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犹豫
作者：蜉蝣赤翼

文案
有一种爱，明明是深爱，却说不出口。

********************************
此文大雷，望各位大人自备避雷针...

主角：陈天佑，汪煜城

第一章

陈天佑一直很不愿意在同学面前讲自己的事情，倒不是家中的拮据让他羞于开口，是他知道自己有三个姐姐。只要一说起这点，对方都会极给面子的摆出吃惊不已的神情：“怎么生这么多啊！”。每次，陈天佑都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什么事儿似的，有些抬不起头。毕竟中国的计划生育已经深入人心，“超生”是违反政策的事，实在不那么光荣。但是他不知道陈爸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以后能抱上孙子，给他添的姐姐远不止这三个。
陈妈在生了陈天佑以后，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需要常年吃药。陈爸打工的收入只够勉勉强强让一大家子度日。但是陈爸宝贝这个儿子，从来不曾委屈过陈天佑。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他先吃，三个姐姐常常只有看着的份。天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跟爸爸说：“爸，给姐吃点吧。”陈爸瞟一眼旁边带着渴望眼神的三个女儿，对着天佑无不温柔：“就该你吃！”陈天佑看那三个姐姐的眼神立马暗淡下来，显得很局促又有些沮丧。之后，这一切在家人们眼里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是该陈天佑吃。他是陈爸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以后抱孙子全指着他了，陈家唯一的香火啊。
陈天佑很争气，自小成绩就好。一路升学都是公费，陈爸自然是眉开眼笑。只是家里的事让他不太愿意和同学打交道，平时话极少。但他五官长的精致俊俏。嘴唇如胭，鼻梁高挺，眉目清秀，让人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他，不是那种自己张扬的漂亮。要不是衣服实在有些寒酸，掩去了他些许的光芒，恐怕追求他的女生会更多吧。
但是一直以来，无论对方怎样示爱，陈天佑似乎都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他告诉自己，要以学业为重，等考上大学了，再找个爸爸妈妈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子也不迟。
度过了折磨人的六月后，陈天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没有任何悬念的被D大学入取。以他的成绩，原本可以填一个更好的学校。只是在以前陈爸就没有负担过他的学费，一家人能生活的过去已算是不错了。现在，三个姐姐又都嫁了人，与家里倒像是断了联系。学费只能由陈天佑自己负责。而D大学对优秀学生有奖学金和学费减免，又在本省，陈天佑想都没想就填了它。陈爸很满意，他的意思是，不想让天佑离太远，以后照应起来方便。
陈天佑的大学生活远没有他想的轻松，一直念书、上课、考试、赚钱。使原本就清瘦的他越发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了。以至于最后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守财奴，只要有兼职的机会都过来找他，还常半开玩笑地说：“陈天佑，听说你只要能赚钱什么都肯做。”每次陈天佑都只能装做不在乎：“是啊，我都肯。”这样拼命赚的钱，一半给自己交学费，一半给家里，供妈妈吃药。陈爸很高兴：“养儿子真好，养老啊，养老！”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一结束前的一个月。
那天，一个学姐打电话给他：“陈天佑吗？我这有份家教，薪水很高，只是家长人比较挑，教的不好就不要你，好多人去试过都失败了，你要不要去碰碰运气看，不过会有些辛苦……”陈天佑似乎只听到“薪水很高这几个字”一样，立马说：“我接。”
陈天佑从学姐那里了解到，这次自己要辅导的学生正在Z省最好的贵族学校A高中念高三。据她说，这个学生很难对付，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自己干自己的，根本不理会你，有时候甚至干脆就不见人影。所以，家教老师都拿他没办法。也因为这样，他爸才决定启用学生做家教，希望同龄人可以看得住他。
