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观海----celiacici
  发于:2009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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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挺有趣的……”忽地一怔:
“俊武?俊武?”
俊武这才回过神来。
“冷?”我捏捏他的爪,他却猛地扑进我怀里:
“石卿……我们回去吧!”
“说什麽呢……”
“我怕……”
“怕什麽?”
“我怕你……”
“小兄弟,就这里了……”老伯很不知趣地打断道。
下了车,一片雾茫茫。
老伯说他家就在前面,要不要过去歇歇顺便吃个中饭。
我回头想问俊武,却发现他早往另一边去了。
“你们是来看镜子的?”老伯恍然大悟。
“什麽镜子?”
“几个月前骆家刚挖出来的,听说是古董,搁那儿卖呢……”
我胡乱应了句便追了上去。
小家夥越走越快,我跑了几步,忽地在一处民宅前停下。
吸引我目光的吊在泥墙上的两块铜片。铜片显然有些年岁,满是或黑或蓝的斑驳,但上面的纹饰依旧清晰。
左边那片是菱花形的,绘著飞禽瑞兽。右边那片是葵花形的,绘著仙人素月。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牵引著我走近……
举手触摸时,一矮胖的中年男子从宅里走出来:
“先生要吗?开个价吧?”
我这才忆起老伯的话。
“价不能随便开,先让我看看。”
他一口答应了,喜滋滋地将两面铜镜取下。
在他的滔滔不绝中,我翻过葵花形的那面镜子,举起,端详著自己的脸。
忽地,一阵雾气钻进镜中。
我睁大了眼,就看到镜中的自己,渐渐幻化成一个熟悉的影像……
小黑?!!我怔。
怎麽可能???我揉眼。
忽地,镜中的小黑扭曲起来,瞬间散成最先看到的那团白雾。白雾迅速兜转著,一抹红,自中心晕开,将整团白雾染成刺眼的血色。
血雾终於静止时,重又凝结成一张脸。
我看著那张脸,踉跄一步,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声。
“掌……珠……”背後一人道。
我僵硬地回头,就见了俊武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我望著怔忡的他,他望著镜中的我……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听到他极力压抑的哽咽声。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一步步向後退去……
手肘不小心撞飞中年男子手里的菱花镜,镜子翻转著落地,“哐──”一声,斜靠在一块石上。
一道光,反射到俊武脸上,他下意识地闭眼,我却在此时看清了镜中的影像。
哈!
我险些笑出声来!
猜猜我看到了什麽?
——一只白毛猴儿??!!!
“妖……妖啊──!!!”一旁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喊著。
俊武睁眼,就见了傻笑的我和落荒而逃的男子。
他看眼一旁的菱花镜,浑身一颤,却不躲不闪地将目光移回到我身上。
我倚著墙缓缓滑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说:
“俊武……哈哈……你瞧这多么有趣!!”
他俯身抱住我:
“掌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把挥开他:
“你对不起我什么??!”踉跄起身:
“是我自己傻……活该被你这么骗!!”
“不!不是的!!”他抱住我的腿:
“掌珠你听我说……”
我忽觉得一阵晕眩,按住酸痛的眼轻声道:
“放……开……”
“不……”他死死抱住我,泣不成声。
我缓缓弯下腰,摸索到他的手。这双曾被我珍宝般捧在掌心的手,一如既往地冰冷。
我,摸上他的手指,随後一根一根地掰开。
他哭喊著,乞求著,我却怎麽也不肯睁眼。
再不能心软……
我对自己说。
终於,在最後一根手指被扒开时,我抽出脚飞奔而去。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筋疲力竭才趴倒在一条小溪边。
看著水中的倒影,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究竟我做错了什麽?上天要这般惩罚我?
我曾为他多一点的在意而窃喜,为他多一点的亲近而不能自已。
但原来,他自始至终看着的,都不是我……
他的所有欢喜所有悲哀,都只为一人……
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愚蠢的赵石卿……
忽地一阵喧闹从我身旁经过,我回头,就见了十几个人扛著锄头铁锹什麽的朝我来的方向跑去……
愣了几秒後我冲了过去。赶上他们时他们正停在之前的那处民宅外。
“奇怪了……刚还在的啊……”之前那名中年男子道。
我心一揪,踩上一旁的枯枝,那男子猛地回过头来:
“就他!!就是他把那猴妖引来的!!!”
一群人统统看向我,目光歹毒起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麽?”我边退边摸上腰间的抢。
“你把那猴妖藏哪儿了?”中年男子带头围上来。
“什麽猴妖?”我打开扳机上方的保险栓。
“别和他废话!打一顿再说!!”一青年提著铁锹上前。
我正要掏枪,忽地被人从身后一捞。
“抓紧咯!!”
天翻地覆间我已横进了一辆车里。
“啪”地一声甩鞭,那原本懒洋洋的老牛忽地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狂飙出去,将一群人远远甩在後头。
“老伯你……??!”
