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夭沈默了数秒,在他身侧坐下:“除了这个,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总之,一言难尽……”
“那你现在跟我走吧!”沈放眨也不眨地望著他,眼神殷切。
“沈放……”许夭顿时失语,“我并非女子,你难道不介意吗?”
沈放认真思考了一会,沈声回答:“正因为是你,所以我,不介意。”
“你啊……你其实对我一无所知。我的过去,以及在乐坊的这五年我是怎麽过来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麽样的人,你也完全不了解。这样的我,你也敢要吗?!”
沈放自信满满地微笑著:“我还从来没有看错过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还说没有看错,五年前你就被我给耍了……”许夭小声嘀咕著。
“许夭,你给我听好了。”沈放的面庞直逼他的眼前,鼻尖几乎贴著鼻尖,“我让你侥幸逃过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不管你过去有怎样的经历,总而言之,从现在开始,我要我们在一起!”
听著他霸道十足的语气,百味交迭的情感溢满了许夭的胸口。怔怔地看了他半晌,许夭眸中的泪光再度积聚。为什麽,为什麽他一说这样的话总会让自己的心跳失控?就像当年在河畔的那一幕,令人无法抗拒……
泪水即将夺眶而出之时,许夭偏过头去:“可是,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麽?!”沈放立马跳了起来。
许夭垂下了眼眸,一字一顿地道:“有个人,他替我报了大仇。作为回报,我已经决定留在他的身边,而且……这也正是我的希望。”
煜煜的火焰,在沈放的眸中跃动起来:“他帮你报了仇,你就要用一生来回报他,那麽,我呢?当初我救了你一命,你又要如何来回报我?!”
许夭低下头去,闭上了眼眸。
半晌,他缓缓解开腰间的盘口,任由紫色丝袍从肩上滑落:“沈放,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今夜,就让我来好好服侍你吧。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完美无瑕的上半身呈现在沈放面前,绸缎般充满质感的玉色肌肤令人眩目。
只看了一眼,沈放的额上便青筋暴跳。他蓦地掀翻了面前的圆桌,嘶声吼道:“你把我当做什麽了,趁人之危的禽兽麽?!”
“不,你不是。”许夭抬起了眼帘,眸中闪动莹莹泪光,“你是夭最为珍惜和敬重的……大哥。如果刚才的话伤害了你,夭再次向你道歉。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夭一定……”
“什麽来世,都是屁话!”沈放怒不可抑。
他跨前一步,粗重的黑发飞扬,眸中骤然掠过危险光芒:“好吧,既然你觉得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报答我,那麽我就成全你!”
在腾云驾雾般的错觉中,许夭已经跌落在床榻上,蔽身的丝袍滑落在地。随即沈放的身躯重重压了上来。
许夭刚刚沐浴过的身体甜美诱人,肌肤如水般润滑,更是刺激得沈放每一寸感官都饥渴难耐。
欲火和怒火的双重交织下,沈放泄愤似地啃咬他的唇,他的颈,他的胸前。许夭莹白细嫩的肌肤上很快留下了片片红紫色的淤痕。
闭紧了双眸,许夭只是任由他动作,一声不吭。
如果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对他不再心怀愧疚的话,那就来吧。
当沈放的手向他的下身探去,欲戏弄一番之时,突然顿住了。
抬起身来,沈放呆呆地看著自己手指触及的地方──那里只有一片怪异的平坦,连根耻毛都没有。
虽然早已知道他是阉人,可当这份残酷如此真实地呈现面前,还是令沈放震惊得手指发颤。
眼前,这具承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痛苦的美丽躯体半蜷著,那麽柔弱无助,完美无瑕的面孔上长睫如蝶翼般颤动,上面还兀自挂著晶莹的泪珠。
