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听我如此一说,摸着头儿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程公子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还是程公子想得周到。嘿嘿,那我就在这儿看家了。”
看着唐末的憨样,我不由“扑哧”一笑,你别说,就他这样儿,还真像条忠心耿耿的看家——狗。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忒不厚道,再转念一想,至此一别,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不由又平添了一分惆怅和凄凉。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一点儿都不肯带出,东拉西扯了几句后,我借口急着赶路,便与唐末作别了。
不到午时我已经站在了文家的大厅里。因为前两天给文大哥去了信,对于我的突然到访他倒也不见怪,只是充满疑问地上下打量着我问道:“二弟,怎么突然想起要把仓山的店铺都转出去,是不是生意上出什么纰漏了?给哥说说,能帮的哥一定帮,要是缺个千儿八百的……”
“哥。”我忙出声打断了文大哥的话,挤出一丝笑容,道:“没出啥事,别瞎想,我就是觉得太累,不想做了。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下家没有?”
文大哥没急着回答我,只是皱着眉看着我,仿佛想看穿我的所思所想,直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起来,才放弃了似地松开眉头,收回探询的目光,答道:“有倒是有,只是我怕你觉得价格不合适,还没完全答应下来,正想去青州当面问问你的意思呢。”
“把他叫来,下午就签契约。”我淡淡地说道。
把新到手的银票小心地收入怀中,我抬起头,对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我动作的文大哥说道:“哥,今晚咱俩好好喝一坛。”(某颖:汗!小蝶你现在喝酒都以坛为单位了?是比你妈强!)
我站在文大哥身旁,亲自为文大哥斟了一杯酒,双手举到齐眉的位置,说道:“哥,这杯我敬你。“
文大哥慌忙站起身接过杯子,诧异地看我一眼。我无视他的目光,端起桌上我自己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底一亮。文大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连忙喝了。我见文大哥喝了酒,便从怀里摸出青州住宅的地契和欠条放在他面前,笑道:“哥,这一向多蒙你照顾了,小弟无以为报。你知道的,我在青州有所宅子,装得还可以,就送给哥作别院吧。另外,我还有笔货款没收,这是欠条……”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文大哥打断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恶狠狠地问道:“什么意思?二弟……你……要走?”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为什么?”他两眼紧紧地盯着我,没有表情地问道。
“不为什么。”我半垂了眼眸,遮住眼中复杂的情绪,用尽量平淡的语气答道:“呆腻了,我想换个地方。”
文大哥盯着我一个劲儿地瞧,苦苦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艰难地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真的……真没啥事,就是……就是……想出去走……走走看……看看,长长……长长见识。”
文大哥阴沉着脸又看了我半晌,突然把手一松,有些无力地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松了一口气,道:“明天一早。”
文大哥不再说话,自顾自喝酒吃菜。我偷偷看了他几眼,也瞧不出他到底什么情绪,是不是真生气了。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我陪着笑又敬了文大哥几杯,文大哥都无甚表情的来者不拒全部干了。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我招呼小二想再要一坛,却被文大哥拦住了:“二弟,既然你明早要赶路,这酒,还是少喝为妙。”说完,趁我还愣神的时候,直接丢了块碎银结了帐,转身出了酒楼。
我回过神来,忙跟在文大哥身后往文家走去。
这一晚,文大哥再没和我说一句话,甚至没看我一眼,我本就不快的心情更加抑郁。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居然四处都找不到文大哥的身影。我问下人才得知他天不亮就出了门,还留话道:我若要走便不用等他,他有要事出门去了,今天不会回来。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要失去这个朋友和大哥了吗?心里难受得紧,鼻子也酸酸的,我婉拒了文家下人请我用早点的好意,一个人背着包袱牵着我从青州骑过来的马儿孤零零地走出了文家的大门。
独自无精打采地行走在仓山还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初冬的风虽说不上凛冽如刀,也决计让人舒服不了。我耷拉着脑袋一路行来,走到城门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城门口偶有几人进出,也无非是挑粪卖菜之人。所以,那个牵着马儿笔直地站在城门边的高大魁梧的身影分外地引人注目。
“哥?”我惊喜地望着城门口明显正等着我的人,满心的沮丧顿时化为喜悦。
“你不是说过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就得随时跟在你身边给你当保镖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文大哥宠溺地揉揉我的脑袋,说道:“准备四处走走也不带上我,那怎么行!”
“哥!”我一下扑入他的怀中,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老天毕竟还是眷顾我的,我知道。就算大花不爱我,就算大花对我的情意是假的,这世上,终还有是真心喜欢我、爱我、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像我大哥,像文大哥,还有很多很多人,我知道。
“怎么?怕负担不起啊。”文大哥轻轻抹去我眼角的泪水,那动作温柔得与他那剽悍的形象严重不符,他拍了拍自己的包袱笑道:“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我这个保镖是免费的,自带伙食。”
我收了泪,抬头,露出真心的笑容,说道:“哥,谢谢你。”
文大哥笑了,牵过我的马让我骑上,半真半假地嗔怪道:“自家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
上了马,我无限留恋地回头往青州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一眼!
