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傻笑了几声，心说，谁愿意被当成车祸伤员让你练手儿啊？而聂子初的脸，已经绿了。
“啊，杜婶儿，燕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燕子笑嘻嘻的跑过去，“就知道睡，懒猪！”
杜大娘又转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念叨了一句，‘我这望风流泪啊……’
聂子初的脸就青了。
唐青这才看到他，“聂总，你怎么在？”
聂子初清了清嗓子，“看来你伤得不重。”
“嗯。”唐青笑了，“不重，大夫也说了，那一棍子打得靠上，要是再靠下一点儿，就不好说……”
“那天电话……”
“哦。我就是想告诉你……”唐青低着头，看着白色的被罩，“你公司里有他们的人。”
他们指的谁，聂子初心里当然清楚。
“竞价成功了吧？”唐青笑呵呵的问，“你那新助理不错，像你风格。”
聂子初冲出病房，摔上病房门，病人护士都吓坏了，唐青摆摆手，‘没事没事，他就那样。’大家嘻嘻哈哈笑了笑，继续各忙各的。聂子初站在走廊里，刚点了一支烟，护士过来告诉他不能吸烟，他郁闷的把烟扔掉，拨通何商的电话。
“喂，是我。”
“聂子初，内鬼是……”
“辞掉周助理，如果找到他泄露公司情报的证据，就起诉他。”
何商笑了笑，“你已经知道了？”
聂子初点头，何商看不到，却知道，“唐青没事吧？告诉他我晚上去看他。”
“知道了。”
“是我的责任。”何商说，“我玩忽职守，擅自离职，不然，也不会接不到他电话。”
聂子初几乎想都没想，就问，“他先给谁打的电话？”
何商先一愣，随后呵呵的笑，“聂子初，这重要吗？”
电话被挂断，何商对着显示器上混乱的信息查询数据记录，面无表情的愣了好久……然后疲惫的趴在办公桌上笑个不停。
然后，他哭了。
他想，真奇怪啊，怎么竟然会哭了呢？真好笑，然后又笑……
再然后，他哭得很伤心。
聂子初回到病房的时候，唐青正在喝杜大娘熬的排骨汤。他把一张单子交给护士，护士点着头走出去。
“我安排你换单人病房，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聂子初看了看天花板，“一日三餐我会安排人送来，全部由公司报销，你不用考虑钱。”
“我……”我已经不是你公司的人了。
“恢复了之后尽快来公司报到，修养期间给你发全薪。”
“但是，我……”我已经不在你公司工作了。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刘部长会把合同拿来让你签字。”然后，聂子初迅速的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是五千块，先给你，余下的抚恤金我会让财务部送来。”说完，把信封塞到杜大娘手里，转身就走。
“可是……”门又被摔上了，“可是我都已经打算回老家了啊。”
唐青看着杜大娘手里的信封，无奈的笑了。
聂子初走到电梯口，被人喊住，是燕子。小姑娘摇着轮椅，很吃力，聂子初走过去，蹲下跟她说话，“叫我？”
“嗯。”燕子甜甜的笑起来，“你欠我个人情。”
“为什么？”
“我救了你一命。”
聂子初明白她说的是证明自己清白那件事，“好，我欠你一个人情。”
“叔叔再见。”燕子摆摆手，电梯门开了，聂子初也对她摆摆手，心中有莫名的感觉升起。
周助理泄露公司情报的证据很快被何商掌握，他是网络方面的专家，也就是俗称的黑客高手。掌握一些证据对他来说，只是通过几个密码，下载些数据的问题。
但是公司项目的失败无法逆转。
“我就说你别没事儿老换你那助理……”周老董事敲着桌子说，“你看看，出事了不是？”
“放心吧，周爷爷，这次不换了。”
“哎，这就对了。”周老董事换了个笑脸，“不过子初啊，唐青办事不合你脾气，不如……”
“免谈！”聂子初站起来，“我下班了。”
“哎。子初！”
聂子初下班之后，就会去医院看唐青。唐青搬进了单人病房，但病房里还是热闹不减。聂子初到的时候，刚巧张护士也在。
“小张，等我好了，咱俩去看个电影吧，你选片子。”
“多贵呀！”
“没事儿，我好歹也算高薪白领吧？”
小张嘿嘿的笑，“看把你美的！”
聂子初重重的咳嗽一下。
“哟，聂总。”
小张笑了笑，就出去了。聂子初坐到小沙发上，黑着脸问他，“这么快交了个女朋友？”
