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助理咽下面条，“聂总，年薪百万的人就不要这么小气了～”
一个人吃晚饭很寂寞，我也知道。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聂总经理穿上大衣，对唐助理说，“我送你回家。”
“别麻烦赵哥了。”
“我说我送你回家！”
唐助理不解的看着他。
“我今天自己开车来公司的。”
……
聂总经理非常郁闷的打开车门，唐助理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系好安全带，“你几年没开过车了？”
“三年。”
……
唐青说，其实你开车开的挺好的，以后别麻烦赵哥送你了。唐青说，你家离我家太远不顺路，以后别送我了。唐青说，不吃晚饭的毛病得改，不如以后跟我去福利院噌饭吃，正好顺便送我回家。唐青说，还是算了吧，你家太远，晚上开车不安全。
唐青说，“聂子初你倒是哼一声儿啊！”
“哼！”
……
车停在唐青租住的旧楼群口，晚上九点半。聂子的胳膊放在方向盘上，手里拿着一支烟，唐青站在车门口，翻来覆去的想怎么说告别的话……“我，我走了啊，明天见。”
聂子初看他一点都没有让自己上去坐坐的意思，有些生气的放下一句，“明天公休。”
“哦……”唐青想了想，“下周见。”
奔驰车‘嗖’的开走了。
唐青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严，念叨着‘又生什么气，真是的……’。回到家，刚歇了一会儿，手机就响起来，是燕子打来的。
“哥哥，明天你约会么？”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叫约会吗？转念又一想，他现在怎么也算个有女……不，男朋友的人。想到这里，使劲的砸了一下头，不是说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么……“哥哥是单身贵族，不约会。”
“哦……”燕子的声音忽然抬高，“叔叔，叔叔，哥哥说他是单身贵族。”
唐青一个趔趄，手机险些掉在地上，然后耳边传来聂子初低沉却饱含愤怒的声音，“唐青，明天早上九点在你家门口等我！”
“干，干吗？”
“加班！！”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唐青和聂子初到了第一医院，燕子早就醒了，兴奋的抱着聂子初给她买的洋娃娃给唐青看……
小小年纪就这么贪财，将来可怎么得了。
“燕子，下次叔叔再给你买一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不要，太贵了，叔叔要省钱买房子。”
“不用给他省钱，他有的是房子！”
也不知道是谁贪财，燕子撇撇嘴，聂子初捏了下小姑娘的鼻子，“燕子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小姑娘想了想，“哥哥说，要黄金地段小户型……”
唐青心想，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黄金地段小户型？
“哥哥还说没房子就没媳妇。”
聂子初冷哼一声，“他有了房子也没媳妇。”
然后一大一小哈哈大笑。
唐青忽然觉得自己和燕子七年的感情还比不上她和聂子初的两个月……令人郁闷，想起来自己还带了大米粥，“早上吃的什么？”
“牛奶。”“没吃。”
两个声音分别来自唐晓燕同学和聂子初总经理……唐青一愣，“哦……”
聂子初这才明白唐青问的是燕子，自觉没趣，不再说话。
“燕子，来喝碗粥。”唐青把粥盛到小碗里，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给聂子初也盛了一碗，
“要加糖吗？”
“要。”“不要。”
两个声音分别来自聂子初和燕子……对，顺序没有搞错。
“叔叔，吃糖太多会蛀牙。”
……
聂子初有多少年没喝过大米粥了……自从大学毕业去了英国，再也没有喝过了吧。他的生活习惯糟糕得可以，吃家常菜的机会仅限于年节时候去楚阿姨家吃饭。
白白的大米粥看起来……
“怎么，不合聂大少爷的口味啊？”
聂子初白了唐青一眼，然后喝了一小口……