别了,我的初恋我的爱。别了,我的欢乐我的痛。
决绝地转过身,和文大哥对视一笑后,我“驾”地一声,策马向前跑去。
不想去报复,因为伤害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痛苦。
不想去恨,因为恨并不能让自己得到幸福和快乐。
不想去怨天尤人伤春悲秋,因为我是男人,不是被人抛弃的可怜怨妇。
不想去怪天怪地怪命运,因为我是有成熟思想的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无识人之量。
从此,我们就做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吧。你的种种,与我再无关系!而我,离了你,还是会生活得好好的,会过上自己想要的快乐生活的。
前方,是海阔天空。前方,有求知的未来。前方,有幸福和快乐!
我坚信!
断情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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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四海篇》精彩预告:
其实幸福,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和自己的亲人依偎在一起观看这美丽的烟花。
我忙顺着二哥的眼色,朝太子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参见太子殿下。“
我颤抖地伸出手,轻抚上那人的胸膛,口中低喃:“行天……帮我……”
我张大了嘴,本以为这一对超级无敌兄妹二人组已经是极品了,原来还要加上他们的师傅和父汗才是极品中的极品啊。汗!整个一风云之雄霸草原。
一片静谥中,忽听予华长叹了一声,道:“有了今夜,我才觉得前世今生都圆满了。”
我狠狠一甩胳膊,一个清晰的掌印顿时印上了五弟原本白晰的脸膛:“你这个畜生!。”
第五十三章 过年
凛冽的北风从几乎没什么人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黄的树叶和尘埃,打着圈儿盘旋而上,落在远处。天色早已黑透了,弯成了可怜的细丝一般的月牙儿昏暗得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散发着一片清冷,幸而家家户户都点着灯,温暖着久不归家的游子那孤寂的心。偶有几声爆竹声传来,和着那声声欢言笑语,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温馨和热闹。
我趴在窗前,呆呆地看着街道两旁那点点昏黄,心,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离开家快有两年了,时光流逝,原本自己日夜相对时并不在乎并不关心的亲人,此时想起心里早没了往日的芥蒂和龌龊,只剩下思念和牵挂。家,多么温馨的字眼。大家都还好吗?爹娘的身体还安康吧,小侄女、小侄儿必定是活泼好动的,大哥、大嫂想必有得头疼了,三哥在我刚到仓山的时候就成了亲,现在应该有喜讯了吧,不知道家里又添了位小公子还是小姐。还有……还有……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成了亲,正陪着美娇娘围炉守岁?还是独自一人,对着众艳姬的倾城歌舞,饮酒作乐?他,会不会……会不会有一点点一丝丝想起我?
一滴带着体温的水珠,落下,“啪”地一声,滴在窗槛上,接着又是一滴,落下。水珠渐渐多了,在窗槛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又顺着窗槛向下流去……
“吱咯”一声,门开了,我慌忙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转身,已换了幅笑容:“哥,还忙什么呢?吃饭吧。”
文大哥紧抿着嘴,表情严肃地双手捧着一个大碗小心翼翼地走进门来,随即后腿轻抬,一踢一甩,敞开的大门就悄然无声地合上了。我不由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好功夫啊,真是武林高手高手高高手。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赶紧上前一步,准备接过文大哥手中的碗。文大哥身子微微一侧让过了我,一个转身便把碗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上。碗一离手,文大哥立刻长吁了口气,双手摸着耳垂,一边跳着脚儿一边笑道:“好烫好烫,二弟,等药稍稍冷些便吃了吧。”
走得近了,我早看到文大哥手中端着的不是我意料之中的鸡汤,而是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我撅了嘴,不悦地说道:“不吃!哥,我的病……”
话还没说完,只见文大哥惊叫了一声,一个鱼跃扑到窗边,把窗子“呯”地一声关上,责备道:“二弟,你又在窗边吹风了,你忘了大夫是怎么说的了。劳累过度,饮食不调,寒气入骨,须避风……”
“须避风静养,忌油腻,忌操劳……”我拖长了声音,合着文大哥的语气说完,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报怨道:“哥,不就是风寒吗,你听那蒙古大夫吓唬你,他那不是想讹你银子嘛。还避风静养呢,他干脆说我是坐月子得了。”
“医者父母心,二弟,你不要胡说。”文大哥沉了脸,端过桌子上的药碗,吹了几口气,送到唇边轻尝了下,略一点头,便把碗送到我的唇边,用虽然温柔却又坚定得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喝了它。”
“不!”我偏了头,躲开那令人闻而生畏的苦药,撒娇道:“哥,我都好了,真的,真……咳咳……”老天真是和我过不去,明明都大好了,这关键时刻又开始咳嗽了。
文大哥的脸立即阴了几分,一待我咳嗽稍定,立刻强势地把碗放在我的唇边,催促道:“快喝!”
我无限哀怨地抬头看了文大哥一眼,见他不为所动,知道无法,只得老老实实地端过碗,凝神闭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真的好苦啊!我的脸皱成一团,虽然知道文大哥都是为了我好,仍是恨恨不已地把碗往他的手里一塞,把头一扭,忿忿不已地说道:“给,满意了吧?”
