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客----残絮
  发于:2009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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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房客 01

  您好,敝姓叶,叶裕纬,今年二十四岁,父母健在,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一兄一姊,下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嗯?啊,人多是很热闹没错,不过现在各分东西,三大节日还不见得能够齐聚。
  家族无遗传性疾病,家父退休前任职银行位居襄理,家母为退休小学老师,家兄在资讯公司担任工程师,成家育有二子一女,一家与家父家母同住;家姊硕士毕业後进入日商公司,目前正在日本总公司研习;舍弟仍攻读研究所,主修戏剧;舍妹两人皆就读大学,分别主修生命科学、中文。
  ……
  我的平日休閒是有地方睡则睡,睡醒後吃,吃後再睡;假日时会跟公会团练,晚上攻城,我的补血技术还不错,如果郑小姐赏光来玩,我可以带你练功升等。
  ……
  「叶先生,不好意思,待会我和朋友还有约,可以容许我早退吗?」
  对面的女性对我点头表示歉意,我无视她身旁的长者向我使眼色要说话留下她,挂上笑容,很乾脆地说:「今天感谢郑小姐特地前来,希望能得到您的好消息。」
  她拿著皮包,冲我笑了一下,还顺手拿帐单到柜台结帐。
  哎,早知道刚才就多点一份松饼。
  郑小姐啊,刚才我给你的名片,怎麽不一起带走呢?
  「姨妈,她都走了,那我们也走吧?」
  我学著郑小姐离去前的笑法,东施效颦对著姨妈笑。
  「纬纬,刚才姨妈教你的怎麽都忘光了?这样要叫我怎麽给你妈交代?」姨妈换坐到刚才郑小姐的位置,方便捏住我的耳朵。
  拜托,给交代?要不要直接送给她一卷胶带?对不起,我讲了冷笑话。现在我妈疼那几个小鬼都来不及了,怎麽会管我给不给她胶带?
  我的自我介绍也讲得很好啊,塑造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家庭,没有传宗接代的负担,未来也不需跟公婆同住,经济状况稳定,身世清白、毫无家累。
  为什麽一定要把喜欢看漫画说成嗜好阅读?喜欢玩线上游戏成了「閒暇时研究资讯科学」?连看西森幼幼台的泡绵宝宝都可以变成看国家地理频道,这世界还有没有真理啊?
  想归想,这些话要是说出口,我今晚就不用回家团练了。
  「姨妈--」恶……这种甜得腻死人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没办法,老人家通常都吃这套。
  果不其然,捏耳朵的力道减轻了百分之六十,HP由刚才每秒损耗三单位降至一单位。
  「我还想花多一点时间在工作上,趁年轻多赚点,不用急著结婚。我会去公司的联谊,遇到有缘的我就会跟家里讲。」
  意思是:我还想多花点时间在玩乐上,趁年轻时多玩,幸好我的皮相还不差,联谊我会去充人头顺便骗顿饭,有缘的就算看到我的吃相也没缘了啦!
  姨妈听了我虚伪的说词,耳上的手移到脸颊,像揉面团那样搓我的脸。
  「嗳唷,我就知道纬纬贴心,不像你表哥,只会带那种穿得不三不四的女朋友回家。不过你要知道,时间过得很快,姨妈看你细汉到大,亲像昨日的代志,看到好女孩就要去追,知不知道?」(细汉:小孩;亲像:好像;代志:事情)
  姨妈说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只不过是妆化得重一点,裙子过短,头发像黄昏市场卖的炒米粉,还喷了腻死人的香水。有时我还真怜悯表哥,他怎麽会笨成这样,专门去踩自家老妈的地雷。
  「知道、知道。我会多多留意。」我刻意拿了手机看时间,故作惊讶,「啊,我要去赶火车,姨妈……再见,下次再见喔,姨妈回去路上小心。」
  同胞注意,这时还得离情依依,状似不舍地道别,收拾随身物品的速度还不能表现出迫不及待,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急著离开。反正礼多人不怪,这不是做作,而是善意的虚伪……呃,这两个好像没什麽差别。

