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殇----歌姬幻夜
  发于:2009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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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锺之後,马车停了下来。车门大开,只听张护卫朗声道:“恭请凤望首下车!”
这句话更是让许夭心惊,本就有些发僵的腿脚一个趔趄,幸好张护卫及时搀了他一把。
望首,是本国男宠的最高级别,在皇室之中仅次於正妻的地位。
这一来,不更印证了自己的推断?
许夭抬起头来,看向这座掩映在翠竹山石中的雅致寝宫。寝宫门上挂著两盏宫灯,流苏穗子迎风飘荡,宫门正上方高悬俊逸有力的“凤栖宫”三字。
许夭怔怔地瞧了半晌,早有守候门边的六七位宫人迎上前来。
“凤栖宫主事李佑吾率众宫人,拜见凤望首!”为首的是一个身著藏青宫服、手执拂尘的老太监,嗓音尖细,满脸堆笑。
许夭只是点了点头,忽觉不知何处来的冷风吹得後背寒气阵阵,不由缩了缩脖颈。
这冬意,竟是深了。
整整一个下午,许夭似木偶般任由众宫人摆布,焚香沐浴,梳妆更衣,描眉点唇,始终很少开口。伺候他的太监宫女早就听说过这位新主子的来历,都惊异於他的安静,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忙前忙後,有条不紊地准备著。
夜幕初降。
桌上点著一双雕龙画凤的巨型红烛,烛光摇荡。
许夭独自端坐在华帐高悬的喜床上,黑亮的长发高高绾起,身穿大红牡丹纹锦袍,更衬得他肤如美玉,光彩照人。
只是,这绝美少年双目微阖,面无表情,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皇上驾到!”
门外传来的尖锐嗓音令许夭浑身一颤,不由睁开了眼眸,定定地望著那扇大开的门。
门口踏进来一人,气度华贵,步履从容,身上穿著黄缂丝面赚金龙袍,脚蹬青缎毡里皂靴。
许夭只觉得被那抹明黄刺痛了眼眸,恍恍然就跪了下去:“凤歌……叩见皇上!”
“都下去吧!”耳中只听得那熟悉的嗓音吩咐道。一阵脚步窸窣後,房门被吱呀合上。
许夭垂著头,静静地跪在原地,直到那抹明黄在眼前无限放大。随即,一双坚定而温柔的手将他扶起。
“歌儿,受惊了……”
抬起眼眸,公子的容颜仍然是那样俊美高贵,唇角漾著淡淡的笑意。
怔忡地看著这张魂牵梦萦的面孔,一阵酸楚涌上喉头,许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神态,声音,动作,一如往日,可是为何看在眼中,却是如此地陌生……
欧阳公子,宏拓太子……为何自己从来就不曾想过?
不,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爱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以冷酷无情著称,凭借狠辣手段令世人敬畏丧胆的欧阳宏拓,当今的新皇……
“歌儿不说话,是在怪朕没有早点告诉你实情麽?”
皇帝揽著许夭的腰坐在了喜床上,在他的耳畔柔声道。
“凤歌不敢……”
许夭低垂著头,被他的呼气吹喷著的脸颊渐渐红了起来。满鼻都是他熟悉温热的气息,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嘴上说著不敢,心里可不是这麽想的吧。”宏拓低低笑著,忍不住在他嫣红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歌儿总是这麽可爱,朕是十二万分地喜欢。”
许夭的头垂得更低了,绯红色已经蔓延至耳根。被他这样紧紧挨著,身上也越来越热,不一会儿额上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歌儿很热麽?朕帮歌儿宽衣吧。”
许夭慌忙开口:“不不,还是凤歌帮陛下宽衣吧!”面前的人如今可是九五之尊,哪有让他为自己脱衣的道理?
