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谈风月----守天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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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解开脑后的长发,舒了一口气:“是,来了。”
“怎么样?有变化没?”那男低音继续问。
传伦晃了晃脑袋,让长发随意披散:“他能有什么变化,就这么一会儿。”
男低音有些不悦:“你别太不当回事,要不是其它人都在等;这么一会儿时间也不会让
你来凡间接触他。”
传伦显现出更大的不耐烦,抵抗道:“我知道,你们都巴望着他回来;巴不得现在就剁
了他肉身。不过,依我看;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
“这话怎么讲!?”男低音反问。
“简单,他尘缘未尽;你现在强拉他回去,怕是他一怒烧了十殿;又跳进六道内,又得
等他投胎费上百年。”传伦解开衬衫扣子。
男低音不削:“别以为他转世不回来,对你就没什么影响。”
瞬间,传伦半敞领口的衬衫化作黑色业火;转瞬又变成一席服帖飘逸的长袍。衣摆缓缓
飘曳垂落,手中凭空出现一柄玄黑簪子;传伦将一半长发用簪子盘在头顶。不紧不慢:
“但说他就算几万年不回来,我亦是没什么可在意的。你说呢,卞城王尊者。”
一只手陡然擒住传伦的手腕,暗红色瞳仁翕盯着传伦。
“转轮,你不过是比差奴多个封号;不要太自以为是。”语气阴寒到极致,配上那副让
人一见便会冷到窒息的面容;纵使是传伦也被吓得只剩下倒抽气的份。
“放,开……我。”一半被吓,一半是手腕被捏疼得狠。好容易,转轮才从嘴里断断续
续艰难挤出这几个字。
轻哼一声,卞城王松开手;转轮腕关节处已经显出一圈暗红。
转轮踉跄单手撑住一旁的桌子,才稳住身形没跌坐在地。
瞬息之间,转轮嘴角浮出一丝浅艳的笑意;轻贴上卞城王身侧。敞开领口,故意让衣袍
滑落肩头。一手攀扶在卞城王肩头,侧低下头;温顺地用脸颊隔着衣袍摩挲卞城王的锁骨。
“你又何必对我如此,你要我做什么;我自然都听你的。”说着,他缓缓抬起头;用唇
浅触卞城王的喉颈。
见卞城王依旧不动声色,转轮任由衣袍滑落;几乎全身上下不着片缕,唯有脑后的乌黑
长发齐齐垂于腰际;随着转轮微微转动的身躯摇曳,衬得他肌肤尤为剔透。
转轮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手指正伏在卞城王前襟的搭扣上。
“你觉得,谁都会吃你这一套?”
转轮惊愕地抬起头,正对上卞城王那如看污秽之物的眼神;顿时心如坠寒窟。
卞城王转身隐离而去。
不大的屋中,又归复宁静。
转轮王蹲下身,抱起地上的衣袍;轻抚着手上的伤痕默默道:“若是以前,你又怎会忍
心这样对我。”
“转轮王殿下,您没事吧。”阴影中,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单膝跪地。
“无妨,你退下吧;钟爻。”转轮披上衣袍,站起身。
钟爻又俯身行礼应道:“是”随后身影消逝在阴影之中。
转轮靠在窗前,遥看窗外一片斑斓夜景。
“无论相隔几百年,看这人间依旧无趣。”转轮苦笑。
小巷中传来孩童嬉闹声。
“伦儿,长大以后我要娶你做媳妇。”
“那我长大以后就等你娶我,你可不能忘了;二哥哥。”
“二哥哥。”转轮王看着手腕上的伤印,哀戚念道。
躺在床上仰望屋顶的隔板,只有一盏罩着磨砂玻璃灯罩的电灯。拧下开关后,灯罩后面的灯管依旧荧荧地亮着。小巷里的路灯就在窗边上,似乎触手可及;但真的伸出手就会发现实际怎样都及不到那昏黄的灯。
