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觉得支持不住,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头也一点一点地开始钓鱼,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我从迷糊中惊醒,一时没回过神来,正要惊叫出声,突然觉得身上一暖,文大哥将我拥入怀中,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出声安慰道:“别怕,二弟,别怕。二更过了,开始放烟花爆竹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正待起身,忽觉身上一紧,却是文大哥连人带被将我抱在怀中,从窗口掠了出去,站在客栈的屋顶上。
我抬头,见四周尽是五颜六色的绚烂烟花,如朵朵夜花绽放在无尽的夜空里,分外的美丽。冲天而起的爆竹声,四处响起,给这特别的夜晚增添了无数的喜气。
我回头,见文大哥一脸满足,站在晚风里,挺拨的身影分外高大。许是感到了我的目光,他低头,朝我宠溺的一笑,虽是线条分明的黝黑脸庞,却无端地增添了一分柔情。
我低头,将头更深地埋入文大哥的怀里,感受着那份从未改变过的温暖,听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脸上又有些湿润。
其实幸福,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和自己的亲人依偎在一起观看这美丽的烟花。只是,但愿这如烟花一般美丽绚烂的幸福,不会如烟花一般地短暂难留!
~~~~~~~~~~~~~~~~~~~~~~~~~~~~
下章简介:小蝶的第一站,是京城。
第五十四章 再向京城行
大年初三,当一般家庭还沉浸在合家团圆的喜悦和过年的狂欢中时,我和文大哥再次踏上了旅途。
我离开青州的时候实际上比较仓促,除了打定主意不忙归家,而是要走得远远的外,并没有想好具体要去哪儿。不料在小镇上一病二十多天,闲极无聊,我倒是有时间把下一步好生规划了一番。
草原,是必定要去看一看的,这个寄托了我太多梦想和憧憬的地方,当然要策马奔驰一番为快。然后,东登泰山观日出,西有华山中黄山,都要去瞻仰攀登一番才行。还有,京城的二哥、晋阳州的五弟以及在维扬的……予华,趁这个难得出来游玩的机会都要一一探望一下。还有,还有,我要入蜀。巴蜀之地,我前世的故乡,魂牵梦萦的地方,自古即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温柔之乡,是必定要去看一眼才心甘的。还有……
我正瓣着指头数得起劲,冷不防文大哥曲起食指照着我的脑门就是一下。疼!他们怎么回事,干嘛都把这一招学上了?我忿恨不已地瞪着他,只见文大哥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病还没好利索呢,就琢磨着去这去那的,你给我静下心来好好养病,其它的事儿通通由我来安排。”
离除夕还有十来天的时候,我就坚持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好了,缠着文大哥即刻出发。文大哥扭不过我,作好作歹让我在客栈里又多将息了十多天。当然,我也被逼着又多喝了十多天乌黑焦苦的汤药,终于通过了文大哥的鉴定,在初三这天上了路。
不过,我这个气闷啊!上路就上路吧,文大哥凭什么非说我身子弱,让我坐马车啊。坐马车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不专门请个马夫赶车,文大哥非得亲自提着鞭子上阵,害得我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在马车里无聊地打着滚,一会儿坐,一会儿躺的,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坐立不安了。
我第二十五次掀开面前的帘子,对着前面那人喊道:“哥,还有多久才到下一个镇子啊。”
文大哥抬头看看天色,头不也回地答道:“还早着咧,你再睡一会吧。”
睡睡睡!
我每天在马车上要睡三四个时辰,再加上晚上还要睡四五个时辰,再睡下去我可就铁定要成猪了!我恨恨地把帘子朝天一甩,猫着腰一下窜了出来,挨着文大哥坐下。
文大哥瞪我一眼,道:“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听话,车里待着去。”
“哥……”无奈之中我只得再次祭出我的杀手锏,抱着文大哥的胳膊一阵摇晃,撒着娇道:“车里好闷,看书又要晕车,我无聊死了,出来透透气都不行啊。”
文大哥拿我没辙,又瞪了我一眼道:“那就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啊,等下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进去。”
“哎。”我高高兴兴地应了,看看四周,因是冬季,一路行来确实没啥风景可看,除了残枝败叶就是北风萧瑟,又值过年,路上也没甚行人。我有些失望,便没话找话地和文大哥搭讪:“哥,为啥我们要先去京城呢?”