宏拓也就不再坚持,欣然让许夭将双手伸向自己的前襟。
许夭抿紧了唇,注视著自个儿手指的动作,神情专注。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为眼前的人宽衣了,今日却抑制不住手指的微颤。待解开那件繁复华美的龙袍,许夭已经汗湿了後背。
宏拓在内里穿著一件大红中衣,倒是跟许夭的喜服很是相配。看到这红豔豔的色泽,顿时想起今日是自己跟公子的大喜日子,许夭不禁有些恍惚,手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歌儿……”
略带磁哑的低唤令许夭回过神来,下一秒锺他的双手已被宏拓攫住,人随即被压倒在喜床上。
“皇……唔……”
半截话语被宏拓封堵在口中,软舌不容抗拒地侵入许夭的口腔,攻城掠地。
宏拓腾出另一只手拔掉许夭脑後的发簪,任由那墨色的长发如瀑披垂,绽出令人眩目的诱惑。
许夭的喉中只剩下了低低的呻吟,微睁的眸中水雾潋滟。床顶的华美花纹似在不停地旋转、旋转,整个人也犹如坠入了旖旎魅惑的漩涡,越陷越深。
这个男子,总是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的身心占据。什麽戒备,什麽理智,在他的面前都不过是薄纸一张。自己却依旧,心甘情愿。
“歌儿,朕好爱你……”
情到浓时,宏拓在夭的耳边喃喃低语。
“……我也是。”
许夭的声音几不可闻,手指紧紧攫著对方的肩背,泪已涌出。

歌殇 第三十一集 暗涌

接连数日,皇帝夜夜留宿新封望首凤歌的寝宫中,极尽缠绵。此事很快引起了某个女子的注意。
这女子便是欧阳宏拓的正室,当朝皇後刘璧君。
刘皇後的父亲本是前朝骊皇的御前大元帅刘博,功勋卓著,兵权在握。因了家世的缘故,刘璧君未出阁之时便经常女扮男装,与众兄长一同骑马狩猎,英姿飒爽。心高气傲的她对多少爱慕者都嗤之以鼻,却独独对四皇子欧阳宏拓一见倾心。
当年宏拓趁骊皇病重之机发动宫变,正是得了刘元帅的暗中支持,方才顺利铲除前太子及其余皇子。一入太子府,宏拓便守诺娶了刘元帅的爱女刘璧君为太子妃。登基之後,又封太子妃为正宫皇後。
成婚以来,璧君恢复女儿本色,极尽温良恭顺。偏偏宏拓对她甚是冷淡,同床共枕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故多年来未怀上子嗣。好在宏拓并未纳其他妻妾,璧君黯然神伤之余,权当夫君不喜儿女之事,只重江山社稷。
新皇登基,按天壑国例纳了六妃十二嫔,正当壮年的皇帝却依旧对千娇百媚的众女不冷不热,璧君方才信了,自己俊逸卓绝的夫君果真不好女色。
然而,半月前这身份低微卑贱的阉伶凤歌一入後宫,一切都变了样。皇帝好似换了个人,终日容光焕发、春风满面。主子开心了,身边伺候的一众太监宫女也跟著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璧君是个心气甚高的将门之女,整夜独卧清冷冷的床榻,孤枕难眠,再想想那凤栖宫中的旖旎春光,怎能不妒火中烧?
这日午後。
绵延数日的冬雨终於告罄,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平添了几分慵懒舒适。
许夭独自出了凤栖宫後门,步入後花园中。穿过花廊,面前出现了一池碧水。清澈的水波映衬著浮云,水上有一座乳白色的月形拱桥,倒影微澜,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柔美。
在拱桥上驻足,许夭举目远眺。
右前方隐隐可见祺宏殿的天青色檐角,此刻,宏拓应该正在殿上处理朝政。想起前夜所见宏拓批阅奏章的样子,心头不禁漾起一阵柔情。灯影下,宏拓的剑眉时而舒展,时而微蹙,面容沈静,星眸专注。那是宏拓不为自己所知的一面,却别有一种动人风度。
拱桥的尽头显现另一番景象,亭台、曲廊、洲岛掩映在花木丛中,幽静宁谧。被那宜人景致所吸引,许夭下了拱桥,信步前行。
刚绕过葱茏花木,前方出现了一座凉亭,四角尖攒顶,黄色琉璃瓦,玲珑精致。凉亭中有一雍容华贵的女子正闲坐品茗,两名青衣宫女侍立一旁。
许夭正欲抽身离开,却听女子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那边的,不是凤望首麽?”
许夭顿了一顿,折返回去,躬身作揖:“凤栖宫凤歌,拜见皇後娘娘!”
