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客----残絮
  发于:2009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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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别可是不可是的,」我想起之前御经说撞见他们时,觉得那人很面熟,「对了,你那个对象是什麽样的人?」
  没想到我这麽一问,他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
  「你想知道什麽?」
  「没什麽特别想知道的,只不过若要我帮你。总得先探清楚对方的底细才能够临机应变。」
  他拿了一旁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皮夹,摊开後抽出一张名片,递到我手上。
  名片摸起来皱巴巴的,看来是经常使用,才会磨损得厉害。
  我拿著名片的一角对著他晃几下,「那个人的名片?」
  「对。」
  戏里会这样演,小混混接受委托後,拿著名片和当事人丑事的证据去名片上的工作地址威胁当事人。
  陈傅国……国益营造董事长?除了这项头衔,底下还有密密麻麻的几串小字,写著某某民营企业的顾问、某某公会理事、某某大学董事……
  怪不得御经那家伙会说他看起来面熟,他因为政党倾向而常上政论节目,即使没收看政论节目的习惯,平常转台时也会瞥到。
  我拿著名片,陈耿贤的视线让我无法把名片退给他并拒绝,识时务为俊杰,来头如此大的人物,背後多会与不清不白的势力挂勾,我不想哪天在睡梦中成为在海边迎浪的消波块。
  「他应该比你怕你们的关系曝光吧?」
  威胁对方的事我是做不出来,毕竟人家有头有脸,而我只是个平凡老百姓,要是弄个不好牵扯到家里或是给公司惹来麻烦,徒惹一身腥也无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陈傅国自行打退堂鼓。
  「他不怕,不管哪里都有他可以操控的人脉。」陈耿贤直接拿走我手里的名片,「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看到我跟别人上床。」
  「如果只是上床,那叫我弟当你短暂的男友就好了。」
  「不行。」
  「为什麽不行?」没看过有人拜托事情还挑三拣四的,「他经验比我丰富,我也不想跟个男人卿卿我我,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会很难解释。」
  陈耿贤眯眼皱眉,而後摇头,「真的不行,他一定会去查清楚对方的资料,包括令弟过去交往的对象。他会要我继续跟他在一起,免得对方移情别恋。」
  「这麽罗唆……那我以前也跟高中同学交往过,这样也不能当你的对象吧?」
  他听了竟面露狐疑,抚著下巴说:「不对啊,你都说不跟男人卿卿我我,那要跟哪个高中同学交往?」
  对,没错,在男校要跟哪个不是男人的同学交往,又不是漫画里会有女生扮男装潜入就读。
  可是凭我们的对话,他怎麽会识破谎言?
  大概是看出我在推敲他话里的破绽,他的双手不断交替抚搓,掩饰不了局促。
  「你怎麽会知道我是读男校?」
  「……猜的。」
  「你调查过我?」连眼睛都不敢看我,分明是心里有鬼。
  「不是。」
  「不然是怎样?」我的音量忍不住扩大。
  他捏著名片的上方,「是他,他查你的过去。」
  「他没事调查我做什麽?」之前他说的计画都还没开始,就算是邻居,也没什麽好调查的吧?
  「因为……因为……我说……我喜欢你。」
  他说得极小声,音量小到比蚊子嗡嗡的分贝还低,但那四个字还是碰击了我的耳膜。
  十年、二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後,如果有人问我第一次听到告白时的反应,那我该回答什麽?
  电影里的回忆画面,总是爱提到所谓的「第一次」。
  我抬头看时钟,已经三点多了。
  没想到我第一次听到的告白,是……
  「你不觉得抓个只见过一次的人当挡箭牌很奇怪吗?」我回道。
  没错,是当挡箭牌。
  我顿时能体会到戏中当过场角色的临演心情,在戏中被当免洗餐具用过即丢;片子结束後,参与人员名单还没轮到他的名字,电影院的灯就亮起,观众也被驱离得差不多。
  见他抿著唇一声不吭,我接著说:「就算只是应付,你也可以直接说个高中同学的名字。」
  我好歹离高中年纪不太远,人缘再差也有一、两个比较熟的朋友吧?
