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一点……他好不容易把横幅的绳子绕了过去,却没有发现现在的情况非常不秒——支撑点几乎全在扶梯的一只脚上,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双脚开始颤抖。
完蛋了。包喜闭起了眼睛,准备接受大地的拥抱。
“当心。”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只大手按住了失去平衡的梯子——迟来的李力行救了他。
可是好不容易挂上的横幅却整个都从树干的另一边被拉了过来,拖在包喜的头上,挂在李力行的肩膀上。
两个人被丝质的横幅盖到,脸都被染红了。
包喜见到他,露出了笑容,把他身上的红绸子拉了过来,捏手里:“嘿嘿,来了啊?”他傻笑。
李力行冷哼, 瞪了边上的女干部一眼。
包喜打算从梯子上爬下来,把横幅整理好再挂。可当他爬了一半的时候,手中滑溜溜的绸子又掉了出来,他再一次不幸地踩到了。脚底一打滑,还是从梯子上摔了下去。那大红色的横幅,又像花瓣一样散了开来。
还好,这一摔是摔在李力行的背上——痛的也只是被压在下头的人罢了。
梯子被包喜踢倒,狠狠砸在无动于衷的女干部身上。
对了,那个梯子哟,还是不锈钢的。
是了,自从李力行答应包喜让他去非洲后,包喜的血液就不停地在沸腾,椅子好像也变得火热,让他坐不住。打了一个电话给包妈妈,告诉了她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没想到包妈妈却泰然自若,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钟官调侃道:“小包啊小包,你这一去,回来的时候菜包就变成蟹粉汤包了。”
李皑礼在下班的时候冒了出来,不同上午的偷偷摸摸,现在脸上是藏不住的神采奕奕。
“小包包,以后要多多关照。”他衣着怪异,胡子还是没有理干净。
神出鬼没的还有李力行,自中午一战输了之后,就消失了。现在他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十一层,手中还拿着一张合约,把它交到李皑礼手里,
“签了。”他冷冰冰地命令,声音里的凌厉杀伤力极强。
先前油腔滑调的李皑礼瞬间收回了所有的胡闹,接过合约——果然,这是一份卖身契,就跟他先前想得一样。
把ALEX签到自己麾下,现在可算是双赢。
“侄子……”李皑礼祈求地看向李力行——他知道自己早就没有任何合约在身,也不喜欢被牵制,这张合约完全是为了那个包喜。
“不签你别想走。”李力行的表情看起来一点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你……”包喜什么也看不懂,就觉得李力行是挖着圈套要ALEX跳,正想理论,却被ALEX拉住。
“我签就是了。”他说。
从包喜的写字台上抽出一只黑色水笔,李皑礼洒脱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这一签,就把自己签死了好几年,他恨得直咬牙。
“包喜,明天就带好护照啊什么,带你去办签证。”李皑礼说。
李力行把合同拿过来,满意地看到上头那签名的落笔用力地快把纸划破,说:“不用,我会带他去。”
包喜一到家,就把自己房间的抽屉一个一个拉了出来,一边翻找一边高声问道:“妈,我的护照呢?”
包妈妈在客厅里嗑瓜子看电视,没好气的回答:“问你爸。”
“爸……”他急忙冲到了厨房,用盖过托排油烟机的声音问:“我的护照呢?”
包爸爸正在炒青菜,油一热就把菜下锅,噼噼啪啪好不热闹。
“壁橱第二格。”包爸爸熟练地翻炒着绿油油的青菜,回答。
饭桌上,包喜有意无意地屡屡提起“要去非洲”的话题,但是无论如何爸妈都没有接,直到后来,包妈妈才提起。
“对了,包喜你什么时候去?”
