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妃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绝望,咬唇点了点头。
皇上便向她问道:“爱妃问完了?那么依爱妃所见,展昭应该如何处置呢?”
庞妃在皇上如利刃般的目光逼视下直觉得快要晕倒,咬牙道:“这个人目无法纪,完全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应判死罪。”
这句话便似尖锥刺于展昭的心上,相比之下,昨天那毒发的剧痛似乎都相形见绌。
皇上转向包拯问道:“包卿家,展昭身为朝廷命官,私放杀人凶犯,按律该当何罪?”
包拯皱眉回答:“回皇上,应是死罪。”
皇上又道:“那么展昭目无君主,在朕面前隐瞒实情,又该当何罪。”
包拯迟疑道:“也是死罪。”
皇上再道:“展昭宁死不将凶犯供出,朕甚至怀疑,杀人凶犯其实就是他本人。如果涤尘庵两位大内侍卫真是展昭所杀,那又该当何罪?”
包拯道:“还是死罪。”
皇上猛然在龙椅扶手上一拍,怒道:“展昭身犯三条死罪,且自己供认不讳,为何你推三阻四,迟迟不将他治罪?你再三向朕保证,办案对事不对人,莫非现在你要在朕面前徇私枉法不成?”
包拯双目紧闭,长声嗟叹。此时,公孙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以及堂下的衙役,“忽”的一下全部围上前来,齐齐跪倒。
皇上威逼道:“包卿家,你难道要朕亲自下旨么?”
包拯看着堂下的展昭,只觉一生中从未如此难以开口讲这句话,然而情势所逼,又如何由得他了?五个字掷地有声响彻开封府上下:“虎头铡伺候!”
未等堂下各人开口求情,只闻听一人高呼道:“且慢!”
呼声未消,人已落地。众人见一青年相貌堂堂、气度凛凛,一袭白衣、一柄折扇,将其映衬的华美非常,飘飘然大踏步走上公堂来。来者何人?正是锦毛鼠白玉堂。
展昭大惊,低声道:“白兄?你来干什么?”
此时圣上开口问道:“堂下何人?”
白玉堂双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道:“草民白玉堂,参见圣驾。”
包拯虽不知白玉堂此时为何出现,但只多得一时片刻的余地也是好的,便拍案问道:“白玉堂,此乃开封府公堂,你如何不加通传私自晋见?你可知罪?”
白玉堂道:“草民知罪。草民是为了洗刷展护卫不白冤情而来,一时心急,有违礼数。”
包拯大喜道:“哦?如此说来,你知晓此案的真凶了?”
白玉堂道:“正是!”
展昭此时已知白玉堂是来为他顶罪,心中大急,抢上前便要说话。白玉塔哪里容得他开口,昂头朗声说道:“启禀圣上,启禀大人,那杀害大内侍卫的真凶,便是……”而白玉堂这“在下”两字还未及说出口,却突然被公堂之外传来的又一声音打断。”
“便是在下!”
一语既出,刚吃过一惊的众人又再吃了一惊。闻声望去,只见又一白衣公子翩翩而入,与他并肩而行的,竟是国丈庞熊庞太师。
庞妃见状大喜,脱口而出轻声唤道:“二哥!”
这庞虎心怀诡计上得公堂来相救展昭,众人皆未知是怎么一回事。但在这整个公堂之上,见到庞虎之后最为心惊的人,却是白玉堂。
白玉堂心中直一股熊熊业火燃起,怒目圆睁,拿折扇的右手握紧,竟将扇骨捏的“咯吱”作响。
“是你……”白玉堂心中狠狠暗道。
<第四章完>
第五章 比武
上回书说到,锦毛鼠白玉堂抱着必死之心上公堂相救展昭,不料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程咬金”,偏偏又正是白玉堂的旧年宿敌——庞虎。
只见庞太师和庞虎二人匆匆走上公堂,跪拜道:“微臣携犬子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无奈道:“平身。二位为何匆匆而来?少卿刚才所言,又是什么意思?”
庞太师假意看向展昭道:“微臣父子是为洗脱展护卫莫须有的罪名而来。”说着向庞虎喝道:“孽子!还不下跪!”
庞虎依言跪倒。
几下变故,皇上被搞得晕头转向,笑道:“你们也是为了替展昭‘洗刷冤情’而来?庞少卿又因何下跪啊?这位……白少侠?你们又是何关系?”