……
……
“唐青。”
“啊？”
“再一碗。”
唐青看着聂子初手里的空碗，又看了看同样很空的保温罐……
“叔叔，我这个给你喝好了～”
看着他毫无风度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唐青心里升起了奇妙的感觉。想笑，又笑不出来，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淡淡的……难受？
吃过早饭，三个人坐在一起打扑克。燕子忽然问唐青什么是单身贵族，唐青想了半天，“哥哥自己住，所以是单身，东西很贵，所以是贵族。”
“哦。”小姑娘若有所思，“那叔叔也是单身贵族。”
聂子初的脸色慢慢变绿……
“不，他是钻石王老五。”唐青说。
聂子初的脸色绿了……
“哦，这个我懂，哥哥以前说过，钻石王老五就是有钱的二百五。”
……
挨到中午，杜大娘来给燕子送午饭，一进门，看见聂子初，激动的老泪纵横。放下保温饭盒，一个劲儿的道谢，说燕子手术多亏了聂同志啊，燕子换了这么好的病房也都是聂同志慷慨解囊啊，唐青在单位也多亏了聂同志照顾啊……
“小唐，快，替大娘请聂同志去饭馆儿吃饭去！”
唐青没办法，只好带着聂子初来到医院门口的饭馆，服务员拿来菜单，“聂子初，点菜。”
“你点你爱吃的就行。”
“小姐，写个红烧茄子，鱼香茄子，蒸茄泥，炸茄盒。”唐青翻了翻菜单，“有茄子汤吗？”
……
四盘茄子上桌，外加一个番茄汤。聂子初一边喝汤一边吃米饭……
“挑食不利健康，你真是一个好习惯都没有。”
聂子初不理他。
“哎，这茄子挺好吃的，你尝尝。”
聂子初挟了一块，吞进肚子里，嚼都不嚼一下。
“小孩子，服务员～麻烦再加一个香菇油菜。”
聂小孩儿开心的吃着香菇油菜，一边吃一边说话，他说，公司去年开发的一个楼盘不错，我留了几套，离福利院也近，下个星期就搬过去。他说，燕子开学不知道能不能去上课，要是不能上，就干脆请个老师来医院教。他说，以后我开车载你上下班，不要再挤138路了。他说……
“要是你能天天给我熬粥，生活就完美了。”
唐青呆呆的看着他，不停的眨眼才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就算不能收养燕子……我会加倍疼她，好好照顾她。”
唐青觉得脑子里一片空旷。
“唐青，你在想什么？”
“我只会熬大米粥，怎么办？”

一个月

唐青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美满的画面。他和温柔的妻子，带着一个燕子，或者还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或四口生活在一个交通方便的小公寓里，衣食无忧，生活安稳。年节的时候就回家乡去看爸爸妈妈还有大哥大嫂……
那个时候，也有了侄子或是侄女了吧。
妻子的影子还没见着的时候，就先有了燕子。好多人劝他啊，别提收养这回事，先把老婆讨上再说……他却不同意。这么多年，燕子就像他亲妹妹一样，早在他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被杜大娘抱在怀里的燕子硬是扯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这么说起来，认识杜大娘老两口还是托燕子的福。
现在呢？
如果把温柔的妻子换成聂子初……好像也没什么不妥。聂子初啊，脾气烂得要命，心眼儿却好的不得了，疼燕子肯定没话说，对自己……
唐青淡淡笑了一下，聂子初对自己很好，这是事实。
如果能收养燕子，燕子的腿再好起来……他的生活就完美了。
“燕子，你喜欢叔叔么？”唐青趁聂子初出去打电话的功夫问。
“你喜欢叔叔么？”燕子反问。
唐青咳嗽了两声，“我先问你，你先说。”
“喜欢。”
“就因为人家给你买洋娃娃？”唐青拍了下燕子的头。
“当然不是了。”燕子严肃的看着唐青，“叔叔是王子一样的人～”
王子一样？论脾气烂的程度，还真差不多。
周末结束，周一上班，早上八点钟，奔驰车出现在旧楼群口，唐青抱着保温罐上了车。聂子初看着那个大保温罐，问，“去看燕子？”
“不是。”唐青嘿嘿笑了半天，“绿豆粥。”
到了公司，聂子初看着碗里粥状的物质考虑了很久，义无反顾地喝了下去……直接结果是拉了一上午肚子。唐青万分内疚，认为是绿豆没煮熟的缘故。
