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枫流丹----南泥湾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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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浩垂著头沈默了半天,忽然重重地呼出口气,然後抬起脸来,用著轻松的口吻说道:“你突然变成这样,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考虑到我现在的身心状况,我决定从现在起放弃脑子,专心享受。”
傅煜听了他的话,只笑了笑。他不是个善於解释的人,一直以来,他只是做好一个施令者的本分,制定目标,分析得失,作出决定,所有的一切他都在自己脑中心里盘旋决策,到最後出口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命令而已。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对郑浩的想法,有同情,有怜悯,有叹息,也许也有那麽点失望,但是更多的是对一个朋友的关心。他可以透过郑浩故作轻松的外表,看到其下隐藏著的淡淡恐惧和脆弱。如果自己的强势关心可以让他安心,他不介意做个郑浩眼中违背了本性的“怪人”。
到了一层的时候,电梯门开了,傅煜率先走了出去,郑浩站在电梯里按著“开门键”叫他:“喂,我的车在下面。”
傅煜也不回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把车钥匙,举起手挥了挥,继续往大门走。郑浩松了手,跟著走出去。在“visitor”的停车区里,两人上了一辆黑色的“切诺基”,郑浩一边向傅煜示意系上安全带,一边问:“早上去租的?时差没倒过来吗?”
傅煜系上安全带,这里和国内不同,警察管的严。罚款倒是小事,扣点上法庭什麽的实在太麻烦,他在这里一共也呆不了几天,还是自己多注意点的好。
傅煜发动车子,趁著热车的间隙回答道:“睡了四个多锺头,也差不多了。”
郑浩指点了一下超市的方向後,随口问他:“这次去哪儿?”
“想去落基山脉走走。”傅煜打方向盘转弯,开上大路。
“班芙?这时间太冷了吧。”郑浩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喜欢滑雪,正是时候,而且那里的温泉很有名。”
傅煜在红灯前停下车,转过脸来问:“跟我一起去?”
“我还要上课。”郑浩摇头,想了想又说,“我说,过了礼拜三咱还回到原来那样行不?”
傅煜耸耸肩,没再坚持。本来就是打算一个人走走的,他很享受独自一人开车在无人的公路上狂奔的感觉,只不过郑浩突然出了这种事,他才想起似乎应该邀请他去散散心。
两个人提著几个大大的塑料袋回了家,郑浩站在饭厅里,透过开放式的料理台,对正在往冰箱里塞东西的傅煜说:“你买这些生肉回来要怎麽做,你会做饭?”
傅煜指了指客厅的沙发,郑浩走过去拿起上面放著的书翻了翻,那是傅煜出门时扔在那的。郑浩瞠目结舌地看著手里的大开本菜谱,他已经不想去问傅煜,是从哪里搞来的中文菜谱,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谁知道傅煜靠著厨房门,闲闲地解释:“早上出去租车的时候,在楼道里遇见个中国老太太,聊了两句,向她借了本这个。”
郑浩在心里骂自己:别没出息,他这是同情你,好不容易跳出来,可不能再一头热地往里跳了。
骂完了,侧身从傅煜身边走过,探头看了看扔著冻肉的水槽,问了句:“那今天中午打算做点什麽,大厨先生?”


