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米迦勒又没有拿到密匙。”语气轻松。
“你似乎很满意？”
“为什么不满意，你对米迦勒下这样的狠手，我当然高兴。”
路西法默然。
“你对付不了米迦勒，更加对付不了泰瑞尔，现在米迦勒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你什么意思？”路西法冷笑，“这不是你搞出来的么？”
“是，”弥赛亚很无所谓地说，“我和他各取所需而已。”他抬起头盯着路西法的眼睛，“我的目的不过是要你让我帮你，你迟早都会需要我的。”
“你？”路西法轻蔑地一挑眉，“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是米迦勒，魔神咒印已经让他没命了。你能做什么？”
弥赛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上，黑紫色的图腾已经由创口完全蔓延开来，肩，手臂，肘，手腕，还有脖子上，上古的咒符刻画着魔神的盟约，诡秘，妖娆，如同绽放的恶之花。
“你太小看米迦勒了，”弥赛亚淡然道，“况且，这不过是你的借口而已，一千年，各种各样的借口我都听厌了。”
路西法皱眉，“我要什么借口？弥赛亚你越来越自以为是。”
“路西法，我记得很久以前就说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当时觉得我们都有大把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直到有一天你习惯了我，离不开我——我的要求其实真的不高，只要你接受我在你身边就可以了，至于你说不爱我，我从来不在意。因为你连说服自己都那么艰难，我又何必要去逼你呢。”弥赛亚合上了水晶瓶的盖子，嘲讽地笑了一下，“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也低估了你的偏执。天界的威胁靠近，你就打算撇开我——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改变注意决定不再纵容你——我是不是这么跟你说过？路西法你从来就不想相信我说的话，可惜你从来都只有接受的份。”
路西法听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你看，每次都是这样。”
路西法停下。身后是弥赛亚嘲笑的声音，“一千年，你让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猎杀，可是猎杀的是什么？从来都是魔族。路西法，一千年来和天界之间有无数次战役你从来不准我插手，哪怕是一个力天使你也不准我接触，更别说让我对他们动手了。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满心渴望地等着我回去——路西法，你说我是‘死神’，你骗谁呢？”
“我不让你插手是因为我不信任你。”
“哦，你不信任我。”弥赛亚故意重复了一遍。
路西法猛地又转回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弥赛亚，“对，我不信任你，所以迁都那天我决定从今以后，连魔族的事情都不准你插手，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难道一个魔王可以容忍这样的下属吗？”
“你说的有道理，”弥赛亚认真地点头，“我没有服从你的禁令呆在白帝兰丹，甚至违规参赛，破坏了你的计划——可是，这样一个下属，陛下怎么不干脆让我死掉呢？”
路西法冷哼一声，“我倒是希望你死掉的，可是似乎没那么容易。”
“啧啧，”弥赛亚摇了摇头，“你现在说得那么干脆以后可别后悔。”
“你什么意思。”路西法眼光像刀锋一样狠毒，冷冷地逼视着他。
“没什么意思，”弥赛亚说的云淡风轻，“你不是说我没这么容易死的吗？我不想再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了。连贝利亚都可以猎杀光明术士，而只要一个任务有一丁点与天界有冲突，你就会连知道都不让我知道，我顺着你也就装作一无所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以为你还能这样平静地保护你的魔界吗？没有我你根本做不到。”
路西法眼神变深，“就算魔界真的毁于战火，也与你无关吧，神之王子，天界的弥赛亚殿下。”
