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什么话，秦慕楚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从中提取出一些别人不想也不能说破的东西。
也许是看我没有回话，以为我已经睡着了，秦慕楚声音如风般轻柔地呢喃了句：“你也很瘦啊……”

第七章 沉日轩·灵丹妙药

如果秦慕楚是一种毒药，那么我想，我早已毒入心脉，无药可救。
——楚朝阳
*****
翌日
当烟迷远树第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射到房间时，秦慕楚早已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冲着柔柔的笑了。
又是那种花开的悸动，秦慕楚的容颜，比花更娇，比水更柔，骨子里却隐隐透着比竹更韧的一些什么……
我挣扎着要起来，可是，浑身无力。
“我帮你。”秦慕楚倾身过来扶住我。我埋首。
真奇怪，对于秦慕楚的气息，我似乎异常敏感。他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吮吸，而后心跳加速……
我不会真的……怎么可能！想起北远的那句“两断袖，真恶心。”我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秦慕楚一眼。
不看还好，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我的脸看，见我也看他，他笑着“抱怨”：“阳阳，你又走神了。”
……
“这是什么？”秦慕楚将一颗奇怪的药丸递到我的嘴前。
“仙丹啊。”
“你又骗人。”我紧闭双唇。
收起了不正经的态度，秦慕楚温柔地说：“吃了吧，不害你。”
什么啊。秦慕楚说话的逻辑真的很奇怪。不直接说“有好处”，偏要说成是“不害你。”他心理扭曲啊……
我接过要药丸，“怎么吃，煎药？”
“你啊，”他宠溺地敲了一下我的头，“直接放嘴里就行。”
“……啊！那个……我……”我不会吞啊！
“怎么？有那么为难吗？你现在的表情可像是我要你去自杀。”
“也差不多了。”我扁扁嘴。
“嗯？”秦慕楚眯起眼睛，“阳阳，你说什么？”危险……
“不是，不是，我，那个……”我结巴，真不想告诉秦慕楚我不会吞药丸。谁知，“你不会！”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又带了点笑意地问。
我瞪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忍笑忍笑忍笑。我想他一定忍地很辛苦，我闷闷地，“要笑就笑，别一副无法呼吸的样子。”
“冤枉……阳阳。”我瞥了一眼他，他说：“张嘴。”
……
“……好苦！！”试了好几次，我连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小小一颗药丸，怎么这么苦啊！仿佛是打定主意跟我作对了，我根本拿它没办法。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慕楚。
他也许被我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忍心了，又递上一杯水，鼓励道：“再试试，不是要你嚼，是咽。就当水一样下去不就好了。”
说得轻松，我苦着脸接过水，“你倒吃吃看啊，光会说！”我小声抱怨，却还是听话地又试了一次——“不行，谁爱吃谁吃吧，我反正不吃了。”我将药丸吐了出来，态度坚决。
秦慕楚蹙眉看了我一会，我有些心虚，但真的无法再试了。他拿过我手中的水，“我陪你。”
仰头就送进了一颗药进嘴里。“你疯了，没病乱吃药！”我不禁低吼出声。
他微微一笑，“阳阳，该你了。”
