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夭袂
  发于:2009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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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澄好像已经睡着了,悄无声息的趴伏在那里。被子裹着他单薄的身体,让舒文萌生出想抱住他的冲动。
舒文把药片和水杯一起放在旁边,自己坐在沙发上艾澄的身体旁边,轻轻的拍着他说:“小澄,醒醒!先把药吃了再睡。”
拍了几下,艾澄还是没反应,舒文索性自己动手,将他冲着沙发背的脸扳过来。
被他这样一弄,艾澄睁开了眼睛。舒文心痛的看到,艾澄的脸上,有刚刚滑下的泪水。
艾澄的眼睛被泪水冲刷的亮晶晶的,静静的看着舒文。舒文似乎被他这忧伤的气息震撼到,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来安慰他受的这些委屈,身体已经自主行动起来:扶着他的后脑,吻上了他灼热的唇。
艾澄呆住了,舒文的吻,让他始料不及。他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只能睁着眼睛,任由舒文的舌在自己口中温柔的吸吮,和自己的交织在一起。
虽然以前吻过很多次,可是这一次,舒文明显的感觉到:艾澄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更加温柔的吻着他,似乎这样吻着,艾澄一切的伤痛,都会消失不见。
这是老天看自己实在太可怜,所以赐给自己的,最后的、梦幻的幸福吗?幸福之后,又是什么跟在后面?艾澄不愿意再去想,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泪水却还是从眼角,汹涌的渗了出来。
舒文感觉得到,自己越是温柔,围绕着艾澄的气息,就越是绝望。他放开了艾澄,看着他的泪水,和眼角那颗浅棕色的泪痣,轻轻的说:“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看艾澄不说话,于是继续说:“你还是爱我的,不然为什么不让他们吻你?”
艾澄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你误会了,其实没什么原因,只是现在我不能接吻。”
舒文觉得自尊一下子受伤了,他无法忍受艾澄这样淡薄的神情,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艾澄对他有不同一般的待遇。于是他追问:“为什么不能接吻?刚才我们不是也吻了吗?”
艾澄很想告诉他:如果和别人接吻,对血癌病人来说最脆弱的口腔就容易感染,那样就有可能死。但是又一想,如果这样说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宁愿死也要和他接吻?
于是艾澄说:“我们都不和客人接吻的,怕得病。”
舒文很窘迫,自己从他的客人口中得知艾澄接活前都要说明不接吻的时候还曾暗暗的高兴过,期待过艾澄只愿意和自己接吻。所以艾澄的这个回答,深深的打击了他。他想冲艾澄吼,但是想起了自己要谆谆教诲他的那个目的,还是强压了火气,说:“为什么要做那个?是因为吸毒吗?”
艾澄愣了一愣:“吸毒?”
舒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愤,柔声说:“我听人说你总是拿着小药瓶吃药,次数还特频繁。是不是因为吸毒?那可是个无底洞啊,多少钱都不够的。要不然你那一百五十万怎么花的这么快?现在还要靠这样毁身体的工作来挣钱,多不值啊……”
艾澄浅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我这样做,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这有什么错?”
舒文继续说:“好好活下去的方式有许多种啊,靠吸毒来忘记烦恼寻求快感是不可取的!那样只会毁了自己的人生……”
艾澄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转过脸,说:“你能出去吗?我很累,想睡觉。”
舒文看他一脸的憔悴和疲惫,心想以后再劝他也是一样,现在的确是让他先休息比较好,于是说:“先把药吃了吧!还有,身上的伤让我看看,不然该发炎了。”
艾澄冷冷的说:“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自己会上药的。”
舒文说:“自己上药很不方便!虽然咱们分手了,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帮你上完了,你再好好休息,嗯?”