唐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没，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哼。”聂子初看了看桌上的空盘子，“晚饭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我跟燕子俩人都吃不完，剩下的还让她带回去了。”
“带回去？”
唐青点头，“啊，福利院十几个孩子呢，杜大娘做的饭那叫一个单一。”
“杜大娘是……”
“福利院院长兼大厨。”唐青掏出一个苹果，扔给聂子初，“我明天可以出院了。”
“后天来上班。”
真是剥削阶级。
唐青到了公司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聂子初急着让他来上班。不仅是聂子初，公司上下都热切期盼着他的回归……聂总没有助理，抓住一个就使唤，做错了就骂。
“你的位置在门口。”
唐青看着被搬进总经理室的办公桌，心想这一定是聂子初用来提高工作效率的新手段，吐吐舌头，开始工作。
中午，聂子初吃到了香菇鸡饭，配蔬菜汤。John Lee 欢天喜地的跑到总经理室高喊着，“青，你们破镜重圆啦～”
何商站在一边抱着肚子笑，这句成语又是他教的。快到一点的时候，杨部长送来了一沓请柬，是这个月二十四号，也就是平安夜晚上的晚会请柬，让聂子初签字。
“酒店方面准备好了？”
“都妥当了。”杨部长看了一眼何商，“如果总务部不给我们找麻烦的话，效率会更高。”
唐青忍不住笑了一下，聂子初翻了翻请柬，“写这么多请柬，辛苦秘书部的同事了。”
……
……
杨部长睁大眼睛，偷偷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腿，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之后，反问了一句，“您刚刚说什么？”
聂子初抬起头，“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了。”
杨部长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不痛不痒的话之后，颤抖着走出了总经理室……
上帝的光辉终于普照到成升了，这位聂总继任总经理至今三年有余，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
平安夜晚会对唐青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诱惑力……但当他忽然想到可以邀请张护士一起参加的时候，圣母玛利亚仿佛在对他露出慈祥温柔的笑容。他整了整头发，觉得自己今天红光满面，应该是表白的大好时机……
于是他拨通了张护士的电话。
“喂，小张啊，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哦，在我们公司楼下那家西餐厅，好的，我等你～”
电话挂断，唐青激动的一举手，聂子初重重的把文件摔在桌子上……
嗯，一定是自己太嚣张了，低调，低调。
下班之后，唐青很快就溜了，约的时间是五点半，他想提前去占个好位子。唐青走的时候，聂子初还在工作。
五点半，张护士按时赴约，唐青助理很有风度的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瓶红酒。精心打扮过的张护士看起来还是很漂亮可爱的，脸上的几颗青春痘也没那么显眼了。
“小张，我，我有个事想问问，问问你，你意见……”
张护士听了，温柔的眨眨眼，“小唐，你说吧。”
“那个，小张，你觉得燕子这孩子怎么样？”
“呵呵，挺可爱的，也挺可怜的。”
唐青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我觉得你是个特温柔特善良的人。”他抬起头，正看到张护士羞红的脸，“我，我想，我们都是大龄青年了，你要是觉得合适，咱俩可以发展发展么？”
“小唐，你不嫌我家是乡下的，文化又低，俺爹俺娘就俺这么一个进了城的孩子，俺家庭负担重……”
