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观海----celiacici
  发于:2009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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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拉远,拉远,我看到三个古装扮相的村民,正聚在一处柴扉前闲聊。
当听到其中一人道:“赵家闺女要出嫁”时,我被摇醒了……
醒来後的第一眼是旺财放大的脸,第二眼是打我头顶呼啸而过的数颗子弹。
身子先大脑一步反应,我将还在睡梦中的俊武扑在身下,和旺财一起掏枪还击。
袭击我们的是一辆黑车,从头到尾连防弹玻璃都黑漆漆的那种。
黑车前玻璃上开了两个碗口大的洞,两杆加长的冲锋枪枪管从里面伸出来对著我们扫射。
连发的子弹一瞬将後玻璃震得粉碎,我死死抱住俊武,任碎玻璃划伤颈背……
“甩掉它!!”一轮过後我鲜血淋漓地从坐垫下抽出唯一的一件防弹背心给俊武披上。
来福苦著个脸抬了抬左臂,血正自他的中弹部位涓涓流下。
该死!!
我扫眼後面,试著对准那两个洞口射击,但高速行驶在山路上的两车将命中率降低到了小数点後的几位……
和我一样都打在对方防弹玻璃上的旺财蹲我身边蹙眉,我蠕动下嘴,指给他看地上的弹壳。
5.8mm钨心穿甲重弹──可轻而易举地在近距离内击穿绝大多数防护装备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拉开距离……
旺财冲我点了点头便往驾驶座跳去,来福明白他的意思後直道危险怎麽也不肯放手。
争执间一辆土方车迎面而来……
来福将方向盘打到底却仍是没躲过那横冲直撞的庞然大物。
轰一声,卡车不偏不倚地撞上车尾。
我只觉白光一眩,身子便从空荡荡的玻璃後窗弹了出去。
当时我脑中忽浮出两句歌词:
“I believe I can fly──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
滚落山崖的瞬间,我看著飞速上扬的景物,庆幸自己有给俊武系安全带。
光秃秃的山壁,连一根能抓的东西都没有……
看来,我注定等不到那锅生米煮成熟饭了……
胡思乱想间,景物静止。
顺著腰上的纤臂看去,竟是我家那锅没煮熟的饭!!
纤细的俊武一手搂著我,一手死死扒住岩壁。
“抱……我……”他喘息道。
如果这两字是出现在海滩边星空下原野上或山洞里,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扑倒在地。
但当下,我唯有乖乖地蠕动到他背上紧搂住他的脖子……
确定我整个人都依附於他後,俊武开始扒著岩壁踩著突石,缓缓向上爬行。
方才被他揽住时我还奇怪他是用什麽攀住那光滑的石壁的,此刻我终於看清……
十根锋利的指甲,锥子般深深嵌入石缝中……
我倒吸一口凉气,发誓倘若此次能逃过一劫定要给山区小朋友送几十箱指甲钳去。
但奇怪的是路上我牵他手时没觉他指甲那麽长啊……
一声闷哼打断我的思路,只见一道血色自俊武断了的指甲处溢出,在白皙的肌肤上蜿蜒得触目惊心。
我想说些什麽却又怕他分心,犹豫间俊武已又爬过了两米。
他的鞋早不知去处,精致的双足在磕磕绊绊中被划得纵横交错。
他的臂膀微微颤抖著,细长的指甲终因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而相继断裂。
“啪!啪!”又是两根。
“俊武……!!”
