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愁(上部 上)----∽柳如是∽
  发于:2009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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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此时向展昭问道:“敢问展护卫,是如何中了这毒的?”
展昭道:“是在下以内力替师妹逼毒疗伤之时,走火入魔,使得师妹身中之毒过到了在下的身上。”
灵儿心中暗暗讶异:“师妹?是了,多半真是自己下手打伤的那个蒙面女人。”
公孙策问道:“姑娘,你可认得展护卫所中的是什么毒?”
灵儿面露难色,似欲启齿又把话吞了回去,半晌摇头道:“展大人,公孙先生,对不起,小女子才疏学浅,实在分辨不出展大人中的是什么毒。”
文广失望道:“啊?灵儿你也看不出啊……那可怎么办是好?”
展昭道:“这位姑娘,还有文广,你们不必介怀。展昭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这毒能解与否,都没有关系。”
灵儿见他说的轻描淡写,也不似假意作态,不禁心中很是不忍,几乎就要开口说出实情。但心下转念一想,还是改口道:“展大人,小女子虽分辨不出这毒性的根源,但是就你现在的脉象来看,并没有性命之忧。”
白玉堂和众人听她如此说,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灵儿又问道:“请问展大人,毒发之时身上感觉如何?”
展昭道:“因在下是以内力为疗毒之时走火入魔而中毒,所以毒素散发在体内经脉之中。毒发之时感觉全身内力都化作利刃,真气四下游走,不听使唤。”
灵儿点点头,又道:“可曾呕血?”
白玉堂道:“方才毒发之时曾吐出一口血,血色鲜红。”
灵儿说道:“展大人身中之毒,毒性本来猛烈,可取人性命。但展大人是因救人而中毒,毒性散于真气经脉之中,因他自身内力深厚,可与毒素相抗衡,不致有性命之忧。”
白玉堂凝神细听,连连点头,口中念道:“那就好……”
灵儿继续说道:“白大人说展大人方才已有呕血,这说明毒素对展大人的内俯已有损伤。展大人一定要静心休息,不要再动武,不要牵动内力,否则每次毒发,这损伤就更加深一分。但血色鲜红,说明毒性还没有侵入到俯脏,如若呕出的血开始呈现黑红之色,那便大事不好。小女子虽不能解展大人之毒,但是有一味小女子家传的丹药,让展大人先服下后,可尽量保护五内不被毒素所侵。”
包拯闻言道:“如此,就劳烦姑娘你了。”
灵儿道:“大人太客气了。小女子并未将丹药携带在身上,这就回府取来,送予展大人。”
白玉堂不等展昭开口,便道:“灵儿姑娘,白某代展昭先行谢过。大恩大德,来日再报。”
杨文广道:“灵儿,那我们快点回去拿药。”说着拉起灵儿就走,走出两步又回头说道:“展大哥,你一定好好休息,等灵儿拿药回来给你吃。包大人,公孙先生,白大哥,文广先走了。”
展昭微笑答道:“知道了。”
待杨文广和灵儿出得门去,公孙策皱眉道:“这位姑娘小小年纪便会配置潜罄花毒这种毒素的解药,并非等闲之辈,杨家真是卧虎藏龙,连一个小丫头都有如此绝技。只是连她都解不开展护卫身上的毒……”说着不禁长叹。
展昭见公孙策如此说,便出言安慰道:“先生何必如此,适才那位姑娘已说过展某并无性命之忧。”
公孙策只是摇头叹气,说道:“大人,我们还是出去吧。展护卫此时需要静养,我们在这里让他太过劳累,于他身体无益。”
包拯道:“是的,现在有白少侠在这里照顾展护卫,本府就放心了。”
张龙笑道:“不是白少侠,是白护卫啊大人。”
包拯闻言失笑道:“啊,是本府失言了。白护卫今日喜得皇上封赏,我们还没有为他庆祝。”
展昭微微抬头道:“白兄,你真的接受皇上封赏了?”