包喜好似等着发点心的小孩终于等到了心仪的小点那般高兴:“大概下个礼拜,签证一发下来就去。”
“去多久?”包妈妈挖了一口饭。
“一个月吧……”包喜还想说什么,却被包妈妈打断。
“老包,我们下礼拜去西欧十一国玩吧?我的假期就要批下来了。”
“西欧十一国?上次不是去过了?”包爸爸摸了摸有些花白的头发。
“上次跟团去的,这次自己去,可以多玩一会儿。”包妈妈挑了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
“那就别十一国,挑几个咱喜欢的国家呆上几个礼拜……”
眼看,包喜再次被无视的时候,包妈妈对他说:“家里钱不够三个人的保证金,你自己的保证金自己想办法。”
包喜晴天霹雳。
夜里包喜躺在床上,掐着手指算帐户里还剩多少钱,再加上这个月的工资……明天去财务处申请透支三个月的工资,应该能解决了。
恩,就这样,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16 缩紧裤腰带?可是我连裤腰带都买不起了啊!
次日,包喜一大早就在财务处门口等着,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着工作人员上班。
“你要透支三个月?”那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很吃惊。
包喜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对着电脑屏幕说:“对普通员工来说,这是可以的,不过,你是新人……”
包喜吃了一惊,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啊。”
工作人员有些可怜他,说:“透支一个月还是可以的,如果要透支三个月,就要经过老板的同意。”
李力行啊李力行,哪能艰难险阻里都是你的身影。
包喜一番斟酌后,拿着一个月的钱后离开了。
计算着帐号里的钱和手头上的钱,来来回回还差一部分。李力行那,他不打算再去,与这人的交集如此就好。但是剩下的那部分,该怎么办呢……
拿着饭盒到了餐厅,打了一盒满满的炒面,却食不知味。
这炒面能卖多少钱?
钟官走了过来,向包喜打招呼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的新表。
这表能卖多少钱?
张裴拉出包喜边上的位子坐下,他新衬衫的袖口上缝着一个PEI。
这衬衫能卖多少钱?
这椅子能卖多少钱?
完了……
包喜抓了抓本就很凌乱的头发,现在,从他的眼里看出去的世界,都被定了价格贴了标签。
钟官看出了不妥,问:“怎么了?”
包喜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说还好,一说更觉得郁闷:好不容易可以跟ALEX去非洲了,却交不出保证金。
钟官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疼地说道:“还差多少?”
包喜说了一个数字,相当于钟官一个半月的工资。
“我能借你一点,还有一些你再想想办法吧。”钟官拍了拍他的肩。
包喜红着鼻子,说:“钟官,你真是我的大哥……”
钟官也哽咽了,答:“其实,我早就把你当弟了……”
张裴看戏似的看着这两人肉麻的桥段,拿出香烟正想点,却看到了墙上新挂出的“禁止吸烟”的标识,只得悻悻收回香烟。
“对了,包喜,吃完后老板让你去找他。”张裴说。
开始对炒面进行扫荡的包喜轻应了一声。
忐忑地他一边想着挨下来的钱该怎么办,一边就来到了顶楼。
要不把老相机卖了?
不行,一卖不了几个钱二自己也不舍得。
要不去典当?笔记本啊什么的也能得到几个钱。
想着想着就踩进了顶楼。与十一层的大理石地板不同,这里的地板铺上了高级的地毯。
他来到头顶粉色假发的助理那,说:“我来找李力……李总的。”
助理正在整理着档案,看到来的人是包喜,就没好气的回答:“拿好护照,李总已经在车库那等你了。”
包喜走在光线不足的车库里,寻觅着那辆黑车——他记不清车位到底在哪,只大概记得方向。当他走过一条走廊时,突然射过来一具光束——是李力行那黑色保时捷的车灯。
没人知道其实他早就等在那里了,无声地把包喜来来回回寻找车的过程都看在眼里,直到越来越接近的时候,才打开了车灯。
即使不是周末,办理签证的人还是很多。李力行停好车,拿过包喜手里的护照,就走进人潮里。留下包喜傻站在原地,无趣地找了一个空位坐下继续纠结钱的问题。
看着长长的队伍以为会等上很久,没想到不一会儿李力行就回来了。包喜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这么快?”