“不许……放……!!”他呲牙咧嘴地打断我。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吼,我呆了许久方又紧紧搂住他。
他鲜血淋漓的四肢在岩壁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背上为汗水浸透,一点一点地湿进我的胸口……
爬到顶端时,枪声已止。
旺财和来福探出身来将我们拉上去。
俊武一著地便晕了过去,我想抱他却被旺财止住。
直到旺财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防弹背心我才明白
──方才湿了我胸口的,不是汗,而是整片的血迹……
在医院取了子弹後,我执意将俊武带回家,我不希望他像我儿时那样,睁开眼看到的是可怖陌生的白。
因伤口感染而有些低烧的他已昏睡了足足十六个小时。
染血的衣物业已换下,敞开的和式睡衣里露出胸口的层层绷带。
旺财说我被弹出去的刹那他便抓断安全带也跟著跳了下去。
他的胸口估计就是在那时受的伤──防弹背心毕竟敌不过近距离的钨心重弹。
我不明白,是什麽支撑著他在中了枪的情况下还背著我爬了六、七米……
我不是他要找的人,也不曾真心待他……
我将浸过的冷毛巾重新搭他额上,手指不自觉地滑过当时他因强忍而咬得满是伤口的唇。
十指连心啊……
忽地,他唇角一颤喃喃道:
“掌珠……掌珠……”
後面的话被我吞进口中,直到咽下他伤口上干涸的血时我才发现,自己竟那麽厌恶听到这个名字,尤其是自他的口中……
我吻得忘情,离开他的唇时才发现他正瞪大了眼看我。
“醒了?”我窘迫地别开脸。
“要不要喝水?”逃到饮水机边。
折腾了好一阵才端了杯水回来,在他身後垫了好几个枕头後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
他乖顺地靠在我的肩头,看著我替他吹散杯中的热气。
我被他的视线灼得两耳发烫,笨手笨脚地喂他喝了几口後便轻抚著他包得粽子似的手:
“疼吗?”
他点了点头,又拼命摇头。
我再是克制不住,一把将他拉进我怀里。
杯子咕噜噜地滚落在地,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泪水般缓缓滑落。
俊武任我抱了会儿忽推开我:
“你的伤……”他担心地看向我扔在地上的外套。
咖啡色的外套上布满干涸的暗红,那是我与他交织的血迹……
“俊武……”
为何到这时你还只想著我?
迟疑的敲门声,打断我下面的话。
旺财在我允许後一脸阴郁地走进来。
他瞥了眼俊武,我道:
“就在这里说吧!”
他犹豫了下开口道:
“浮头那边说最近订了‘08式’的除了亚洲的几个老客户外便是一个美国帐户,查过去是老爷生前用的,已向琛叔确认过了……”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之前那条山路从未有土方车进过,周围也没什麽需要这种车型的工厂……”
那便是连环计中的一部分咯?好一计声东击西!
“你说……他们是怎麽知道我们行踪的?”
旺财愣了愣,抿唇不语。
我轻揉着俊武的一双“粽子”,不抬头也知道旺财此时的表情。
僵持片刻後我终是转移话题:
“来福的伤怎样了?”
“不碍事,没伤到骨头……”
“那就好……”我挥挥手:
“你也早些歇著吧!”
旺财看看我,欲言又止地又站了会儿,方拖著疲惫的身躯离去。
“他……似乎很伤心……”俊武望著他背影道。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将小家夥重搂进怀里。
两周後,我请来各路英豪,在我家葱花开遍的後院,办了场声势浩大的结义会。
与会主要代表有少时一同拜师学艺的师弟顾邵冥、师妹顾柳依以及我家那锅俊武饭。
会议大致议程为:
一、嗑瓜子拉家常促进睦邻友好。
二、谈走私卖军火缓解次贷危机。
三、灭帮派划势力维护主权统一。
四、拜关公四结义推进世界和平。
议会中我提出议案:
任孙俊武为大师兄,字悟空,号小猴
任顾邵冥为二师兄,字悟能,号八戒
任顾柳依为三师妹,字悟净,号河童
除以上三位,其他与会代表一致表决通过。
後三位代表讨论後追加议案为:
任老大赵石卿为师傅,字玄脏(黑心),号秃驴……
热烈的掌声响起,老子我拍案而起!两只始作俑者忙躲到俊武身後。
师徒四人老鸡抓小鹰正玩得起劲呢,忽一辆黑车停在门口。
兄弟们霎时静了,齐齐摸上西服里的枪械,紧盯著缓缓打开的车门……
高度概括下此时从车里走出来的不速之客:
眉毛到脖子的距离与头顶到脖子的距离比为0.618──完美脸庞
肚脐到脚底的距离与头顶到脚底的距离比为0.618──完美身形
但其高昂的下巴与斜睨的眼神令众人在惊豔後齐刷刷地掏笔在其初次印象分後打了个红叉叉。
“敬轩……”顾邵冥讶然:
“你怎麽来了?”