“每年的正月十五到正月三十,京城有半个月的花灯会,我们赶赶,应该能看得到。况且,”文大哥看我一眼,别有深意地说道:“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你二哥又在那里作官,你先去那儿,也不怕有人找麻烦吧。”
原来,文大哥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原来,文大哥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我把一切打点得好好的。我鼻子一酸,差点又堕下泪来,忙使劲一吸气,把泪花逼回去,心中不住默念着:不哭,不能哭,我是男人,是男子汉,不能再让爱我的人和我的亲人为我担心,不哭,不哭!
心中默念几遍,果然心情平复了许多,我若无其事地笑道:“文大哥考虑得真是周详。那过了花灯节,我们又去哪里呢?”
文大哥见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明显放下心来,浅笑道:“等入了二月,天气就暖和了,我们先上华山,然后一路向北,去大草原,春天的草原可是最美的哦。等你在草原上玩够了,我们再东行,去泰山观日出看大海,然后刚好南下,下江南游维扬。从维扬西行不过数百里,就是晋阳州了,你可以去看你那五弟。再然后,你也该回家了。”
说到最后,文大哥的声音里已带了丝黯然。是,这世上,终归没有不散的筵席,文大哥能陪我在外面游荡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但终究陪不了我一辈子。想必,我那个小小的卑微的愿望,今生也没有完全实现的可能了。哎,不对!我一拍脑门,奇怪地问道:“文大哥,你这线路有问题啊。我说了要入蜀的,入蜀!你怎么把它给漏了?”
文大哥眯了眼,冷冷道:“不准去。”
“为什么?”我大急,抓着文大哥的胳膊问道。
“想要入蜀要么翻秦岭,要么沿长江下三峡,不论哪条道都是艰难无比,险象环生。而且蜀地气候潮湿,多丛林山丘,听说不少地方常有瘴气,以及各种豺狼虎豹野兽虫蛇出没,太过危险。”文大哥面无表情地答道。
“可是,可是……”可是蜀地在我的印象中是那么的美好,它是我心中的故乡,可是这辈子我如果不去那儿一趟估计会死不瞑目的,可是这些话让我怎么对文大哥说?我急得涨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
“二弟,别闹了啊。”文大哥见我如此难过,口气也不由软了:“其它的地方,只要不是太过险峻,哥都陪你去,好吗?不过这蜀地,暂时不行。”
我无奈,只得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心中却暗暗打定了主意,巴蜀之地,有生之年我是必定要亲自去看一眼的,大不了自己收拾个包袱悄悄地去了,看你能奈我何。一想通,心里也舒服了不少,脸上也跟着轻快起来。
文大哥见我如此,也只道我接受了他的意见,不疑有它,便放下心来赶车。只不过,没等我坐上多久,便借口风大重新把我赶回了车中。
就这样,一路笑闹着,正月二十三的时候,永平城终于遥遥在望了。
因为入城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便没去麻烦二哥,而是和文大哥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了。一路风尘,这晚也没了东游西荡看风景观花灯的兴致,早早洗漱了便上床安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巳时半了,文大哥早已没了踪影。我记挂着去看二哥,急急起身更衣洗漱,刚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门“咯吱”一声响,文大哥回来了。
文大哥见我已起,微微一愣,随即含笑走了过来,接住我手的木梳,轻车熟路地为我梳头挽发。我看着镜中的他,问道:“哥,你刚刚去哪了?是吃早饭去了吗?”
