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芫爆
  发于:2009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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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啦?”
“你……要是我男朋友该多好啊……”说完,谭忆叹了口气,拉开车门下了车。
楼道里没有声控灯,没有触摸灯,黑漆漆的一片让人倍感压抑。
借著手机的光亮摸到家门口,开门进了屋儿,谭忆往床上一倒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
累,怎麽就那麽累?出门去吃冰激凌的时候还好好的,怎麽跟丛延说了几句话就那麽累呢……
丛延,好人,不管他心里是怎麽想的,今天能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能过来看一眼就说明人心里装著你,人拿你当朋友,这本该是件让人感动的事儿,可看著他就能想到姚叶,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姚叶有钱,还有个那麽好的男朋友,哪儿哪儿都是一帆风顺,可自己呢?有什麽?除了同样是gay,还有什麽能跟人平起平坐?
咱们是同类。其实这句话说与不说没什麽分别,说了不会增加莫名的亲切感,不说也算不得故意隐瞒,所以谭忆以前并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在今天这个寂寞的节日里,面对著丛延,面对著姑娘的话题,伤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似乎不说明白就会窒息而死一样。然而,那句话说出来之後心里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耐心仍在受著煎熬──丛延那样的人,什麽时候才能遇到?什麽时候,才能有那样一场幸福的爱情呢……
“什麽时候……”
谭忆喃喃地念了一句,头脑立刻被声音拉了回来。看看表,十点多了。
该给老妈打个电话吧……整理好情绪,谭忆倚在床头拨了姐姐的手机。过节了,老妈一定在姐姐家。
“小忆?怎麽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过节嘛,呵呵。诶,咱妈呢?”
“你等等。”
听见姐姐刻意压低了声音,谭忆有点儿纳闷,“怎麽了姐?”
“刚我在客厅,你姐夫在旁边,不好说话。”
“怎麽了啊?咱妈呢?”
“妈在咱家呢,最近她因为一些事情跟你姐夫闹得不太好,过节了也不肯来这住,我只好过去陪她,这才刚回家。”
“什麽事儿啊?”
“咱妈……不让我告诉你。”
“姐!到底什麽事儿啊!”谭忆吼了起来,“你不告诉我我直接问咱妈去!”
几秒锺的沈默之後,电话那边儿说出了实情。
家里的平房要拆迁,还迁房价钱比较贵而且周期长,谭妈妈就想在远一点的地方买个便宜点的房子住,可积蓄加上拆迁费不太够,怎麽办?找闺女借呗!合情合理的行为,却在女婿那碰了大大小小一堆钉子,偏偏这闺女在自己家里说话不算数,又不敢跟老公来硬的,只能劝,事儿就那麽悬著,至今尚未解决。
谭忆听完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气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看时间不早了赶紧给家里打电话,就跟老妈随便聊了聊,别的什麽都没提。过节,不能说不高兴的事儿。
打完电话,劲儿也没了,谭忆往後一倒,软绵绵地瘫在了床上。
钱,又是钱,难道永远都逃不出这个框框麽……

悄无声息 16

“明天市区大部分地区将会有降雨……”
“这种社会现象应该如何理解呢?请看本台记者对相关人员的采访……”
“小朋友们……”
“诶,您还别说,生活中我倒真见过这种人……”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
无聊透顶。丛延捧著遥控器一下一下翻著台,半天没找著一个能看的,干脆把电视一关,进屋开了电脑。
一登陆QQ,音箱就传出了“嘀嘀嘀”的声音,系统消息,群消息,还有……诶?无声的留言?
