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观海----celiacici
  发于:2009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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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又乱用成语!”我笑:
“谁是暗谁是明还不一定呢!”
师傅露出欣慰的笑,摸摸我的头,我避开他的手瞪他。
“话说……为什麽兄弟们见了小黑都没反应?”忽然想到。
师傅露了个蒙娜丽莎的微笑道:
“因为为师施了点术,在旁人眼中,小黑只是条灰不溜秋的喜乐蒂牧羊犬嘿……”
还没“嘿”完,我身边的“喜羊羊”便被从身後窜出的“灰太狼”给叼走了……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和俊武的行程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大早便打包好行李从後门开溜。
我带的东西不多,反正路上可以买,而俊武的箱子里除了必要的衣物外便是那只巨大的香蕉……
安全起见,我没开车,而是选择与俊武一同乘长途汽车到杭州睡一晚再转专门到黄山脚下的长途汽车。
俊武明显没睡醒,对坐在车里的“车夫”和没有马的“马车”研究一番後便歪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今天的他,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穿上了我为他特意买的遮到大腿的白色羊毛衫,整个人毛茸茸的异常可爱……尤其是那自羊毛衫底下钻出的两条包裹著牛仔裤的小腿……
我看得入神,口水一不小心滴在他脖子上。
“下雨了?”他迷茫睁眼。
我摇头,他便又睡死过去。
我悄悄环上他的腰,却发现他腰间插着一硬物,撩起羊毛衫看,竟是之前我送他的玉笛。
我傻乐了一阵,又觉得自己挺没劲的,在确定贵重物品都锁身上後也闭眼睡去。
不用说,我又做了那个梦。
这回没有上次那浓重的血腥味,我一睁眼便见一丫鬟打扮的小美人呈上一张硬黄纸道:
“小姐,孙公子送来的催妆诗。”
小姐?喊谁?
正迷茫,另一边一衣著华贵的大美人已抢先接过:
“姐姐别误了妆,我念与姐姐听吧?”
我只有点头。
她轻轻踱步道:
“谁道芙蓉水中生,青铜镜里一枝开;自有夭桃花菡□,不须脂粉污玉颜。两心他自早心知,莫将芳意更迟回;借问娥眉妆成未?东方既白欲晓霞。”念完後扑哧一笑:
“这新郎官好生有趣,姐姐妆成便去吧!莫让他久等了!”说著,和丫鬟一左一右地架了我就往外走。
过门槛时,我险些被自己的裙裾绊倒。
等等……裙……?!!
低头,哎哟……
“小姐!!凤钗歪了!!”
一旁的丫鬟手忙脚乱地帮我将头上的钗啊钿啊整好……
我说怎麽那麽重呢……
被继续架出去的路上我明白一件事,在这场梦里,我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绿衣女子。
其实做惯了男人,偶尔做做女人也挺新鲜的。
梗著脖子垂眼打量下自己,棉白中衣,金色纹花抹胸,淡青对襟礼服,嫩绿高腰襦裙,真丝织锦缎墨绿大袖衫,淡金真丝披帛……
这衣裳……好像在哪儿看过……
正疑惑呢,已被架出了朱漆大门。
一出门便见了一遛大排场的豪华马车,打头那辆马车的枣红马上坐著个头戴簪冠身著绛色公服的男子。他背对著我,看不清面貌,但应该不是什麽车夫吧?
