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观海----celiacici
  发于:2009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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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这麽决定了?”
我笑:
“我还能这麽著?”
来福沈默片刻道:
“那老头是故意的,故意把顾邵冥支开……”
我说我知道,随後轻轻踱到落地窗前,忽地,楼下一阵熟悉的笛声。
我一惊,猛地甩门出去。
等我嘿咻嘿咻地跑到顾家墙外的小角落时,就只见了包得伊斯兰妇女似的师傅和抖著胸毛的小黑。
我垂头丧气道:
“师傅,你非要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吗?”
师傅收起竹笛挪过来摸摸我的头:
“好徒儿,师傅这不是懒得进去嘛……”
我瞪他。他眨巴眨巴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贼眼道:
“你就要成婚了,师傅也没什麽好送你,干脆来场答疑会吧!”
“答疑?什麽都可以问?”
“什麽都可以问。”
我想了想道:
“你究竟是谁?”
师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属于私人问题……详情请咨询我的律师小黑。”
我白眼:
“别告诉我你千里迢迢地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赶来和俊武一点关系都没……”
“好吧……我是来化解一场劫数的。”
“谁的?”
“你和俊武的。”
“他真是妖?”
“如你所见。”
“他和掌珠究竟什麽关系?”
“徒儿,你去黄山时没留意导游的解说词吧?”
“我睡著了……”
师傅望天:
“好吧……为师再给你讲一遍!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伤得简短点。”
“哦……原太平县名为仙源村,村中有一户书香人家,老爷叫赵德隆,有一女,名掌珠,生得聪明美丽。离仙源村不远的黄山北海深处有一个山洞,洞内有只修炼了三千六百年的灵猴。一天,灵猴见了来山中游玩的掌珠,心生爱慕,便摇身一变成了一白面书生,於傍晚来到赵家门前,自称黄山寨主孙广文的公子孙俊武,以天色已晚为由,请求借宿一宿。赵家二老见他长得俊秀衣著华贵且斯文有礼便信以为真,留他住宿并设宴招待。酒过三旬,孙公子便向二老脱出了对掌珠的爱慕之意,央求纳己为婿,誓必侍奉二老颐养天年。赵家二老听了欢喜,便与躲在帘後的女儿商量。掌珠早对这才貌双全的孙公子八分欢喜,次日便应了。二老回了孙公子的话,他一听便欣喜若狂,连忙回到洞内,将黄山的猴儿们都变成了人,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去仙源赵家迎亲。掌珠被抬到洞府,只见陈设富丽宾客满座。行了礼拜了堂,二人被宾客们拥著入了洞房。但一觉醒来,掌珠却发现醉了的孙公子长出一身绒毛,吓得匆忙逃走,直奔家中。灵猴酒醒後知道自己现了原形,惊了掌珠,便喝令众猴出洞寻找,但一直追到山下芙蓉岭也不见掌珠身影。失去掌珠的灵猴对她朝思暮想,但又无法可想,只得每日攀上洞後悬岩,朝东北方向的仙源村痴痴张望。日久月深,便成了黄山一景,也即是石猴观海的由来……”
我愣了许久:
“我……真是掌珠?”
“这个……怎麽说呢……”
“怎麽清楚怎麽说!”
“这个嘛……其实还不到时候,反正刚才为师说的也只是导游说辞而已,真正如何,日後自有人告诉你……”
“那……俊武为何会在千年后醒来?”
“徒儿,你可知一词?”师傅退後三步躲小黑身後道:
“叫‘回光返照’。”
我呆了许久,方压低声音逼近道:
“师傅,你再,说,一遍……”
小黑咕噜一声压低身子瞪视我,我绽开一笑道:
“师傅,别紧张,你出来,给徒儿解释解释清楚……”
“你先把枪放下……”
我放下枪,师傅才探出半颗脑袋:
“所以他遇见你时已没有多余的灵力了……”
怪不得那时我救他,他一口一个“没了”……
“之后又为了救你透支了一次……”
“指甲?”
“对……那是部分恢复原形的一种术。”师傅叹:
“当小黑确定他灵力所剩无几后,为师就给了他那个存了灵力的香蕉,好让他多延续些日子……”
“那他嗜睡……?”
“是副作用。体质越弱,醒的时间也就越少……”
“也就是说,某天醒来,我会发现我再也叫不醒他?”
师傅沈默。
“这些他都知道?”
“你出国那几天他缠着我问……”
我闭眼:
“那他现在怎样?”
“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
“就是感应不到……”
“什麽叫感应不到??”
“就是他灵力没了,消失了——感应不到……”
“你是说……”我愣在那儿。
适时身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师傅忙从怀里掏出把镶珠的青铜匕首扔给我,随后骑了小黑一溜烟窜到半空:
“徒儿!今就到这里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後会有期!!”