沈放只觉胸口的疼痛无以复加,他急切地吻上许夭的眼眸,吻去他婆娑的泪光,吻遍了他精致的脸庞,一边低语著:“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个混蛋!夭,你想要怎样就怎样吧,我再也不逼你了,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逼你了……”
语无伦次地说完,沈放正欲翻身下床,手臂却被人蓦地拉住。
他回过头去──许夭水雾迷蒙的双眼睁得大大地,红肿而诱人的唇瓣微启:“求你,不要对我这麽好。我受不了……”
言毕,许夭抬起上身勾住了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沈放的脑中只觉“嗡”地一声,刚刚压下去的欲火疯狂升腾了起来。
两人紧紧相拥,唇齿不断厮磨、碰撞著,舌尖像两条小蛇,深深地纠缠。沈放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好似跌入了熊熊燃烧的地火之中,灼热难耐。
许夭的双手不知不觉移到了沈放身前,摸索著解他的衣带。沈放不耐地直起上身,三两下扯开了自己的腰带,猛地将外衣、中衣同时扒下来扔到地上,随即伏下身去,一把搂住了许夭赤裸的身躯。
歌殇 第二十八集 纠结
两具年轻赤裸的躯体紧密相贴,许夭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雨点般的吻,这一次,沈放不再是粗暴地啃咬,而是小心缠绵地吻吮。他的吻技有些笨拙,然而,由他那强健的身体中传递出来的无限激情,却令许夭沦陷在旖旎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许夭的手指抚摩著沈放强壮光滑的肩背,情不自禁向腰际移去。指尖忽然摸到了异样的突起,心头有些诧异,许夭沿著那道突起继续摸索。
由触感可以判断,那是一处长长的刀疤,由沈放的左背斜贯至右腰。
他居然受过这麽重的伤?心下一痛,许夭下意识地抱紧了他。沈放,看来你所深爱的大漠也并不平静啊。
沈放并未觉察到那些细微的动作,只是在被许夭紧紧拥住之时报以更热烈的吻,呼吸也愈发粗重。许夭可以感觉到,那早已如铁的火热坚挺地贴在自己腿侧,他却仍在极力抑制著,全身微颤。
“沈放……别担心,你来吧。”许夭不禁感慨万分,低唤出声。
一阵异样的沈默之後,沈放终於发出了声音:“该怎麽做?教我。”
许夭愕然,数秒後失笑道:“这该不会是,你的第一次吧?”
沈放一把将他按在身下,不让他看自己发窘的神情:“大漠上再怎麽缺女人,我可没兴趣对那些莽汉下手!”
许夭笑不可抑,自他的身下挣脱出来,伸手从床旁屉格中摸出了一小瓶润滑油:“不想受伤的话,就帮我抹上。里外都抹点。”
折腾了半天,沈放终於顺利进入了那个让他瞠目的小穴。
里面比他所想象的更加湿滑、灼热。在从未体验过的柔软紧窒的包裹下,他难耐地喘息著,奋力冲撞著,酣畅淋漓地释放著自己。在他一波接著一波强有力的冲击中,许夭呻吟不止,迎合著他的律动,在快感中迷醉地战栗,将旁的一切都统统抛开。
疯狂地宣泄後,沈放拥抱著许夭,汗涔涔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大口地呼吸,失神地晕眩……
良久,沈放才回过神来。他小心地退出许夭的身体,略微查看了一下,知道并没有弄伤他,这才放了心,再次将许夭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浑身酥软地靠在他强健的肩头,许夭轻扬著嘴角,双目微阖。
房内一片静默,两人沈醉在这一刻的柔情缱绻中,谁也舍不得动弹。
过了许久,许夭的声音低低响起。
“沈放,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当年,你真的有像你所说的那样,等我三天麽?”
沈放将脸颊紧贴著他的额头,语气深沈:“我不仅在寮城城门等了你三天,後来又去临近的西河、睢城、汶良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你的踪迹。早知道你来了天都,当时我就不顾一切地追来了。”
喉头一阵酸涩难耐,许夭狠狠咬著下唇,强忍住在眸中打转的泪水。心头,却有个声音不断回响:别忘了,你已不是自由身!当断则断,否则,你只会害了他!
悄然擦拭了下眼角,许夭坐起身来,看向窗外的夜色:“时候不早了,天一亮要出坊就更难了,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沈放也坐了起来,在他身後沈默片刻:“你的决定,真的不会改变了?”