白玉堂笑道:“是又怎么样?你御猫可以做官,我锦毛鼠不可以吗?现在好了,如今我也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看你这只猫今后还拿什么来压我。”说着在展昭的肩上作势轻拍了一掌,展昭微笑不语。
众人听他如此说,都回想起了先前因鼠猫之号纷争的时候,白玉堂和展昭两人之间发生的无数趣事,禁不住脸上都泛起笑容。连日以来诸多事端,大家心情一直都是极为紧张,到此时才稍稍得以纾解。
<第六章完>
第七章 谁家
包拯等人见展昭疲倦,便不在房中继续逗留,各自散去,剩得白玉堂和展昭两人在房中。
二人身形虽然自展昭毒发之后就一直靠在一处,但适才是因为展昭无力自支,且是众目睽睽之下,心中倒也没什么特别。如今人群散尽,突然只剩他们两人独处,白玉堂只觉展昭的鬓发贴在自己颈窝之中,胸前更源源不断传来他身上的温热,却兀自心神驰骋起来,恨不能双臂一合就将面前人紧紧的抱进怀中。只是心中反复暗念:
“白玉堂你要冷静,白玉堂……他如今重伤,岂是该到你胡思乱想的时候。”
展昭并不知白玉堂此时心中正交战激烈,只觉得自己渐渐恢复了些气力,便勉力支撑身体坐了起来,说道:“白兄,真是不好意思,近来每次展昭一有事,就要劳烦你如此照料我。”
白玉堂本来已经心神恍惚,闻听展昭这样说更是脸上一热,“霍”的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再斟了一杯茶,问道:“你每次毒发都要出一身虚汗,还是再多喝两碗水才好。”说罢自己却端起茶碗来猛灌了两口。喝着喝着,自己也觉自己言行混乱,不禁尴尬的动作僵住,背后涔涔直冒冷汗。心道:“白玉堂啊白玉堂,枉你当年一派风流潇洒,怎的如此没用起来?!”
展昭只道他口渴,也不以为意。
白玉堂不敢再多想,背对于他在桌前坐下,正色道:“今日虎豹楼与庞虎一战,你明明占尽上风,又为什么要让他?”说道涤尘庵命案之事前因后果,白玉堂心中确有数不清的疑惑,“不过你让他也就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只是那庞虎既不是真凶,为何他要上公堂相救于你?他又是怎么知道你为此命案顶罪,而且迟不来、早不来,来的就能那样凑巧,倒像是事先谋算好了一般。”
展昭倚着床栏而坐,说道:“展某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行此一招,只是人心险恶,展昭不想多加猜测。”
白玉堂道:“那么这一案的真凶到底是谁?现下你总可以说出来了吧。”
展昭迟疑了一下,说道:“案子已结,圣上已下旨不再追究,不论凶手是谁,现在也是无关紧要了。倒是白兄你,竟然接受了皇上的封赏,实在让展昭出乎意料。”
白玉堂回头调侃道:“御猫大人是不是对在下很失望啊?”
“白兄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展昭微笑道,“只是展某想起了幼年时听到过的一个故事,是说一只色彩绚丽的画眉鸟,性格桀骜好斗,啼声明亮悦耳,为群鸟之中的佼佼者。但此鸟性喜翠玉,一见美玉就嗜之如命。便有猎者,将一块绝世美玉置于鸟笼之中,引它进入。果然画眉鸟自投罗网,自己飞进笼中扑身在那块美玉之上,终于被猎者夺去了翅膀上最艳丽的羽毛。”
白玉堂心中一恻,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窗边,“啪”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
展昭望向白玉堂,见他华服于身却不显奢靡,面容俊美却不失气概。缓缓继续说道:“白兄你就像那只画眉鸟,桀骜不驯、光彩照人。展昭一向羡慕你能够豪情一身,仗剑于江湖。每每失意之时,都想到来世为人若能像白兄你一样,那么便不枉一生。而白兄你如今自投牢笼之中,像那画眉一般折断双翅,展昭只是在为你惋惜。”
白玉堂手中折扇缓缓而摇,并不答言,只呆呆望向窗外。一时间房中静寂无声。
只听得有人轻轻叩响房门,却是天波府的灵儿送药到来了。
白玉堂高呼请进,只见灵儿手托一丸药走了进来。分别向二人道了礼,灵儿将丸药交到白玉堂手中,说道:“这丸药,虽不能解开展大人身上的毒,但是对他身体大有补益。劳烦白大人你用滚白水将药调匀,让展大人趁热服下。服药之后务必多多静心休养,半月之内,切勿劳心劳力,更是万万不能动武。”
展昭在床上微微欠身道:“多谢姑娘赠药。此药既是姑娘家传,想必十分珍贵。”
白玉堂收起折扇,向灵儿深深一揖道:“姑娘相帮之谊,白某记下了。来日若有用得着白玉堂的地方,白玉堂必定尽心竭力。”
灵儿却不答话,眼睛直直望向展昭,又望向白玉堂,却似若有所思。半晌,才蹲身还礼道:“白大人太客气了,小女告退。”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白玉堂心中,只觉得这个所谓丫头的灵儿并非等闲之人,又见她屡次神情有异,更是心下起了三分怀疑。但是料她既是天波府的人,还不至存有什么歹毒之心。当下自去取水调药,服侍展昭吃了下去。展昭服药以后,便感困倦,白玉堂搀扶他在床上睡下。
连日里两次毒性大发,元气大有损耗,加上药力的催化,展昭很快便沉沉入睡。
白玉堂呆呆在床边相望,听着他的呼吸渐渐舒缓匀长,这才放下心来。心中默默琢磨那画眉鸟的故事,情不自禁,轻声说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世人只道画眉鸟嗜玉断羽,目光浅薄。殊不知白玉堂为了你,纵有千百条性命也可以不要,又何况区区一双翅膀?”