大婚第二日,自己曾在殿上晋见过这位正宫娘娘。印象中她是个明豔秀丽的女子,举止大方得体,一双凤眼却咄咄逼人。
“今个多好的日头啊,本宫正愁没人共赏这美景呐。秀儿,给凤望首看座!”刘皇後的凤眼似笑非笑,语气却隐隐不容抗拒。
“谢皇後娘娘。”
许夭前行数步,在宫女指引的圆凳上落座。
自亭角泻下的一束光亮,正好印上许夭完美的侧脸。
阳光下,少年未施粉黛的肌肤晶莹剔透,漆黑透亮的眼眸有种令人迷失其中的错觉,丰润微抿的唇瓣不点自朱。他只是静静地坐著,却自然散发出纯净而忧郁的气质,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刘皇後斜睨了他半晌,突然开口道:“凤望首真乃人间绝色,怪不得,皇上会对你如此上心呐。”
“娘娘言过了,凤歌担待不起。”许夭低了头,揣摩数秒,後背寒意顿生。
刘皇後不易察觉地哼了一声,把玩著手中的玲珑杯,缓缓地又问:“听说,凤望首是庐阳人氏?家中还有几口人?家中长辈是否安好?”
“回娘娘,家父家母多年前过世了,凤歌离开庐阳时日已久,老家并没有什麽亲人。”虽被对方触到了痛处,许夭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噢。真是可怜呐。”刘皇後淡淡地应了一声,“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凤望首当年来到天都,一定很不容易吧?”
“……是。幸亏得了些好心人的资助,凤歌这一路虽然吃了些苦,但还算顺利。”
许夭的语气有些低沈。胡峰县中,那间充满罪恶的囚室,那种欲将自己毁灭的耻辱,那些个暗无天日的日子……心头被牵扯起的疮疤阵阵作痛。
偏偏这刘皇後眸光一亮,似来了兴致:“说起来,那庐阳与天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凤望首又怎麽会想到来得皇城,入得天颐乐坊?”
“只因天颐坊坊主和家父是世交,所以凤歌才千里迢迢前来投奔,承蒙张坊主收留,有了块立足之地。”
刘皇後正待继续追问,远远地只见一人朝凉亭碎步行来,却是凤栖宫的主事太监李佑吾。
“奴才叩见皇後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到凉亭口,李公公四肢著地,叩首就拜。
“起来吧。”刘皇後的语气颇为不耐,“有话就说,有事就奏!”
李公公依旧猫著腰,媚笑不已:“回禀娘娘,奴才是来找凤主子的。”他瞄了眼静坐一旁的许夭,放低了音量:“凤主子,该喝药了,错过了时辰可不好哇。”
“怎麽,凤望首贵体不适?”刘皇後闻言眉梢一挑。
“前日赵御医为凤歌诊脉,说是体质虚寒,故开了几方药稍作调理。”
“噢。既是如此,凤望首先回吧,身体要紧。”刘皇後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面带笑意。
“谢皇後娘娘,恕凤歌先行告退!”
许夭如获大赦,忙起身施礼,同李公公快步出了凉亭。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木丛中,刘皇後眼眸一转,沈声吩咐道:“秀儿,笔墨伺候,本宫要修书一封。”
“是,娘娘!”
注视远方,刘皇後的凤眼微敛。方才自己的一番盘问,这阉伶的神情明显有异。早就觉得小小一个阉伶能够在短短时日内名声大噪、独得皇宠甚是可疑,今日看来,他的身世必有蹊跷。莫非,他是那些叛党余孽安插在宫中的奸细?
心底不由发出了一声冷笑:凤歌啊凤歌,本宫倒要好好查查,看看你背後到底有什麽猫腻!

歌殇 第三十二集 查探

灯影重重,华帐低垂。
许夭枕著宏拓的右臂,大半个身子倚在他的怀中,紧闭的眼帘上长睫微颤。
“歌儿,你有心事?”
宏拓带著暖意的手掌轻轻抚摩他裸露的肩头。
“皇上多虑了……”
许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应了一句便舍不得动弹。外面的寒意渐重,唯有宏拓的怀抱是如此地温暖,混合著天竹葵香气的阳刚气息更是令他痴迷。
“今日,皇後都跟你说什麽了?”宏拓的声音隐隐有些沈。
怀中的人愣了一下。
“……她只是拉了些家常,没什麽特别的。”
顿时想到,下午李公公如此及时地出现在凉亭,绝非偶然。
“若是她让你受了什麽委屈,只管说出来。朕会为你做主。”
听著他温柔的声音,许夭只是点头。
今日被皇後的问话撩拨起的痛楚依旧盘绕在胸口,心底越发不安。
拓,若是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麽,知道我的双手沾染过血腥……
你还会,对我这麽好麽?