弥赛亚一愣，继而畅快地笑了，他掀开锦被，艰难地下了床，他慢慢地向路西法走过去，“终于，你终于说了这句话了，折腾这么多，不就是这一句话么？路西法可是你错得离谱。你觉得你一直处心积虑让我远离与天界的冲突，我就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回到原来的地方？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你以为我在拿起了迪亚波罗安之后还能依然是圣洁的神之子？你以为我能看着魔界陷入毁灭和诅咒而无动于衷？你以为我能看着你一个人承受孤独寂寞诅咒危险失败甚至是死亡？你才是真的很自以为是。”
弥赛亚一步一步地向路西法走近，而路西法一步一步地后退，直至退无可退，抵住了高大的紫蔷薇铜镜，冰冷的触感透过一层层的法衣从背后传来，路西法又一次体会到了在这个人面前深深的狼狈，不论他现在多虚弱。
“路西法，你害怕寂寞，我也害怕寂寞。所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魔界属于你，我就属于魔界，你哪也别想让我去。”说完他眼神缱绻地吻上了路西法的嘴唇，柔软滑腻而甜美，完全不似这个人别扭的性格。

第十八章

月球天Shiamaim，月光城堡海博伦。
“卡麦尔阁下，现象宫奇迹殿上有请。”传讯的士兵身穿飞马学院一等参将的军服，卡麦尔暗暗吃惊了一下。
“可以问一下是哪位天使长殿下吗？”
“阁下去了就知道了。”
卡麦尔心里有些不安，他隐隐有预感这事将和又要开始的战争有关，而且是非常不好的预感。
现象宫的主人是月球天的领主加布里埃尔，自从地球天的战事开始以来，现象宫的主殿奇迹殿就成了天使军的前线总部所在。是七大天使长经常出现的地方。这一次……卡麦尔望了望走在前面的传讯兵白色的制服，不由得想到了战争王城的主人，他冷不防抖了一下。
到了才发现大殿上出奇的空旷，要在平时，军务繁忙，这里人来人往，个个都是焦头烂额的模样，一片喧哗，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安静。外殿没人，卡麦尔往内殿走去。门廊处，他意外地看见了两位天使长并排站在门口，于是立即肃然行礼：“黄道十二军团第七军团长卡麦尔九阶骑士报告，梅丹佐殿下，尚达奉殿下。”
两位天使长一齐对他点点头：“米迦勒殿下已经在里面了，快进去吧。”
卡麦尔一凛，果然……他只好做了个深呼吸，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入内殿。
内殿里依然没有人，卡麦尔疑狐地四处看了看，各处的装饰都是冰冷的色调，充斥着刚硬的奢华味道。他看见质地沉重的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份橙色封装的文件，七道封印已经解开，卡麦尔心里咯噔一下：军部的最高机密。他暗道不好，可这时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焦急犹豫时，内殿的耳门发出“咿呀”的一声，吓出他一身冷汗。耳门后，是一片明晃晃的水晶帘，美丽的光线奇异地变换着，他一时间楞在了原地。然后，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拨开了水晶帘的一线，一抹明亮耀眼的火红率先飘进了视线。
“米……米迦勒殿下。”卡麦尔不是没见过市面，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参加过多少，尸山血海也趟过不止一回。可就是忍不住紧张，每一次见到这个人总会非常紧张——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人如此。
“让你久等了。”及其平淡的语气，卡麦尔却感觉到了冰的气息。
“不敢，我才刚到。”卡麦尔抬起头来看了看米迦勒，忍不住就开始迷惑——每一次看到这张脸他就会忍不住想起另一个人来，一样细长的眉眼，那是曾经的炽天使长，光耀晨星路西菲尔。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路西菲尔，小时候有一次是借着去看望表哥的名义想看一眼自己心中的偶像，没想到居然那么地幸运，不仅近距离地看了个够还说上了话。那时候简直是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了，时时刻刻动力十足，满心充斥的都是梦想的力量。只是完全没有想到，还没等他升上炽天使，星辰之战摧枯拉朽地开始又稀里哗啦地结束，好多喜欢的人一下子死的死，堕天的堕天，整个天界几乎是在一夕之间就那么空掉了，他也再没有了当初追逐的那个目标，而小时候带给他这份向往的那个人，说好要不离不弃的，也永远地失去了消息。