“恩,”他点了点头,简单的解释:“认识人。”
“东西呢?”
“等五个工作日。”
回到了车上,李力行变魔术一样拿出来一个盒子,交给了包喜:“还你的。”
包喜打开一看,是一只普通的白色马克杯——从里到外,都是白色的。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交谈,客气,陌生,恭敬。
然后又是安静地去体检,为去非洲准备。
包喜的唯一娱乐就是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他的眉头时不时会皱一下——也许还在考虑保证金的事。
回到十一层,他像是重生了一样松了一大口气。他不晓得在如此尴尬压抑的氛围下李力行还能看似很轻松,难道他不难受?
打心底来说,包喜还是有点怕李力行的。
对了,别忘记虚伪是他的本面目。
回到公司,他拿出那白色的马克杯,放到桌子上。
钟官见了包喜,悲情地大叫:“小包啊,去了非洲千万别乱性,乱性也要带套子啊。”说着,他把笔记本电脑递到包喜的面前,上面是一条某A字打头免疫系统毛病在非洲某国的相关新闻。
张裴从电梯里走出了,见到钟官大呼小叫的样子,曲起手指敲了他脑袋一下:“有病,是去工作的。”
中午的时候,李力行的助理来到十一层,和李皑礼一起。
只见李皑礼哭丧着一张脸,向包喜说:“这次出行还有一个小队跟着,公司指派的。这次出去算是商务旅行,一切公司全包。”
“公司全包?那么保证金呐?!”包喜兴奋地问道。
李皑礼不同包喜,垮下脸说:“当然也包在公司那里了,我们要做一本关于非洲的旅游特刊。”
李皑礼看着包喜高兴地手舞足蹈,有些悲伤——要知道他刚刚又签了一张黑合同——一张要保证包喜在非洲身体和心理都不能受伤的合同。敢情原来这次自己是去做保姆的。要知道,他最讨厌被人牵制了。
这时候张裴飞过去一条短消息:表弟,你欠我一个人情。
李力行的消息也回得快:欧版PS3已到你家。
张裴又发了一条:上次的表我很喜欢。
李力行回:表也是回人情。
这表兄弟二人,从来不说谢不说客气,只以欠债还钱为准则。
17 让你等你就等呗。
时间飞逝,岁月如梭。
为包喜默默奔走了好多天的李力行终于可以欢送包喜一行人了。这些天的无言以对也让包喜渐渐习惯了他的作风——其实以前也差不多,只不过包喜会一个人瞎掰,看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作为回答就会高兴。
清早五点,天微亮。李力行就来到了包喜家楼下。是的,就是今天的飞机了。
看到包喜一个人拖着大箱子从电梯里走出来,李力行有些小吃惊——依旧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对黑眼圈怎么也遮盖不了他脸上的兴奋无比。不就是一次商务旅游,需要这么夸张么。
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包喜突然多起话来。
“我昨天怎么都睡不着,然后索性就看起碟来……看啊看啊就打瞌睡了,发现已经三点了。我怕一睡就醒不过来了,猛喝红牛,找出咒怨来看……啊,看得我完全就清醒了,想当年我们一起看的,吓得我不敢睡觉不敢上厕所不敢走夜路……”
好久违的“我们”,对着语无伦次的包喜,李力行一个人偷着乐。
包喜还在不停地说啊说——大概是红牛的威力吧,他的眼睛通红,却怎么都不犯困。大脑高速旋转着,把所见所闻都毫无保留地进行着输出。
“我爸妈昨天已经到了爱尔兰,还给我传了图片,真搞不懂他们年纪一大把了怎么精力还是那么旺盛。”
“哇,你看前面那个车,怎么开车的。”
“这个牌照自己写的啊?88888,好多洞洞。”
“太阳出来了!”随即他拿出了单反按起了快门。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突然而来的反差,没有让包喜感到任何别扭,反而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不停说话的自己和不太说话的李力行,这样的重组,让他忽而想起了一些事情。