“黄金比例男”对其表哥置之不理,只不动声色地打量不远处也正看向他的我。
敌不动,我不动……
葱花“沙沙”间,两股气流於半空交汇,令原本晴朗的天霎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隐隐还有“下雨了收衣服咯”的吆喝声传来……
兄弟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唯柳依,一双杏眼在我俩间溜达一圈後总结道:
“有。奸。情!”
全体倒。
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我抽筋地回头瞪视那令我轻易破功的罪魁祸首,她却毫无悔意地耸耸肩道:
“师傅你眼瞪得再大也比不上大师兄的──天生的,强生的,强扭的,不甜的……”
大风起兮云飞扬……
今天天气好晴朗……
老鸡我一爆发又要去捉小鹰时我的眼角第185度余光发来报告说──敌动了!!
我回头,就见了冷敬轩迈著优雅的步伐朝这里挺进。
两名保镖被留在门外,但只身前来的他并未能令我们放松丝毫警惕。
这种戒心是有渊源的……
众所周知,赵家乃顾家世交,为了不生疏情分,两家甚连继承人都放一块儿培养。
於是我与邵冥、柳依打小便被丢到同一座孤岛上被同一个老变态折磨……这种建立在血泪史上的革命阶级感情能不深厚吗?
至於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赵玉凌,因了他那不得人心的母亲他在成年後才勉强得到老爷子的承认,自是没机会与我们同甘共苦的了。
其实他在赵家也就挂个名分,老爷子一撒手他就又被赶回去做他那辛勤的园丁了……
咳咳……扯远了,让我们回到“黄金比例”。
“黄金比例”所属的冷家乃顾家表亲,本是相安无事地盘踞一方,却在一次军火交易失败後惨遭灭门。
三年後,东南亚新崛起的一支军火主力重回国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大小帮派迅速崛起成为仅次於赵、顾两家的第三大势力。
直到此时,这以黑龙为标志的後起之秀才被挖掘出真身,其当家竟是三年前在那场惨案中幸免的冷家独子冷敬轩!
他的重出江湖在黑道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人们纷纷猜想他为何不在当年依附顾家势力复仇而选择远走高飞後再卷土重来……
此中版本不下八百,流传最广的还属那灭门血案本是顾家所为,目的是正大光明地收复地盘。
究竟如何还无定论时,吞并饱和却仍胃口大开的冷家已将触须伸向了赵、顾两家……
顾家念及旧情始终对冷家的试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赵家可就没这麽简单了。
犯者必诛!乃赵家家训。
明争暗斗中不断升级的冲突终到了顾家再怎麽调解也无济於事的地步。
於是便有了今日局面……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此时这只居心叵测的归雁就站在我们几步开外。
他瞥眼邵冥与柳依,随後眸光一转,定在了我家宝贝俊武身上。
今日的俊武穿著我为他量身定做的沙青真丝直裾,发髻在方才的嬉闹中弄散,一头青丝披下来,闪著绸缎般的光……
这般灵动的美,岂容世俗亵渎?所以当冷敬轩用那种审视货物般的眼神打量他时,我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冷敬轩神色一凌,却是半晌来一句:
“黑龙江同江到海南三亚的势力……”
我迅速在脑中地图上圈出东北黑龙江、吉林、辽宁三省到华北的河北、山西、北京、天津再到华东的江苏、安徽、上海、浙江、福建、江西再到华中的湖南、湖北再到华南的广东、广西、海南的范围……
“换他……”他吐出最後两字。
一瞬间,鸦雀无声。
我可以从兄弟们的抽气声中推测出我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冷公子真会说笑……”我干笑两声,以资鼓励。
“再加西南地区。”圈圈扩大到四川、重庆、贵州、云南和西藏。
“再加西北地区。”圈圈扩大到陕西、宁夏、甘肃、青海和新疆。
“再加……”
“康熙……”
他一个急刹车,蹙眉看我。我幽幽地吐一口气继续道:
“慈禧签订伊利等条约,出卖西北等地面积达数十万平方公里,季军。
咸丰签订爱珲等不平等条约,出卖东北等地面积达数百万平方公里,亚军。
康熙,签订尼布楚条约出卖整个西伯利亚、东北亚以及北部真空地带,面积相当於现代的整个中国……冠──军──”
他的脸瞬间黑色素沈淀。
我原以为他会恶俗地来句“咱们走著瞧”便华丽退场,却未料他猛地闪到俊武身边附耳道:
“你在找掌珠?”