转天又重新煮，聂子初又喝了一碗糊状物质，这次没有拉肚子，就是喝的时候有点恶心。
第三次的时候，唐青的绿豆粥已经试制成功。
“明天熬黑米粥。”
……
慢慢的，一个月过去，燕子的腿恢复的很好。唐青和聂子初的关系发展缓慢而平稳，某奔驰车连续一个月出现在旧楼群里，也成为了该片儿的一个话题。某日，片儿警小郑来向唐青了解情况，“小唐，听说你住那老楼群，有好几辆凯迪拉克……是真的吗？”
这都传成什么样儿了？
唐青赶紧否认，小郑想了想觉得也是，虽然现在物质丰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也不能有这么多劳苦大众开名车啊。
唐青松了一口气，赶紧给聂子初打电话。
“以后别送我回家了。”
“怎么了？”聂子初靠在新家的沙发上看书，书名叫《小学生家庭教育二百问》。唐青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聂子初笑了笑，“我换车，换成旧桑塔纳。”
“有毛病啊，放着好车不开。”
“不然你搬家。”
沉默二十秒，“那你换车吧。”
……
一个星期之后，各娱乐小报上刊出报道，讨论成升总经理聂子初卖掉奔驰车是否与成升股价迟迟不回升有关。何老董事把报纸摔在桌子上，“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怎么回事！”
“哎，小报胡说八道，您质这气干吗？”光头董事一边修指甲，一边看报纸，“话说，子初那奔驰好些日子没开了吧？”
“可不是～”胖董事摸了摸脑袋，“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儿！”
总经理室的唐助理看着手底下一堆小报……那群记者闲着没事，连人家开什么车都管。看看都写的什么？
‘奔驰vs桑塔纳，成升的形象转型’
‘经费节俭挽救成升危机？’
唐青愤怒的团掉了一张报纸，上面写着‘成升总经理面临失业烦恼’。这简直都是一派胡言，“把车换回来吧。”
聂子初抬了个头，“你管他们怎么说……”
唐青又把桌上所有报纸都团成纸团，扔进纸篓，“这些报社就该倒闭，倒闭，倒闭一百次！”
聂子初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司形象大损，你还笑得出来！”
一个大报纸团正正向聂总经理飞过来，砸到他脑袋上……这一幕被刚进门的何商看了满眼。
抱着肚子大笑了三十秒。
唐青叹气，公司高管都是这副样子，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老头子们要开董事会。”何商从唐青桌上拿起一个报纸团，打开看了看，“回头我也写一篇，就叫‘桑塔纳背后的崛起——浅谈成升的实干精神’，怎么样？”
“好，你快写！”唐助理开心的站起来，“发哪家报社？”
聂总经理皱着眉头，“你别听他的，他比小报记者还可恶。”
唐助理这才知道自己又被忽悠了，脸上笑容尽散，坐回自己位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
“唐青，你不如搬到聂子初家去住。”
一大口花茶全都喷到了桌子上。
“哟，没呛着吧？”何商笑嘻嘻的拍了拍唐青的背。
“你，你……我……”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们的事？”
唐青一边咳嗽一边点头，聂子初走过来，示意何商躲开，自己的手放在唐青背上轻轻的揉。何商站在一边捂着嘴笑。
“他知道就知道，你这么急干什么？”
“我，我……你……”
“唐青，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天天坐老板的车回家，难道这个时候你想说你跟聂子初只是关系好？”
“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唐助理终于缓过气，赶紧辩解。
何部长看了看窗户外面蓝蓝的天，“你们是纯洁的同志关系～”
“不是！”唐青大喊。
何部长回过头，眨了眨眼睛，“难道已经不纯洁了吗？”
……
