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初点了点头。
“叔叔生日快乐～”
唐青愣呆呆的说，“傻燕子，不过生日也可以吃蛋糕的。”
聂子初不理他，给燕子要了一份冰激凌。这是唐青第八次失恋的第三天，心情恢复良好，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快的多。在他失恋的第四天，也就是公司晚会的日子，他已经心情舒畅的打算去大吃特吃了……
但酒店门口的阵势着实吓了他一跳。两列足三十辆各种高级轿车，各色身着盛装的人们……自己这身新买的西装一下子好像压了三十年箱底似的。
“唐青。”
“聂总，这么早？”
聂子初看了看时间，“五点钟，就要开始了。”随后两人一同进了大厅，负责主持的是个脸熟的人，唐青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在某个综艺节目里见过他。五点十五分，正式开始，墙上的一个大屏幕忽然亮了，上面是一对夫妇。
视频会议？这是唐青的第一反应。他身边的聂子初从容的举起装了红酒的杯子，面向大屏幕。
“各位商界的朋友，成升的同事，圣诞快乐～”屏幕里的男人也举起酒杯，样子和聂子初真像，“子初，生日快乐。”
聂子初微微笑着，“谢谢。”
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唐青这才知道原来昨天真的是他生日，心里忽然觉得愧疚，转过身，笑了笑，“聂总，生日快乐。”
却看见，微笑着的英俊的年轻高管对他举杯致意的时候，眼睛里有泪光闪过，“谢谢。”
唐青长出一口气，喝了一口酒，看了看周围欢庆着的人们，“聂子初，生日快乐。”
被叫到名字的那个人显然是有些吃惊，但惊讶快速的掠过，随后他的杯子在唐青的杯子上轻轻的碰了一下，发出了清透的响声，“谢谢你，唐青。”
躲在柱子后面的何商，举着没有拿杯的手，轻轻地说了什么，谁都没有听见。

大年二十八

聂总什么时候开始和唐助理熟识起来了？没有人能说清楚。那么聂总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那么暴躁？什么时候开始会对下属说些体贴的话？什么时候开始和董事们的关系改善了些？
嗯，从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两个月之前，还是再久一些？
不，是从唐助理来到成升开始的。
成升的‘天方夜谭’故事终于有了后续，暴躁的总经理聂子初终于不再更换助理，而且渐渐变得平易近人……然后，然后……
“营销部的报告怎么还没来！”聂子初把文件摔在桌上。
杨部长面不改色的打开日程册，“聂总，郑部长正在抓紧整理。”
“做不来就让他辞职！”
聂子初长出一口气，皮质座椅扭向窗口，“什么时候过年？”
“后天是除夕。”
“还有八天。”
杨部长清了清嗓子，“聂总，您额外给了唐助理一个星期的年假，所以是十五天。”
……
“帮我订午饭。”
“好的。”
杨部长忍着笑走出总经理室，走回秘书部，然后……哈哈大笑，“让你装大方给人家这么多天假，哈哈哈哈……！”
秘书部一干人等看着自己优雅大方的部长歹毒的样子，不知作何感想。春节放假，成升也不能例外，大年三十到初六，七天假，而唐青助理得到特别许可，在大年二十八的今天，就已经准备回老家过年……他一定不知道，这些天会成为秘书部的受难日。
杨部长去送市场部的总结文件，聂子初嫌打印字体太小，要求重打。按他要求的字体打好，重新送去，他又嫌纸张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牌子……杨部长暴走，跑到总务部拖何商出来帮忙。何部长狠狠地敲榨了一份杨部长特制的爱心家庭泡菜之后，给了她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这才过关。然后，晓丽在走廊哼歌的时候，被聂子初撞见，罚奖金五百。杨部长说，以后别唱了，要唱偷着唱。晓丽蹲在办公桌底下，唱了整上午的‘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后，高呼唐青名字数遍。再然后，营销部和市场部的两位部长被先后骂了个狗血喷头，被责令大年三十下午加班。再再然后，杨部长送来了聂总的午饭。
