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要与我为敌。”他说,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但是其实亚尔弗莱,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不是为了我,他只不过是想向所有人证明,他比我更强,他不需要我,是我需要他。”
阿德里安说:“在我进入军部的第二年,我代替伯爵将玫送往了丹麦,我知道这件事情会伤害所有人,亚尔弗莱一个月之后离家,加入了国防军直属的特别事务组,一年之后他参加了秘密训练,之后转入情报科。又过了一年,他从国防军的现役名单上消失,后来我才知道,他入选了武装党卫军特务营。”
“亚尔弗莱为针对‘圣约’组织的计划准备了很多年,他没有失败的理由。”
“他想证明他比我做得更好,那么他做到了。”
阿德里安轻轻抵开我的手:“安迪,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在那场暗杀中死去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四章
因为枪伤并未伤及腿骨,仅仅过了半个多月我就可以勉强走动了。
我靠在窗子边,看着外面的庭院。
巴黎也下起了雪,1942年的新雪,掩盖了巴黎青灰色的街道。
庭院里有一颗落光了叶子的好像是樱桃树的高大植物,一只乌鸦停在上面,不叫也不飞,偶尔动一下,积雪就扑扑地落下来。
按照时间,苏联战场上“闪电战”的美梦应该已经破灭了,卡卢加和加里宁被苏军收复,莫斯科会战结束,等待德军的,将是“持久战”的噩梦。
柏林方面似乎对巴黎有些无暇顾及,否则的话我怎么能活得如此平静呢?
阿德里安所承诺的“监禁”根本就没有实现,我的身边常常是空无一人,每当我想试着去和外面联系的时候,我总是犹豫着就放弃了,我总是想,在他身边还能有多少时间呢?时间就在这样的徘徊中像流水一样的过去了,我却拒绝去想,也许我终要离开他去做我自己的事情,却没想那之后的我们,该如何再走到一起。
或许为了那一天,我真的该有所行动了。
德文报纸上还是铺天盖地的政党宣传和战地捷报。偶尔登出来的也会看到某某时间某某地点展开了大规模的清洗,意欲颠覆帝国统治的阴谋破灭。
不知道那个组织是否还能在法国生存下去。
二月末的时候,我在毫无头绪地尝试了多次之后,苦等了一个多月,终于接到了第一个回应我的讯息。
阿德里安从来不告诉我任何针对‘圣约’的行动,也不让我知道任何有关那边的一点点动静,几乎让我以为那个庞大的组织已经被无声地消灭了。
胶片上只简单地写着:
“我相信您没有背叛我们,我们需要您。
——爱德蒙”
相信我?没有背叛?
阿德里安面对着我的时候一脸纯然的平静,我找不出一丝破绽,但是越是这样,我就越知道他一定是做了什么。
无外乎……
党卫队处决了那次事件所有被捕的人,却只有我活了下来,那么除了我就是那个背叛者之外,还有谁呢?以我这么敏感的身份——一个情报处特派专员忽然变成了通缉犯的德国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毫无关系吧……
我恼怒地把胶片扔进了壁炉,那褐色的小片一忽儿就不见了。
亚尔弗莱——亚尔弗莱还在组织里……我无法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匆匆忙忙地写了一道回复。
“亚尔弗莱是党卫军特务营成员,请……”
但是写完之后我又立即撕了——
如果亚尔弗莱因此发生什么意外,阿德里安究竟会如何感受呢?
他们毕竟是兄弟吧。
可是一旦‘圣约’出了什么事情,很多未来必将发生的事情就会失去它原来的轨道,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战场,天平将会无止境地向一边倾斜。
我回忆着亚尔弗莱从前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当时看不出来,只是没想到其中都有暗算。
杜伊乐丽的大火,巴黎歌剧院的刺杀,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至于奥尔良的失控,他还成功地促使了我离开了里昂,然后又前往荷兰……最后到了巴黎,一场混乱之后,香榭丽舍的地下会议再也不能进行了,我也无法回到里昂,情报网断线。恩斯特不一定真如阿德里安所说的已经被捕,但是暗杀的系统是肯定不能恢复了。
——这个结果,不能说不危险。
看来不能有一个两全之策……
我按下心里浮起的焦躁,将蜡纸折成特殊的三角,若无其事地扔进了邮局的废纸篓。
“‘祭司团’中有党卫军特务营成员,所有行动都有危险,请立即调查。”
做出选择只是一个转念的事情,但是承受那个结果却需要漫长而糟糕的心情。
我冒雪回到别院,刚好也看见阿德里安从外面回来,他站在庭院里,身披一件银灰色的羊毛大氅,看见我满身沾着雪走进来,忍不住抿嘴一笑。
我走过去,他给我拂去头上的积雪,说:“你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我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撇了撇嘴:“怎么一点也不暖。”
他解开扣带,将我拉进怀里,我笑嘻嘻地说:“你可不要太温柔啊,我怀疑你真把我当小孩子看……”
他认真地点点头:“我的确当你是个小孩子。”
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难道你把我当成你弟弟吗?”不让他说话,我堵住他的嘴,“你别做梦了,我是永远也不会叫你哥的……”
他细细地眯起了眼睛,弯弯的很好看,然后他微笑着说:“这是弟弟会对哥哥做的事情吗?”