枕着胳膊,其实在逃的人是我;我想找到穆文。静下来,我才意识到;我并不敢面对他。我不想回到他和穆林的公寓,若要断;再多的牵连都是枉费。
是我不想,无法再在他面前说一句不要再见面了。
翻侧过身,我愣愣地看着路灯从窗户投进屋子里暖橙色的影子;
或许,和穆林说的一样;我放不下穆文。但又有多少事一句放不下,便可以不放下的。或许,萧墨放不下穆文;我却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他们之间的情跨过轮回百年。如今我一句话。也不过是分道而行。说不上失了他便不可活,只是脑中总是挥散不去现实里梦中他一颦一笑。不知过了多久,翻过多少身。几近天明时,才萌生出睡意。
颈后一沉,我惊醒。
火盆里松枝被烧得噼啪作响,松油香气弥漫满帐。
“殿下,目前四方城门皆失守;皇城已经被逆贼占领。派进城的探子回报,城中一片混乱。”武将模样的高大男子躬身说着。
“找到其余的皇子和长公主没。”‘我’翻展开手下的羊皮地图。
男子顿了顿,“禀殿下,长公主和诸位妃嫔已怕是已经薨驾。整个未央宫都被烧得不成样子,官仪都是逃命的逃命;活下的所剩无几。太子下落不明,但是……”男子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拿起桌案上的蘸有朱砂的狼毫,低首在地图上标注;边问。
男子跪在地上,俯首:“听闻,太子在宫中伺机待发;凌妃也有意扶其坐上正位。”
“他才成皇子,何必要造反作乱。岂不是留人话柄。”
“这……臣也不知为何。”跪伏在地的男子已是沁出满头汗。
抬眼,不屑轻笑一声后;将手中地图丢在其面前:“以后,没根据的事;就不必报备给我了。把近三省的兵力尽快调来,边境的戍兵万不可动;把调来的人分三批在我标注的地方埋伏好。打断所有皇城的水粮供给。”
“殿下,那城中百姓岂不是……!”男子一派良臣嘴脸。
“要怨只能怨逆贼造反,逃出来的百姓可免一死。我只说一遍,你身为统领将军也应该明白其中道理;我不想再和你们几个剩下的官臣纠缠城中百姓死活之事,若有不满你们就立刻攻下这都城;也可免去百姓无妄之灾。”我靠在扶椅背上,浅揉印堂,“退下吧,注意查找各个皇子公主们的下落;纵不能都被赶尽杀绝。”
“是”男子迅速退下。
帐中回归平静,额角胀痛;不过不同的是。我开始意识到我本体目前处于一种奇妙的旁观状态;虽然我在这个身体中,但是所说所做的事。并不需要经过我思考或我来决定。
‘暴君了,真是暴君啊;萧墨,老百姓也是命和你的命没区别。你活活饿死他们也不怕遭报应!’
手掌重重拍在额头上,萧墨低吼:“住嘴,这是迫不得已。”
‘!你听得见我说话!?’
萧墨不再言语。
‘啧,再怎么说也应该争取不伤人性命;反正天下谁做主不是做。’
萧墨又晃了晃头,也许他觉得能这样把我晃出去。
“难道是酒喝多了,怎么会生出这许多奇异想法?”萧墨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我窃喜,这回比以往只能看不能说有意思多了。
陡然一阵风吹掀起大帐的门帘,怪风将帐内的火盆一股吹灭;立刻四周陷入漆黑。萧墨抓起案上的佩剑,抽剑出鞘:比向黑暗中风向来源,大帐门口的一个黑影。
若不是闪着寒光的剑刃直直对着那影子,我死也看不出那儿有人。
“什么人!?”萧墨质问。
“……哼”来人低声哼笑,萧墨皱眉……我也皱眉……这人,怎么会是他。
下一秒,来者跃起直直一掌打向萧墨;只是侧过身体,萧墨轻易躲开了这一击;来人却不死心接着几招急急打上来,萧墨只是躲开;手里握着的长剑仿佛只是握着并没有要砍人的意思。
“为何不回答我?”萧墨也躲得没了耐性,单手擒住打过来的这一掌。