“聂总，您的午饭，今天是红烧茄子盖饭。”
聂子初刚要发彪，就听见杨部长温和的说，“按唐青留下的饮食计划买的。”
“你出去吧。”
杨部长忍住笑走出总经理室，快步走回秘书部，然后……狂笑不止，“哈哈哈，太爽了，太爽了，实在是太爽了！！”
秘书部的一同事壮起胆子问了一句，“部，部长，怎么了？”
杨部长看着唐青留下的饮食计划，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把鱼香肉丝换成了红烧茄子！哈哈哈哈！！”
秘书部一干人等心中一惊，部长别再是也疯了吧……唐青啊唐青，你快回来～
唐青的饮食计划备注栏里写着：聂子初不吃茄子，一口都不吃。
聂子初饿着肚子熬到下班时间，司机小赵准时开车在公司门口等他……今天聂总心情不好，他早有耳闻。
“去新锐看看。”
聂子初说的‘新锐’就是成升旗下的一家精品百货的名字。奔驰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聂子初一个人乘电梯进了购物中心大厅……人山人海？差不多了吧……
“你们这不是欺骗消费者么？”“就是的，海报上说送精品真皮钱包一个，怎么换成了人造皮？”“大过年的，骗我们，退货！”
聂子初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走过去想看个究竟，被围在人群中的卖场经理看到聂子初，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聂总……”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已经一拥而上，“这个是他们领导，找他！”
几个卖场经理赶紧跑过去救驾，还算及时，聂子初被护进安全的办公室。
“聂，聂总，这……”
“怎么搞的？”
“可能是负责活动的同事一时大意……”
“一时大意？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影响吗？”几个经理满脸冷汗，等着聂子初发落，“叫负责的人来解决问题！”
“我们组长休假……只剩我，我……”一个菜鸟模样的职员颤巍巍的走过来。
“去跟他们说，更换真皮赠品。”
“聂总，满三百赠送真皮钱包？赔大了啊！”
“那你们还往海报上写？”
“海报上写的是皮钱夹一个，谁知道他们这么仔细……”
聂子初的手重重拍在桌上，“立刻照做。”
几个经理灰溜溜的跑出去，留下聂子初一个人在办公室，暖气不太足，他浑身发冷。过了大概半个钟头，门开了，“谁让你进来了！”
“聂总。”
正发怒的人抬起头，看到自己那个穿着土气西装的助理站在门口，提着两个大购物袋，“唐青？”
“就算新锐全部的皮钱夹都拿出来赠送，也是不够，是不是要让厂家立刻送来？”
“现在去哪儿进货？”
唐青想了想，把购物袋放到地上，又从里面掏出一个面包塞给聂子初，“先填填肚子。”
“你不是回家了吗？”
“今天晚上的火车。”唐青掏出票，又看了看时间，“这一张旧车票，还能不能登上明天的火车啊？”
然后唐青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扔下车票，冲出了办公室。卖场大厅依然人山人海，几个经理不停的向顾客解释，来索赔的，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唐青抄起高音喇叭，“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我是成升的总经理特别助理。”他强调了‘特别’两个字，然后鞠了个躬，“我们商场的工作人员没有向大家说清楚我们这次活动的细节。为了迎合‘辞旧迎新’这个喜庆的传统，我们特意安排了‘新年新气象，以旧换新’活动，今天您获赠的人造皮钱包，在大年初一那天，我……”唐青注意到卖场边上站着的聂子初，“们总经理将亲临新锐百货，给您换成真皮钱包，并对您表示诚挚的新年祝福～”
……
顾客满意的拿着人造皮钱包回家了，几位卖场经理松了一口气……唐青看了看时间，彻底赶不上火车了。
“现在去买机票，公司报销。”
唐青看着他，自己还没有着急，他急什么，“飞机……”
“快走！”聂子初不等他说完，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走，却没发现被抓住的那个人，脸微微的泛红，“小赵，去机场！”