6
星期二的晚上,郑浩坐在餐桌边,捧著一碗清澈见底的鸡汤,苦著脸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他嘴虽然占著,暗地里却在腹诽著那个如今正在浴室冲澡的傅煜。
自从傅煜掌勺以来,手艺已经颇有进益。他也不做大菜,熬点粥,炖点鸡烧个排骨什麽的,倒也把个长时间拿披萨汉堡果腹的郑浩吃得红光满面,满嘴流油。郑浩知道傅煜初学做菜,点菜什麽的早就自动放弃了,大厨做什麽,他就吃什麽,还时不时地狗腿两句,可谓宾主尽欢。只是傅煜规定他每顿饭前必须喝一碗鸡汤,一开始两三次,郑浩都是端起来一饮而尽,吃完了还咂摸著嘴赞叹赞叹“鲜啊”,“香啊”什麽的,可是一连几天,顿顿如此,郑浩就有些受不了,每次都和吃药似的,往嘴里一点一点填。
偷偷倒过一两次,可下一次必然小碗换大碗,而且很恶劣的一点盐都不放。郑浩端著碗,对坐在一边监视他的傅煜叫道:“你当这是坐月子下奶呢!”她嫂子生小女儿坐月子发愁奶水少的时候,他妈做的汤水都比这有咸味。
傅煜但笑不语,郑浩自知理亏,想想也不剩几顿,忍忍也就过去了,便干脆顺其自然,让吃吃,让睡睡,只当做回猪了。
傅煜从卫生间出来,坐到郑浩对面,他实在是不能习惯做完饭後的那一身油烟味,一定要洗了澡才能吃得下饭,他现在有些理解那些大厨们为什麽不喜欢吃自己做的饭了,那都是油烟熏得呀。
看著对面形容扭曲的郑浩,傅煜暗自笑了一下,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男人,若不是因为这个打击,大概死也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自从在阿海墓地外的公路上遇见郑浩,已经过去了八个年头。那个时候自己一个人去给阿海扫墓,没想到碰上了邻区的“胡子”,“胡子”也正指挥著手下给在那场械斗里死去的兄弟摆放祭品。看见他,便红著眼睛领著人追。傅煜跑到墓地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坐在摩托车上,弯著腰挑水果的郑浩。不及细想,傅煜跳上後座,催著郑浩开车。
郑浩倒也不多问,放下手里的葡萄,发动了车子就加速。两人一路开回市区,傅煜说请吃饭,他也没推辞。吃饭的时候,傅煜一直有些奇怪,一个看上去这麽正直阳光的青年,怎麽会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带著自己“逃命”,要知道那个时候“胡子”的叫声已经清晰可闻。等到知道了郑浩是在酒吧里打混的时候,傅煜的那点疑惑便自动消解了。不过他对郑浩的印象还是极好,在那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混了几年,依然能让人感觉清爽的男人实在不多,傅煜便明白郑浩这个人看似随和,实际上颇有些自己的准则在心里。
接触的多了,两个人自然就知道了对方的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可以看得出来,郑浩对他动了情,傅煜一开始并没有拒绝,可是後来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过去,便慢慢冷淡了下来。不过他是真正地把郑浩当朋友,愿意为他解决一切麻烦的那种朋友。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保护又疏离的姿态,使郑浩一直误会自己是为了“报恩”,所以他从不开口要求自己干任何事,哪怕是他伸个手指就能轻易办到的事情,比如给他在南京路上盘个店面。
两个人拉拉扯扯了几年,郑浩终於决定放弃。在他请自己帮苏靳一把的时候,傅煜欣然同意了,他想这一次两个人终於达成了共识:做个朋友。
喝著汤的郑浩知道对面的人一直看著自己,可今天他也顾不上关心对方在想些什麽,医生约的是早上九点半,他得早点收拾收拾睡下,养足了精神才能有勇气面对明天的结果。


7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郑浩在睡梦里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看,虽然只是蒙蒙亮的天色,但鸟叫声已经此起彼伏,郑浩坐起来,拿了手机看时间,果然已经快8点了。多伦多的冬天,许是因为纬度较高的关系,昼短夜长十分明显。
郑浩又闭著眼睛躺了一会,才鼓了鼓气起床。他昨天虽然早早地上了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著。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归结起来就两条:明天的结果是阳性怎麽办?阴性又怎麽办?