自小在Z省长大，陈天佑自然也听过这传说中的A高中。据说那里是三种学生的汇聚地：第一种是Z省成绩最好的学生，他们都是经过初试、复试、面试，层层筛选之后，冲破头挤进去的精英中的精英。第二种是Z省最富有的学生，他们的父母是做生意，开公司的。可以说Z省的经济支柱基本上都在这些学生的爸妈手里握着。第三种是Z省最有权有势的学生，他们的父母是在Z省“占据一线”的有品级干部。
只要是A高中的学生，都可以归为这三类中的其中一种，也就是说，在这所高中里找不出第四类人。
陈天佑坐在公车上，随意的靠着椅背，低头盯着手中学姐给他的地址，心里暗想：我要教的那个问题学生应该是属于第二种吧……
他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成绩好，但也仅仅限于县城范围。进A高中念书是他从来没有希冀过的。“这第一类人可没这么好当”陈天佑轻笑。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是偶而的一次两次，在自己心底某个很小很卑微的角落里悄悄幻想过，只有这样而已。
可是，一想到等会儿要见的这个人竟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进A高中——那个陈天佑一直神圣化的地方，他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难道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吗？未免显得太过可笑了，但这就是现实。
没一会儿，陈天佑来到别墅区，按照事先说的给保姆打了个电话。在大门口等了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就出现了。天佑看她烫着一头短短的卷发，两颊被冷风吹得微微泛些红，面带微笑的向他走来。突然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么的慈祥。
“你是天佑吧，我是这家的保姆，以后就叫我张阿姨！来，门口登记一下，赶紧的跟我进去，外边儿冷，别冻着孩子了。”陈天佑对张阿姨笑了笑，随后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美轮美奂的建筑中。
进了门，陈天佑才知道原来房子是可以造这么大，这么富丽堂皇的，从外面看就已经不凡了，想不到里面更绝，他不禁有些呆了。好一会儿，听见张阿姨在叫他，才反映过来。又环视了一周，换好鞋，匆匆跟着上了楼。
张阿姨领着陈天佑进了书房，只见书桌前的人翘着二郎腿，颓废地靠在椅背上，浓密的眉毛绞在一起。听到他们过来，只是向上瞄了他一眼，神情淡漠，头也懒得抬一下。
这就是汪煜城。
陈天佑有些尴尬的走进去，在汪煜城身边坐下，一时不知道是直接开始讲课好，还是先做简单的介绍，就那么僵在那里。
空气凝结了一会儿，汪煜城不耐烦的抄起身旁的书，重重地甩到书桌上。陈天佑惊了一下。随即便平静的拿起那本书在旁边放好。然后边掏文件夹边说：“我叫陈天佑，从今天开始负责你的课程辅导，希望我们……”陈天佑突然不说了，因为他看到汪煜城正眯着眼，半躺在椅子上，用耳麦听音乐。似乎陶醉得很。
窗外的阳光直直的打在汪煜城帅气的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蜜色的肌肤发出淡淡的光辉，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陈天佑不由的有些看呆了。
这时，汪煜城突然半睁开右眼，似笑非笑的看他，随即又闭上：“怎么，我有那么好看？”
天佑楞了一下，又羞又恼，只觉得一阵无名的怒火从里面冒出来，不像是对着汪煜城，倒像是对着自己的。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了下去：“我们开始上课好吗？”
“……”那汪煜城却像是真的没有听见一般，依然做陶醉状。
看着眼前的汪煜城，陈天佑只感到一种凌厉霸道的气势，让他很不舒服。此时的他真想立马收拾东西走人，可是一个月四千的高额家教费他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呢？
只要能留下就可以不用再接别的工作了，那么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看书，自己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陈天佑迅速的把厉害关系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随即作出决定：一定要想办法留下。
打定注意的陈天佑并没有去管汪煜城还戴着的耳麦，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拿起书，把嗓门吼得高高的，对着他就开始讲。
汪煜城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陈天佑竟然就这样自己开讲，倒是和别的人不一样。他不禁睁开双眼打量起陈天佑来：五官精致，轮廓清秀。衣服虽说有些寒酸，但却穿的干净整齐，一种掩不住的光芒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这小子长的不错嘛，他暗想。