两月之後。
一个身著彩绣宫女服的轻盈身影进入了刘皇後的寝宫。灯影下,俏丽的瓜子脸,一双秋水明眸分外动人。
“奴婢拜见皇後娘娘!”女子盈盈一拜,巧笑倩兮。
“你们都下去吧!”端坐凤榻上的刘皇後神色从容地屏退了随侍宫女。
待房门轻轻阖上,刘皇後一改凤仪威严,急切上前挽著女子至凤塌上坐下:“月池妹妹,你我之间就不必拘礼了。大哥他怎麽说?”
“将军让我带话给姐姐。”月池轻喘了口气,“接到姐姐的密信後,经过多日查访,那阉伶入天颐乐坊後的经历甚为简单,未曾发现与叛党勾结的迹象。”
“这样说来,是本宫判断有误?”刘皇後秀眉紧拧。
“姐姐且听我说。”月池的语气不疾不徐,“据目前搜集到的资料来看,在凤歌同奶娘被赶出庐阳旧宅,直至他独自来到天都前,有长达一年零三个月的空白期。恰巧在那段时间内,邻近的胡峰县发生了一桩杀人悬案,至今未解。”
“噢?”刘皇後闻言兴致顿生。
月池缓缓接著道:“那被杀的人唤作阎三,当年是胡峰县出了名的混混,无恶不作。据当年留下的证人证言,阎三曾经私自囚禁过一名美少年做为性奴,阎三被毒杀後,少年也神秘失踪。那名少年的年龄、样貌和失踪的时间,都与这凤歌颇为吻合。”
“胡峰县的杀人悬案?”刘皇後眸中不由放出了光,“这倒有趣得紧呐。”
“正是!将军正在抓紧找寻当年的人证。所以这段时日,我暂且留在宫中,陪陪皇後姐姐。”
“有妹妹在,本宫就好像吃了颗定心丸呐。”刘皇後笑逐颜开,随即压低了声音,“不过,你留在这里,我大哥当真会舍得麽?”
月池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低声道:“姐姐又取笑了。”
“怎是取笑,我们刘府上下,有哪个不疼惜妹妹的。”刘皇後的凤眸中波光涌动,“当年若不是妹妹在衡川替我挡了一箭,我如何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姐姐大福大贵,自然吉人天相。”月池的笑意清柔,“当年姐姐能化险为夷,今日也必是一样。且不说那阉伶身份卑贱,经历可疑,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时日久了热情自然也就淡了。还请姐姐不要心急,静候其变。”
刘皇後点了点头,顿觉心头宽慰了许多。
再过两月,便是天壑国一年一度的月神节,上至宫廷、下至民间都在筹备祭祀及各类庆祝活动,热闹非凡。
此次刘皇後主动请缨操办月神节庆典。难得皇後对宫内事务表现出极大热情,也为了让她不再得空徒生事端,宏拓当即准奏,并下令内务府总管听从她的调配。刘皇後对筹备庆典倒也十分用心,除了抓紧训练宫廷乐队,又在民间精心挑选了三、四个乐班子,准备安排在月神节之夜同台献技。
刘皇後还向宏拓进言,早就听闻凤望首的歌声堪比天籁,若是庆典上能让他一展歌喉,必将锦上添花。宏拓拿星眸盯了她半晌,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此事以後再议。”
当夜就寝时分,宏拓有意无意地向许夭提及此事,夭却笑著一口应承:“能再度为皇上登台献唱,凤歌乐意之至!”
宏拓的嘴角轻扯,无言地拥他入怀。
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月神节如约而至。
当晚,皇帝携後宫众人在月华宫举行了隆重的祭神大典,随即移驾玄音台。玄音台是天壑皇宫专为庆典演出而设立的,台基由雕花青砖砌成,十二根石柱托起琉璃穹顶,整体结构典雅别致。
玄音台下,前排居中摆著华贵的卧龙塌和精美凤塌,待宏拓和刘皇後落座後,许夭和六位妃子陆续进入第二排就座,再後面的则是十二位盛装女嫔。
不时有异样的视线交织在许夭身上,伴随著窃窃私语。许夭始终目不斜视,目光不是专注於舞台,便是停留在宏拓的俊逸背影上。
衔接整场庆典演出的是宫廷乐队的倾情演奏,气势宏大,美轮美奂。穿插其间的民间乐班子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歌艺舞蹈,民间小调,还有杂耍、马戏,精彩纷呈。一众妃嫔与宫人们看得津津有味,颇得雅俗共赏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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