自从知道了那个二夜情对象得了病以来,郑浩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方式,也许真的应该听他哥的话,找个人定下来,可惜自己认定的人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郑浩认识傅煜的时候,已经在GAY 吧里混了不少日子。他当初上了个不入流的大学,学的专业也不感兴趣,毕了业就不愿意去找工作。拿自己平日里攒下来的零用钱,报了个调酒师的培训班,结了业便满世界地窜酒吧。
误打误撞地进了个GAY 吧,郑浩发现那里的气场和自己居然很“合”,活了23 年,尚是“在室男”的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和周围的女生们不“来电”原来是有原因的。搞清楚了性向的他倒也坦然,郑然已经在加拿大成家定居,过几年也许就会有个小侄子小侄女的蹦出来。没有了传宗接代的压力,郑浩便开始在同性恋的汪洋中学习如何游泳了。
玩了两年,有过喜欢的人,也被别人喜欢过;伤过人的心,也为别人伤心过。就在郑浩以为自己历经千帆,百炼成“精”的时候,他遇见了傅煜。那天他不过是一个人去城郊踏青,回来的途中看见有卖葡萄的,看著水灵灵的极新鲜,便停下来想买两串。谁知道刚想和小姑娘侃侃价,就觉得後座一沈,一个男人的声音催著自己快走。
即使是在有些喧闹的小小集市里,郑浩也听见了後面“杀猪般”的喊叫,一时侠义心作祟,二话不说地就发动了摩托。
後边的发展,让现在的郑浩下定义的话,其实就是简单的“狗血”二字。自己一往情深,可惜对方旧情难忘,原以为是“天降奇缘”,谁知道却是一段“孽缘”。抽身之後的郑浩有时候会想,也许是他们相识的地方太晦气,那个埋在里面的男人为他和傅煜的相识带来了契机,同时又筑起了一道鸿沟,横梗在两人之间。
来到了多伦多以後,郑浩又渐渐地回到了过去的生活。其实既然“一心难求”,退而求其次的“419”生活倒也让他身心愉快,只要不越过他的底线,比如群交,比如不用安全套,简简单单地相互抚慰,疏解欲 望郑浩还是乐意接受的。可是谁知道,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要求也是危机重重,事到如今,郑浩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什麽时候要回国去庙里求个签。
在等待空窗期过去的日子里,酒吧里放了他的假,时间一下子多出来许多,郑浩一直是这麽七想八想地胡乱过著。他不太担心自己有没有染上,虽然有过两次,但都是带了套的,传染的机会不是很高。可是自从傅煜来了以後,郑浩却开始紧张起来,那些突然而起的关心,围巾手套啦,鸡汤排骨啦,总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直接导致了他今天早上的心惊肉跳,因为他发现他睡著前想的最多的居然是染上了是不是要让傅煜也去做个检查。


8
郑浩从家庭医生那里领了表,然後跑到楼下的采血室抽血,再回到楼上等待结果。这期间,傅煜一直上上下下地陪著他。两个人也不说话,沈默地坐在候症的男女老少中间。
等了两个多小时,傅煜终於看见那个穿著西装的医生拿著张表格,向他们走来。留意了一下医生的神情,傅煜的心里“咯!”一下。医生把两人请进小小的诊疗室,对郑浩说道:“Howard,我很抱歉,检测的结果是阳性。”
傅煜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郑浩,果然见他脸色煞白,却面无表情。那边医生再次开口,这样的病例他经历了不少,患者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我现在给你讲几个可行的治疗方案,你从中选择一个……”
医生还没说完,就看见郑浩木然地绕开了自己和他边上的男人,径自走了出去。
傅煜要追的时候,被医生拉住了胳膊。傅煜转头说了声:“对不起,他一时接受不了。”
医生摇摇头,快速地说:“没关系,只不过你要劝他早点回来这里,越早治疗效果越好。还有,你是不是也约个时间做一下检查?”