汪煜城不喜欢长的太丑的，。一来是怕对不住自己的眼睛，这二来嘛，他对自己的长相绝对自信，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靠衬托出来的。所以在他身边，跟他做朋友的人长的都还过得去。
但这会儿，汪煜城却似乎头一次少了那份自信。
陈天佑一开始就感觉到有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停留，而且像是被剥光了似的，感觉很不自在。他微微皱了眉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对上汪煜城的双眼，只感觉他的目光中明明有什么东西，却又看不真切，眼神很玩味。
他不敢多看，立马把头埋在书里，觉得双颊有些微热。陈天佑想：这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生的。
见他抬头，汪煜城就轻轻拉动了右嘴角，懒懒的问：“干嘛突然停下？”
被这么一问，陈天佑更加窘迫了，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似的，忙说：“没，没么……”然后继续拉高了嗓门讲课。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摇滚风的铃声。
陈天佑没有手机，所以他知道，这是有谁要找汪煜城。他没有停下，继续大声的讲。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有觉悟了，这汪煜城是根本不会听自己的，那他又何必自讨没趣，惹得他不高兴呢？他是来讲课的，只要自己把本职工作做好，不怠慢，也就对得起人家付的这么些钱。至于学生听不听又是另外一马子事情。
汪煜城果然接了电话，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兴奋：“喂，老头啊。”。随即又拉长了脸：“你怎么用我爸的手机？”。然后没好气的说：“在上课，你耳朵聋了啊！”说着就把手机往陈天佑这靠了靠，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耐烦的说：“听到没？知道怎么跟你们老板说了吧。”然后“啪”的一声，把手机盖重重的合上，随手往桌子上一扔。
之后，每隔一个小时，汪煜城的手机都会响起，最后一个电话，他接起后干脆就没说话。因为陈天佑的讲课声就是他在“听课”的最好证明。
这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陈天佑倒是讲得很欢快，但汪煜城却是一直在听音乐，玩PSP。总之是没让半个字进脑子。
陈天佑的家教时间是每周五晚上，加周六周日，上下午各上三个小时的课。所以，他每周五傍晚就到汪煜城家，然后直接住那，到周日晚上才回宿舍。
这在陈天佑看来这简直就像汪煜城他爸在给他找托儿所阿姨一样，起的就是他不在学校期间的看管作用。
不过，汪煜城对陈天佑倒是非常满意。之前的老师都是老腐朽，经不起他气，都跑走了。之后的几个学生嘛，老管东管西的，让他很不爽。只有这个陈天佑还算识相，有了这个挡箭牌在，以后的日子就会过的更自在。
接下去的日子里，汪煜城照旧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把陈天佑当回事，自由进出书房，该干什么干什么。可陈天佑觉得，自己一个人像疯子似的在那讲实在傻气，但是光那坐着不讲吧，又对不起人家付的钱，总觉得是在不劳而获。他纠结了一下，就拿上书站起来就去找汪煜城，想着不管他愿不愿意，至少要在他听的见的地方讲。
于是就有了，陈天佑涨红了脸追着汪煜城到处讲课的搞笑画面。那汪煜城见他这样只是狡诈的盯着他笑，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开始的几次，汪煜城还会故意到处溜达，让陈天佑很追的囧，然后又用很无辜的眼神看他，搞得陈天佑既生气又无奈。之后，大概是汪煜城良心发现，只要没什么事都会乖乖的坐在书房里。
汪煜城也会出门，这时候就把手机放在陈天佑那里，很拽的跟他说：“手机放你那，要是响了就接，用不着你说话，过一会儿就按掉，懂了吗？”然后又是讨人厌的拉动嘴角，似笑非笑的转身出门。陈天佑想，他大概是跟他那帮哥们去疯了吧。
虽然，大多数时间陈天佑还是能见到汪煜城，不过，只要是他想出去了，就会使这招，陈天佑也就帮帮他打掩护。
不讲课的时候陈天佑就和张阿姨聊聊天。张阿姨直夸他能干，看到东家真是变老实了很多，出门也少了。然后，两个人就会讲讲汪煜城，每次一说起他，张阿姨眼里都会流露出深深的怜惜。