  他的手撑住桌子站了起来,我不由得往後退了下,引得椅脚发出吱嘎。他咬了咬唇,突然往前扑,幸亏我精神不差还来得及反应,马上扣住他的肩膀,两人上半身才空出一段距离。
  「我是认真的。」印著齿痕的唇微启,说得极慢,字字清晰。
  他一双眼含泪欲落,我见犹……
  呸呸!
  爱情文艺片中,我最不信的就是一见锺情!

  隔壁的房客 19

  电影的宣传标语,总是喜欢写著:爱情来得如此快速,她与他错身在城市一隅,那次擦肩,是爱情的开始。
  电影是电影,就像童话故事的王子与公主,从来我们只知道王子与公主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不会知道未来还有多少现实会等著他们。
  「跟大人开玩笑很有趣吗?」我正色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闭起眼,直接趴在桌上,就无动作。
  过好一会,我才发现他竟直接睡著,双脚还站著直直的,摇晃他的肩膀也毫无反应。
  暂时搁下他,我到对面的房门前确认是否上锁,若是没锁,就直接把他丢进去,可惜事情没那麽好办,门锁得牢牢的,钥匙应该在他的皮包里,不翻开皮包要打开门,只能跟管理员借钥匙。
  主人赖在家里不走,打开他的皮包或许还在道德界线内,况且是为了让他回家才看皮包,等他醒来後应该不会见怪。
  可是当时我也不知怎麽想的,竟抱起他,让他睡在御经的床上,还替他盖件厚棉被免得他著凉。我确定御经不会介意有人睡他的床,毕竟他的朋友也经常借用我的床甚至地板,只不过要是他见到我这麽做,恐怕会吓得落下巴。
  多折腾两个小时,身体累了,精神却不困。洗过澡後,躺在床上,按熄夜灯,看著天花板发呆。
  陈耿贤这个人的谜团是愈来愈大,这时不知是否该後悔自己没有鸡婆的个性,没道理他都要抓我当替死鬼,我还傻傻的不问清楚他的底细。
  那个陈傅国,看来是陈耿贤援助交际的对象,不知道什麽原因必须和他分手,而这原因八成跟房东有关。之前御经说要查也不知查到哪去,大一生到现在也才上课不到半年,个性孤僻的人也不会让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说是孤僻倒也不太适切,了当的说就是怪。
  想到上课时间,他会在这时间搬进来也是个疑点,以前读书时都是在六月份就决定下一学年的住处,暑假找到的房子多半是旧生选剩的。很少有学生在学期过一半才找房子,那他之前是住在哪?
  看来还是要等他醒了再劝退他,别管他装可怜还是说些混淆视听的话,我不是热血的正义之士,只不过是个如御经所说的辅导员,辅导项目不包含要赶走他身边的閒杂人等。
  如果房东只是为了助学才愿意负担陈耿贤的花费,他知道单纯的小孩有不寻常的交往对象,恐怕会取消这份奖学金。这麽一想,陈耿贤会不愿让他知道此事也能说得通。
  不知道陈耿贤他家里知不知道这些事,如果对方真的死缠烂打不肯分手,既然陈傅国是个公众人物,选择公诸於世是最有效的办法,但也是最危险的办法。
  若真要帮他淌这浑水,思来想去,确实还是找个人让他抓奸在床最简单,我相信乐於追求刺激的御经绝对能够胜任,就算我们两个的背景被那家伙查透,还是有办法能够瞒过众人耳目。
  那就是……我和御经交换身份。

  隔壁的房客 20