我满意地点头:“对,亚尔弗莱可不能对你这么做……”
他拉我进了屋子,一面说:“你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他的一个秘书官从后面匆匆赶来,敬了个礼:“将军。”
他皱了皱眉:“怎么到这边来了。”
秘书官神色勉强地看了我一眼,我于是看向阿德里安。
他犹豫了一下,对他的副官点了点头:“你说吧。”
那秘书官吸了口气,说:“元首……要见您。”
“让您回他一个电话。”
阿德里安神色稍稍有变,他抬了抬眉:“元首?”
秘书官审慎地低下了头:“是的,沃尔夫少将刚刚打电话过来,安东尼克上校接的。说元首明早九点抵达巴黎,他要见您。”
阿德里安想了一会儿,然后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将军……”秘书官有些为难,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安东尼克上校让我跟您说,元首的意思是,不论有什么事情都必须放下,安排好明天见他。”
阿德里安愣了愣,然后不动声色地脱下大氅,交给一旁的仆人,他说:“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他的秘书官却还站在原地,又说:“还有一件事情。”
“还有什么?”阿德里安显然心情不太好。
“关于今天下午获得的一条通讯,安德森中校说一定要让您亲自看一看。”
阿德里安疑惑地转过头来,无声地看了我一眼。
第二十五章
我静静地看着中厅的挂钟走到十一点,似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是……
我烦闷地按了一下额头,腾地一下站起来,直接推门走进了阿德里安的房间。
他正在翻看着一份报告,看见我进来,倒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努力沉住气,“来看看你,你怎么也没睡?”
他说:“事情有些烦。”
我想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因为我?”
他拢起双手,十指交叉,恬然地往后靠向椅背,姿势舒展地看了我一会儿。
然后他悠悠地问:“你已经不愿意再等了吗?”
我不说话,他伸出右手,长长的手指轻轻一推,将一份硬质文件夹转到我面前。
我立即一阵头痛不已,也只好硬着头皮打开。
复印件上是我的字迹。
“‘祭司团’中有党卫军特务营成员,所有行动都有危险,请立即调查。”
三角的折痕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死刑符号,印在纸面上。
我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奇怪的是,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愤怒、阴郁或者其他,他像是接受一个事实一样听见我平静地承认,承认我这种所谓“阴谋颠覆”的行径。
他的表情从来都太深太重,我看不透,没有人能看得透。
“你什么也没做成,不是吗?”他平静地说,“那就够了。”
“你在监视我。” 我说。
他摇摇头,“我并不是在监视你,整个巴黎都处在监控之下,以你现在的处境,无论做什么都是困难的。这次只是你运气太差罢了。”
“所以我完全不在乎。”
他非常从容地对我微笑了一下,“你站在什么立场上,我站在什么立场上,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些对我们的关系并不造成影响——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保持安静,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
我低头想了想,然后笑了一下:“阿德里安,你这样说未免太过自信。”
“你并不知道也许某一天,一个你不以为意的人,做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就能把你的帝国推向灭亡。”
他的笑意中带着隐含的危险:“你这么说,是真的要让我把你囚禁起来吗?”
我走上前去轻轻捧起他的脸:“算我再求你一次,阿德里安,你试着往回看看,在你脚下的,不只有一条路,你还有选择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回到过去。”
他轻轻避开我的手,皱了皱眉:“那不可能。”
我抓住他的下颚,逼他看着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明明是感到痛苦的,还要往一条痛苦的路上走呢?”
他看着我的眼睛,并没有一丝的犹豫或者彷徨,他坦然地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承担的东西。我自愿承受悔罪的责任,我也自愿对我的帝国尽忠,永远不会改变,就像赛克萨德因我而死的事实一样,永远不会改变。”
“你……”我抓紧了他的双肩,“你的忠诚与责任……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平静地回答道:“是的。”
“你的元首也那么重要吗?”我将他在椅子间抵住,猛力摇他的肩,“回答我!”
他点头,“是的,元首和帝国是一体的。”
我双臂滑下,紧紧地抱住他,我感到崩溃。
我在他耳边说,“那么我呢?也比我重要吗?”