“怎麽在这儿?那老头到处找你呢!”来福说著就把我往里拽。
不愧是顾家排场,我站在教堂里感叹。
顾家是信天主教的,所有规制都按标准办。
扫了眼下面,好些宾客是我认识的,正冲我傻乐。
我忽想起那场梦中的婚礼。那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我却觉得温暖而踏实……
而此刻,看著这些熟悉的脸与熟悉的场景,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不真实。
已经奏了四十五分锺的催眠序曲突然终止,随著庄严神圣的入场曲响起,伴郎们由矮到高排列一对一对地先进入了教堂,随後是伴娘,再然後是打扮得花仙子似的戒童和花童。
待他们都在红地毯上站定了,我的新娘柳依便挽著她的加菲猫一步一顿地步入教堂。
都说女人披上婚纱时是最美的,的确,今天的柳依美得惊心动魄。
一席鱼尾型的露肩曵地婚纱,将她整个人衬得娇小妩媚又不失高贵。而她脸上那略带迷茫的神情和微肿的眼,更是令她活脱脱一童话中走出的人鱼公主,惹人怜爱。
终於,加菲猫松开她,她站在了我的身旁。
我的右侧站著伴郎和戒童,她的左侧站著伴娘和花童。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他们的怀里都揣著枪。稍有异动,便是场冥婚。
我们面对牧师,牧师庄严道:
“我要分别问两人同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你们在听完後回答。”
牧师看向我:
“赵石卿,你是否愿意娶顾柳依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
我平静道:
“我愿意……”
“顾柳依,你是否愿意嫁赵石卿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
柳依紧咬著唇,微微颤抖。
我眼看著她的泪毫无征兆地滴落却无能为力。
我想,我的小河童再不会对我露出从前那般的笑了……
自从我成为这场阴谋的共犯起……
忽地,门外一阵骚动,神父停下了询问,宾客们纷纷张望。
加菲猫一个眼神,场内一群保镖立刻冲出去。
几秒後,一声爆炸声。
我觉得整个教堂都剧烈地晃了下,女士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在一片粉尘飘飘中,走进来一个身影,帅气地解决掉冲上去的几个保镖後,踱到了我们的面前……
在一片混乱声中,他对著我笑,我也对著他笑。
他笑起来时狭长的眼会眯成一条缝,那缝里的光芒,尤为慑人。当年她的母亲,就是用这一招迷倒了我家那老头。
一旁的柳依喊了声他的名字,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向我道:
“哥哥成婚,怎麽也不说一声?”
“不是看你忙嘛……”我笑。
“见。外。了……”他“乓”一声解决我身旁掏枪的伴郎,随後将枪指向呆愣的柳依。
加菲猫胡子一抖,一群保镖齐刷刷将瞄准他的枪放下。
“哥你别怪我,只是你若与柳依成了婚,岂还有我苟活之日?”
“你想怎样?”我将柳依护在身後。
“大喜之日,我还没送上贺礼呢……”说著从上衣里摸出一样东西,扔到我面前。
我看著那白呼呼的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脚边,只觉得一块巨石绑上心头,连拖带拽地直往下沈。
437x24mm……
後汉和田玉……
还记得那天,俊武得到它时的雀跃,他站在杨柳依依的岸边说:
“石卿,我吹给你听……”
我弯腰捡起它,身子晃了晃:
“他在哪儿?”
赵玉凌笑:
“你跟我走不就知道了?”随後拿枪指了指柳依:
“你也一起。”
他让我和柳依上了事先安排的车,随後我们在前面飙,一长串婚车在後面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婚礼误点呢……
他的司机估计前身是开F1的,连转十几个弯玩飘移,十分锺内就把後面的“亲友团”甩了个七七八八。
又拐到一个路过,司机兜了个圈让两辆婚车迎面“热吻”後便横冲直撞地开进了一条小巷。
当满地水果、水果摊和水果摊主在窗外飞舞时,我深刻地觉悟到我错了──这司机根本是开飞机的……
正感叹呢,赵玉凌忽地打开车门,将柳依一把推了下去。
“喂!!!”我惊。
“安分点。”他挑了挑枪。
我扒著车窗往後看,就见了瘫在一堆咸鱼中的人鱼公主捂著脚站起身,泪流满面地朝这边张望。
“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我对她再怎麽温柔,她还不是嫁给了你?”
我瞪大眼看他。
“你生来就拥有我想要的一切,我只能自己争取……”
“你利用她?”
他笑:
“最初,我并不知道她是顾家小姐,她混在我的学生中,一起去黄山旅游……”
我想起当初我去黄山前,柳依缠著我问赵玉凌的事,我说他长得又老又丑嘴边还生了颗媒婆痣,痣上还长著根汗毛……
她一听就乐了,非要跟去看看,我不让,她就撅嘴嘟囔:“你不带我去我不会自己去嘛”,当时我只当她说笑……没想到……
“真是胡闹……”
“对,她很会胡闹。”赵玉凌目视前方道:
“她怕高,所以事先喝了点酒壮胆,结果刚爬了一半就嚷著爬不动了,当时天就要黑了,再爬不到宾馆就要露宿荒野了。”
我静静听著,这一刻,他表情温和,仿佛我们真是个兄友弟恭的关系。
“然後她就吵著要我背……”他继续道:
“她在我背上唱歌,一双小脚还乱踢……一直唱到没力气了,就贴在我耳边说,小帅哥,你就从了我吧!今後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让坏师兄再欺负你……”
我想我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哭笑不得:
“然後她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抖出来了?”