此时叫我姐姐的那个大美人和另一位在门口等著的美少妇一同将我扶上了第二辆马车。小丫鬟没有跟上来,只在一旁眼睛红红地看著。
我拨开帘子,就见了那绛衣男子扬鞭一挥,马儿便拉著他的车率先跑出去。
御轮三周後,我所乘的车也随著车夫一声吆喝向前驶去。
一路上,身旁两个女子喋喋不休,说著待会儿的注意事项,显得比我还紧张。
身子始终是後仰的,估计是在往高处走。
又颠簸了两个多时辰,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前,大美人塞给我一把团扇让我遮脸,说是交拜後才能取下。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下了车,我委实吓了一跳。
只见身前是万丈沟壑,身後是山峦迭起。隔著云海的彼岸环绕著高耸入云的山峰,宛如一道玉屏,隔开南北两岸。
云雾缭绕间,松林连天,风一吹,便起伏有致。
忽想起导游小姐说的“山之雄甲宇内,幽秀灵齐聚後海”。
这里,我来过
──黄山北海
发怔间,俩美人又上前架了我走。
跟著前方几名男子高高低低地又行了段,方来到了一处开阔平地。
平地上,孤零零地矗著一处豪宅。雕刻精美的飞檐隐没於浓浓的雾气中。
进了宅子,立於大堂之外。
这里的布置,不同於原先那家的古朴典雅,而是金碧辉煌熠熠生辉,富贵得有些扎眼。
花堂里一堆衣著华贵的男男女女,一见我便都两眼放光。
我一个激灵,向後缩缩。这才发现身旁俩美人早归入宾客中去了。
堂内,一个类似司仪的男子上前上香,宣布婚礼开始。
众人齐刷刷地看我,而我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之前那名只见过背影的绛衣男子走过来站到了我的身旁。
我偏首看他,他冲我一笑。
於是我彻底傻了……
他引著我并肩步入花堂。宾客们纷纷撒豆谷为我们祝福。
走到正中,在几案前与他相对而坐,桌上放著两卷书,我与他共读。
读完后仪宾和司仪便端着青铜盆洗和青铜提子来为我俩净手。
洗完后仪宾剪下我与他的各一缕发,用红线束起收入锦囊。
接著端上一盘肉,让我与他共食。
吃完后我被指点着朝他一拜,他回礼,然後递给我们各一瓢酒让我们嗽口。
在我大叹浪费之时,他忽地对我咏起了诗:
“莫将画扇却春色,遮掩青山滞上才。若道团团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咏完後我被一旁的大美人暗示著放下了扇子。
随後是最为熟悉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随著高亢的一声“礼成”,我与他被双双拥入洞房……
车停了,我猛地睁开了眼。一瞬间还有点庄周梦蝶的迷惘。
看看窗外,天色已完,摇醒小猴,拖著行李下了车。
拉车到预定的宾馆,吃过晚饭後替小猴调好水温让他先洗。
听著里面哗哗的水声,我在外面扯了纸巾止哗哗的鼻血。
事实证明,想象力过於丰富并不是件好事……
等我流著鼻血洗完并把脸埋在小猴用过的毛巾里蹭了许久才出来後,小猴已在他床上抱著香蕉背对著我睡著了。
我偷偷摸过去,将我的床缓缓推向他……
带轮子的床没有发出多少声响便与小猴的床合为一体。
我心满意足地躺上去,留了盏夜灯後翻身搂住小猴。
当他条件反射地偎进我怀里时,我蓦然一叹。
不知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那个梦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第二天一早,我便带著小猴上了去黄山市的长途汽车。
一路上,我轻捏著他的爪不让他睡。我承认我很自私,但我就是想和他多说会儿话。
“前天我看电视,有一出古装剧是这麽演的……”随後我将那个梦复述给他听,问他那样做都是为什麽。
小猴睁大眼看我许久,随后黯然道:
“撒豆谷是表祝福,对席读的是婚书,为新人净手是沃盥之礼,各剪一缕发系以红线是谓‘结发’,共吃一份肉是表合为一家的同牢之礼,互拜後各饮一瓢是合卺之礼……”
“合卺?”
“卺是一种瓠瓜,合卺即是将一只卺切为两半,各饮一瓢象征合二为一。且瓠瓜苦不可食,盛酒必苦,共饮合卺酒亦有同甘共苦之意……”
“哦——好深奥!”我对他的博学夸奖一番后又问:
“那该是哪个朝代?”