  严格说也不算交换身份,而是其一要假扮对方,另一个只要行动别太放肆就没问题。像是高中时御经代我补考化学,爸妈让我们两个高中刻意不同校,我总不能在学校里閒晃引人注意。
  呃,都过了那麽多年,说这些就当故事听过就算了。
  交换身份不难,打从我们幼稚园就做过不少次。最近的一次算是上个月的事,御经说要揣摩下一部戏的角色形象,据说那个角色的个性跟我略有相似,於是就扮成我去上班。
  要我像他那般风流是不容易,但对他来说,假扮成一个枯燥乏味的男人想必简单多了。
  那次我也轻松不到哪去,还得代替他去学校上课,所幸制造出的存在感过於薄弱,几堂课下来也不需与他人互动,下课钟一响我就离开教室,免得被拆穿;至於他,那天正好毅祥出差,跟其他几个共事的还不太熟,我也放心让他自由发挥,他倒也游刃有馀,甚至还帮我谈了一个案子。
  也多亏他还特地看了我那阵子处理的企划,才能成事。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我也睡了,确实也累得过头,今夜无梦。
  早晨……更正,我醒来时,时针已指向十一。
  如果不是那股香味从房门下的缝隙透进来,要睡到下午也是没问题。
  闻起来像是烧烤的味道,类似鱼的气味。
  我顾不得穿拖鞋,马上开门,只见到一个人站在瓦斯炉前,又是搅拌锅里的东西,又是忙著看顾瓦斯炉上的鱼。
  活了二十四年,我还是第一次在家里看到有人直接在瓦斯炉上放铁网烤鱼。
  人虽背对著我,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我蹑手蹑脚走到他身旁,突然大声问:「你在做什麽?」
  他肩膀震了下,大概是被我的声音吓到,搅拌汤的杓子还落进汤里,连忙移开瓦斯炉上的鱼,拿筷子挟出沉进汤底的杓子。
  在他忙著收拾我间接造成的混乱时,我研究起眼前的景象。一锅味噌汤和烤不知名的鱼,旁边还有看起来像是煮过的小鱼干和柴鱼片,而那两片万恶的鱼肉,烤到皮酥脆翘起,鱼皮微焦,附著的盐巴呈现片状,皮肉相连处还有油脂缓缓流出,这根本是料理节目才会有的画面啊!
  他重新翻动烤鱼,才抽空回:「做早餐。」
  「我知道你在做什麽,我是要问你……为什麽要做这些?」
  「帮忙拿一下盘子,放鱼的。」
  「喔。」
  我也真是没威严,马上照他的话拿了盘子放在瓦斯炉旁。
  他轻轻一瞥,皱起眉,「擦乾。」
  擦乾就擦乾。
  他把两片鱼放在盘子上,自己再拿了一个小一点的盘子,把较小的一片放上去。
  「叶先生,请您先去那边坐,我自己来。」他忙著切柠檬,抬头对上我的视线,於是补道:「有什麽问题,待会吃饭再说,您不会想吃冷的烤鱼吧?」
  以前住在老家时,家里是阿爸掌厨,他也不喜欢我们几个到厨房打扰他,真要说我也是能够懂「大厨」不希望有人捣乱的理由,多半是没帮上忙还添麻烦。
  陈耿贤还真像把这里当自家,虽然我也不算是屋主,但好歹厨房是我租来的,虽然它之前的功用只有洗碗盘和煮泡面,也不必这麽嫌弃我。厨房里的东西都是房东借给我们,连那些日式的碗盘也十分齐全,只是我和御经两人没几餐同时在家,加上不谙料理,也就几乎没有动用。
  看著他盛汤、盛饭,蒸气弥漫,我坐在餐桌都像能感受到那股热腾腾的饭香,一时竟然能理解之前看的一部卡通剧情:一名男子为了和男主角在一起而扮女装,还到他的宿舍替他做三餐,即使男主角不是同性恋,仍不由得因为「像家」的料理而心动。
  御经……不对……毅祥,这该怎麽办?

