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踏著那古怪的阵型，向那个圆疾步而去……
我的手刚触碰到那个画面，身子便被一股巨大的力给吸了进去。
我的身子在一片苍茫中瞬间解体成细小的颗粒，随後拧成一股，旋转著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
奇怪的是我还存有着意识，可以清晰地通过每一个细小的我看到周围的一切。
忽而大量的光涌进来，像蝶一般扑闪着翅膀穿过我的每一个分子，随后以光速跳转出一个个画面。
我看到自己傲然地站在一堆尸骨中，冷笑着刺穿那我本该守候一生的帝王。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劈下来，瞬间我便灰飞湮灭。
然而，终是残留了十分之一的魂魄，我知道那是素来厌恶我的哥哥给我最后的施舍。
我在人间漂泊了许久，终于发现龙三太子在黄山顶端种了一颗绝无仅有的灵草。
得到它，我便能重新投入轮回，做一个渴望已久的凡夫俗子。从此，再不必束缚于辅佐帝王的宿命，再不必为了他人而活……
我守着那灵草千年，终于在那灵猴将灵草摘走时，我的机会来了。
我一直尾随着他，直到在他的新婚之夜，我附身于他所恋慕的赵家小姐，将他灌醉，布了阵法，取走他体内的灵草……

第二十二章（完）

尽头的一点光，将我眼前的画面驱散。
当我穿过那个圆时，颗粒重新组合成我的躯体，稳稳地站在了地面。
我睁开眼，忽发现手中的枯草已舒展开来，重新聚集起了金色的光芒。
光芒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我自己……
低头，就见了那熟悉的淡青对襟礼服，嫩绿高腰襦裙，真丝织锦缎墨绿大袖衫，淡金真丝披帛……
这身打扮……这温软的身子……
我想起了对称宇宙论，想起了《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
如果我的猜得没错的话……
我将那团金色塞进里衣，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冗长的黑暗后是刺眼的光亮，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就见了原始的植被与云雾缭绕的峰峦。
这东连云谷，南接玉屏，西至钓桥，北近松谷的所在
──正是黄山北海
我回忆着当时的方位，压抑着激动的心绪一个劲地往狮子峰跑。
“砰砰——砰砰……”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黑点蹲坐在狮子峰北面的平顶上。
“砰砰——砰砰！！”
我大口喘息着，缓缓朝那边绕去。
在那短暂的一段路程中，我脑中闪现过无数煽情的画面与海誓山盟的台词，然而，可我真当站在他的身后，我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是无力……
那只在我心里烙下一颦一笑的小白毛猴儿，正蜷着身子，呆望着山下那根本看不清的村庄。
他的身旁，散落着昨日穿着的绛色公服与簪冠。
仿佛昨日种种，只是南柯一梦……
忽地，他俯下头去，身子微微颤抖。
那一两声微不可闻的呜咽，瞬间将我的理智割裂。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
他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我想我一定弄痛了他，可他不躲不闪，只那样呆呆地看着我，一双乌黑的眼睁得滚圆。
白色的绒毛，带着他令人安心的体温。
他在我怀里，娇小得宛如新生的婴儿。
我替他抹去眼角的泪滴，笑了笑，对着他的小嘴狠狠咬下去。
他“叽”地惊叫了声，小爪子扑腾着，试图推开我。却被我发了狠地使劲揉进怀里……
我在他的唇上肆意蹂躏，挑开他颤抖的牙关，吸吮他口中的蜜液。
直到将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浮起两坨红晕才依依不舍地拉开距离。
我抚上他嘴边濡湿的一圈毛，这失而复得的欣喜，令我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
他愣愣看我片刻，随后一双小爪，一如既往地攀上了我的胸前。
我欣慰地抱紧他，轻声念道：