庞太师并不认得白玉堂,也不知道他来这里所为何事。而庞虎是认得白玉堂的,不仅认得,而且两人少年时候曾有很深的积怨。此时庞虎微微侧头看见白玉堂怒目圆睁瞪视于他,心中冷笑一声:“白玉堂,料不到你也在这里,往后的这出戏嘛,哈哈,就更加有意思了。”当下抱拳向皇上禀道:“启禀圣上,罪臣并不认得这位少侠,也许是展护卫的挚友吧。罪臣此来是要向皇上奏明,在涤尘庵杀害两位侍卫的,不是展昭,而是罪臣!”
“哦?”皇上诧异。
包拯也奇道:“太师,你说展护卫不计生死,所要保护的幕后之人,就是令公子庞虎?”
庞太师忙道:“正是。”又向皇上拜道:“皇上,微臣教子无方,致使孽子做出这等祸事来,请皇上责罚老臣!叩请皇上念在孽子涉世未深,乃是初犯,饶过他的死罪。犬子一定会将整件事的实情相告。”
天子不晓得他们到底搞的什么名堂,心中糊涂起来。只道:“朕就先赦免他的死罪,到底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庞太师道:“臣代孽子叩谢皇上不杀之恩。”便对庞虎道:“还不快把事情详细的讲出来!”
庞虎答应道:“是。回皇上,那日我到涤尘庵看我的妹妹,进了厢房却找不到她。我初来不认得路,就在庵里头随意走走,看找不找得到她。转了几条小路,却看到一个奇异的冰洞,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走近前去观看,见冰洞门口有庵中所立的牌子,写着‘清修之地,万望勿扰’,我便止步在门口。我正在想是不是娘娘在洞中清修,这时背后闻听有人声。我刚一回头,便见有两个人持刀向我扑来,我以为是有歹徒想要闯入娘娘的静修室行刺,便出手与他们搏斗。他们二人攻势紧迫,我为求自保,一时失手将他们二人杀死。”
展昭听到此处,早已知道庞虎完全是在说破大天的胡编乱造,但是不知他因何对自己出手援救,也不便当众揭穿与他。
白玉堂却按捺不住,低头轻声询问道:“你要袒护的人就是他?”
展昭轻声回答:“不。”
白玉堂闻听,心头愤怒稍稍平息,也是暗自奇怪:“这个人居然是庞太师的儿子,为什么他会来相救展昭?他两个莫非是挚交?”看看庞虎背影,再看看展昭,又是无名火起。
只听庞虎继续讲述道:“等到我细细查看尸首的时候看到令牌,我才知道我杀了御前侍卫。小子一时胆怯糊涂,就逃离了现场,迟迟直拖到今日才将真相道明,带累展护卫蒙受不白之冤,罪臣万死。”
皇上听罢问道:“那么展护卫又为何替你掩饰?你们是故交么?”
庞虎回头望了一眼展昭,说道:“不,罪臣与展护卫素未谋面。展护卫不肯将罪臣供出,想是他怕说出来会有损我们庞家的声誉。”
众人听到此都不觉心中疑惑:庞龙死在开封府的铡刀之下,从此结下不解之仇,展昭又岂会为了什么庞家声誉不顾性命。
此时庞贵妃不待皇上说话,抢先接口道:“原来展护卫三缄其口,是为了保全我们庞家的声誉。本宫真是感恩戴德。启禀皇上,臣妾的二哥是因为保护臣妾心切,才会误杀了两名侍卫,就请皇上赦免了他的死罪吧。”这后两句话话音婉转,大有媚惑之声。
皇上本来也觉怀疑,但见爱妃在自己面前莺声燕语,苦苦哀求,不禁有几分心驰荡漾。更何况,皇上如此苛刻的追查此事,也并不是真正因为这两个侍卫的死,而是因为怀疑展昭与庞妃有情。如今看来,是一场误会。便笑道:“好,既然爱妃如此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庞少卿既是为了保护爱妃而误杀侍卫,也不必诸多自责了,朕自会对两名侍卫的亲属多加封赏。至于展护卫,你既然是为了顾全朕的爱妃之家声,你之前的欺君枉上朕也不再追究。众卿家都请平身吧。”
包拯一行人等闻听大喜,齐声谢过圣上。白玉堂只顾连忙将展昭从地上扶起。
当今皇上也是爱才之人,见了庞虎和白玉堂两个年轻少侠,均是英姿飒爽、出语不俗,便有心收为己用。开口说道:“不过朕那两名大内侍卫,都是从众侍卫中挑选出来的高手。庞少卿竟能一举将他两人杀死,定也是身手不凡了?不如少卿就露两手给朕看看,如果朕看的满意,便赐你一份锦绣前程,如何?”