“是。”许夭闭了眼眸,将心一横,“方才所说的话,都是考虑再三的。所以……沈放,忘了我吧。”
“我说过不会再逼你,我说到做到。但是,要我忘了你,那绝不可能!”注视著他纤柔的颈背,沈放的目光灼灼。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沈默。直至他翻身下床,穿好了衣物,依旧只见到一个冷漠单薄的背影。
沈放在窗前驻足,攒紧双拳:“你这幅样子,是舍不得看我离开,还是表示,你再也不愿见到我?”
心头抽搐了一下,许夭开口了,话语决绝。
“从今往後,你我,再无瓜葛。”
沈放嘴角一僵,蓦然转身。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清风徐徐,月亮已经落下了树梢。
清冷的月光,透过临窗的梧桐枝叶流泻进空无一人的窗前,洒下纠结变幻的光斑。
空气中,仍然飘荡著他的气息,和欢爱的余味。
扑倒在余温尚存的床榻上,许夭的十指深深陷入枕席,任由泪水打湿了面颊。
歌殇 第二十九集 巨变
接下来的数日,许夭一直在心情忐忑中渡过。那一夜的恣情放纵,在他周身留下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吻痕,若是欧阳公子瞧见了,绝对大事不妙。
偏偏一连两周的时间,公子都没有在坊中出现。许夭暗自庆幸的同时,又不免心中牵挂。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冬日的气息愈发浓郁。
当众人纷纷往身上添加衣物之时,第三周伊始,天壑国传出了惊天巨变。
当朝丞相卢廷贵因叛国罪被宏拓太子打入死牢,短短三日之内满门抄斩。朝中与之关系甚密的重臣纷纷落马,一时间人人自危。世人皆传,天壑国要改朝换代了。
果不其然,数日後便传出久病多年的骊皇驾崩的消息。国丧整整操办了七七四十九日,期间暂停一切娱乐活动。人人素衣黑衫,交谈也皆是低声细语。各大乐坊闭门歇业,许夭由此渡过了入坊以来最为闲适的一段时间。
国葬之後,便是宏拓太子的登基大典。大街小巷极目的黑转瞬变成铺天盖地的红,红得肆无忌惮,红得慑人心魄。得势的重臣们扬眉吐气、春风得意,再加一些官场新贵崭露头角,赶著好时机逢迎拍马,一连数月庆祝新皇登基的大小盛典不断,热闹非凡。
天颐乐坊一恢复营业,也是夜夜笙歌,每日暮色初降,接踵而来的车马声就不曾停歇过。
这一夜凌晨时分,天颐坊寝阁三楼。
许夭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终又爬起身来,临窗远眺。
邻近的天颐坊彩楼中,歌声、乐声不绝於耳。对於易然他们来说,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适才自己推脱身体不适,早早就下了场。张坊主倒也十分体谅,并不多问,只是叮嘱好生休息。
月下,波光起伏的湖面似真似幻。
夜风拂面,隐隐带著寒意。
许夭凝望了一会,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张灯结彩的街巷。
在这热闹景象的背後,会有多少腥风血雨?看似歌舞升平的夜幕下,又有多少枉死的冤魂在嘤嘤哀泣?
繁华也好,衰亡也罢,自己不过是独倚小楼的一介看客,足不出这方寸之地。
自袖口中掏出那支莹白光润的玉笛,许夭低低地吹奏起来。
最近这段时日来,张坊主越发和颜悦色,什麽事都遂著自己的意,还隔三差五就帮著添置些新衣。他的好意,许夭岂能不知?只是,胸口的惆怅却未得缓解。
笛音几个起落,渐趋悠扬。眼前隐隐浮现出玉笛的前主人俊逸出尘的容颜,唇角犹带著笑意。
蓝……
许夭的心底发出了一声低叹。
你离开乐坊已一年有余,不知此刻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只望有生之年,能再见上你一面……亲眼看到你平安无忧,夭才真正放得下心。
思绪辗转中,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却是不久前,被自己亲手赶走的沈放。
笛音嘎然而止,心头好似打翻了五味瓶。
沈放……如同寂寂寒冬中的一轮骄阳,光芒万丈。那股热力,那束当年照亮过自己心灵的赤光,始终徜徉在胸口,挥之不去。沈放的率性奔放、粗莽可爱,每每回味起来,总是令自己忍俊不禁,笑到最後,却已泪湿衣襟。
摇了摇头,许夭将漫溢上胸口的酸楚强行压下。
那个有著一双猎鹰眼睛的男子,从今往後,自己是不该去想,更不能去想的了。
将玉笛移开了唇边,许夭斜倚著窗台。
如今,最令自己忧心的还是欧阳公子。
公子又是数月杳无音信。此次朝廷巨变波及甚广,位高权重的卢丞相身首异处,株连九族,足见新王的行事狠辣。新王登基,意气风发,扶植亲信、打压异己,只怕皇室宗族之中早已是一片翻天覆地。
欧阳公子……只希望历经这场狂风骤雨,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不能有事……
这一夜,许夭好不容易才睡著,却是噩梦不断。
眼前尽是公子染血的面容,忽远忽近,忽明忽暗,胸口更似压著一座大山,沈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正在梦魇中苦苦挣扎, 房门被人重重拍响。
“歌儿,歌儿!快起来!”