陈天佑也从张阿姨的只字片语里对汪煜城有了些了解：原来汪煜城的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又都各自再婚，他被判给他爸，就是九龙财团的大老板汪绍辉。但是没多久他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汪煜城不太喜欢他爸，倒是很喜欢他妈，也常常去看看她。只是这么一来，现在的情况就变成，汪煜城似乎谁都不管，成了有父母的孤儿。
听张阿姨这么说，陈天佑的心揪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汪煜城有这样的身世，他的内心一定很寂寞，很无助，所以才会变得那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吧。不知道为什么，那刻的陈天佑很想抱着那个人，融化他在自己周围筑起的层层冰山。
时间过的很快，陈天佑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了。这期间，汪绍辉打过一个电话给他，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就叫陈天佑好好干，似乎对他很满意。
那天晚上，陈天佑到汪煜城家。刚一进门，张阿姨就急忙拉着他，说是家里有事，得请两天假，让他跟东家说一声就匆匆出门了。
没一会儿，汪煜城就回来了，进了门就一屁股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发呆。
陈天佑听到动静就赶紧下楼，只见汪煜城正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没有了一贯的盛气凌人，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不知道为什么，陈天佑看着觉得很心疼，此刻很想做点什么去安慰那个人。于是，他静静的走过去，在汪煜城面前停下。
汪煜城感觉有人过来，下意识的以为是张阿姨。见那个人停在自己面前，才抬起头，无不惊讶的对上了一双极干净的眼睛，瞳仁如泉水般透亮。
而陈天佑显然比他更吃惊，因为看到的那双眼睛正噙着泪水。
汪煜城发现是他，就立马把头埋下，狠狠的问：“你来干什么？”，语气里却还分明带着哭腔。
见到眼前这个人如此狼狈，但还要在那里硬撑，陈天佑的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我来干什么？我来当然是来工作的。”
汪煜城突然抬头，泪水一下就冲出眼眶：“工作？是啊。那你TM就给我滚上去！爱讲什么自个讲，别在这碍眼！”
不知道是不是气的，陈天佑指尖冰凉，身体轻抖，发狂似的说道：“你以为我爱管啊！我是真关心你，我，我……”他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疼。
汪煜城呆呆的看着他失神很久，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终于被挑动了。他一把抱住陈天佑任凭眼泪决堤，毫无形象可言的叫道：“他们都不要我……我妈要跟着那人出国了……她也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钱，钱，钱……没人真正关心过我……”
听他这么断断续续的说着，陈天佑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的。他想，虽说自己家里穷的叮当响，可是至少爸妈一直以来都疼着他，哪里舍得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陈天佑慢慢的抬手，轻轻的抱住汪煜城，让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肩膀里，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吧。
汪煜城哭完，两个人便分开了。陈天佑有些尴尬的低着眼，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抱住汪煜城，而且两个人相拥的时候竟有一种淡淡的情愫萦绕在他心头，是什么感觉呢？陈天佑实在是讲不清楚。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那里。
倒是汪煜城立马像个没事人似的，看着不知所措的陈天佑有些明白的笑了，弯弯的眼角勾勒出了柔和的线条。他很少对别人摆出这样的表情，而对着陈天佑，他似乎再也无法掩饰什么。
过了一会儿，汪煜城打破了这该死的沉默：“喂，我说，你傻站着干什么，我还没吃饭呢，你要饿死我啊。”
陈天佑听言，有些不好意思，忙陪笑脸说：“噢，你看光顾着……那什么我现在去做饭啊，你要吃什么？”
汪煜城越看他越可爱，忍不住想笑，却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懒懒的说道：“随便，不过可别太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