艾澄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他低声说:“求你了,出去,好吗?求你。”
舒文有些慌,急忙安慰他说:“唉唉,别生气,我不给你上就是了。那你自己要记得上药啊,别贪睡就糟蹋自己身体。你休息吧,我现在就走。”
然后,慌里慌张的夺门而出。
艾澄看他走了,心里也是百转千回。虽然他这么离谱的误会了自己,可是居然没有唾弃和鄙夷,还在想着劝自己放弃这个不光彩职业,还给自己买药。保释,想必也是他做的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巧,自己刚一出拘留所,就碰见了他呢?他应该也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自己定下的不和客人接吻的规矩,他会知道?还有,会问别人自己经常做些什么,所以才知道自己随身带着药?
这些,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艾澄:舒文还是想着他、在乎他的。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死在车轱辘下,心中竟然后怕起来,如果那时候死了,这些事情不是都不知道了?刚才赶走他,也是因为自己实在忍不住,怕在他面前没出息的哭出来。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都努力到这个份上了,现在选择放弃,是不是很蠢?
艾澄微笑了,虽然泪水早已开了闸,但是这个微笑,是充满了希望的。他还是想,努力的活下去。
艾澄拿起舒文给他的袋子,从里面挑了那瓶红花油出来,脱了衣服,对着腹部那片瘀青,慢慢的抹上去。
现在一定要珍惜自己,这样才能在风雨过后看到彩虹。未来总是美好的,总是这样令人向往。只要治好了病,进了大学校园,这一切的一切,就全都能够烟消云散了!
艾澄告诉自己别哭,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勇气,是力量,而不是泪水。
努力吧!不成功,就成仁!艾小澄,加油!艾澄像个孩子一样,使劲攥紧了拳头扬了扬。
抹好了药,怕红花油蹭到衣服或者被子上影响了药效,艾澄干脆光着上身躺在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想象着未来有多美好,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
舒文从地下室出来,长长的呼了口气。他的心情很复杂,看着艾澄这样身陷泥潭,自己是又心疼又生气。心疼他不爱惜自己,生气也是生的他不爱惜自己,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坐在奔驰车里,吸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一边吸一边想着怎样劝他才能既不伤他自尊,又让他放弃黑暗投向光明。
就这样在车里坐了快半个小时,舒文终于不抽了,他发动了车子,想着回家去看些关于戒毒的科普节目,明天再来劝他。
倒车的时候无意瞥了一眼反光镜,突然怔住了:车的后座上,赫然摆放着一个小盒子。舒文停了车,从后座上拿起了那个盒子看,是自己给艾澄买的那盒治跌打损伤的云南白药。
他突然回忆起下车之前艾澄曾经翻了翻那个口袋,下车的时候还主动提那个袋子,自己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将那盒药放在了后座上。他看了看自己擦伤的胳膊,想到艾澄的这一番心意,心中被满满的感动所包围。
他还是关心自己的!舒文很想大吼大跳,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成功,艾澄一定会乖乖听自己的劝的!不如就趁热打铁,现在就回去!告诉艾澄要克服困难,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虽然心里像有只小猴子在挠,但是舒文一想到艾澄那疲惫的神情,还是克制了自己的狂喜,想着让他先休息休息,把药上好了自己再过来。
艾澄这孩子怎么这么害羞啊,虽然分手了,可是他的身体自己哪一部分没看过?听到自己要给他上药,还这么别扭不好意思,真是的!舒文好笑的想。
高高兴兴的发动了车子,舒文去附近的酒店买了很多艾澄平时爱吃的菜,还特意买了玉米粥和用干冰镇着的冰淇淋。刚才吻他的时候觉得他有些发热,应该是昨夜没休息好所以又发了烧。最近的艾澄都是这样,动不动就低烧,真是该出去锻炼锻炼了,二十岁的大好青年怎么能像个病泱子一样总发烧呢。
舒文也许都没觉得,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傻笑得好像刚刚谈了恋爱的毛头小伙子一样。
买好了这些东西,舒文返回了地下室。可是敲了半天的门,都没见艾澄过来开门。
舒文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他下意识的觉得,艾澄绝不是因为睡着了所以才听不见敲门的。艾澄睡觉很轻,自己夜里起夜他全都知道,每次都是自己刚一坐起来他就拧好了台灯给自己照明!不可能听不到,除非……
不行,绝对不行!舒文又使劲的敲,还是不开。舒文就又跑出去对着地下室的窗户叫:“艾澄!艾澄!”