只有这个不能说出口,他闭紧了嘴。
为了掩饰,他逼迫把注意转到窗外的风景。只不过,越是不去想,它越是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李……”嘴巴好像不受了控制,蹦出了一个字,他赶忙捂上自己的嘴。
“恩?”李力行还是听到了,他用余光看向包喜。
“没什么,笑一下。”包喜举起相机,遮盖了自己的脸。
用相机真是好,不但可以把自己藏着还可以看到别人。
正逢收费站,车停了下来。李力行转过头,其实没有表情。
可包喜却固执地认为,他那的确是在笑。
照片定格这一刻。
跟随小组早就到了机场,拿过包喜的护照,机票,行李,忙乎起来。包喜被指派到一个角落的座位坐好。顿时精神额放松,使他倦意连连。
李力行拉过李皑礼又交代了好几句,听得李皑礼的脸又白转绿由绿转黑才放开他,走到了包喜身边,坐到他的边上。
清早的机场内,来往乘客脸上都是浓浓疲态,哈欠不断。就算坐在休息位也不放松,半睁眼地打瞌睡,耳朵警惕地听着广播声。
包喜却可以闭起眼睛睡着,还很安稳很沉。
他们坐在角落里,前面的一根粗大的柱子遮住了他人的视线。李力行靠近他,近到可以听到他轻轻的鼾声,看到他的鼻子一抽一抽,还有微微张开的嘴。
再次如此贴近后,他突然舍不得了。
就是这次的小别和当初的一别就是两年有着天壤之别,可他还是舍不得,心里憋了一股气。
他又贴近了一些,挺立的鼻子擦到了包喜的脸。
这次可以闻到他的味道,除了肥皂味,还有温热的体味——他真舍不得了。
过去的线的确放得太长,就是被线牵制,鱼儿却什么都感觉不到,还是可以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李力行有些恶作剧地用鼻子狠狠地摩擦着包喜的脸颊——他很放心,只要包喜睡着了,你该担心的是如何把他叫醒。
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却对上了包喜圆滚而乌黑的眼睛。
这一怔,两个人都久久回不过神。
远处传来同事的唤声,叫回了包喜的神:“包喜,走了,登机了!”
包喜跑向随行小组的方向,跑出了好几步后,跑回来,对李力行说:“谢谢,”接着又跑了过去,没几步,又转了回来:“等我回来,有事跟你说。”
他已经想起来了,当年不联络的真正原因,他也想起来,那个文件夹里的照片,他还想起来,那些时光里自己永远冲不破的答案。
还有怎么都开不了口的话。
可怜的李力行哟,还没反应过来。
18中午抱怨热的人就是晚上抱怨冷的那个
气势宏伟的大金字塔周围,是望不到边的沙漠。广阔而寂寥的沙漠上,刮来一阵燥风,伴随着火辣的太阳,折磨着远道而来的那一群人。即使非凡的热气扭曲着眼前的景观,参观金字塔的游客也不畏酷热。他们大都穿上了当地的服装,想要隔离一些烈日的焦烤。
一只手从严实的布衣中伸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手,随后他把连着衣的帽子也从脑袋上卸下,露出了一张亚洲面孔。
他举起相机,悬空按了几下,发出清脆地咔嚓声。
他边上的另一人,见到他的举动,立刻伸出了手去阻止他,训:“太阳太大,你这样容易晒伤。”
此人正是保姆李皑礼。要知道,从飞机刚起飞,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包喜——从发飞机餐到遇到气流,他的神经无时无刻是绷紧的。
这叫个什么事。本来想来放松放松然后随便拍拍照,现在……李皑礼无语问苍天。
“好热啊。”包喜的手臂再次从大布衫中滑出。
“再忍忍。”李皑礼用衣袖揩过他的额头,再次把包喜裹了个密实。
谁说这次是商业旅游?这次明明是地狱之旅。
上飞机后不断昏睡的包喜醒来后就像充满了电,拖了李皑礼不停地讨论摄影,还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出了以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