“对。”
“那你为什麽不连她也劫走?”
“太危险了……”
我刚想问是她危险还是我们的处境危险时,车就停了,温馨的家庭对话到此结束。
下了车,是一家废弃的工厂,他用枪指著我,让我走在前头。
走到一处仓库前,两个守门人开了锁,扑面而来的冷气令我整个人僵在那里。
“你哪来那麽多的军火?”
他笑而不答。
“俊武呢?”
“不在我手上。”
“你耍我?”
“不这样你肯跟来?”他示意我进去。
“你也知道顾家的手段,多呆一会儿都是死……”他合上门,走到我的跟前:
“赵石卿,我们合作。”
“您这是祈使句?”
“姓冷的想要吞并整个赵家产业。”
“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是,我是想利用他来对付你,但没想到那麽快就引火烧身……”
“他还没过河就想拆桥?”
“不,是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哦?”我挑了挑眉。
“你可信神鬼之说?”
我撇撇嘴:
“有什麽就直说!别绕弯子!”
他沈吟片刻道:
“冷敬轩,不是人……”
我沈默片刻道:
“骂得好!!!”
他满脸阴线道:
“你不信我?”
我摸上怀里的玉笛道:
“不,我信。”
於是他告诉我那天所看到的。
那天,他们刚刚占领总舵,就有人来报告说,俊武被推下了山崖。
冷敬轩说知道了,便驱散众人,将自己锁在书房中,下令谁都不许打扰。
赵玉凌之前曾在我的书房内安装监视器,是我来不及换的,这时便用上了。
然而从监视屏上传来的画面,却令他与几个手下瞠目结舌。
只见冷敬轩张大了嘴,撑得仿佛快要裂开,随後一个似虎似骆的怪物从他的嘴里探出头来……
等它整条滑溜溜的身子全部从冷敬轩的体内蠕动而出时,整个房间都被它盘踞了。
他的样子,像没有角的龙。
虎首,龟眼,牛耳,蛇身,蜥腿,鹰爪,鱼鳞,鬣尾,口下长须,额下镶珠。
正当几人怔忡时,它忽地从窗口飞出去,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房间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只冷敬轩的皮囊,张大了嘴摊软在椅子上,显得尤为可怖……
大约过了一小时,那怪物又回来了。
他重又钻进冷敬轩的身子,没事人似地站起来,活动活动关节,随後打开门,吩咐几个手下去黄山市仙源村的某处山脚下将俊武带回。
听完後,我看向他:
“所以……?”
“所以,你救你的俊武,我救我的家产。”
“好,成交。”
我伸出右手。
我召集了在我命令下躲起来避风头的各分舵舵主。当然,安全起见也为了效率优先,我的召集方式是去网吧开了个QQ群……
QQ群的名字很诗意,叫“老年妇女协会”。
以至於各分舵舵主上来第一件事就是露点──打一连串省略号。
於是我们就这样用暗号开始了网上联络:
“今王大妈买的青鱼可便宜了!才四块五一斤!”
“啊?哪儿呢?”
“菜场直走第一个拐角,就那包子铺隔壁。”
“哦哦哦──我知道了,明我看看去!”
“对了,赵大妈,你外孙女快高考了吧!”
“是啊!这两天都熬夜复习呢!”
“那可得好好补补!”
“是啊!有缺什麽的只管说!老姐姐几个腿脚还利索著呢!”
“哎哟!谢大家夥儿了!”
“客气什麽!”
“唉!你们不等我就聊上啦?”
“张大妈你怎麽才来啊!”
“这不刚收摊嘛!”
“这两天生意咋样?”
“也就这样了,天冷得慌……”
“大後天和姐几个去活动室打几圈不?”
“成啊!”
“我带点绿叶菜来。”
“熏鱼就交给程大妈了!”
“那我弄点腊肠来?”
“算了吧,你那些都放了好几年了!我带吧!”
“那我把我家那酒鬼的酒弄点来!”
“我带饺子。”
“我带碗筷桌布!”
“谁家还有皮蛋啊?”
“赵大妈?”
“哦,对!我弟有,有十几盒呢……”
“他哪来那麽多啊?”
“谁知道……自己做的吧……反正你们吃就是了!”
“哦……”
“那就这麽定了啊!”
“好。”
“到时见吧!”
“孙女想吃啥告咱一声啊!”
“诶!知道啦!”
於是赵大妈我下线了。
还有三天……
我走出网吧仰望苍茫的天。
用了一天半把一切都安排好。我这才发现我那弟弟确实很能干,以前真埋没他了。
最後一天晚,我俩再次确认一切都准备就绪後,坐在工厂前的空地上磨时间。
“月亮没就算了,怎麽连个星星都没……”
“看来明是要下雨了……”他放下酒,望望暗红的天。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你学顾老头吗?”
我喝一口茶:
“你说,他为什麽非要我娶柳依?”
“一是为了压制你,二是为了压制我。”
“怎麽说?”
“他不看好我,要断了我依附顾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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