  隔壁的房客 02

  搭了电车回到公司附近的住处,屋龄八年的电梯公寓,一层分为两户,整栋公寓的主人是阿爸的老客户,作风十分豪气的生意人,一直到签完契约後才透漏他跟阿爸有过往来,早知道屋主是半生不熟的长辈,我也不会租下这地方,为了低价还签了长期约。
  之後知道自己租下的价格远低於其他住户,虽然对方是好意,但我还宁愿住在房价贵一点但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回来了。」门锁一开,我刻意对里面喊。
  不是怕里面有不净的东西,而是家里还有另一个同居者。
  没人回我,倒是有个分辨不出主人的嗓音从客厅的沙发传来。沙发背对大门,呜呼哀哉,就算是个成人站在上头当弹簧垫跳,也不见得能够晃得这麽剧烈。
  「嗯……啊……啊……要去了……啊……你好强……」
  我默不作声绕到沙发前,试图给视线终点的男子一股压力。
  他继续身下的侵略大业,拉开那个陌生人的脚,让我看到那根棒子出出入入。
  啪咑啪咑与啊啊声,成为我们对视的背景音乐。
  「宝贝,让人看著更爽吧!你这淫荡的妖精,是不是想要多塞一根进去?看我操死你……」
  喂,先生,行行好吗?我如此洁身自爱,连个「干嘛」的干都说不出口,你非得要把我的故事搞砸吗?
  而他的那番粗言粗语就像关闭了我们的背景音乐,啪一声,他的脸上随即浮现巴掌红印,陌生人趁他不备把他翻到身下,他惊恐地以为自己一世英明将毁於此刻,左一拳右一拳,打在他自豪的脸上。
  看得我也想过去补上几拳。
  「马的叶御经你这贱男人,不要再来找我!」
  陌生人撂下这句,抓了丢在一旁皱巴巴的裤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甩门离开。
  招谁惹谁来著?
  我把姨妈拿给我们冬天进补的鸡汤塞进冰箱,顺手拿了冷冻库的冰袋,丢到他身上。
  「自己看要冰哪,冰下面记得用完就丢。」
  我可不想哪天发烧还被包过鸡的冰袋贴在额头。
  我瞥一眼冷气显示的温度,室内二十一度啊,看来做爱会提高温度果然没错,拿冰袋让他消消火也不算坏心。
  「都是纬纬害的……」他用冰袋敷脸,一手搓起鸡。
  我抄起一盒面纸丢到他肚子,还反弹到地上。
  他哀号一声,「尖尖的戳到肚子了啦!」
  「打完擦一擦,丢到浴室垃圾桶。」
  上一次我奉命回家,住一晚回来,沙发和桌子沾了乾涸的白色物体,这些家具都是房东免费提供,他和不知哪任的对象出门玩乐,可怜的我礼拜日还得擦洗那些恶心的玩意。
  哪个人说「每个男人都有,有什麽好恶心」?那我直接把一发打在你手上,看你觉得如何?
  「纬纬,为什麽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啊?」他拿著面纸团进了浴室,一阵冲水声,走出浴室时直接把手上的水擦在裤子。
  我倒出刚才在车站附近买的卤味,插了两支叉子端到桌上。
  「我选择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他直接捏了一块豆干放入口。
  「可是纬纬你这样很奇怪啊,你从来不外宿,作息又那麽正常,也没看你交过男女朋友,A片、G片你都不看,连枪也不打,你该不会有什麽说不出的病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有认识的医生,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
  如果眼前这家伙不是血缘与户籍的弟弟,我手上这根叉子应该已经刺在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有时间叫我去看,你才该去做性病筛检。」戳起一颗贡丸,塞入口里。
  每周换个男朋友,有同校的学弟、同学,也有剧团的团员,甚至还有不知道哪来的路人甲,表面上是做学术交流,交流的是体液与身躯。
  我不干涉他,他也没资格干涉我。
  我不是他,也不是大哥,所以我当个孤寡的人,无妨。
  一个可以在自我介绍中说得无懈可击的家庭,大哥离婚两年多了,大嫂一个孩子也没带走,离婚理由是她给大哥最後的礼物:另有新欢。
  家中只有我知道:大哥出差去了哪,放假时为什麽总是会被叫回公司。他瞒著爸妈和其他男人约会,为了避免出纰漏,我是家中最适合替他把风的人选。
  甚至连日夜跟我同住的御经,也不知道大哥的性向。
  谁会相信有三个孩子的男人,会是个渴求男性拥抱的零号?
  也不会有人相信,一家三个儿子,会都是同性恋。

