让他们在外面慢慢吵。
“杨军长,……有人。”
“出去!……不见。”准是哪个老头又想起了什么祖宗之路改不得之类的话,路都是人造出来的,岂有不能改的理?!
“军长,是刘二爷来了,还拉了一车花茶。说是上次同军长说好的。”
杨光起身向窗外看去,那白衣的人果然立在门口,……还是那种清俊雅然的姿态。心中一动,转身对说,“还不快请刘二爷上来?”
“是,军长。”
“且慢,……”杨光把桌上的茶杯收起来,四下看了看,又收了几杯隔夜的茶,“把这收好,拿下去的时候千万别让刘二爷见着。”
“……是。”副官把茶杯丢进了后院,才乖乖地去请刘洺遥。虽说是听过刘二爷的风采相当的不得了,可在公馆门口见着那人的时候,还是不免呆上小半会儿。白衫乌发,连女人也很难长出来的五官,却又带了成熟男子才有的味儿,凤目和薄唇都微微勾着,实在是耐人寻味,让人看了又想再看,停也停不了。
“刘二爷,军长在二楼的书房里面,请往这边走。”
“谢了。”刘洺遥微微低头,中通外直,不卑不亢,态度被拿捏得恰到好处。刚一进门就见楼梯上堆满了老头,穿马褂,戴瓜皮帽,吵吵嚷嚷的。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心中舒了口气,看来老爷子还是乖乖在庄中剪花赏鸟,……那自然是好。
“刘二爷莫见怪,他们闹几日自然就会去了。”
“也是,……老人家总是怀旧,等变了以后,还是得慢慢接受下来。”
副官隔着老头千辛万苦地把刘洺遥给送了进去,再努力从人堆中挤出来紧紧带上门,这老头些,个个胡子都白得差不多了,怎么劲还那么大?你推我攘的,人在里面根本出不了气,叹口气规规矩矩站在楼梯口,等着杨光其他的吩咐。
“杨军长,洺遥如约带了茶过来,军长可要看看?”
杨光笑眯眯地起身,指了指一旁的小皮沙发,“不用,我信得过刘二爷,……坐,别站着。”
“那洺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欠身同杨光一道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的小木桌上摆了盆花,精致万分,“……这花是?”
杨光伸手捻上白色的朵儿,拨弄着半开半合之间,“……君子兰,刚进成都时别人送的。”
“嗯,……纤长独立,高贵淡雅。”
“哈哈,……这不正是在说你,刘二爷么?”
“哈哈哈。”刘洺遥摇头摆手,“将军别取笑洺遥,……洺遥只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这君子万万攀不上。”
“刘二爷这样说也罢,是与不是外人的眼中可是雪亮得很呐。”
刘洺遥现在能想通杨光为何从一个小兵爬到现在的位置,而且能在十二个姨太间活得那么开,口蜜腹剑就是拿来形容他这种人。
“……洺遥见军长面色不佳,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杨光望了门外一眼,烦躁地挥手,“不提也罢,……还不是那些老头,日日都守在这儿闹,烦也烦死人。
“这样啊,……若说不耐,他们其实也算是才,……日后有事恐怕也要依他们的意见,得罪不了。”
“可不是?……”
“……这样,军长可否把其中的内情告知洺遥,看洺遥可能帮上些忙。”
“那太好了,……刘二爷也听闻我是想将东大街和商业街打通修一条路,这样商业路段便不会这么分散,成都城规划好了,也是好事啊。”
刘洺遥低头想了想,“……的确,……只是其中拆掉老屋,住那里的人怎么办?”
“哈哈,这我早就想好,在城东开一大块地盖三层水泥房,没屋住的人可往那儿迁,而且每户还可分得些大洋作为拆迁的费用。”
“……从前的破木屋换成水泥房,风雨不扰可以说很不错了。”刘洺遥点点头,其实这点儿杨光想的还算周到。
“这不是问题,只是那些读书人说祖宗路不可拆,才闹到了最近。”
“呵呵,……军长莫急,……老人家念旧,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洺遥就认识一位老先生,在他们之间还挺有声望的。……不知将军还愿不愿再信洺遥一次?”
“……还说什么信不信,刘二爷肯帮这个忙我都不知该怎么谢……”
“……军长何必那么说,……那日在刘庄里,军长不正是听懂了洺遥话里的意思?否则怎会在东街饭店出手相助?洺遥今日登门主要还是想谢过那日的事。”
“王顺那人就是见风使舵,你拍一下他就弹一下,刘二爷不必客气。”
杨光还想说什么,却只见刘洺遥微微一笑,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像雨后的莲,挂满了水却不妖。直有种看尽繁华的美含在其中。
“杨军长,洺遥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不如改日约个时间再谈?”
“……嗯,好好,刘二爷还有什么事快去做,千万别耽搁了。”杨光回神连忙唤楼下的副官再护送刘洺遥出去。
“那洺遥就先走一步。”又转了头,笑着说道,“杨军长,……今日我送来的花茶可不能泡在杯里过夜,那样不仅没味还伤身。”
杨光一脸尴尬地站在房内等刘洺遥带门离开后,敛目摘下一朵桌上的君子兰,凑近鼻尖嗅嗅,却没什么香。看向窗外只见着白色的衣角在马车内翩飞了一下,然后就从将军路往南走,向城东奔去。……
刘二爷,……这闻香和寻味,你究竟是想让我得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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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不是要回庄么?怎么还要往城东走?”
“……从城东绕一圈再回去好了。”
四儿拉稳缰绳,那这样就要绕很大一圈,何必这么麻烦?
“……爷是要接什么人么?”
听出四儿话中隐约的意思,刘洺遥掀帘看着从车边过去的人,……走路的,挑了扁担的,扛了草把子的,推着小车的,形色各不相同。
“四儿,……若要去接那人,也不该往城东走吧?”
“……爷说得是,……不过城东萧条得很,不如去城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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