接连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惹怒了住在上面的房东。房东探出头来说:“别叫啦!还让不让人安静呆着了?”
舒文看到是房东,灵机一动,说:“大姐,我是艾澄的朋友。他可能生病了,门敲不开啊,我不放心他,大姐帮我开下门好么?”
房东看是舒文,“哦”了一声说:“是你啊,上次帮着搬家的那个。”
舒文不迭的说:“对对!就是我,您还记得我?”
房东对舒文还挺有好感的,小琪和艾澄搬家舒文还给了她一些钱作为报答,所以房东觉得舒文这个人很不错。她热心的下楼来帮舒文开了门,说:“最近看小艾的气色是不好,问他也不说。刚搬回来的时候发烧烧得直流鼻血,还是我帮着送到医院去的。你是他朋友,要多帮帮他啊,一个人孤身在外的,多不容易。”
舒文听着房东的话,更加心急火燎。催着她赶紧开了门,向她道了谢就冲了进去。第一眼,就看见艾澄光着身子躺在沙发上。

第 22 章

舒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怎样一个身体!皮肤是惨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穿着衣服的时候,能看出来他瘦了,但是没想到,竟然瘦成这样!肋骨一根根都显了出来,原来断掉的那处,还能看见暗黑的痕迹。但是,最可怕的是,原来光洁无暇的身体,现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痕迹有的深有的浅,最显眼的一处是昨天自己踢他的那个位置,碗大的瘀青。还有一处舒文认识,是那天夜里被小混混们用匕首划伤的。剩下的那些,却让他看得又惊又怒!
舒文也知道有一种人喜好另类的性(无视)爱,专门虐待爱人来感受刺激和快(无视)感。他没想到,艾澄竟然连这样的客人都答应!看那痕迹,有烫伤,刺伤,划伤,鞭子抽出来的,绳子勒出来的,手掐出来的,殴打出来的,层层叠叠的覆在他惨白的肌肤上。舒文的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他心疼,快要心疼死了。
原来他不肯让自己上药的原因,竟然是怕自己看到这一身的伤!
艾澄果然还在昏睡着,舒文走过去,用颤抖的双手抱起他,那一身高得惊人的热度,昭示着单薄身体的主人正在发着高烧。
艾澄正因高烧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试图抱自己起来,碰到了自己一身的伤,于是在还不清醒的状态下,喃喃的说:“不要碰,疼……”
舒文吓了一跳,急忙将他又放了回去,拿起被艾澄扔在一边的被子将他小心翼翼的裹起来,这才又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哽咽着说:“我带你去医院。”
艾澄被他这样一折腾,逐渐清醒了过来。看见他抱起自己说要带自己去医院,挣扎着说:“不用了,就是发烧而已,我吃点药就好了。”
舒文放下他,起身帮他拿退烧药,说:“去打几天点滴吧,这样好得快啊。”
艾澄吃了他喂下的药,无所谓的说:“太贵了,看个感冒要花好几百,我没钱。”
舒文说:“你在气我么?我在还用得着你出钱?”
艾澄不想再和他说这件事,于是说:“你怎么进来的?找房东要的钥匙吗?你回来干嘛?”
舒文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光荣使命,他将自己买来的菜一样一样摆放在小茶几上,摆的满满的,说:“你总也不给我开门,我就去找房东开了。都快晚上了,还没吃饭呢。我来和你一起吃。”
艾澄看着那些菜,全部都是自己爱吃的。一瞬间,又忽然想哭。急忙调整了下情绪,笑着说:“这么好请我吃饭啊?多谢了。”
舒文也笑,看着艾澄笑,自己就是觉得满足。他用筷子夹了一块牛柳喂给艾澄吃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拿了那碗玉米粥,说:“我就知道你发烧了,还给你买了这个。给你热热么?”