卡麦尔叹了一口气，对着这张脸他总是觉得世界很奇妙，明明是双生子的，怎么会有那么样奇异的不同。银发金眼的路西菲尔亲切得像冬天的阳光夏日的流水，细致的眉眼间总是满溢轻柔的表情，说话的声音又温暖又柔软，光听着人就像是掉进了厚厚的羽毛堆里，无比受用。而有着火一样颜色的米迦勒，只要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几乎从来不笑，被那双红玉一样的细长眼睛扫到一眼就像被砍了一刀，感觉血要咕噜咕噜流空了一样。萨麦尔想：果然不愧为神之战衣，御座前最强的战士，光在那里一站就能镇住一个军团。
卡麦尔的目光紧张地追随着米迦勒转到那个办公桌上，米迦勒从容地合上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你看过了吗？”，那语气平常得就好像在问“你吃过了吗”一样。
“属下不敢。”卡麦尔硬邦邦地回答。
“那你想不想知道里面的内容？”米迦勒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卡麦尔立即垂下头。
“如果是殿下让我知道的我就会知道，其他的，属下不敢‘想知道’。”
炽天使长闻言抬起头来正眼看了他一下，卡麦尔依旧低低地垂着脸面把眼珠子扔在地板上，米迦勒微挑起一边的眉毛道：“你很会说话，也很有分寸。”
“殿下过奖。”
“那么我现在让你知道这里面的内容。”
卡麦尔一震，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米迦勒眯起眼睛，“军部决定在地狱门向第一狱发动黎明奇袭，指挥者是雷米勒，副将是然得基尔。”
“是，殿下。”
“你‘是’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了吗？”
“既然殿下告诉我，必定是要让我记住这件事，并且不能外传，这就是命令。”
“哦？”米迦勒又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我的确有事情让你做——明天的会议时，这份文件上，副将的名字将是你。”
“殿下……”卡麦尔心里警钟大作，七上八下，连连暗叫倒霉。
“怎么，不愿意？”
“殿下有令，万死不辞，只是，”卡麦尔小心翼翼地说，“属下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选我，以我的才干怕是不能胜任，我以为然得基尔阁下对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会更有把握。”
“你真的这么想？”米迦勒用手中的笔轻轻磕了一下光洁的桌面，卡麦尔立即就像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头，耳边嗡嗡作响，手心直冒冷汗，不敢再说一句。
“既然你不这么想，那么就是接受了，”米迦勒放下手中的文件，向卡麦尔走过去，后者把头越埋越低，“其实你不一定要取胜的，”米迦勒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语气变得温和，可听在卡麦尔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死亡诅咒，“你知道，泰瑞尔殿下的本体从水晶天出来了，如果你们的这次奇袭输了，我们在地球天的主动权就会失去，然后泰瑞尔殿下亲自到前线去，那时候什么失利都能挽回，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卡麦尔一听迷惑地抬起了头，他望着炽天使长艳丽的双瞳，那里面是无尽的红莲火，看不透的深渊海。“我是要……”他试探着说。
“你当然要全力协助雷米勒殿下作战，只是战场上风云莫测，没有人能保证必胜而已。”
“是，”卡麦尔心里充满了忐忑，他掩盖了惊疑不定的心情，向米迦勒俯首：“我明白了，殿下。”
他忧心忡忡地向殿外退去，忽然米迦勒又唤道：“卡麦尔九阶阁下。”
卡麦尔一惊，“殿下。”
“我记得你有一个表哥，曾经是炽天使位格的光明术士是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卡麦尔呼吸猛然一窒，果然那个非常坏的预感是……“他叫贝利亚，殿下。”
“哦，对，贝利亚。”米迦勒看着他呼吸困难的表情，头一次露出了美丽的微笑，卡麦尔立感毛骨悚然，“路西菲尔新任命的龙骨殿祭祀团团长就是一个叫贝利亚的大魔导师。他实力不俗，应该会是魔界的主力。如果你这次输了的话，虽然会被削职，不过也就不用和他正面交锋了。”
贝利亚……
“白痴，你的天赋就是骑士，根本不应该去学做什么法师……”
……
“路西菲尔殿下就是光明术士出身的啊……”
……
“殿下才不会理你这种连火球都放不出来的差劲学生。”
……
“到时候我是光明术士，你是黄金骑士，我们可以一起去前线。”
……