小猴沈默了会儿,别过脸去。
“呵呵……不知道就算了……”我不著边际地搂过他,将他的脸埋进我的怀里。
趁他沈浸在思绪中时我悄悄摸出手机。
跳过一堆的轰炸短信,我发了条信息给旺财。旺财骂了十几条後终於回了句:
“红男绿女──唐。”
我愣了许久。
怪不得觉得熟悉,原来那绿衣正是我在某本服饰史看过的唐朝女子婚服……
我忽然觉得恐惧。
别告诉我那些梦只是巧合……
谁有空买断我的大脑黄金档隔三岔五地播放古装电视连续剧??
我知道我和怀里的美少年是逃不脱干系了,但对於那个渐渐明了的答案,我该用什麽心态去面对?
我闭了眼,忽有些後悔……
倘若当初没有回头,没有去救他,是不是现在的我还是那个了无牵挂得过且过潇洒不羁的不称职老大?
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我,没有任何人能牵制我……那样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
自从遇见了这个冤家……
恨恨地蹭蹭他的头顶,他蠕动了下,闷闷道:
“即使到了今日……我也从未後悔过……”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
“可我们结过发、合过卺……她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他的尾音都变调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有紧紧抱住他。
对於他们的事,我并不想知道。
我关心的只是我们的以後……
如果还有以後……
“俊武……”我鼓起勇气道:
“找到她之後,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俊武一颤,不自在地推开我些,随後轻轻摇了摇头。
我自嘲地笑笑,看向窗外。
明媚的阳光照在路边枝头上,几片枯叶顽强地挂著,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却怎麽也不肯落下……
我很想红著眼揪著他吼你怎麽狠得下这个心??!
但所有言语在嘴边盘旋一圈後只剩下笑叹词穷。
一路无语的五小时後,我们到达了黄山市。
下了车,我在前面走,他在後头跟,始终保持着三尺距离。
走了好一段,我转过身,脱下外套给瑟瑟发抖的他披上:
“你还记得怎麽走?”
他茫然摇头。
“那个村叫什麽?”
“仙源……”
於是抓了辆计程车直接开到黄山市黄山区仙源镇仙源村。
司机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特意带我们绕了好几个圈。
我也懒得揭穿他,反正能拖一点是一点,我恨不得这个圈子永远兜下去……
司机在一条小路上把我们撂下了。
环顾四周,只有田地和矮房。
我看著俊武,他也看著我。
我说有映像吗,他摇头。
又往前走了段,遇到个庄稼汉,拉了他问村子的地形。他只当我们是来旅游的,热情地介绍了几个景点後指了指镇中心的方向。
谢过他後我问俊武,她家附近可有什麽标志性的地理风貌?他想了想道:
“有山有水有农田……”
结果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每一处,都是有山有水有农田……
走了大半天,两条腿都打颤了仍是毫无收获。
俊武垂头丧气地跟在我後头,我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叫了辆人力车拉我们到镇中心。
找了家干净的旅店住下,随後带著俊武去吃饭。
饭桌上,他始终拿筷子调戏著碗里的饭菜,在我的强逼下才勉强扒了几口。
饭後,我和他一前一后地在镇上逛,路过一家茶叶店时他忽地眼睛一亮:
“茶……!!”
“什麽?”
“她家附近种茶!!”
“噢──”我歪了歪头,买了两斤最贵的茶叶後向老板打听。
老板歪了歪头,在我新买的地图上画了三个圈:
“最集中的就这三处了。”
我谢过老板,带著小猴又兜了会儿便回去了。
洗好澡研究完路线後,我关了灯乖乖躺在自己床上瞪天花板。
小猴抱著香蕉翻了好几个身後来了句:
“石卿……你还在生气?”
这吊灯不错。
“我不是不想回来……”
这雕刻不错。
“只是即使我想……”
这墙纸也……
“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愣。
猛地坐起身:
“你说清楚!”
小猴一缩,整个人蒙进了被子里,任我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我舍不得掀他,只能窝囊地跑到走廊里去打手机。
“师傅,你老实说,那香蕉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师傅在对面叹了口气:
“徒儿啊,不是为师不愿告诉你,只是他不肯说的,我又怎忍心道破?”