丛延点开对话框一看,眉毛立刻拧了起来──人要借钱,而且一张嘴就是两万。
这人脑子怎麽长的?怎麽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呢?上礼拜天他刚惊天动地了一回,今儿又来一回,真够强悍的。
你要是我男朋友该多好。老实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丛延著实被吓了一大跳,脑子瞬间就不转了,等到缓过劲儿来人也没影了,只好哆哆嗦嗦地开车回了家。进了门,点上烟往沙发里一窝,丛延开始仔细琢磨谭忆那话是个什麽意思,可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明白人想传递的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信息。
一个熟悉的人忽然告诉你他跟你是同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句话里有表白的意味,让人不知道该怎麽理解。
也许那并不是表白,只是种感叹呢?可如果只是感叹,当著本人的面儿说好像有点儿暧昧了吧?而且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说“你要是我男朋友该多好”,只会说“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男朋友该多好”,意思相同,但味道的不同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管怎麽说,那句话绝对不是一般人说得出来的,无声不是真有什麽想法就是脑子长得跟正常人不一样,注意一下为好。
抱著这种想法,开始上班之後丛延一直留心观察著谭忆的举动,几天下来倒是没发现什麽不妥的地方,不过今天这条留言又让丛延别扭了一下。
就跟电影里似的,俩特工接头,一个对另一个说:我跟你一样都是哪哪哪的,咱是为了同一个利益集团服务,所以得互相帮助。谭忆也是,话一挑明感觉就不一样了,有什麽要求直接就提还真是不外道。
借钱这种事儿本来就麻烦,加上谭忆说的数儿那麽大,理由又有点儿匪夷所思,丛延是打心眼儿里不想答应,但是一时又没想好怎麽回绝,只好摸过手机拨了姚叶的电话。
“姚儿,跟你说个怪事儿。”
“说呗,听著呢。”
“刚我上QQ,看见无声给我留了个言,你猜他说什麽?”
“猜不著。你赶紧说,电话费怪贵的,说完我睡觉了。”
丛延摇摇头,点上一根烟,“他说要借钱。”
“借多少?”
“两万。”
“我靠!他想干嘛啊?”
“怪就怪在这了,他是为了炒股。”丛延笑了笑,“借钱炒股,真新鲜了。”
“我知道了……他倒是说过想干点儿什麽,可是没本钱。这孩子……也是挺苦的。”
“诶!你不是动了恻隐之心了吧?”
“要不……少借点儿?”
丛延听完差点儿从凳子上掉下去,“说什麽呐?你傻啊!你也是学经济的,不用我跟你讲什麽叫机会成本了吧?就算不说这个,你觉著无声有那脑子麽?现在行市那麽差,你觉著这事儿靠谱儿麽?”
“呃……那你还问我的意见……”
“我问你了麽?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好不好?”
“那行吧,不借就不借,我跟他说去。”
可别,姚叶不是会打官腔的人,再说掰了可坏了。丛延皱皱眉,“你甭管了,我跟他说吧。”
“诶你说,这麽大的事儿他怎麽找你不找我呢?怎麽现在他跟你好像比跟我还亲呢?”
丛延一愣,“谁知道呢,兴许你在外地我在这边,联系起来方便吧。行了先这样吧,给你省点儿电话费。”
“嗯,白。”
说了再见,挂断电话,丛延捏捏额头,心里有点儿虚。
现在无声跟自己的关系确实变得比跟姚叶亲了,这是因为姚叶总不在、总上不了网麽?还是因为自己跟他在一个公司上班天天见面?总不能是因为人真的有什麽想法吧?
想到这丛延忽然打了个冷颤,好像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似的,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没办什麽亏心事儿啊,不就是没跟姚叶说无声的事儿麽?其实这也不是故意瞒著他,只不过情况没明朗之前最好别跟姚叶说,只要一说他肯定得跑人那八卦去,弄不好再刺激到人家,那绝对不是好事儿。
丛延碾灭烟头又点上一根,强迫自己的脑子回到正事儿上。
本来给姚叶打电话是想听听他有没有什麽好点儿的说辞,可那傻小子是一丁点儿忙都没帮上,真头疼。
“嘀嘀嘀……”短信声响。
丛延拿过手机一看,脑袋立马大了。
“我刚给无声打电话了,事说完了,嘿嘿 From姚叶”
让他甭管,他怎麽就是不听话呢?丛延狠狠抽了口烟,开始给姚叶回话。
“你怎麽跟他说的?”
“就说现在行市不好,那事不靠谱,让他稍安勿躁。 From姚叶”
“他说什麽?”