文大哥顺手拿起木梳给了我一下,道:“就知道吃,吃饭怎么会不等你?你不是吵着要见你二哥吗,我刚刚去打听了一下翰林院的位置,用过饭我们就过去吧。”
头上虽然很痛,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我笑着应了一声,看着文大哥为我把白玉簪插到头上,站起身向外走去。
二哥见到我自然是即惊且喜。不过用我的话来说,他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方便多聊,便把他住的地儿告诉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我的朋友(指文大哥)务必在酉时前过来,和他一起用晚饭。
我和文大哥准时来到了二哥所说的地方,看门的老仆想是已得了二哥的吩咐,听我报了名字便一脸恭敬地称呼我为“四老爷”,客气地请我们在客厅里坐了。不过,这老爷两字可听得我是毛骨悚然,貌似本少爷才刚刚满十八吧?郁闷啊!
坐了不多会儿,二哥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一进门便一迭声地吩咐下人开饭。饭桌上不过摆放了四五个菜,并不见得丰盛。二哥见我一个劲地打量菜色,不急于动筷,脸一下红了,嗫嚅道:“四弟,你知道的,京官本就清苦,何况我这种闲职,见笑了。”
我倒不是嫌弃菜色简陋,只是见居然不是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而是一些家常小菜,突然间,想起了家乡的父母兄弟而已,没想到,却让二哥误会了。我连忙伸出筷子,挟了一大块子菜放到碗里,和着白米饭刨了一大口。想了想,又举起筷子给文大哥挟了一大筷子菜,道:“哥,你也吃,别客气。”
二哥像是这时才注意到我身边的这个人,转过脸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四弟的结拜兄弟文若彬了,四弟在青州的时候多蒙兄台照顾了,在下感激不尽。”
“客气客气。”文大哥见二哥如此说,忙放下碗握拳道:“程兄也知道令弟是我的结拜义弟,照拂一下当然是应该的。”
“你们有完没完啊。”我不乐意地抱着碗说道:“等吃完了再寒喧好不好。”
两人相视一笑,忙端起碗吃了起来。
用过饭,二哥命人送上茶,我们三人坐在小厅里,细说别后情况。我想了想,无论是经商,还是与大花的纠葛,甚或是青楼、赌坊之类的事情,无一样是可说的,便说这一年多来一直在青州游学,无甚大事,草草敷衍了事。文大哥明知道我在撒谎,料我必有苦衷,也不截破。
聊了一会,我和文大哥便准备告辞回客栈休息。二哥看似不悦,道:“既然到了京城,当然就住在二哥这里,还住什么客栈,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见二哥一片至诚,不好过拂其意,见文大哥没甚不妥的表示,便笑着应了。二哥便差下人去客栈取来我们二人的行李,将我们安置在客房住下。
白天二哥要去应卯,我和文大哥便在街上闲逛。花灯会,在我们在二哥家住下的第二天,二哥就带着我和文大哥去看过了,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比我前世时在公园里看过的灯会差远了。不过想想也是,要说工艺,还是现代的精美些吧,更何况,现代用的是灯泡,古代用的是蜡烛,哪里比得上现代制作的灯笼那么晶莹剔透,璀璨生辉。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我无聊得都快要长毛了。这天下午,正想和文大哥商量一下,是不是该离开这儿去下一个地方了,突然看到二哥匆忙跑了进来。
“二哥,今天回来得真早。”我刚打了个招呼,就被二哥一把抓住了袖子,只见他脸上掩不住的喜色,道:“四弟,文兄,快,好好梳洗一下,今晚和二哥出去参加寿宴,我给你们引见一个人。”
“谁啊?”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今太子!”
~~~~~~~~~~~~~~~~~~~~~~~~~~~~
下章简介:见到太子,小蝶是福是祸?