  隔壁的房客 03

  我容忍御经每天带不同男人回家过夜,即使对方半夜认错人爬到我床上吵醒我,我还能好声好气把他拎回该去的地方,更别说两人旁若无人尽情玩乐,完全破坏我想要好好补眠的假日。
  御经的性向,爸妈从我们高中时就已经知道,大哥也不例外。御经从小就叛逆,爸妈只问我们该拿他怎麽办,问我们为什麽他会只爱男人不爱女人。这是个找错对象的问题,但他们怕御经一冲动就做出惊世骇俗的荒唐事,於是不问当事人,就抓了我和大哥大姐当谘商。
  那时我没看出大哥回避问题的缘由,大姐忙著准备考试,替他解释的责任就落在我身上。同性恋不是罪、不是爸妈你们管教的方式出了问题、也不是没有得到父爱就会因为渴望父爱而恋慕男性、更不是受母亲的压力过大而畏惧女性。
  时至今日,若爸妈知道我们都是同性恋,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成了自掌嘴,同样的父母生养,怎麽可能三个儿子都是同性恋?
  我想得很乐观,反正没有对象,大可继续躲在暗柜,欲望在我的脑袋,不会有其他人窥见。我幻想著男性躯体,他没有脸孔,有时我强暴他,有时他强暴我,鲜少时候我们停战,默默地为对方口交。
  高潮过後,他湿热的口腔是我沾了唾液的左手,我的嘴里还含著右手指,像是要掏尽胃里的食物般耙抓喉咙,想像著他的龟头抵住我的咽喉。
  御经啊御经,你到底是我的弟弟,即使我只长你不足十分钟,也能够瞒你一世。我没事在你眼前打枪做什麽?我看著你的裸身,如同看见我自己的,我没兴趣看你高潮的模样,也不会让你看见我失控的丑态。
  即使天地无镜,我也能藉由你描绘出自己的喜怒哀乐,连皱眉时眉梢的弧度都像是经过量角器测量过;然而,外型再似,我们的性格终究是南辕北辙。
  你抓住青春,爱过一人,失恋的同时再爱下一人,毫无空白。
  而我就像个畏战的逃兵,唯恐踏入战场伤痕累累,选择背对战役。从未有告白的勇气,随著时间流逝冲淡生命曾有的悸动。
  我无法像御经那样试探著告白,他也曾向异性恋寻欢,终至落败的境地。我所爱的对象一直是异性恋,我隐藏起爱情,一辈子的朋友与一时的自白,始终选择前者。
  「喂,你再不吃我就要吃光了喔!」
  才晃神半晌,他已经把盘中的卤味扫得剩下一些便宜的料,我立刻夺过盘子,卤汁掀起一阵荡漾。
  神经大条也有好处,当你三千发丝一夜转白时,他还会笑著拿五颜六色的染发剂来帮你上色。
  我吃著残渣,御经见里头也没什麽好料,起身到冰箱拿了一罐台啤。
  「喂,喝一罐要付四十元到公款。」
  「坑人啊?」
  「不付就放回去。」我撇撇嘴,没道理我工作还得养他吧?
  「记帐。」他一屁股坐回刚才的位置,啵一声扳开拉环。
  气泡从罐口冒出,我抢过啤酒灌下一口。
  「厚,你很奇怪欸!」
  「喏,拿去。」
  他拉下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
  我抹掉嘴边的馀滴,趁他忙著喝时,「你有时间把那些没断乾净的处理一下。」
  「啥?喔……你说那些人喔,放心啦,我们都说好了以後做朋友。」
  我瞪了他一眼,如同刚才那个陌生人瞪我的方式。
  「哪天你被乱刀砍死,别连累到我。」