“我一听消息便赶来了。”老伯挥鞭道:
“那两面,就是传说中的前世镜和照妖镜……”
“他呢?他在哪儿??”我根本不关心那什麽镜的。
“在我儿子家!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老伯……”我感激地望著他,不知该说些什麽。
他摆摆手:
“你不用谢我,要谢也该谢你那位朋友!!”
我疑惑地“啊”了声。
“哈哈哈……”他一指自己:
“我就是那位老汉的後人!”
我愣了许久,方道:
“老伯……你就不怕……?”
“怕什麽?”
他想了想,忽地了然一笑:
“这世上……还有什麽比人心更可怕?”
我怔。
又过了一刻锺功夫,老牛在一处林子前停下。老伯带著我走上一条小道,不一会儿,就见了一处矮砖房。
还未走到门口,里面忽冲出一瘦小的男人:
“爹!爹!不好了!!”
“怎麽了?”老伯扶住他。
“刚有人冲进来将那位小哥带走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原地。老伯愣了愣忙道:
“小兄弟,你甭急!先听他把话说完!”说著把我拉进了屋。
我站在屋里一角,听著那男人战战兢兢的描述。他说他按他爹的话立刻就带了俊武上车,一路上也没见什麽人,但他刚把俊武带进屋一夥人就闯进来将俊武带走了。
听完我只笑笑:
“你手臂上的伤是怎麽来的?”
他一惊,忙拉下袖子,老伯一步上前撩起,只见五道鲜明的抓痕一直盘旋到他的手背。
“猫……猫抓的……”他支吾道。
“猫的爪子能分那麽开?”我好笑地看他。
他忽地惊慌起来,猛地退到灶边抄起菜刀:
“你……你……你别过来!!!”
“翠知!!”老伯跺脚。
“爹!你还不明白吗?!他是妖!他是妖啊!!!”
“你给我把刀放下!!!”
“不!!!!”
“砰──”一声,子弹打在他刀柄上,他手一松,刀便飞了出去。
我走到他跟前,拿枪顶著他:
“他在哪儿?”
他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愈加苍白。
“他,在,哪儿?”我又重复了遍。
“小兄弟!!别啊!!”老伯急了。
“我再问你最後一遍──”
“他……他被我……”
“被你什麽??!!!”
“推……推……”
当我奔到西面的山崖边时,只见了满山遍野的猴魁茶和山崖下的雾气茫茫。
我扯著嗓子喊了几声“俊武”,却连自己的回音都听不到……
我缓缓跪倒在崖边,茫然地望著前方。
“小兄弟!你别急……他毕竟是……”老伯在身后道。
是……他是妖……
但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不然,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被推下山崖……
我抓紧身下的土,紧紧闭上了眼。
忽地,我想起了那次他救我……
或许……
或许……
我猛地掏出手机,开了机才发现旺财打来过十几通电话。我忙拨回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我激动地劈头盖脸地吼:
“现在!!马上!!立刻派人来!!”
吼完才发现不对劲,几声枪响後,传来旺财气若游丝的声音:
“老大……别回来……”他缓一口气道:
“总舵……已经被姓冷的……”
“呲──”一声,信号中断。
琛叔自那晚起便不曾联系过我,我打他手机也始终没人接。我将那部手机给了老伯,让他在山崖边守著一有消息便通知我。
返程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也许是那晚让琛叔动手才打草惊蛇造成今天的局面?单凭他那些势力是不足以动摇我的,但若有冷家的加入,就另当别论了……
这几年,我几乎杀尽了他在总舵埋下的所有耳目(小强吃得很饱)。想不到我日防夜防,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掉以轻心。
我怎麽忘了?他毕竟是我弟弟,赵家人的行事向来缜密。他忍了这麽多年,等了这麽多年,没有十成的把握又怎会轻易挑明?
如今又怎样?
掌握生杀大权的是他们,难道要我弃一干兄弟而不顾?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掏出来看,是个陌生电话。谨慎起见没有接,过了会儿,那号码发来条短信:
“嘉兴休息站下,我等你,如果你还信得过我的话
──来福”
我愣了会儿,对著窗外叹了口气。
到了休息站,乘客们一拥而下。我被挤在人群中,缓缓向中心涌去。
快到卖粽子的地方时被一只手拉住,我回头,就见了头巾墨镜hip hop装扮的一人。
“挺合适的嘛!”我笑。
他不理我,走前面拦了辆出租车一路往上海驶。
“去哪儿?”
“顾家老宅。”
“为什麽帮我?”
“旺财的意思……”
我长长地“哦──”了声,他别过脸去。
“他现在怎样?”
“子弹都取出来了,在顾家静养。”
“伤得很重?!”
“十一枪……”
我愣。
当初不想让旺财为难才没将计划告诉他而由琛叔一手包办,没想到竟是害了他……
沈默片刻後我转移话题道:
“你这样……就不怕赵玉凌满世界地追杀你?”