实在受不了秦慕楚的软磨硬泡，我硬着头皮生生把药丸咬碎吞了下去，满嘴苦味。
“阳阳？”我不理他。“阳阳阳阳阳阳……”
不耐烦了，“干嘛啊？……唔……”
“秦……慕……！”秦慕楚抓住我挣扎地肩膀，身子前倾，温润柔软的唇就那么不期而至地印了上来。
他如蛇般灵巧的小舌头在我的口腔中翻天覆地地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确定已经彻底的把每个角落都扫了个遍后，秦慕楚才有所满意地退了出去。
“呼呼……你，你干嘛！”我呼吸气促地吼他。已经是第二次了，秦慕楚这个家伙，有怪癖啊，是人就吻！
“怎么样，不苦了吧。”秦慕楚倒不介意我此刻的怒气。简简单单一句，却说得我将所有的愤怒瞬间掩埋。
人的心若是铁做的，也该化了……
“……”
“好了好了，你再继续休息一会，等力气恢复了，我再送你回去。”
“什么时候恢复？”
“一觉醒来。”原本想说，自己才刚醒，怎么可能又马上睡觉，可当秦慕楚再次将我小心地搂好躺下时，我的意识不一会就开始混沌。
仿佛是掉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满山遍野都开满了娇艳欲滴地鲜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夕阳下弄蝶，那画面很和谐……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竟已是傍晚了。觉得身旁的温度异常的高，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迷迷糊糊地，我觉得这温度高得有些骇人。
！！
“秦慕楚！？”我摇他，睁大了眼睛，我看见秦慕楚的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似乎是不满有人骚扰，费力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我还想问呢！你怎么了？这毒会转移啊？”现在的我觉得身上很畅快，力气也都恢复了。
“哦。”秦慕楚终于是完全清醒了，他轻轻地笑了笑，撑着床沿就要坐起来。我赶紧扶好他，“你到底怎么了？身上好烫！”
“没什么，排斥而已。”他歪了歪脖子，似乎是有些酸痛。
“排斥？”我不明白。
“就是身体对某些药物的抵抗排斥，因为相触，所以药就变成了毒。”秦慕楚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毒！”我惊叫，听到毒这个字，我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看着我的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去了，秦慕楚柔和了嘴角，“怎么？心疼了？”
本来也只是开开玩笑，秦慕楚没想到我居然没有立即否认，有些迷茫了。
“秦慕楚。”我唤。
“嗯。”
“你傻啊，知道是毒还往嘴里送。”我小声嘀咕，眉宇间的心疼却怎么也掩不住。
“阳阳……那药，我没吃。只是做个样子给你看的，别皱眉了。”秦慕楚眨了眨眼睛，对我稀奇的“心疼”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
“没吃？那你……”
秦慕楚不由苦笑：“是后来帮你……所以才……不免沾了一些进嘴里。”
“……我，苦就苦点，你凑什么热闹。”我瞪他。
“可我舍不得你苦啊，阳阳，我舍不得。”秦慕楚嘟嘟嘴，仿佛在生气我不领情。
我没再说话，总觉得，有些什么，只再进一步，就将万劫不复。
我，不敢。
那是怎样的一个夜晚。烟迷远树高高的夜空，星辰璀璨。月光如银，静撒一地。
山林间是泉水叮咚，一座雅致静谧的竹轩，温暖异常。
秦慕楚说了什么？他说，我舍不得你苦。