  隔壁的房客 04

  我拿起盘子到流理台,把卤汁倒进排水管,葱末与酸菜渣倒进厨馀桶,稍微刷洗过後放在铁架上晾乾。
  忽然一个重量压在我的背上,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耳际。
  「纬纬,你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
  喂,有人先杀了人才问死者愿不愿意死的吗?
  「要抱就抱啊!」想归想,我也不排斥身体的接触。
  虽然严格挑剔,这家伙才刚妖精打架未遂,身上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体液。
  他抖了下,我知道他在笑,还笑得难以克制。
  「哥,那我可以跟你上床吗?」
  莫非他可以心电感应我的想法,否则怎麽会知道要先奏再斩?
  我回身就顶到他半挺的下体,退了半步,双目仍直视相对,他的瞳孔映著我的脸,相信我的也映著他。
  我忍不住笑了,一张大脸,与瞳上的缩影,像是我们小时候去游乐园玩的镜屋。
  上床……这种玩笑从我第一次目睹他带男人上床就听过,通常我都是回一句「你白痴啊」,顺便喂上一拳。
  分明就是皮痒才会没事找事做。
  「要上就上啊!」想不到了吧,这样看你要怎麽应对。
  啊……原来我的脸用来搭讪时是长这个样子,我早就知道我的眼睛闭上後是什麽模样,你不用再靠上来了。
  原来吻人的触感是如此,而被吻的滋味也让我嚐到。
  我对著似是陶醉的脸挥拳,他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如果我殴打自己,指节所碰触到的皮肤也是这样的触感吧?
  「你在搞什麽鬼?」我用袖子狠狠地来回擦了嘴巴十来遍,试图消除那异样的触感残留。
  他倒是乐得舔唇回味,仅是用掌心揉了下被我打的部位,「我不搞鬼,是要搞你。」
  「靠!」
  把他刚才敷过的冰袋砸到他脸上,我抑住怒气回房,甩上门。
  我放倒在床上,埋进棉被团里,脸扎扎实实地陷入枕头,直到无法呼吸才翻过身。
  我在生气什麽?一个吻而已,以前同床时睡相那麽差,搞不好连脚趾头都吃过了,不过就是脸上的那两片肉贴在一起,根本没什麽大不了。
  对了,我还没洗澡,挤过电车还直接躺到床上,身上都不知带了多少细菌,灰尘污垢沾在棉被,晚上我还盖著这棉被,恶。
  御经这家伙,想亲就亲,搞不好之前还舔过那个陌生人的全身上下,甚至帮他口交过……
  「恶……呕……呕……」
  叶裕纬,干得好,待会要洗床单还有枕头套,这天气不知道要晒几天才会乾。
  消化一半的卤味从我喉咙溢出,牵黏唾液与胃液,还可见到未完整咀嚼过的固体混在黏稠中。
  为了减轻灾情,我双手捧住热得发烫的呕吐物,匆匆奔到厕所。
  手上的东西就让马桶带走,把手洗乾净後,拿了牙刷在刷毛挤上两层牙膏,拚命刷除那酸得呛口的臭味。
  「你是在害喜喔?吐成那样,我又不是大肠杆菌……」
  半掩的浴室门被推开,探头进来的罪魁祸首一副不干他事的混帐样。
  愚弟,大肠杆菌是下泻,你老哥是上吐。
  我没空吐他嘈,漱几次口才冲淡嘴里的酸苦。
  「去帮我洗床单,枕头顺便。」看他站在那边看了也烦闷,我随口道。
  「喔。」
  御经还有个优点,通常命令他做事,就算嘴上碎念麻烦,手脚还是会去做。
  我站在浴室里,盥洗用具放回原位,注视椭圆镜子里的人。
  叶裕纬,你现在想发泄被迫要当夹心饼内馅的不满,还是受了弟弟刺激,想要不分对象放纵情欲?看你狼狈如斯,双目涌泪、鼻水恣流,鼻子红得像小丑,也不会有人可怜你。
  如果我是爱情的逃兵,御经就像是开启战役的号角,告诉我还来得及参与战役,还有得胜立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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