“小色狼……”
他迷惑地睁大了眼，低头看看自己的爪，才幡然醒悟地羞红了脸。
我劫住那急于收回去的一双爪。
“对不起……”
这是千年前和千年后我始终欠你的一句话。
我自胸口掏出那团金色，在他诧异的目光下递到他的跟前……
再次跨出那个圈，俊武已重新化为了人形。
我迅速解下衣服替他裹上，眼前燃烧的阵型业已化成奄奄一息的灰烬。
地上，用什么划了一行字：
“衣不蔽体，先行离开。”是师傅的字迹。
我笑。
恐怕是那冥火将两人的衣物烧尽，小黑不愿他人看到师傅的玉体，才带着他先行离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耗了太多精力怕我担心……
“俊武……”我将手伸向那仍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小猴。
都记起来了吗？今生的邂逅
他的眼，在一片昏暗中闪着熠熠的神采。
他的嘴角向上弯了弯，随后毫无征兆地绽开一个令我神魂颠倒的笑。
他将他的手，交托到了我的掌心。
于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一同走向洞外的明媚春光。
我们回去后，顾家为邵冥举行了葬礼，我们并没有被邀请，便在家里摆了个灵位。
三个月后，柳依失踪。
拐走他的某人除了时间地点外只留了四字：
“我从了你。”
于是我硬把一半财产打入他名下并威胁后年不生个侄子让我调戏的话就揭他老底后总算正式成了赵家的老大。
事实证明，旺财的命果然是够硬的，虽然身子弱了些再不能陪着我出生入死，但偶尔去乡下看望告老还乡的他与来福顺便欺负欺负他们领养的一窝小孩时还是挺欣慰的。
至于师傅和小黑……
本来只回岛上修养两个月的他们几乎修养了整整一年。
再回来时，师傅在我要将他曾经的风流债告知某占有欲超强的喜乐蒂牧羊犬的威胁下，终于卸下了人皮面具，让我一睹了他的绝世芳容……
结果，我的鼻血流了整整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止住了，却在俊武腼腆地说要不要一起洗澡时再次开闸泄洪……
又一个春日，我坐在我那葱花开遍的院子里，和师傅闲话桑麻。
小黑和俊武在后面做菜，旺财和来福在前厅里和兄弟们喝酒叙旧。
忽地，门口奔进来一个小小少年。
我正奇怪这孩子怎么这么面熟，他已经冲到我的跟前扒着我甜甜地叫：
“师兄——”
我倒。
“这个……那个……”师傅在我的瞪视下望天望地。
当我看到另一个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一切都已明了。
“交易？”
师傅摇头：
“他是诚心帮你。”
“那这……”
“我不忍心……”师傅抿了口猴魁茶道：
“反正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活得够久了……多救一条是一条，更何况你们是买二送二……”
我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师傅定是不会告诉我们他们究竟牺牲了多少……
这份恩情……恐怕此身难报……
“那他……？”我疑惑地指了指正冲着我眨巴大眼的迷你师弟。
师傅笑：
“两次施法的日子太近，有点力不从心……”
“所以……？”
“所以倒过头了……”
我看见门口的冷敬轩不着边际地抽搐了下。
我知道，他定和我一样，想着“你故意的……”。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似乎连智商也倒回去了……
我瞥眼继续摆酷的冷敬轩，记仇地将邵冥抱到腿上卿卿我我。
果然，冷敬轩额上的青筋一根根鲜明，我心情愉悦地吹起口哨。
哈！跟我争宠……啊呸……我是说跟我争我师弟的青睐，你还差得远呢！！
走时，邵冥频频朝我挥手。
我问师傅：
“他还能活多久？”
师傅眯了眼道：
“一辈子。”
我笑了，对着那个牵着邵冥的背影道：
“恋童癖……”
那人一个踉跄，我在他偏首狠狠碗我一眼时道：
“下次过来喝茶……”
茶盏内，芽叶徐徐展开，舒放成一朵诱人的兰香。
那是俊武为了报答葬父的老汉而种的……
也是他给予我，给予人间的头泡香高，二泡味浓，三泡犹存的一缕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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