挂了手机在走廊里抽了支烟,刚要进去,另一只手机响了。
“喂?”
“少主,他们凌晨行动。”琛叔的声音。
“很好,按原计划实行。”我轻轻点去烟灰:
“消息是他捅出去的?”
“是。”
“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
我打开窗,对着黑漆漆的天吐了个烟圈。
看着它渐渐扩大,消散在夜风中……
忽想起那句:
“人如落花,命随偶然。”
翌日,我带著两个黑眼圈与小猴一起踏上了寻找茶叶原产地的旅程。
我是再不愿走了,找了辆牛车拉我们前行。
驾车的老伯看不懂地图,但对地形还算熟悉,说一处地名立刻就知道。
我们只用了一小时便到达了第一处。我让老伯去阴凉处歇著,和俊武一前一後地往山上走。
走到半山腰往下看,种著茶叶的梯田附近只有几户人家。
俊武摇摇头说不是,於是我们原路返回。
找到第二处,用了两个多小时。
起起伏伏的几处小山坡上上满是绿油油的茶叶,一道道平行的纹路将它们隔开,颇似黑人歌手的流行发型。
俊武很肯定地摇了头,於是我们又上了车。
前往第三处的路上,老伯告诉我们那里在猴坑附近,种的是极富盛名的太平猴魁。
我只应了句“哦?”,老伯就开始背书似地念叨:
“太平猴魁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中国十大名茶之一。谷雨前开园,立夏前停采,每年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采摘。制猴魁有杀青、毛烘、足供、复焙四道工序,杀青呢就是……”
“就是这个?”我从包里翻出个罐子,成功地刹住他的话头。
老伯接过来闻闻:
“这只是魁尖,小兄弟你被斩啦!”
“不是吧?”我接过来端详:
“看著挺正的啊……”
老伯得意一笑:
“猴魁才是上品,魁尖次些,再次便是贡尖、天尖、地尖、人尖、和尖、元尖、弯尖……真正的猴魁,茶挺直,两端略尖,扁平匀整,肥厚壮实,全身白毫,含而不露,色泽苍绿,叶主脉呈猪肝色,宛如橄……”
“赶路……”
“哦……”老伯回过神来。
就这样又陷入了沈默。
老牛甩甩尾巴,我用余光瞥瞥俊武。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却是眯一会儿便被震醒。
我心疼地搂过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定定地看我,呼吸搔在颈侧。
五分锺後,我终於忍无可忍地一叹道:
“你不说也罢……只要你好好的……”
他垂下眼,动了动唇,却终是没有说话。
看著气氛沈闷,我问老伯可有有趣点儿的故事。老伯一副憋了很久的兴奋样:
“当然有!猴魁茶的故事……”
“老伯……你家卖茶叶的吧?”
“小兄弟好眼力,我家就住那猴坑附近,现下没茶叶采才来拉车的。”
“我说呢……”
“好了,我讲了啊……”
我点点头,安静地搂住俊武。
“传说在古时候,黄山住著对白毛猴儿,他们生了只小白毛猴儿……”
“……”
“有一天,小毛猴儿外出玩耍,玩到太平县时遇到了大雾,失了回去的方向。老毛猴立刻出门寻找,但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寻子心切的老猴儿最终因劳累过度病死在了太平县的一个山坑里。山坑里住著一个以采茶采药为生的老汉,发现病死的老猴便将他埋在山岗上,并移来几株野茶和山花栽在老猴墓旁。离开时他听到有人说:‘老伯,你为我做了好事,我一定报答你。’,老汉没见著人影,以为错听,便没放在心上。来年春,老汉又到山岗采野茶,却发现整个山岗长满了绿油油的茶树。这才想起之前那老猴的话,明白那茶树是神猴所赐。从此老汉有了一块很好的茶山,再也不需翻山越岭去采野茶了。为了纪念神猴,老汉就把这片山岗作猴岗,把自己住的山坑叫作猴坑,把从猴岗采制的茶叶叫做猴茶。猴茶品质超群堪称魁首,後来就将此茶取名为太平猴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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