卡麦尔眼前出现了那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幼猫一样的少年。当年的那些约定，我从未忘怀，你呢？我相信你从未动摇过你的信仰，你从来都比我更加睿智，更加坚强。
“谢殿下提醒。”卡麦尔行了一个标准的十字军礼，挺直了脊背从炽天使长面前安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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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今天清晨地狱门遇袭？”萨麦尔匆匆忙忙跑进议事殿，难得的，今天他没有穿得琳琅满目——来不及，他才刚刚起床。
议事殿上，魔王齐聚，路西法，乌利尔，莎莉叶，阿撒兹勒他们神情肃穆，一齐转过头看着他，萨麦尔缩了一下：“诶～我说你们都起得好早啊～”
“萨麦尔，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乌利尔严肃地指责道。
“啊？是吗？”萨麦尔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窗外，星光灿烂，“魔界的白天都很短的嘛……”他摆了摆手，“不要大惊小怪，不要大惊小怪……话说遇袭的情况怎么样？损失很严重？”
路西法看了一眼阿撒兹勒，后者会意，他对众人陈述：“安加利第一、二军团来报，奇袭是黎明之前发动的，对方准备非常充分，在死海东侧秘密调动了近三个黄道军团的兵力，奇袭发动之后，第一狱外围守备军迅速前往地狱门，在日升之后这次奇袭迅速被平息，对方损失惨重。第一狱及第二狱安加利统帅随即趁势反击，天界兵力部署混乱，安加利军团顺利突破地球天封锁。”
“然后呢？”萨麦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就这样就成了吧……”
“就这样，”阿撒兹勒点了点头，“地球天的控制权暂时在我们手中。”
萨麦尔完全不相信，“路西法？”他转头看着魔王陛下，后者凝神沉思，萨麦尔又喊道，“陛下？”
乌利尔也紧皱眉头，“陛下，这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玛门冷笑道：“你们也太没有自信了，和天界打了几百年，天使军的实力也我们也不是不了解，还是说——堕天使都是有心理阴影的？”
拉哈伯从旁急道：“哥！”
路西法缓缓地扫了玛门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地，他只是说：“玛门殿下，安加利族的骨翼军团我记得当时是交给你约束的。”
玛门语气森冷的说：“还要谢谢陛下的信任。”
路西法对他愤恨的表情视若无睹，“那么这次奇袭之后的反击是否得到了你的许可？”
玛门一愣，犹豫了一下说：“没有，陛下。”
“那么不经许可擅自调动兵力是什么情况？”
玛门说不出话来，他暗自握紧了拳。路西法于是看了看乌利尔，乌利尔点头说：“擅自调用兵力者，无论作战结果，均处以革职圈禁的处罚。附加惩罚根据调用兵力的规模决定。”
“调用一个军团以上的兵力就属于违逆咯～”莎莉叶笑眯眯地说，开心不已，“要被彻底净化，是净化哦～”
玛门睁大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剧毒的射线汩汩地流出，路西法对他温和道：“净化就不必了，他们是你的下属，忠心耿耿，当然不会有违逆之心，会擅自调用大量兵力也是因为为阿斯莫德殿下复仇心切。这样，就由你亲自将他们永恒封印了吧。”
玛门呆了呆，拉哈伯在一旁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子，他僵硬了好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遵命，陛下。”

第十九章

“喂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萨麦尔几人跟着路西法回到了王宫，路西法忽然停住，在场诸人都是一怔。走廊上，风带来夜幕的寒意。
“泰瑞尔来了。”路西法沉声说。
一片安静。
“怎么可能……”
“他不是从来不会离开神之侧的么？”
“不是他的本体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路西法声音十分平静，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泰瑞尔可能是去了奇迹殿。然后有人安排了这次的奇袭，并且造成了天界从来没有过的全盘失利。在这种情况下，泰瑞尔可能会以本体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