此人依旧一言不发被萧墨这一拽也稳不住身形,一个趔趄;眼见他就要摔在萧墨右手的长剑上。这一摔定是穿心而过,几乎是同时;萧墨硬是将手中的剑丢开,拦抱住他的身体。
就在我也松一口气的瞬间,侧腹一阵寒冷的灼痛;我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浅色的长衣上浸出近乎黑的暗色;我能感觉到腹腔里的血水混着体温溢出。
一把大概只有几寸长的匕首,深插在我侧腹。
我摇晃着退后几步,沾满血的手指正触到斜插在地上的长剑剑柄。手指收拢,将剑拔起;这一使力,腹部的伤口又是一疼。黑影不紧不慢,又一掌朝我打来。
抬手一剑,萧墨没有用力;那剑只是刃尖轻划过那人打来的左手掌心上,直浅的一条斜痕。
帐外响起夜警的惊铂声,
黑影捂住手,不再攻来;转身逃出大帐。
“穆文”
我和萧墨同时说出在听到那黑影低笑声后萦绕心头的名字。
不知是血流得太多,还是冷风灌进大帐;我周身冷得厉害。意识也渐行渐远。
我靠在大帐内的辇榻上,太医为我把第三次脉;终于舒了一口气确信我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四周围着三两个大臣模样的人,也是只是悄悄交头接耳着。
“报!不远三里的林子里发现皇子殿下。”军卒的报信声打破帐内表面的沉寂。
“将我皇兄带进帐来。”‘我’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
在几个兵卒引领下,穆文一身暗色衣装;捂着左手走进大帐。
“都退下,我有事与皇兄商量。”此言一出,帐内一行人悻悻退尽。
‘我’捂着腹部伤口,坐起身:“有失远迎,皇兄见谅。”
“墨,你这是怎么了?”穆文担心地看着‘我’。
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小伤罢了,倒是你的手怎么了。”想也知道现在萧墨的目光正锁定在穆文紧紧抓住的左手上。
“没什么。”穆文眼光游移着,再愚钝也看得出他在撒谎。
“过来。”
穆文踌躇在原地。
“过来!”我加重音量,穆文惊得一颤;缓缓迈开步子走到我榻前。
我抓持起他左手。
心中百味具杂,纵使他紧握着手;也能看出那掌心有一条斜斜的利器伤痕,
已不必多看,即便看得再清;又能如何。萧墨颓然松甩开穆文的手,如公事一般说道:“皇兄可以暂住在这营中,不必有什么担忧。一切我自会安排。”随即,唤道“来人!将皇子林带走照看”
几个护卫走进帐中,将穆文押走。
穆文并未反抗,也未辩解只是出帐前回头看了一眼萧墨。
如果你被最相信深爱的人背叛,你就能知道现在萧墨有多痛苦;腹上的伤痛愈演愈烈,时刻提醒着萧墨被爱人背叛。自己却连杀了他的狠心都下不了。
更痛苦的人是我,无论我怎样在萧墨身体里叫喊;他都听不到我的话。
因为,只有我知道;穆文的伤是因为在宫中挡下那官兵的长戟留下的。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想哭的冲动,心口闷痛;这便是萧墨那一刻欲绝的哀伤,我为穆文
叫屈,我知道;那些护卫将穆文押下去便是要严刑拷问。这是在穆文被带进帐之前,萧墨便
已经吩咐安排好的。若穆文手上没这伤痕,萧墨绝不会叫出这些人。
接近黎明时,其中一个护卫来报;已经被鞭笞晕过去了。穆文还是不招。
萧墨只是吩咐了一句:“你们看着办即可,不必再通报我。”
天光放亮时,一夜未眠;腹部的伤越发严重,本已经止住的血又源源不断冒出来。
是历三年,皇太子萧墨协伤平定内乱。凌妃一众党羽被肃清,凌妃子嗣皇子林因与其乱党并无直接瓜葛暂不定罪。
偌大的宫銮殿宇,被烧得半壁焦黑;原本喧嚣的城内已是遍地死寂。
一声刺耳的吼叫将我的最后一根神经拉出那个万籁俱废的世界。
睁开眼,便是穆林那张酷似穆文的脸孔在我眼前一脸气愤埋怨:
“你怎么还在睡!?”