冷汗淋漓的许夭惊醒过来,第一个念头便是:公子出事了!
脑袋嗡地一声,许夭急急翻身下床,在一片昏暗中连鞋也不及穿便冲到了门边。
开门一看,门前立著衣冠楚楚的张坊主,另一人则是欧阳公子身边的张护卫。
乍见许夭失魂落魄的样,张坊主一愣,随即笑容满面:“歌儿,快快梳妆打扮一番,欧阳公子派人接你来了!”
“接我?去哪?!”许夭还没回过神来,手指兀自紧紧攫著门扉,“公子爷……他还好吗?”
“公子好得很呐。”张坊主笑意盈盈,“至於去哪,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不明就里的许夭草草梳洗、穿戴齐整,便跟著张坊主来到乐坊门口。
门前等候著一辆朱红色的华贵马车,车前的四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随行的还有六辆副车。见了许夭,马车前的十二位青衣侍卫齐齐躬身施礼,这幅架势不免让许夭心惊。
张护卫上前一步欲扶他登车,许夭何曾受过这样的礼遇,慌忙红著脸摆了摆手,自行跨上了马车。
见许夭在车门处回身,张坊主拱手深深作了个揖:“天颐乐坊张合德,恭送凤歌公子!凤公子今日出人头地,还望不要忘了小的,不要忘了天颐坊诸位旧识!”
许夭窘迫地回礼:“张坊主何必这麽客气!坊主的恩情,凤歌没齿难忘!只是,来不及与易然他们告别……”
“凤公子若是想见,以後自有机会。请公子尽快启程,不要让主人久等!”一旁的张护卫沈声提醒。
许夭点了点头,转身进入车厢。车厢内甚为华丽奢靡,正是欧阳公子素来喜欢的风格,一丝一线均为珍品。榻上还铺著雪白的兽皮,柔软犹如置身云端。待他安坐之後,张护卫即关上车门,扬鞭策马。
独坐车中的许夭掀起布帘,回望张坊主迅速缩小的身影和渐渐远去的天颐乐坊,思绪万千。
此刻方知朝中巨变并未撼动欧阳公子,心里的一块大石终於落了地。
释然之余,却又难掩惆怅。何曾料到,这座栖身五年的画楼,那些朝夕相处的夥伴,今日竟然就这样匆匆离开?
心头又隐隐有些喜悦。
公子派贴身侍卫接自己进府,又摆出这麽大的阵势,足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抬手摸了摸胸前的龙涎玉,耳畔响起公子含笑的话语:“以後,你就是爷的人了,戴在你身上和爷身上,又有什麽分别?”
这麽贵重的物事,平日公子在时自己才舍得戴上。今後恐怕就很难摘下了吧?
许夭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在那未知的显贵之地,等待著自己的又将是什麽?
歌殇 第三十集 入宫
朱红尽染,宫门重重。
马车每深入一层,许夭的眉头便锁紧一分。
未曾想,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并非皇室宗亲的豪门宅邸,却是这气势恢宏、戒备森严的皇宫内院。隐隐的预感令许夭喉头发干,手心也沁出冷汗。
张护卫一行驾著马车长驱直入,穿过汉白玉石铺就而成的道路,过往的太监、宫女全都停下脚步,垂首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