  隔壁的房客 21、22

  这时就在担心要如何坚决地拒绝他,还怕被他掌控住肠胃,未免言之过早,还是先确认他凌晨讲的话是否属实,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他把两人的饭菜端上桌後,洗了两套匙筷,递给我其中一套。
  「谢了。」我执筷,筷子前端抵在烤鱼上,戳开鱼皮露出鲜美的白肉。
  「应该的,是我昨晚打扰叶先生。」他隔著桌子站在我对面,先是鞠个躬,我叫他坐,他才自行拉椅坐下。
  听他这样说,看来是还记得半夜时做了什麽事,只是记忆不知记得多深且是否准确。以前大学社团有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学弟,喝酒後会赏每个人一拳,那力道与敏捷度就连体保学长也不见得挡得下,到了早晨酒醒,他会以为前晚是一场梦,梦中他成了一只猫,前脚立起与主人打拳玩耍。
  我吃著鱼,扒了口白饭,「昨天也没什麽,你不用这麽介意,谢谢你特地煮这餐。」
  很好很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把那些蠢事当搓汤圆搓掉,
  「叶先生,」他搁下碗筷,「您愿意当我的男友吗?」
  先生,你以为多加个敬称就可以突显出没喝醉的差别吗?
  「不愿意。」
  我从来没有这麽希望对方会在酒醒後忘记曾做过的一切。
  「我是认真的。」他果然又要搬出那套认真论。
  「没道理杀人魔认真想要杀人,其他人就要顺从让他杀吧?同样道理,就算你真心诚意的……告白,也不能逼我一定要答应你。」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放弃这个主意;二,我弟假扮成我当你的男友。」
  「……我不想跟他上床。」
  「不好意思,我也不想跟你上床。」在餐桌上跟外人讲床的事,这对我还是头一遭,「如果你不是跟陈傅国一样有洁癖,我弟的经验丰富,他假扮成我也能维妙维肖,一定会让你满意。」
  这话要是被御经听到,准会哀叹他的风流英明又被为兄的糟蹋,说得他像匹种马待价而沽,还落得必须强力推销才卖得出去似的。
  陈耿贤听完我的提议,眉头往中心聚拢,他拿起味噌汤,把汤倒进白饭里,端起饭碗扒了几口糊烂的汤饭才搁下碗。
  「叶先生,您现在没有交往的对象,为什麽不肯接受我?」
  「没人规定只有一名求职者参加的面试,该公司非得录取他。」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怀疑?
  「我想知道拒绝我的原因。我会为公司准备三餐的伙食,只要你说得出的菜色,我一定会想办法做出;而你有什麽生理需要,我也会尽量满足你。」
  突然一阵寒颤自脚底爬升,难以想像才刚成年的他会如此自甘堕落,而会让他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脱离的人,到底逼迫他什麽,能让他放弃尊严去求助陌生人。
  用料理来交易确实是个诱人的办法,若只是当个有名无实的男友,我应该会毫不考虑就答应;姑且不论男友条件,就因为他提的酬劳过於「丰厚」,才会让我对这件事存疑。
  拒绝的原因,要是跟他说无功不受禄,厚禄必有诈,恐怕也无法让他接受。
  「公司认为这个职缺并不急著填补,它想要等待适合的人选来应徵。」
  延伸之意就是你这样的小弟弟不是我要的对象。
  「你想要什麽条件,我会尽力去学。」
  怎麽会有人这麽说不通。
  「你不用学,学了也不像,凭你要找个愿意帮你且没交过男友的同性恋,去网路找一下很容易,不必假装喜欢我来讨好我。」
  我端起味噌汤喝了一口,放下碗时才发现他眯眼盯著我,像要看穿什麽。
  呸呸,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麽好怕的。
  「叶先生,我猜这家公司的人事主管,一定有物色好的人选,只是顾忌失败了会挂不住颜面,才会被动地等对方跳槽。」
  嗯,学习能力很强,观察入微,举一反三,光从字句就可以推敲出言外意涵,真是个人才。
  「既然你都知道公司不会要你,那你还是趁早把求职信投到别家公司。」
  他还是眯著眼,嘴角却是扬起地笑。
  「这样可不行,我喜欢这家公司的行事风格才非得进去不可,不然会被恶质的现任老板扣留,若没得到您的录用,他不会甘心让我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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