俊武一颤,我忙将他护在身後。
“可惜……”他阴渗渗地直起身,紧盯著俊武双眼道:
“她。死。了……”
时间静止几秒,随後响起他低低的笑声。
他一走邵冥便追了出去,柳依说了句什麽也跟了上去……
凌晨三点,我一手碗一手勺,第N遍哄著:
“乖!就一口……”
俊武不理我,只呆呆望向窗外。
自下午那该死的家夥走後,他便一直维持著这样的姿势蜷缩在沙发上,滴水未进。
我放了碗,将他的脸扳向我。
那双灵动的眸子早失去了光彩,像口被掏空了的井,深邃的,却连泪都干涸……
“他骗你的……”我心疼地将他搂进怀里: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找……”
我拍著他的背,反复哄著。
渐渐的,他的身子不再那麽僵硬。
当两只“小粽子”悄悄攀上我胸前的衣襟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家夥颤抖著终於哭出了声。
我紧紧抱住他,期望用体温驱散他心中的无助与恐惧……
天亮时,哭累了的他在我怀中睡去。
我轻轻地将他抱到床上,吻去他未干的泪迹。
我想起那天……那天的我们就像只蜗牛
──我是他沈重的壳,他是我柔软的芯。
他曾那麽坚强地背负起我的重量,所以从今往後,我也要背负起保护他的责任……
本是要陪俊武养伤的,但浮头那边牵了笔大生意,为表诚意不得不出国一次。
订好机票,还余三日。
第一日,把公司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冲回去陪小猴。
第二日,把帮派该分派的都分派了,冲回去陪小猴。
第三天,把行李该整理的都整理了,刚要冲楼上去陪小猴就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拦住了。
坐在客厅的窗边,我意味深长地瞥眼池里饿得打转的小强,邵冥才终於支吾道:
“师兄,你就娶了柳依吧……”
我叹口气:
“你以为我娶了她那谁谁谁就会有所收敛?”
邵冥愣了愣,低头喃喃道:
“是顾家对不起他……”
“可这与赵家何干?”
“师兄……”
看他那表情,我毫不怀疑他下一句便是“算我求你!”随後噗通一声跪下。
终是挥了挥手道:
“知道了……只要他别玩得过火……”
邵冥欢呼一声激动地抓过我的手:
“师兄我保证!!只要我在的一天……”
後面的话我没放在心上,只搭了他的肩半推半拽地将他送出门去。
回身时又一声叹息……说好要保护俊武的,却还是眼见著这祸根埋下……
推开虚掩的门,就见了他倚窗坐著。
午後的阳光在他柔和的线条上镀了层金,夏风撩拨著他的发,也搔动著我的心。
忽地他回过头来,冲著我嫣然一笑。
成了醉虾的我立时结巴起来,半天才憋出句要不要出去走走。
市内著名的商业街,夏日炎炎却仍是人头攒动。
我从墨镜下瞥著东张西望的小猴,颤颤巍巍地触碰他的衣袖,犹豫著要不要牵手。
坚持古装行头的小家夥不时引来路人侧目,却并不怎麽在意,只不断被新事物吸引,问著我小白的问题。
看著他此时的欢快,忽想起初见时他的敏感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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