“你是怎么进来的!?”光是看见他的那张脸,我已经醒了大半。
他也不客气直接坐床边:“我不是给你来报个信,我哥昨晚上就回来。”
我用手掌揉了揉思维尚不大清晰的脑袋:“没事就好,不用特意告诉我。况且,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穆林抬头环视屋内,叹道:“你住这地方比我哥可难找,我就这么找找;没想到还被我找着了。”
“行了,你哥现在回家了;就不关我事了。你也可以回去了。”我翻了个身,下意识避开看见穆林脸的机会。
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心,看我对他爱理不理;凑上来抓住我臂膀来回晃:
“我这还有事要和你说!”
撇下他的手:“你说你的,拉着我晃这是干嘛?”
穆林也有些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我哥他今早走了。”
“走就走……呗”我转过头,又一次别开目光。
“你这不是要我急死么!算了算了,我都和你说了吧;是老家要我哥回去相亲来着,他们不担心我;不过我哥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他们打算让他25岁前说什么也得把婚给结了。怕你以后再见他就不一样了,哼;说起来我跟你这干着急也没用。你这个‘皇帝’真是一点都无所谓,我说了也是白说。”
我猛地坐起身,抓住穆林肩膀:“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说了也是白说。”穆林有些恍然不知所措。
“不对,前面一句。”
“说我干着急也没用……?”
“不是!你说穆文要结婚了!?”我的声音强度让穆林蹙起眉头。
穆林见我如此,反而松了口气;轻松地说道:“男人25岁结婚也不稀奇啊。”
“穆文他什么意思!?”
穆林脱开我手掌的桎梏,站起身边说边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我哥本来不愿意,这事就一直耽搁着;昨晚他回到公寓连夜给老家打了个电话同意相
亲了。今早就买了车票走了。”
“几点的票?什么时候走的?”
“有一个小时了,大概也快上车了.”穆林边揉着肩膀,边说着。
不等他说完,我就拽起他胳膊朝外走:“我们也去,不用等了。”
穆林拖住我:“急什么,我早准备好了。跟我来。”言罢,把我反拉着出了门。
13:40 杭州站
一辆黑色雪弗兰停在出站口。车门边站着黑色西装中年人焦急地朝出站口里面望,终于随着人流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此刻过于疲劳憔悴,连他也快认不出这个就是他们家老板的大儿子了。
中年人上前接下行李,打开车门。穆文只是客套地叫了一声:
“秦叔。”便坐进车里,一路上不再开口。
一路上过红绿灯的当口,秦叔几次从反光镜看穆文。这大少爷怕是心情不大好,一路上都在发呆;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
14:20 杭州城郊
黑色雪弗兰停定,秦叔赶忙下车;拉开车门。
穆文跨下车,站在这幢独立洋房前花园石子铺就的平地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未等穆文站定,大门便打开;一直负责家务的王阿姨走出来。
“少爷,来给我拿;老板和夫人等你很久了。”
穆文谢却了王阿姨:
“阿姨,不要叫我少爷;叫阿文就可以了。”
王阿姨笑得欣慰,急急张罗:“快进来吧,一路上辛苦。”
开门,边帮提行李;王阿姨边埋怨:“怎么想起来坐火车了,老板和夫人都怪不放心的。”
穆文本想自己拿行李,却推辞不过王阿姨:“本来就不远,坐飞机一时买不到合适的班次。再说,从浦东机场过来坐火车也是一样的。
“哎,那飞机场怎么说也比火车站治安好些。”王阿姨许久没见穆文,一时有说不完的话。
“恩,我想早些回来。”这句话说完,原本穆文脸上强装出来的开朗表情也瞬间被憔悴疲乏取代。
王阿姨也觉察出一些端倪,忙转移话题:
“夫人和老板在二楼的平台上,我去准备晚饭。少爷,你先上去吧。”说完,王阿姨放下行李快步消失在走廊转角。
穆文叹了一口气,扶着楼梯红木长扶手走上楼梯。
才走到二楼走廊口,就听到母亲的笑声。
“你这孩子;就知道和你妈我撒娇。”穆夫人边掩着嘴边笑。
“爸妈,我回来了。”穆文收拾好心态推开露台的玻璃门。
“穆文.”穆父,穆母几乎同时站起身。“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老迎上前。
穆文微笑轻握住父母的手。
“哎,当哥哥的命就是好;连回到家的欢迎仪式都比我这个弟弟隆重多了。”露台上,穆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锡兰红茶悠然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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