他不再回答我了,我知道他无法回答。
我总是会把他精心维护的,我们之间宝贵的宁静摧毁的一干二净。
他现在冰冷得像一尊白银雕像。
我无力地把额头地在他的肩膀上,呻吟道:“别去见你的元首,我求你了……”
我僵硬地靠在他身体上,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拉开我的环抱,冷硬地说:“你累了,该去休息了。”
这真是个让人痛恨的夜晚。
我睁着眼睛到了黎明。看见他的房间的灯一直亮着,而他一直没有走出来。
我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是要咬死他还是咬死我自己。
我估计着,等他一出来我就冲上去把他抱住,可又没想好抱住之后我要做什么……这样迷迷糊糊地直到天光大亮,我已经昏睡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时间早已过了中午。
阿德里安已经出去了。
我抓起桌上的一只花瓶就砸了出去。
其实想想,我本来也就不能左右他,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左右他。
除了做我们自己都该做的,没有别的办法。
我跨过一地的碎片,披上大衣出门去。
巴黎郊外的果园,破烂的护林小屋已经有一年没有人来过了。小屋没有窗口,关上门就是一片漆黑。
我打开手电,光线已经非常暗淡。屋子里的东西都积了灰,我从箱子里翻出一堆仪器。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能做到,只是,阿德里安,我不想。
我不想这么快就找回与你针锋相对的感觉。
我拎出配电箱,发报器还能用。
手电最后一缕光也没有了。我在黑暗之中接着守了四五个小时。那滴滴嘟嘟的声音一直听到我耳鸣。等我出门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的心里也是一片黑夜——
里昂,他们告诉我新的总部建在里昂。
法国各处节点都遭到武装党卫军的袭击,所有人都将按名录回到里昂再做转移。
耶和华在天上冷漠地看着,这必然是一场新的阴谋与灾难。
很多很多的人,即将要死去。
我沉默地回到了别院,走进房间,发现根本没有人来过,地面上还是一片狼藉。
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俯下身去,心事重重地,一片接着一片地捡起那些瓷片。门在这时砰地一下子打开,我茫然地抬起头,看见阿德里安穿着大衣站在门口。
我对他僵硬一笑,站起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看了看一地的瓷片,完全没有什么反应,神色有些飘渺,好像也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我问他:“见到你的元首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我感觉到他特别的异常。神情过分僵硬,眼睛不知道聚焦在何方。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他终于看了看我,然后忽然抱住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吻就如同狂风暴雨一样的落下来。
他的吻总是充满着浓重的感情色彩,我又一次地、不能拒绝地感觉到他的心伤。
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特别冲动,拽着我就拖到了床上,我力气不如他,手腕被按住根本不能反抗,我说,“你到底怎么了?!”他神情冰冷,一言不发就开始脱我的衣服。
扣子根本来不及解开衣服就被扯掉了,我有些跟不上劲,他实在是太反常了。
但是……
迅速地,身体上激烈的触碰和摩擦就让我顾不得去想那些事情,视线变得斑斓绚丽,我开始热血沸腾头晕目眩,拉过他的脖子,我开始吻他。
每次和他做爱的时候我都能闻到幽昧的百合香气,如同他的身体——当然也许是幻觉。
我总是经不起他的挑逗,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足够成熟,只是每当面对他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变得幼稚。
不理智,不坚定,不冷静。
他的舌在我的口中不断拨动,手在往下挑起我的欲望。
就说男人是最没原则的动物,到了这种时候就会什么立场都没有了,我哪里还管得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喂……”我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说,“你想干什么?”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目前这种情况很不乐观。
“做。”他干净利索地说,比他一贯地温温柔柔下命令还要来得干脆。
我连忙拉住他,“你不能这样啊,做也要有个原则,不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他根本不鸟我,直接扯开我的腿就顶了进来,我痛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过去,两眼一黑。
他从前不会这么不温柔的,现在搞得有点像强暴。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就抠进他的手臂里面去了,愣是抠出了血。要硬撑着才没晕过去,狠狠地骂了他一句,“你什么毛病!”
他一边开始动,一边镇定地说:“就做这个,上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开始强迫自己放松,把注意力转移到对他的抚摸上去。他的皮肤手感很好,身体的曲线让我流连忘返,我尽力去包容他抚慰他,渐渐的也终于生出了柔情,他低下头来,开始与我口舌交缠,伴随着一点点进的越来越深,两人热潮如涌,我一面呻吟一面检讨,自己做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万分投入死不脸红,纵使痛死也爽的无边无际,估计是天性好色不可救药……
动作到最后,一阵狂风暴雨袭来,我痛得眼前一片混乱,只能死死抱紧了他不敢吭声。直到两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奔到了顶,身下一阵热浪,一切又回归平静。
我从半天的失神中醒过来,痛得一个激灵。然后就发现自己摊开四肢仰面躺着,而他则轻轻抱着我睡在我的身上,头贴在我心口的位置上。我本来有些不甘,此时又不由得一阵心软。
融合之后的休憩如此美好。
我也慢慢拢起双臂抱住他,两人拥抱在一起聆听彼此已经舒缓下来的呼吸——那是一个柔软得如同羽毛的过程,时钟在安静地走着,漫长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