唐青先稍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有什么？倒是小张你，别嫌我拖着一个残疾的妹子……”
“啥？”小张惊得站起来了，“燕子是你亲妹子？”
唐青赶紧拉她坐下，细细解释，“不是，燕子从小没爹没妈，我是，我是……”他狠狠心，一咬牙，把话都说了出来，“我是想等我结婚了，趁燕子还没到十四，把她收养过来！”
他们一下子沉默了，服务生把菜一道道的上好，又开了红酒给他们倒上。唐青举起杯子，勉强的笑了笑，“小张，咱俩干一杯吧……”
张护士叹了叹气，“小唐，我觉得，咱俩还是不合适……”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走了。
唐青举着杯子的手，还没有放下。
他自嘲的笑笑，听说了燕子的事情之后跟他说‘不合适’的，这是第八个了。
八点钟，聂子初终于决定回家的时候，打通司机小赵的手机，“喂，立刻准备车。”
“聂，聂总，我现在……”
聂子初不耐烦了，“立刻准备！”
“可是唐青……”
“唐青怎么了？”
聂子初赶到西餐厅的时候，唐青早已经灌掉一瓶红酒，醉得不省人事了。帮他套上羽绒服，又叫来服务生结帐……一顿饭花了七百多块，他真大方。
“把他扶车上去。“
小赵点点头，照做，边走边琢磨……原来老板是个这么体恤下属的人，怎么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然后认命的叹了叹气……
一身酒气的唐青被扔到奔驰车上的时候还在念叨，‘女人怎么都这样……’。
“送他回家。”
“聂总，唐助理家住哪里？”
……
当聂子初把一个酒鬼扶进自己家门的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唐青一进屋就闹着口渴，好心让他喝了一口水之后……他开始狂吐不止。吐过之后清醒了许多，对着满身臭味狼狈不堪的聂子初说了句……
“对不起啊，赵哥。”
聂子初刚想发怒，唐青的手机响了……他从酒鬼身上摸出手机，看了看屏幕，‘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哥哥，这个星期五我们学校有运动会，你能来吗？”
“燕子。”
“叔叔？”小姑娘顿了顿，“我哥哥呢？”
聂子初看了一眼在他的干净床铺上流口水的唐青，说，“他，在忙……”
“哦。那叔叔，你能不能来参加我们的运动会？”
运动会？燕子的腿这个样子……
“我从来没参加过，别的同学有爸爸妈妈来，我也没有……我跟老师说，这次我哥哥和叔叔来，我也想参加运动会，老师特意安排了我能参加的项目……”
“什么时候？”
“这个星期五下午四点在学校的体育馆～”
“好吧，就当叔叔还你的人情。”
小姑娘呵呵笑了一阵子，谢过他，电话挂了，聂子初看着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笑容，有些不相信……醉鬼哼哼唧唧了一阵，翻了个身继续睡，床单是非扔掉不可了。聂子初洗了个澡，换掉脏衣服，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被噪音吵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唐青已经打扫完房间，正在辛勤的洗床单。
“不要洗了，明天丢掉就行了。”
唐青回过头，“聂总，吵醒你了是不是？”
“没关系。”
“把你家弄成这样，你把我辞掉我也没怨言。”
“我不会为这点小事辞掉你的。”聂子初说完，回去躺在干净的床上打算继续睡觉……但是洗床单的声音就是让他睡不着……在这个女人都不再碰脏衣服的年代，唐青居然会洗床单？真是有趣，“你失恋了？”
唐青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第八个了。”
聂子初有些惊讶，“身为你的老板，我是不是应该感到羞耻？”
“连我都习惯了，你羞耻什么？”唐青拧干床单，换了水。
“哦，燕子打来电话，让你参加这周五下午四点的运动会。”
唐青想了想，“不行，周五公司有晚会，是五点开始。”
聂子初猛地坐起来，他怎么忘了周五是二十四号……
第二天一大早，杨部长来到办公室，看到秘书部的同事们愁眉苦脸的对着电脑，“你们打起精神来，聂总昨天特别表扬了咱们秘书部的工作……”