第五十五章 参见太子殿下
我就知道,就凭二哥那一心出人头地的脾气,怎么可能满足于整日待在翰林院里做一个小小的八品修撰,当然是卯足了心思往上钻营啰。郁闷地坐在陈老大人(还有人记得这只啰嗦的龙套吗?)府上的豪华大厅里,我在二哥的示意和要求下,不断地起立,行礼,寒喧,与N个据说是这京城官场上最值得结交的风云人物见了面。眼看已是戌时一刻,场面话已说了一车,那个众所期待的大人物还是没有来。
我郁闷地看了眼坐在我左手边的文大哥,见他也是一脸无奈的苦笑,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凑到他耳说道:“哥,你说他们怎么也不挑个青楼教坊之类的地方去摆这寿筵啊,那里好歹也有歌舞可看,这里可真够无聊,尽是些满脸皱纹的老头。”
文大哥瞪了我一眼,低声喝道:“不要胡说!二弟,你难道不知道京城五品以上官员不准入青楼狎妓,要是谁做了这种有辱官声的事,被御史知道了参上一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吐吐舌头,不敢再言语。所以说要做官还是外放的好,像在这皇城根儿天子脚下,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油水也不好捞。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大厅入口处一片喧哗,问好声、道安声、寒喧声响成一片,抬眼一看,却是正主到了。
因为是一介布衣,我和文大哥的座位是最末的,和大门倒是隔得不远,可惜那人面前围了不少官员,请安作揖的乱成一团,遮了个严严实实,一时间我也看不真切那人相貌,只隐约瞧见那人穿了件黑色绣银边的锦袍。只见那人一边彬彬有礼地和围在四周的官员们说着些什么,一边带动着人群向里走去,待他在主座上立定,轻拍了一下手,四周顿时静了下来,随即听到那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响起:“大家不必多礼。今天即是来为陈老大人的八十寿辰道贺的,还请大家共饮一杯,为陈老大人纳福。”
在座的有谁不想拍太子大人的马屁,忙齐声应了,胡乱喊了些吉利话,乱哄哄地各自把酒干了。我听见身边几人大声叫着“万寿(受)无疆”,含在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忙用袖子掩住。待大家坐定,我端起酒杯装作闻酒香,两只眼睛却不住打量着那太子。
只见那人大约而立之年,生得面白无须,和那敬王爷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毫无相似之处,一个是不怒自威雍容华贵,一个却是湿润如玉谦谦君子,一个一看就是睥睨天下的上位之人,一个却是一身书生气息的儒雅文人。正看得出神,突见那太子仿佛感应到我放肆的目光似的,猛一抬头,朝我看过来。猝不及防下,我的目光和他的对了个正着,我尴尬不已,正待掩饰,却见那人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惊疑不定,忙把酒杯端起饮了一口,再抬头望去,那人已放了杯子,扭了头继续和他人说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正喝到酣畅处,不觉也少了许多行迹,纷纷向今天的寿星和太子殿下敬酒。二哥如陀螺一般,在人堆里打了个转,又溜出来强拉着我去给太子敬酒,顺便为我引见一番。我虽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不好拂逆二哥的一片美意,只得低着头,端着酒杯随他去了。
跟在二哥身后,在太子面前站定,只听二哥恭敬地弯腰说道:“太子殿下,下官敬您一杯酒,恭祝您事事顺心日日如意。”那太子听他说完,笑道:“原来是程编撰啊,不知你身后这位是……”
二哥听到太子把话扯到我的身上,忙答道:“这是舍弟程之蝶,现为举人,明年要参加春闱,还望太子殿下多加关照。”我的好二哥哎,你怎么就这么把我明年的事都定下了?谁给你说我明年还要参加那劳什子高考的?心里虽然郁闷至极,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我忙顺着二哥的眼色,朝太子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唔,程……之……蝶,”那太子默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打着哈哈道:“我说程编撰啊,既然是你兄弟,我想资质也必是不凡,春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等着他为你们程家光宗耀祖吧。”说完,就是一阵大笑,二哥听了心里也觉舒坦,谦虚了几句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最可怜的是我,也只得在后面小心地陪着个笑脸。笑笑笑,TMD你们又不是卖笑的,怎么不笑死你们?
等他们笑够了,太子便把酒饮了,让我在他身边坐下,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和颜悦色地问我多大了,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之前读的是什么书之类的闲话。二哥见太子居然对我大有好感,喜出望外,忙找个借口走开,独留我和太子两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