接下来的三日中,白玉堂很少到来,只是每日晚饭时分随包拯等人来看视展昭。展昭此次倒下,恢复的着实缓慢。众人知他往日性情,总怕他不肯老实的在房中静养,不时便派人来查看他。然而每次到来,却发现他大多时候都在沉睡之中,不禁都暗暗嗟叹,想他这遭是真的元气大伤了。其实他们有所不知的,是展昭此次重伤并非伤在身体,而实则伤在心神。
展昭也觉自己身体日渐一日,迟迟不见好转,心中不免着急。每次堕入沉睡之中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只感觉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不知道哪一次睡着就再难清醒过来。
这日,展昭正强撑困顿靠在床边,只听窗格一响,抬头看去,却是白玉堂打窗子跳进了房中。
几日不见白玉堂,此时见他白衣耀眼站在房中,展昭倒觉眼前一亮,精神了几分。便笑道:“白兄,几日不见你,可是有公干?”
白玉堂好像高兴的很,高声说道:“公干?哪里有什么公干。病猫,快点起床穿上衣服!白五爷给你准备了一份大好礼物。”说着也不等展昭有所动作,拿起他平日里穿的蓝衫胡乱向他身上罩去。
展昭只觉不知道多少时日没听白玉堂自称过“白五爷”了,不知他何事如此兴高采烈,只得匆匆穿好衣衫,随他走出房来。
多日不曾出得房间,扑面而来是一股清新之气。只见大门口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已经等在那里,正是白玉堂的“玉琮”和展昭的“照夜”。白玉堂将展昭搀扶上马,自己也飞身坐上玉琮,正值张龙赵虎两人从府门出来,问道:“展大哥!你身体还没全好,怎么出来了?”不等展昭回答,白玉堂抢先高声笑道:“你们两个,帮我转告大人和先生,白五爷怕这只病猫睡死在房里,带他出门去啦!”说着双腿一夹,玉琮低嘶一声,率先行去。展昭无奈,对张龙赵虎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们转告大人不必挂心。”说罢一松手中缰绳,那照夜早已迫不及待,一溜小跑跟随玉琮而去。
“白玉堂!去哪里啊?”展昭向前喊道。
“问那么多,跟来不就知道了!”白玉堂高声回答。他虽然心中高兴,但也害怕展昭重伤初愈,禁不起颠簸,勒着玉琮的缰绳,并不让它跑的太快。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行着行着便到了开封城郊竹林。
待得玉琮和照夜缓缓淌过了山涧溪流,白玉堂便跳下马来,将展昭也从马上扶下,两人牵马步行走入竹林。这竹林密密实实一片,只有曲径小路能够通行。展昭不知白玉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跟随他前行。待得九转十八弯,再寻得柳暗花明之时,展昭抬头望去,不禁一怔——面前竟是一座清幽雅致的竹舍。
“白兄,这……”展昭不解的回头望向白玉堂,见他喜滋滋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怎么样,白五爷这份礼不算薄吧?比起你那茅屋三间又如何?”白玉堂得意洋洋道。
展昭仔细端详这间竹舍,端得是盖的是工工整整,别具匠心。再细看去,竹篱、竹椅、竹塌,无一样不是精致巧妙,不禁赞道:“好清雅一个去处。白兄,这几天不见你,原来是在这里‘筑巢’啊。”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白玉堂道:“没错,我就是在这里‘筑巢’来的。不过筑的可是猫窝。”
展昭道:“这间竹舍,是白兄送给展某的?”