“部长……”晓丽抬起眼皮，“晚会改成二十五号了。”
……
……
杨部长拨通了好友刘美娜的电话，刘美娜部长这几天格外清闲，连续一周没有人事调动，真是怪事，“喂，杨姐？”
“一百二十七份请柬要重写，八家媒体要重新通告时间，邀请的娱乐明星要重新安排档期，乐队要付违约赔偿，酒店的包场通知已经发出去了，重新包场又要再花钱！我不干啦！”
刘美娜修了修指甲，“杨姐，酒店是咱自己的，这个损失可以不计。”
……
如果燕子同学知道，为了自己参加一次运动会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不知道她会怎么说，最可能的回答是，“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嗯，她正是这么对唐青说的。
“你欠我再大的人情，我也不想和一个又臭又硬的老男人去玩两人三足跑！”
“哥哥……我练了一个星期的投篮，只要你们参加，我一定能得第一名……”
唐青不为所动。
“哥哥，你看。”燕子拿来一沓奖状给他看，三好学生，年级第一名，优秀班干部，遵守纪律模范……“只差一张运动会的了。”
唐青是个嘴软心更软的人，所以他答应了。
于是，在转天中午，当何商敲开门，发现聂总经理和唐助理正努力的想解开绑在腿上的领带时，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平安夜晚会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小赵开着奔驰，载着聂总经理，唐助理和燕子同学来到学校的时候……看到了传说中‘夹道欢迎’的场面。老师们都很像看看这位燕子口中的‘帅叔叔’到底是何许人也，而奔驰车本身就是一种夺人眼球的东西。
到了体育馆，其他的家长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广播里，体育老师不停的重复，“请妈妈站在同学的左边，爸爸站在右边……”两个人都拽着燕子的右胳膊不松手……
“你站那边儿去！”聂子初说。
唐青瞥了瞥眼，“那边儿暖和，还是聂总过去吧。”
“我穿得太厚，都出汗了。”
“那，那咱都站这边儿。”
广播里又传来体育老师的声音，“请爸爸们来抽签。”
两个人几乎同时冲出去……
“哥哥～”燕子一声呼唤，唐青一慌神，被聂子初抢了先，燕子甜甜的笑，“陪我待会儿，我紧张。”
小毛孩子……你知道什么叫紧张吗？
聂子初得意洋洋的拿着号码回来，唐青想要来看看，他就是不给，“这是爸爸拿着的。”
唐青爆走状。
运动会项目很多，但是燕子参加的只有一个，是家庭项目。首先由爸爸妈妈两人三足将篮球运到孩子处，孩子站在篮下，先投篮进筐的就是胜利。一投不中的话，由爸爸妈妈重新运球。
唐青和聂子初的两人三足技术……经过两天的训练，依然惨不忍睹。他们刚一开始，就因为动作不协调，丢了球，费尽的把球追回来，别的爸爸妈妈已经跑出好远。
燕子坐在轮椅上，焦急地等着。聂子初急了，一只手运篮球，一只手捞起唐青的腰，就往前冲……当燕子终于投出篮球的时候，旁边的一个男孩子的篮球已经进了筐。
他们只得了第二名。
唐青一直愣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腰上一紧，脚离了地……
“燕子。”聂子初蹲在燕子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没得第一。”
小姑娘摇头，“我说想得第一是骗哥哥的，我怕他不来。”
聂子初捏了捏她的脸蛋，“真懂事。叔叔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好～”小姑娘笑起来，“也带哥哥去行吗？”
老师过来给他们拍照，燕子左手拉着唐青，右手拉着聂子初，笑得很甜很漂亮。这张照片后来被贴在宣传栏上，和其他获奖同学的照片一起。左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
聂子初带着唐青和燕子来到一家餐厅，点了果汁和一些炸鸡给燕子，然后让服务生上了一个乳酪蛋糕。燕子笑嘻嘻的看着聂子初，问，“叔叔你过生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