奔驰车终于奔驰在了机场高速上，聂子初紧张的看着时间，他已经问过，下一班飞机一个小时之后起飞，“再开快些！”
小赵满头冷汗，集中精力，车速早超过了高速公路限速。唐青调整了一下呼吸，“聂总。”
“嗯？”
“你可以松手了吗？”

预支工资

如果说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最多也就是这样了吧……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自己还偏偏没有知觉，最后被人在心里暗骂流氓若干次。聂子初假装自然的松开手，唐青把脸偏向一边，想着，快点到机场吧……
但这个时候，唐青的手机又响了。一看号码，燕子。
“喂。”
他猜燕子一定是要问他上火车了没有，刚好可以炫耀下他这次乘坐高级交通工具回家的机会。但听清楚对方的声音之后，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心跳加速。
“停车，停车，回去！”
“出什么事了？”
唐青惊恐的脸面向身边的聂子初，“燕子高烧，进了医院。”
他开始庆幸自己因为打算去买送给家人的新年礼物偶然去了新锐百货，偶然遇上发生顾客事件，偶然遇上聂子初，然后没有赶上火车。燕子的先天性疾病伴发骨髓炎，高烧并不是简单的吃吃退烧药，输个液打个针。到了医院，看到杜大娘坐在走廊里不停的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唐青走到她旁边，看着大玻璃窗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儿，眼睛一阵酸痛，却强忍着放出一个笑脸来，“大娘，看看我们燕子多坚强，大过年的，您这是干吗啊？”
这话一出，大娘‘哇’的哭了。
唐青说，他刚到这个城市读书的时候，就认识燕子，那个时候她才一岁，被大娘抱着，看到他就不停的笑。就像是认准了他是自己的亲人一样。慢慢的，燕子长大了，唐青死缠烂打的让杜大娘去派出所给燕子改名字，叫唐晓燕，多好听……再后来，唐青大学毕业了，留在本校继续读书，跟杜大娘提起收养燕子的事儿。可是那不成啊，国家有规定，唐青如果是单身，就不能收养燕子……自此唐青同学开始漫长的相亲生涯。
聂子初就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直到医生出来，问，“谁是家属？”
唐青站起来，“医生，我是她哥。”
医生摘下口罩，“暂时没有危险了，不过她这个情况，应该考虑手术。”
“大夫，那手术要花多少钱？”杜大娘凑过来，唐青赶紧搀住她。
“这，一般要十几万吧……”医生有些为难，“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医院的减免，但是……”
“谢谢大夫，我们再想想办法。”唐青拦下医生的话，医生笑了笑，安慰了他们几句，就去忙了。唐青扶杜大娘坐下，“您回去吧，家里还十几个孩子呢。”
“有我老头子呢。”大娘叹叹气，“让你们领导赶紧回去吧！”
唐青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站在走廊边上，“聂总，谢谢你啊。”
“别……”聂子初想说‘别为钱的事情发愁’，话到嘴边，觉得不对，“别客气。”
“我不回家了，但是明天还是得请假。”
“假已经给你了，回不回家随便你。”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唐青怔了怔，走回大玻璃窗前面。小姑娘还沉沉的睡着，杜大娘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唐，我那儿存了五万块钱，加上民政局给的五万……差不多。”
唐青听罢哈哈大笑……“我可是高薪白领，让别人知道给我妹妹治病还拿您老的钱，我怎么讨媳妇？”说完，把月工资，补助，加班费，年终奖金……全给杜大娘算了个遍。大娘被他忽悠得总算放了心，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小郑民警下了班跑到医院看到燕子没事，放下水果，把杜大娘护送回了福利院。唐青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算存折……他工作才几个月，能攒下钱才怪。