此番话正中了庞氏父子下怀,庞虎谦言道:“其实微臣功夫粗陋,不敢在圣驾面前献丑。”
庞虎故意谦退,反而更招起了皇上的兴头。皇上笑道:“哎。少卿何须过谦呢?”
庞虎道:“既然圣上有此兴致,小子便斗胆献丑。只是,微臣一个人唱独角戏,似乎冷清了点。要是能有展护卫相陪在下过几招,那岂不是更好?”说着,转头看向展昭。
皇上拍手道:“好,好!如此最好。”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都是心中一动,霎时明白了庞虎的意图。白玉堂心道:“庞虎啊庞虎,你好卑鄙。这明明是看准了展昭的弱点,以施恩惠来要挟与他。”展昭也心下明白,只是不言。
庞虎见他不答,又笑道:“莫非展护卫是嫌在下武功低微,不肯赐教么?”
见展昭仍是不语,皇上笑道:“难得朕今天兴致正浓,展护卫何必推辞?你就陪庞少卿过几招,让朕开开眼界!还有这位白少侠也同去,如何?”
白玉堂不置可否,站在当地,心中骂道:“你个昏君,长的是什么脑子……”
展昭见皇上金口已开,实在无法回绝,便道:“展昭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庞兄不吝赐教,展某恭敬不如从命。”
皇上大笑道:“好,那么来人!马上给朕摆驾虎豹楼!”
此时白玉堂恍然想起一件事来,骤然心中一悸,拉住展昭轻声道:“不行,你的伤!”
展昭轻道:“无妨。”
白玉堂道:“怎么会无妨!剧毒散于你奇经八脉,昨日刚刚发作一次,你现在绝不可以动武牵引内力!”
其实展昭如何不知?只是事已至此,如何是好?庞家摆明一心要自己报恩,皇上也兴致正浓,若再搅了他的兴头,不知又会牵扯出多少事端来。于自己无关紧要,只怕会牵连包大人被皇上和庞家刁难。当下不顾白玉堂的拦阻,匆匆回房简单更衣。
虎豹楼前,正午的艳阳高照。皇帝和庞贵妃设座于观礼台上,庞太师与包拯一行人立于两侧。四周皆有御林军列队把守。
宽阔的演武台上,展昭、白玉堂、庞虎三人并排站立。白玉堂和庞虎二人都是一袭白衣,展昭却着了一身黑色便装。皇上由高处望下来,见展昭长身玉立、玉树临风,而白玉堂少年华美、气宇不凡。再望向庞虎,也是一派凛凛生威,只是眉眼间似有一股煞气,相较那另外两人稍稍有所不同。心中正高兴,也不以为意。只是高声笑道:“好!好啊!真是英雄出少年!”
白玉堂哪里有心情在这比武,想到展昭适才拖着镣铐行走都是困难,现在如何能与人动手过招? 于是也顾不得那许多,上前跪拜道:“启禀皇上,实不相瞒,展护卫身上受有内伤,还未痊愈。就让草民与……与庞少侠过上几招如何?”
皇上道:“哦?展护卫受伤了?朕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啊?”
展昭眼见皇上略有不悦,正怪责白玉堂胡乱说话,提气高声禀道:“启奏圣上,微臣前段时间的确曾经受伤,但现下已经不碍事了。白少侠是在下江湖上的挚友,是担心微臣的身体才如此说,请皇上千万不要见怪。”言下之意,暗示白玉堂是江湖中人以为他的失礼而开脱。
皇上笑道:“不碍事就好。朕的御猫,便是朕当年在此钦点册封的。而今庞少侠和白少侠你们两位,就分别与御猫过招,让朕再开一番眼界吧。”
白玉堂心中叫苦不迭,想自己请旨不成,反倒要展昭再多战一场。更糟糕的是将展昭有伤之事明言于此,岂不是让庞虎更无忌惮?