傅煜听了前一句话便点了头往外冲,又听到後一句,转头说了声:“不用。”就快步离开了诊室。
傅煜一路急匆匆地下楼,担心著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郑浩。到了一楼却看见郑浩坐在大堂的长椅上等他,松了口气走过去,傅煜还在想说点什麽,就听见郑浩说:“走吧。”
回到家里,郑浩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傅煜被关在门外,他也不敲门,转身坐到了沙发上,两眼盯著主卧的房门。别说郑浩现在是什麽心情,就是他自己如今也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来。那些劝说的话堵在心里,他都觉得那些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况是当事人。
卧室里的郑浩和衣躺在窗台边的躺椅上,呆呆地瞪著窗外的高速公路,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来来往往的车辆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红色的尾灯闪烁著,郑浩才坐了起来。又呆坐了一会,郑浩终於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大灯,开始脱衣服。羽绒服,套头衫,T恤,长裤,棉毛裤,内裤,袜子顺序离开了身体,郑浩一丝不挂地进了卫生间。
两手撑著洗脸台,看著镜子里的自己,无法自抑地想象著肌肤上将会出现的一块又一块的淤血红斑。打开了水龙头,把把手拧到了最右边,郑浩将头埋进了刺骨的冷水里,哗哗的流水声中响起了呜咽著的哭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浩抬起头来,擦干净了脸上水渍,转身跨进了冲淋房。
等他穿著浴袍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郑浩走过去开了门,果然便看见傅煜端著碗站在门口。看见他开门,傅煜微笑著说:“喝点粥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郑浩接过碗,低声地说了句“谢谢”,走到躺椅上坐下来吃了起来。
喝完了粥,见傅煜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郑浩抬起头,看著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明天你就出发去班芙吧,如果怕订不到房,我上次去的时候,那个B&B的房东人不错,一会我给你把电话找出来。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麽久。”
傅煜走过去,拿下了郑浩手中的空碗,俯身亲了亲他的嘴唇。郑浩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你。”
傅煜抬头往後退了退,慢慢地把两只手放在郑浩的肩上,一点一点地把他压进身下的躺椅里。傅煜再一次把嘴唇压了上去,舌尖用力,试图挑开身下人的唇齿。
郑浩紧咬著牙关,手挣扎著抬起来,两掌平放在傅煜的肩窝,猛然间用力,把傅煜的脸隔开在一臂之外。看著傅煜了然的眼神,他依旧轻轻地说了出来:“不要可怜我。”
傅煜干脆地跳下躺椅,两手插到郑浩背下,一手抱肩,一手下移到膝弯。深吸一口气,用力把人抱起。郑浩措手不及地腾空而起,只来得及伸手勾住傅煜的脖子以保持平衡,不想竟碰到了对方手臂上贲起的二头肌,即便是不在状态,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倏然加速。
傅煜手里抱著的到底是个分量不轻的男人,他能做得也仅仅是凭借著强大的爆发力,几乎用抛的把郑浩扔到了几步之遥的床上。


9
傅煜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臂,上床跪在郑浩腰侧。一把拉开依然维持著挽起状态的绳结,郑浩的身体便从白色的浴袍中裸露了出来。看著那微微抬头的阴 茎,傅煜低下了头。
此时,一直处在震惊状态的郑浩回了神,看见傅煜就要把自己的东西含进口中,忙叫停:“等一下。”
傅煜抬起脸来,轻轻地弹了一下那已经半挺的柱体,轻笑著问道:“真的要停。”
郑浩闻言,也不回答,自己支起上半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找。在一堆散放著的安全套里,郑浩找到了一个蓝色包装的,扔给看著他的傅煜,嘴里说著:“用这个。”
傅煜接过来看看,不可思议地问道:“都已经开始用这个了?”原来是一个口交用的安全套。
郑浩靠在床头,解释道:“有个人带过来的,你知道现在想玩又怕出事的人多,我看著新鲜,就留了一个。”
傅煜啧啧有声地撕了封口,在郑浩的龟 头上套好,用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移动的速度,往下撸动著帮他裹好。傅煜刻意的动作,激得郑浩下身完全地挺立了起来。他喉头发紧,抑制不住地呻吟声溢出嘴唇。
郑浩的心里泛起些不合时宜的酸楚来,这就是身为男人的悲哀吗?即便是染了绝症,依然不能抵挡下半身的冲动。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兴奋多一些,还是感激多一些,是的,感激。他感激傅煜在这样的时刻没有把他一个人放在黑夜里,也没有试图用那些空洞的言语来安慰自己。这个时候,也许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射 精才能让他放弃思考,把所有的一切都扔给明天。
郑浩的思绪没有维持多久,下面一阵紧似一阵的吸吮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尽情的感受著那一波波直达大脑神经的快感。在即将攀赴高 潮的时候,一股巨大的痛楚和委屈陡然间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让他猝不及防。郑浩紧抿著嘴唇,克制著那叫嚣著要冲出来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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