迫不得已，他想到了借钱。
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聂子初。电话拨通，对方接的很快，“喂，聂总。”
“唐青？”
“我，我，我想能不能预支一点儿工资？”
聂子初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反问，“你要多少？”
“不多不多，我先，先预支半年的行吗？”
“我说过不给你吗？”聂子初毫无悬念的怒了，“明天一早，我让财务给你打过去，二十万够不够？”
唐青一哆嗦，说不出话来，聂子初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喊了几声他名字，他才缓过来，慢慢的叫了一声，“聂子初。”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分明觉得心跳漏了半拍，“够不够？”
唐青缓慢平静的声音传来，“足够了。”
第二天，唐青叫杜大娘签了手术的字，手术定在年后做，医生说，让孩子多吃点儿，养几天。聂子初一早叫来财务部长，想了想，觉得不妥，“你去叫秘书部杨部长来。”
……大老远的叫人家就是来跑个腿？
杨部长抱着日程册来到总经室，正想着今天怎么整整他……
“杨部长，帮我从个人帐户汇二十万给唐青。”
杨部长愣住。
“不，二十五万吧。”
瞬间石化。
聂总和唐助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天方夜谭’故事还在继续……新剧情是……
好吧，下次再说。
大年三十的晚上，除夕，聂子初是在他的楚阿姨家度过的。他的电话响个不停，商界朋友的，几位部长的，爸爸和妈妈的……
就是没有唐青的。
也不知道钱到帐了没有。想到这儿，聂子初忍不住按下了唐青的号码，就差一个呼叫键。外面的鞭炮声渐渐多了，他想起来唐青曾经说过，今年他要和燕子一起放烟花。这个时候，是不是……但是燕子还病着，大概他们都还在医院吧。
“子初。”楚阿姨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你有心事？”
“小如回来了？”
“呵呵，早就回来了，她跟你打招呼，你没看见。”
聂子初笑了笑，“又要发脾气了。”
“我和你伯伯就这一个女儿。宠坏了。”楚阿姨坐到软椅上，看着窗外，“子初，我……”
门铃忽然响了，小如打开门，“哎呀，何爷爷，小商哥哥。”
楚阿姨听见了也赶紧走到客厅去看，“何叔，您怎么来啦？”
“哎哟，别提了，我们家小必又回不来啦，我们一老一小孤苦伶仃来你这儿凑个热闹～！”
“爷爷，看您说的，楚阿姨家又不是收容所。”何商撇见书房里的聂子初，故意放大了声音。
“这孩子！”何老董事的拐杖轻轻的敲在何商腿上，“还不给你阿姨拜年。”
“楚阿姨过年好。”何商伸了伸手，“阿姨给个红包吧～”
孩子气的表情逗得楚阿姨一阵笑，掏出一个红包塞在他手里，“小商乖。”
聂子初坐在书房的窗口前，听着客厅里热闹的笑声……仿佛都和他无关。屋外的烟花和鞭炮，屋内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仿佛都和他无关。
唐青和燕子是不是在看电视，吃饺子，打闹嬉戏……也和他无关……
手机忽然响了，他赶紧接起来，是唐青。
“喂，聂总，你不在家？”
“什么事？”
“没什么，没什么，杜大娘让我给你送饺子，你忙的话就算了吧。”唐青站在聂子初住的高档社区门口，是值班的保安告诉他‘聂总不在’的。大年三十的晚上，风嗖嗖的冷。
“你在哪儿？”聂子初问他。
“我这就回福利院去了，燕子接回来了，年后手术。哦。谢谢你支给我那么多工资，从我薪水里扣吧，我也会尽快凑钱还上……利息……”
“你怎么这么啰嗦。”聂子初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楚阿姨大声叫住他‘子初，你干吗去，三十晚上没有出租车。’
“我送他去。”何商套上外套，跟着走出了门。
楚阿姨摇着头，何老董事嘿嘿的笑，小如兴高采烈的看着春节联欢晚会。
聂子初沿着大街走了好远，没有出租车。一辆奥迪停在他旁边，他看到开车的人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