“没说什麽啊,就说好、行,就完了。 From姚叶”
丛延叹了口气,回了句“那行,先这样”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儿,再抬头看看无声的QQ对话框,忽然发现他的个性签名变成了“别理我,烦著呢”,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事儿办错了,一开始就不该跟姚叶说,现在局面变成什麽了?让人一看,哦,我跟丛延说的,丛延拍不了板儿问姚叶,姚叶不干,直接来个电话把我拒了,这话好说不好听,而且还让姚叶背了黑锅了,这事儿弄的……
丛延放下烟,摸上键盘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想想又删掉,重新打,又删掉,反反复复几遍还是觉得话怎麽说都不对劲儿,只好打了个“在麽”发过去,回话很快就到了。
无声:在
摇摆:姚叶跟你说那事了吧
无声:嗯,刚打电话说的
其实这事是我拍的板,姚叶还数落了我半天,只是现在的行市真是不不咋地,入市风险太大,你……
丛延一边打一边斟酌用词,简直是龟速。刚写了一半,对方发过来一句话。
无声:我这边有点事,先闪了,回头再聊
他是真有事儿还是不高兴了不想说?丛延看看无声的话,又看看自己打的那几个字,按下退格都给删了。
摇摆:好,回头再说吧
无声:(微笑)
发完这个表情,谭忆立刻关了丛延的对话框专心跟“老公”聊了起来,聊到高兴的地儿还冲著摄像头做几个动作勾引一下网络那边的人,玩儿得忘乎所以,直到“老公”问他明天要不要上班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那就先这样吧,我下了,回头再聊,白。
发完这条消息,谭忆冲著摄像头撅了撅嘴,跟著结束了视频。正要关机,消息提示音又响了,点开一看,还是那人。
以前在网吧你说不好意思张嘴说话,现在可以了吧?有空去买个麦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尤其是喘息。
那你想想怎麽讨好我吧,哈哈哈!
发完,谭忆没等对方回复就关了电脑,然後洗漱一番躺到了床上。
明天要上班,要早起,可这脑子怎麽就是静不下来呢……谭忆翻了个身,腿蜷得紧紧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姚叶,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来气,恨不得咬他两口才痛快。
他有钱,有个好男朋友,什麽都有,可他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飞扬跋扈吧?一副“你是个孩子”“你少不更事”的口吻说著“稍安勿躁”,站著说话不腰疼啊!要是能“安”得下来还至於张嘴借钱麽?当这是好事儿呢?是,姐夫大发慈悲答应借钱了,房子的事儿也不用太著急了,可当时那股子气、那股子难受劲儿不是说散就能散的,没钱的日子真是再也过不下去了,可谁知道好不容易想了个赚快钱的招儿、好不容易张了嘴了却叫姚叶给一票否决了,整个一烧鸡大窝脖儿!真他妈……
“啊──”
谭忆翻身趴在了床上,脸狠狠地埋进了枕头里。
睡觉!

悄无声息 17

爱琢磨的人睡眠一般都不好,心里一有点儿什麽事儿就睡不踏实,甚至失眠。谭忆就是个这样的人,被人拒绝了之後在床上躺了一宿,前半宿难以入眠後半宿辗转反侧,早上起来一照镜子,黑眼圈、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跟个活鬼似的。
要不……请假?算了,反正也起来了,上班去!什麽?让人看见?怕什麽,让人看见更好,尤其是丛延,让他看看我多动心思、多受伤!
简单洗漱了一下,谭忆就顶著那样一张脸奔了公司。
事实上那张脸确实招来了很多关心,一进办公室就有人问怎麽了、是不是没睡好,谭忆一一谢过,打了水,开始工作。
说是工作,其实心思并没放在正事儿上,丛延那借钱不成还得找别人,谭忆想来想去想到了老大。
吃过中午饭,谭忆拿著手机奔了楼梯间。推门一看,没人,正好。
关好门,调出老大的电话,谭忆犹豫了半天还是按不下通话键,一赌气把手机放进口袋开始楼上楼下的溜达。
直接说可比打字难多了,这可怎麽张嘴呢……转悠了半天,谭忆终於酝酿好情绪,硬著头皮拨了老大的电话。
老大人好,对他又挺照顾的,谭忆本指望著能从他那得到点儿帮助,可谁成想人听完之後也给回了四个字儿,跟姚叶一模一样──稍安勿躁。
“老大,这事儿……姚叶是不是跟你说过了?”