唐青同学，你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其实唐青一直以为自己和老板的办公室‘恋情’是一个……秘密。嗯，这的确是个秘密，全公司共同的秘密。说全公司也有些太夸张，毕竟还是有些人不知道的。比如，假洋鬼子john lee……好吧，先不提他。
话说我们的唐青同学，稀里糊涂的和老板拥抱在电梯里之后的一个月中，坚持每天给老板熬粥当早饭，并且每天免费搭乘老板的高级奔驰轿车，直到老板把车换成了桑塔纳……但却对自己的状况全然不知。
唐青同学说，虽然号称谈过八次恋爱……但其实每次都没坚持超过一个星期。所以，所以……嗯，所以可以算作完全没有恋爱经验。
“这是你初恋？”聂子初一边开着车，一边问。
唐青苦着脸看窗外，不理他。
“我不是。”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是钻石王老五，花心大萝卜……倒追你的女人排起队比138路环线还长。”
聂子初哼了一声，“那你更该感到荣幸。”
“除非我傻了～”唐青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长相吧确实比较英俊。不，男人要看内涵，不能看长相……内涵么，学识，英国名校的出身，有每天阅读小说的习惯，谈起电影来头头是道，那些报纸上的金融新闻也能挨个分析个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看人要看人品。
“就凭你这人品，那些女人多半瞎了眼。”
“你在进行人身攻击知道吗？”
“就攻击了怎么着？”
“我以前只有一个女朋友，而且她骗了我，我恨她还来不及。”聂子初看了唐青一眼，“所以你不用吃那么多醋了。”
……
……
“我要下车！！！！”
聂总经理当然不会放他下车，车一直开到福利院门口，今天是说好在福利院吃饭的日子。杜大娘特意多做了菜，唐青买了牛肉堆在厨房冰柜里。燕子一个星期前出院了，聂子初给燕子补习功课，准备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老师说咱燕子聪明啊，说不定能得个一等奖。”杜大娘一边剥葱，一边说。
“燕子肯定能得第一。”
杜大娘呵呵的笑，“小唐，大娘一直当你啊，就是自己家的亲侄子。”
“呵呵，我知道。”
“当初知道你跟你们领导搞上对象，大娘心里还边扭了好一阵子……”
……
……
怎么连杜大娘都知道了啊……
唐青黑着脸继续听大娘训话，“你是个好孩子，街坊邻居哪个不夸你……这聂同志吧，也是个好同志，人家花这么多钱给咱燕子……”
唐青手底下的葱皮剥了一层又一层。
“大娘是真疼你们，可是，这将来……”
“我去外面拿两头蒜。”
唐青觉得自己怎么都不能听大娘把话说完了。心里七上八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大娘后面要说的话，他也能猜出个大概了。聂子初是个好人，有钱人家的独生子，成升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在他爸手里，将来，就会到他手里……
早晚，早晚，聂子初都要成个家的。
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又要重新回到三口或四口之家的期待中，等着一个温柔的女孩儿来当自己的老婆，带着燕子，好好的过日子。
想到这里竟然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睛湿润……
“唐青，你干吗呢？”聂子初走到院子里，看见对着窗台上大蒜摸眼泪的唐青，“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
“你哭了？”
“杜婶儿，杜婶儿，哥哥哭啦！！”燕子摇着轮椅进到屋里，喊声把杜大娘和一群孩子都引了出来。孩子们围在唐青周围，七嘴八舌的问‘唐哥哥怎么了？’，燕子挤在中间，理直气壮的说，“那还用问，肯定是叔叔欺负哥哥来着。”然后狠狠的瞪了聂子初一眼，“欺负哥哥我就不认你，洋娃娃我不要了！”然后拿出塞在轮椅后面的洋娃娃，塞回聂子初手里。孩子们一看，也跟着吵，‘不认了不认了’，喊得聂子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