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先与展昭交手,掩饰一番了。
想到此,不等庞虎有所行动,面向展昭一揖道:“展护卫,那白玉堂就不客气,先向你讨教了。”展昭知道白玉堂心意,便道:“如此就讨教了。”
庞虎见状,心下道:“也好。这个风头,就让你白玉堂先抢去也无妨。”便稍稍侧身,退在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青峰与画影两柄宝剑同时风鸣出鞘,正午的日光映照之下,光彩非常,博得全场一阵喝彩。
话说展昭与白玉堂两人之间的默契非常人可比。想当年鼠猫之争过后,白玉堂与展昭虽然不打不相识,结为挚友。但白玉堂心高气傲,哪里那么容易就服输?恨不得每日都要找展昭比试一场才罢休。天长日久,两人的剑招已经互有相通。但见展昭的剑光大开大合,身形俊逸,说不出的潇洒好看。白玉堂则施展绝世轻功,纵跃闪避,画影映霞光,华美非常。两个人不像是在比武打架,倒像是舞剑表演了。直看得天子不住拍手叫好。
两人剑意相合,心意相通,白玉堂此时却有三分忘情。两人以剑说话,你问我答,我言你听,如有灵犀,白玉堂心中只恨不能这一生永远这样舞下去才好。忽抬头见展昭,额角似是已有汗水密密渗出,才知一时心驰。慌忙低声道:“不要再打了,快收剑。”
展昭会意,贯注精神,一剑向白玉堂眉心刺去。白玉堂提气纵跃,人飞上半空,画影剑向下疾刺,双剑在空中搅于一处。白玉堂手臂运力兜转,展昭手腕随着他的力道上翻,两人同时飞身腾空转了一周,手中剑也同时指向对方的脖颈。这一场,竟是无分胜败。
天子朗声道:“好啊!两位都是神功盖世,当真精彩!当真精彩!”两旁诸臣侍从也无不随声符合,连连称好。只有庞太师心中不太高兴,心想本是他虎儿的风头,哪里来了一个什么白少侠,真是多事。脸上不敢表露,向皇上点头哈腰赞好。
白玉堂和展昭两人收起剑来,向皇上行礼。白玉堂低声问:“你身上怎样?要不要紧?”展昭道:“不要紧,白兄放心。”白玉堂听他说话有些气促,嘱咐道:“不管怎样,你身体现下虚弱,不要跟他硬拼。我旧年曾与他交手,此人武功不弱,不知道近年来是否有所进益。”展昭奇道:“白兄你认识他?”
白玉堂不及细说,此时庞虎已经走上前来,说道:“这位白少侠身手真是俊逸,竟与名满天下的御猫展昭打了个平手。在下今天没有机会向白少侠讨教,真是憾事。”
白玉堂被他激的怒从中来,只欲开口讥刺他几句。看到展昭向他微微摇头,只得咬牙隐忍,退向一旁。
庞虎向展昭抱拳道:“展护卫,那么庞某也要向你讨教两招。”
展昭微微一笑,还礼道:“请赐教。”
展昭心中想还庞虎这个人情,是以并不拔剑,两人静静对峙了一小片刻。庞虎见展昭在等自己先行进招,不禁心中暗笑:“御猫啊御猫,看来我把你料的不错。”高手过招,得先机者得天下,庞虎与展昭曾在开封城郊动过一次手,深知自己实则不是展昭的对手。今日展昭相让之意已经十分明显,让他放心不少。
剑光一吐,庞虎出剑就是一招杀招,直取展昭前胸而来。展昭没有料到他出手如此狠辣,与城郊一战时截然不同。想来这一战,他是势在必得。方才庞虎出言暗讽白玉堂,展昭心中已然十分不悦。又见他现下出手阴狠,恨不得立时便将自己毙于剑下,如此锋芒毕露,激的南侠不禁一股好胜之意涌上心头。
展昭心中一动,剑光一转,不再只是招架相让。双剑相交,庞虎的三道攻势被展昭一剑化解,两人身形同时飞在半空,只见青峰掠带寒意,扑面而来。庞虎见展昭剑意突然起了变化,剑上内力也忽然变强,自己被逼的由攻转守,先机尽失。当下不再犹豫,拿出毕生本领对付展昭。
庞虎自幼跟随天山派修习武功,天山派是武林中一号以阴狠毒辣功夫著称的门派,而“快剑四十九式”,则是天山派的独传看家武学。庞虎知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此时再不能有所保留。当下将全身内力灌注于剑上,剑光吐纳,使出这“快剑四十九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