“嗯,昨天晚上我们通过电话。我是不太懂股市,不过新闻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现在的情况……”
老大在那边说,谭忆在这边儿听,越听越难受、越听越来气──老大说的话跟昨天姚叶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这不是姚叶教的是什麽?
真行,姚叶真行,管著丛延不让借钱也就完了,居然还提前嘱咐了老大,这爪子伸得也忒长了吧?我招他惹他了?砸他们家玻璃了还是烧他们家房子了?掘他们家祖坟了还是抢他男人了?我……
“无声?”
“啊?哦,我在。”谭忆清了清嗓子,“我明白了。”
“稍安勿躁吧。”
“嗯,那就先这样,我回去工作了,谢谢老大。”
结束了通话,谭忆紧紧攥住手机,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著,烧得人都快冒烟了。
姚叶,你什麽都有干嘛还要这麽针对我?我威胁到你什麽了麽?哈?我要是真抢了你男人也行,可我没有,我怎麽你了?我怎麽你了?
谭忆蹲在地上,背靠著墙,手捂著额头,正憋著气没地儿撒,忽然听见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了,抬头一看,丛延手扶著门愣在那,嘴里叼著根没点燃的烟。
“丛经理。”谭忆站起来拽了拽衣服。
“你怎麽了?怎麽又叫丛经理了?”
“我没什麽事儿。”
丛延关上门,摸出打火机点上烟,余光瞥见了谭忆手里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了?是不是家里……”
“不是,给老大打的。”
“怎麽这副模样儿?”
“我……算了,不说了。”谭忆抽了抽鼻子,“丛经理,我先回去工作了。”
怎麽了这是?因为昨晚那事儿别扭?看著谭忆开门出了楼梯间,丛延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伸手一摸口袋,手机没带,只好三口两口抽完烟赶紧回了办公室。
“老大,刚无声给你打电话说什麽了?”
“呵,你们两口子是怎麽了,昨儿晚上一个电话今儿一个电话,全是为了无声。”
“昨儿晚上姚叶给你打电话了?”
“啊。”
丛延心里一紧,“他说什麽了?”
“咳,跟我念叨了半天,说无声那孩子挺苦的,打算干点儿什麽吧还想不出靠谱儿的招儿,然後又说了一堆股市行情啊什麽的,说得头头是道的,我也听不懂。”
“他还头头是道?可拉倒吧!他也就偶尔听一耳朵新闻,蒙蒙你这外行完了。”
“反正我是一丁点儿都不懂,蒙我太容易了。”
丛延笑了笑,忽然想起打这个电话是为了什麽,“对了,刚无声给你打电话是打算……嗯……那什麽吧?”
“对,是说借钱的事儿来著。”老大顿了一下,“丛延,要不别人总说你是人精呢,跟我这儿还不直接说,还‘嗯’‘那什麽’,我就该装傻,问你‘哪什麽’。”
“不是,我是怕他说的不是那事儿,我一说出来不等於背後传话儿了麽。”
“人精。”
“呵呵。诶,那你怎麽跟无声说的?”
“我能怎麽说啊,就是姚叶说的那套话呗,行市不好什麽的。”
丛延听完了一皱眉,“那……你跟没跟他说姚叶给你打过电话?”
“他问来著,我说昨儿晚上是打过。”
完蛋,这回误会大了……丛延一闭眼,手按到了脑门儿上。
“怎麽了?”
“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
“真没事儿?”
“没事儿,放心。那先这样吧,到上班点儿了,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丛延拿上烟出了办公室,路过谭忆的座位时特意往他那看了一眼,只见人专心翻著材料,头都没抬一下。
不到十五分锺又回来了,今儿住楼梯间得了。丛延看著楼梯上自己刚刚扔掉的那个烟头苦笑了一下,点上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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