白玉堂道:“对啊。不过当然也不是就完全送给你,白五爷闷了想喝酒的时候,也是要住在这里的。你不会想要独吞吧。”
看到展昭不置可否,白玉堂急道:“哎你不会是不想收下吧,我可是辛辛苦苦盖了许多天。”
展昭不理睬白玉堂,只自顾自的观看。走进竹篱院墙,抬头望去,屋舍前正正挂有一块匾额,上面已墨绿颜色题有三个大字——“谁家院”。
展昭唇边微微泛起笑容,吟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谁家院……问得好,题的好,白兄的字也好!”他一连赞了三个好,赞的白玉堂飘飘然不知所云。
“什么都好,这份礼你究竟收是不收?”
展昭笑道:“白兄为了展某花了如此大的心神功夫,展某又岂能拒人于千里?一切就都依白兄。”
白玉堂闻听此言,可真是如一生之中从未这样志得意满过。自己这个“诡计”就这样没费吹灰之力的达成了,他岂有不乐之理?
拉着展昭行至房中,展昭见正房的屋檐下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摆了一坛酒,一壶茶。白玉堂指着酒坛道:“这是我的。”又指指茶壶道:“这是你的。”展昭不禁笑道:“这是为何?”白玉堂正色道:“你身有内伤,怎么能喝酒?”展昭恍然一笑,说道:“难为白兄为我想的如此周到。”
两人一齐在矮几边坐下,白玉堂道:“今天起,你就在这个地方好好的养伤。半月之期内,哪里也不要去,什么也不要想。等你恢复了元气,我们一起去想办法,解你身上之毒。”
展昭听他如此说,禁不住心下感激,脱口而出道:“白兄,你为展某真是……”却见白玉堂已然提起酒坛,昂首而饮,这话竟说不下去。真是如何?展昭并不会说。低头之间,却见矮几下有一根翠玉一般的竹笛,笛尾还系着一枚光润柔和的琉璃石。
展昭一时兴起,将竹笛拿到唇边。一时间,笛声在山野之间悠悠响起。
白玉堂怀抱着酒坛,背靠墙壁而坐。眼中所见,是静如处子一袭蓝影端坐;耳中所听,是竹叶沙沙应和着笛声旋律沁人心脾。徐徐一阵九月清风吹来,竹叶伴着身边人一头青丝飘舞,淡淡而来的是——兰花香。
闭目道:“若我白玉堂有一天死了,定要将我带回此处。白玉堂今生有此时一刻,心满意足。”
<第七章完>
(注:“谁家院”一句,为明代著名戏曲牡丹亭中的词句。引于此,只为情景贴合,但望勿怪历史年代之误差。)
第八章 问情
上回书说到展南侠暗喻痴画眉,白玉堂喜建谁家院。
之后的半个月中,两人便在此处过了一段身在人间、羡煞神仙的逍遥快活日子。或谈诗品酒论剑,或操琴挥毫丹青,不愧为名满天下的锦毛鼠白玉堂,端得称的上是绝世风流、才华横溢。
展昭的身体也日渐一日的复原,半月之期转瞬间匆匆而过。
这日,正值白玉堂在在屋前的空地兴起舞剑之时,竹舍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却是开封府的王朝马汉两人急匆匆策马而来。两人奔的满头大汗,一头撞入院门口,一抬头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的呆立住了。
——只见院中一人白衣飘舞,画影宝剑如同闪动着彩霞之光。剑气将地上的竹叶片片卷起,随着他身形飞舞。而屋檐之前一素蓝身形端庄而坐,手中拿着一根晶莹如玉的绿竹笛,正闭目悠然吹奏。吹笛人静如处子,舞剑人动如脱兔,笛声与剑意融合,相惜相通。
这一幕天上人间,竟让王朝马汉两个粗卤汉子一时间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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