艾澄摇摇头说不用,就着他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淡淡的粥,甜意却一直泛到了心里。
舒文又从装着干冰的小箱子里拿出了冰淇淋,打开看了看,说:“你总也不给我开门,看,都快化了吧!现在吃呢还是在冰箱里冻一冻?”
艾澄看到那冰淇淋,脸色一下子黯了下来。这个时候,冰淇淋就是在提醒自己:舒文爱得是李可,不是艾澄。
是李可发烧的时候喜欢吃,所以舒文才每次都买给自己。这自以为是的宠爱,让自己想起一次,就难过一次。
他摇摇头说我不想吃,就坐起身默默的穿衣服。
舒文不解的问:“怎么了?你原来不是最爱吃这个吗?一发烧就吵着要吃的。”
艾澄看着他,说:“我不喜欢吃这个,真的。”
舒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艾澄忽然黯淡的神色,让他有点心疼。
他放下冰淇淋,无奈的笑,说:“好好,拿你没办法,真是难伺候。不吃就不吃,把晚饭吃了吧,然后吃药。真的不要去医院?”
艾澄摇头,默默的坐下来吃着桌上的菜。舒文这样算什么呢?既然决定和李可在一起,现在又和自己这样,算什么呢?
舒文看着时候比较合适,于是刻意放缓了语气,说:“小澄,以后别再去酒吧了,好不好?”
他看艾澄不说话,又说:“也别再吸毒了。你也看到了,那么多钱买毒品都不够,而且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你越吸就越想吸,多少钱都像烧纸一样烧没了!那种东西对身体也不好,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多憔悴啊!你刚二十岁,大好的人生,就这么糟践了?”
艾澄听得难受,但是重新燃起的希望让他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说:“我没有吸毒。”
舒文说:“你就别再骗我了好不好?你看看你那胳膊上,一个一个针孔,还有血点呢。再说要是不用来吸毒,那一百五十万还不够你花的,又用得着去酒吧工作?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染上这个的,不过时间应该不长。你不要灰心,也不要逃避这个问题,我是不会害你的,知道么!要是能自主戒掉,咱们就戒,不能的话,我带你去戒毒所也可以啊。”
艾澄说:“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没闲功夫。”
舒文叹口气,说:“小澄,你一直是一个很上进的孩子啊,你不是想考大学吗?你不是想好好读书将来出来来我的公司工作吗?为什么不继续追求你的梦想呢?偏偏要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以后别再吸毒了,也别再去酒吧做那工作了,多危险啊!万一得了病,就是一辈子的事。我还是那句话,你刚二十岁,还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你呢!”
艾澄苦笑着说:“大好的人生,也是要有钱才有的。我现在没钱。”
舒文信誓旦旦的说:“我可以帮你啊!你要多少钱,就告诉我啊,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有什么困难,都尽管来找我,我都能帮你解决的。你要是没有生活费,喏,我明天就打两万块到你的存折里,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复习,然后顺顺利利的高考。等你上了大学,一切费用我都给你出,你就放心的去大学里追求你自己的梦想。那时候,一切就都有了!而且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啊,哪有哥哥不罩着弟弟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艾澄听见“弟弟”的时候,笑了一下,他等舒文慷慨激昂的说完,微笑着说:“我走了什么好运,能有像你这样伟大的救世主哥哥?”
舒文有些恼怒,艾澄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他想喝斥他,但是又怕伤了他的自尊,于是还是温柔的说:“我能帮助你,我能给你钱,我能照顾你。小澄,你不要固执了,要不是看在我们好过的份上,我才不会管你。谁会去管一个陌生人啊?我这样对你,也是图个心安。你不要糟蹋了我的一番好意,嗯?”
艾澄无所谓的点点头,说:“救世主哥哥,你能施舍给我多少钱?”
舒文说:“你所有的开销,我全都能给你,只要你能走上正路,就算对得起我。”
艾澄说:“其实是我朋友得了种病,需要很多钱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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