来福笑笑:
“当看到他满身是血地躺在那儿,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我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他先打破沈默: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回过神来:
“那次遭袭,醒来时你已中弹,你的伤明显是从斜後方四十五度角打的,但那辆车始终在我们的正後方……”
“对,那是我自己打的,加了消音器。”
“还有就是你不肯给旺财方向盘……因为你知道接下来的戏码,你怕他出事……”
来福苦笑了下:
“他也是那时知道的?”
“他来赵家前曾长期服用安眠药,所以对你牛奶里加的药多少有点免疫力,至於他什麽时候醒的我不知道,反正比我们都早……”
“这都他和你说的?”
我笑:
“你还不了解他吗?为了袒护你,他都被我误会成这样了……”
来福怔了下,目光闪烁。
我又道:
“那次的08式都赵玉凌买的?”
“可能吗?”
“这麽说,他和冷敬轩早就勾搭上了?”
来福点头:
“早勾搭上了……冷家那小子还故意留下那个账号让你怀疑你弟他好渔翁得利。”
我低头想想也是:
“你跟了玉凌几年?”
“七年……”
我笑。
“你笑什麽?”
“看来我魅力挺大……”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那你和旺财就彻底没戏了……”
“……”
“我师父呢?”
“给狗叼了……”
我舒一口气:
“现在赵家还剩多少人?”
“就那几个跟著旺财突围的……琛叔他们都被围了,但赵玉凌有求於他,还不至於让姓冷的对他怎麽著。”
我点头:
“那几个先借我!”
“怎麽?”
“出了点事……”
到了顾家,才知道邵冥几天前出去谈生意了,他的父亲顾志生接待了我。
见到顾老先生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似曾相识,想了好久才明白,原来他长得像加菲猫……
我正权衡著要如何开口,顾老先生已拄著拐杖过来了:
“赵贤侄……”
“顾世伯……”
打完招呼我俩就在那儿意味深长地相视而笑。
拽古文?装文化人?你当你家後院那片坑里躺的都白萝卜吗?
在我笑面瘫前他终於开口:
“贤侄有难,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你与玉凌皆是赵家子嗣,这手心手背的……老夫著实为难……”
我白眼一翻:
“那顾世伯的意思是……?”
“贤侄莫怪,并非老夫不信你,只是顾家人多口杂,要说服上上下下恐怕颇费周章……不知贤侄可是心意已决?”
搞半天他是怕我过河拆桥?
“只要石卿能办到的,世伯尽管吩咐……”
老加菲嘿嘿一笑:
“贤侄以为……鄙家柳依如何?”
我的汗立刻就下来了:
“甚好……甚好……”
“那就早些择个吉日把婚事办了吧……”
轰隆一声,天崩地裂……
浑浑噩噩地被领到客房,不一会儿来福便将那十一个残存的兄弟给带了进来。
一番老乡见老乡的泪汪汪後,来福退出去,我便问起他们总舵遭袭的情况。
一开始都还在我意料之中,我一走,来福便通知赵玉凌准备偷袭,但琛叔和我通话的当晚,他们便已开始行动。
先放了把火,混淆视听,再遣先头部队,扰乱军心。等总舵一群终於明白过来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偷袭时已为时已晚,幸好琛叔带著我事先布置在郊外的势力及时赶到。
本以为就此大局已定,却未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在双方都战得损失惨重时,冷敬轩于凌晨带著大队人马杀到。
他这渔翁当得好啊!!可谓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赵玉凌对他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话可说。
琛叔他们始料未及,便成了困兽之斗,最後拼尽全力,也只将旺财他们护出来。
说到这里,兄弟们都开始吸鼻子:
“老大,你去看看旺哥吧!他……他……”
旺财躺在那儿,整一个木乃伊归来……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坐他床边就叹了口气。
“还没死呢……”他吃力地翻了个白眼。
我说:
“你以後再怎麽恨我怨我都行!只现在,给我挺住咯!!”
他冲我眨巴眨巴眼道:
“做男人──挺好!”
我拧他一把: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
他看了眼窗外:
“我这一辈子,最不後悔的就两件事:一件是跟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老大,一件是遇上了那个道貌岸然的倒霉鬼……”
正说著,那倒霉鬼就从我身後飘过来:
“我想单独和他待会儿……”也不知他在门口站了多久,眼圈竟有点红。
我说“好”,起身出去带上了门。
我找到之前那十一个兄弟中还算完好的六个,将仙源村的地址和那部手机的号码交给他们,慎重托付。
我不想再看见生离死别了……
我对著灰蒙蒙的天空喃喃。
清晨,我看著镜中的自己,白色衬衣、藏蓝领带、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再过三小时我就要告别单身了,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丝喜悦。
老加菲猫方才走进来,笑得胡子乱颤:
“贤胥啊!柳依和我手上的一半家业就都交给你了!”
我笑著答应了,看著他肥大的身躯消失在走廊尽头。
已经两天了,没有俊武的任何消息。旺财重又陷入昏迷,剩下的兄弟们轮流守著。
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憔悴的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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