文大哥接过碗,没走也没说话,直到确定我已把药全部咽了下去,才露出憨厚的笑容,变戏法似地伸出宽大粗糙的左掌,温柔地说道:“吃吧。”
我仍是赌气地“哼”了一声,仿佛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手,拈过文大哥手中的冰糖扔进自己的嘴里。文大哥露出不与小孩计较的笑容,收拾了碗准备离开。
“哥。”我在文大哥出门前的一刹那喊住了他。
“怎么?”文大哥的手放在门闩上,停住,半侧过身问道。
“我饿了。”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道。
“知道了,马上就开饭了。”
我看到文大哥的双肩好一阵可疑的颤抖,让我极度怀疑他是在忍笑。算了,今天不与他计较,我熟视无睹继续说道:“哥,我要喝酒。”
“不行!”文大哥立即严词拒绝了我。
“哥……”
“说不行就不行!”我撒娇的叫声还没开始就被文大哥毅然决然地打断了:“你的病还没好透呢。”说罢,不再搭理我,甩手出了房门。
唉,又是病,这该死的病!我无力地瘫倒在椅子里,恶狠狠地诅咒着。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怪文大哥小题大做,想当初,可真的是把他吓坏了呢。
自从大花离开青州南下后,我先是为了赶文,后来忙着处理我那一摊子生意,连着大半个月过的都是废寝忘食的日子,再加上心情不好,整日抑郁,我早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记得刚刚赶完文准备从闭关的书房里出来的那天,就曾经有过头晕目眩、两眼发黑的症状,后来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强撑而已。
那日早上,和文大哥离了仓山后,依照我的计划,我们是从南门出的城,沿着大路一路招摇地走了三十多里地,摆出一幅要南下回家的样子。待到了一个僻静的路口,却人不知鬼不觉地抄小路绕过仓山城北上。我虽然有九成把握大花看了我留下的东西后不再会纠缠于我,但为了百分百保险还是使出这条疑兵之计。文大哥看我如此安排,当然明白我是为了躲人,但难得的是他即不多问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无声地支持着我纵容着我。不过大概因为匆忙赶了一上午的路却滴水未进,再加上终于离开了青州离开了那个人,我的心情一松,身子立即支撑不下去了,刚走上了小路不久就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晕了过去。
那地儿可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这一晕可把文大哥急吓了。他骑着他那匹大些的马儿,把我背在身后,一手牵着我的马儿,一手托着我,一路急赶,赶到最近的小镇上,把我安置在一家干净的客栈里,便忙着为我请大夫,煎汤熬药。
听大夫说,我是前段时间体力透支过甚再加上饮食不调、路上又受了寒造成的昏厥,开了方子,说是问题不大,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我们便在这客栈里住下了,只是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直住到这除夕之夜。
其实这个小镇地处仓山以北大约十多里地的地方,离青州也只不过不到三十里的距离。最开始因病停留在这儿的时候,我还曾因为这儿离青州城离那个人太近而担心过。不过后来再转念一想,离得这么近也好,想必洪帮的人必定以为我都走了大半个月了,怎么也出州了,一定想不到我其实就蹲在如此之近的地方,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只是,我这病,虽然文大哥只说了以上那些原因,但从他时而躲闪时而露出怜惜的眼神来猜测,大夫必定还说了些郁结于心,身病好治心病难医之类的话儿。只是,文大哥为了不让我难堪,没有复述而已。有这么一位知心知意的异姓大哥,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为了不让文大哥再为我操心,我在他面前,便常常摆出以前那幅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模样。只有在独处时,在午夜梦回时,才会放纵自己的心,深入悲伤和难过中,任泪水纵横肆虐。
正想着,门口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我,忙抬头露出一幅笑脸,门恰好开了,果然是端着一大盘菜的店小二,身后跟着的当然是文大哥。
小二在桌边站定,把菜一盘盘端出来摆在桌上,我笑着站起来,不住地围着桌子打转,口中不住嘀咕着:“啊,好香,好香!嗯,红烧鱼,菊花兔,香酥鸭,素三鲜,哇,还有我的最爱——糖醋排骨也!”我欢呼了一声,顾不得拿筷子,用手拈了一大块排骨便往嘴里塞,情急之下,被烫得吡牙咧嘴,忙把排骨吐出来,用手朝嘴里扇着风,含糊不清地叫道:“烫!好烫!”
文大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倒了杯茶递到我手中,笑道:“活该!谁让你一幅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我顾不得与他斗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虽说没有酒,文大哥一直东拉西扯,说起以前学武时的趣闻,我也十分配合地说着小时的种种糗事,这顿年夜饭,以茶代酒倒也吃得其乐融融。吃罢饭,略微洗漱了一番,我和文大哥便上了床,背靠着墙,拢着被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闲聊守岁。前一段时间因为我生病的缘故,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的,文大哥为了照顾我,便与我住在同一间屋里。如今,虽说我的病已经大好了,但一来不好开口赶人,二来天气寒冷,也十分贪恋这温暖的怀抱,我们便依旧同床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