第八章 将军府·紫衣面纱

心疼他，他的什么都让我心疼。秦慕楚，今后，你不再是一个人。
——楚朝阳
*****
我不知道秦慕楚到底和我爹说了什么，等我回到家，他竟没有多问我一句。
房门一关，我有些愣愣地呆坐在床上。这两天，太乱了。
他是怎么闯进我生命的？
雁字楼的妖妖，他要我负责。
未名居的秦四公子，他告诉我，马足以责。
锦瑟湖畔的秦慕楚，他说，纵容是惩罚。
我把他从湖水中救起，做了人工呼吸。然后是蛇，吸毒，喂药……短短几日，我们一起竟经历了如此之多。他，秦慕楚，到底是谁？
我的思绪混乱至极，却还未等我理清，“谁？”窗口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随即追了出去。此人轻功了得，却似乎并我想与我交手。那么他故意现身的目的何在？
那人将我引到一处僻静的荒地，突然停了下来。
“你是谁？”我手握佩剑。那人一身紫袍，蒙着面纱，我无法看到他的容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是盗贼。
不知为何，我心中隐约觉得他并无恶意，正准备再度开口时，他却使剑向我逼来。
……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一边努力地接下他的剑招，一边问。他的武功路数，我从未接触过，甚是怪异。
招招致命，却又招招留有余地！我想，如果他不是故意留情，十招之内，我必定会输。
“你想做什么？你要什么？”真是奇怪。他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功，出招的速度并不迅猛，倒像是在演示……！！
“你在教我？”我突然停手，舍命一博。我赌他，不会伤我！
……
哈哈，隔着面纱，我也能感觉到那人挑起了眉，刀锋停于胸前，他似乎有些收手不及，低喘了两下。
“我们认识？你要什么？”我相当满意这样的结果，笑道。
“……”我想他此刻一定正在瞪我，我更加开心了，“你是何人？这套剑法，为何教我？”
“……”紫衣人依旧不答，似乎一直纠结于我突然停手的行为。
“你不说，我就不学，你杀了我吧。”我头一昂，威胁道。现在我已经很确定，他和我认识，而且是友非敌。
紫衣人犹豫了一会，似乎并不想与我合作，就如我现在不与他合作一样，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喂！”我试图抓住他，可看来我刚才见识到的并非是他的全部实力，连手指都没碰到，我撕下了他的一块衣角，紫衣人就早已不见了踪影。
满是疑惑的回了府，我觉得今日的遭遇可真奇了。不对，应该说是，自从我莫名其妙从雁字楼回到了家中，一切都变得波澜起伏，意外连连了。
脱下衣衫，突然有条丝绢掉了出来。……？
我弯腰拾起它，上面竟密密麻麻地写着一首词。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冰下滩。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这是什么？
紫衣面纱？他什么时候放我身上的？
*****
“朝阳啊，你睡了吗？”母亲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还没，怎么了？”我打开门。
“朝阳啊……那，那秦四公子……你就别和他来往了，你爹他……唉……”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爹？我爹怎么了？跟秦慕楚有什么关系？”我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朝阳，反正，你就不要再见那妖瞳了，你爹他……他啊，否则，要你禁足。”母亲叹了口气。
“禁足？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秦慕楚又做错了什么？爹他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的话没问完，父亲就已经出现打断了我。
“没有为什么？爹不讲道理。”我冲撞他。
“你看看，才认识多久的人啊，你就为他反了不是！夜不归宿，他是妓女所生，又……”“什么妓女？”我惊道。
“朝阳，他，他是当年扶风第一名妓柳无心的儿子。他是祸害啊。”母亲语重心长的说。
“总之，你不许和他来往，在家好好反省几天吧。”父亲扔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母亲看了我一眼，也准备离开。
我拉住她，“娘，你说什么？什么第一名妓，柳无心？他不是秦丞相的儿子吗？”
“唉，秦丞相也是一时年少轻狂糊涂了，所以当年丞相大人也建议将他们母子两送去日上。”
“建议？是秦丞相亲自提议的？让秦慕楚去日上！？”我挑眉，难以置信。
“是啊，当年，柳无心生了孩子后，其实还一直留在无心楼，直到那孩子五岁，才被接进秦府，而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丞相大人就请求将他们作为人质去日上了。皇上当时正为此时苦恼，便一口答应了。”母亲如是的说，我却觉得血液在一点一点变凉。
好一个秦渊，秦丞相啊。好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好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啊！
“朝阳，你就听你爹一回，乖乖留在家里别与那孩子来往了。”母亲走了，我却呆立在原地。
秦慕楚……过去的十几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被丢弃的孩子……何处是家？
我的双拳在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已经紧紧握起。觉得心口很闷，很闷。
我的眼前又出现秦慕楚对我笑着的时候的样子。
花开的悸动……

第九章 你不在乎，我在乎

我不是断袖。没认识他以前，我不是；没有他，我也不会是。
——秦慕楚
*****
暮色四合。
“公子，吃饭吧。……三天了。”
“不吃！滚。”我坐在床上，有些气虚地冲侍婢发火。她悻悻地将饭菜放下，便急急退了出去。
绝食。这是第三天了。秦慕楚犯了什么错，父亲凭什么不许我和他往来！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我烦躁道：“说了不吃，走开点。”
“……”外面果然没了声响。不一会便传来推门的声音。
我眼也没抬，“你们是聋子吗？除非爹放我出去，否则我决不吃饭！”
“……”
“喂……秦……慕楚？”很意外，此刻站在我眼前的，竟是他！眼花吗？我擦了擦眼睛。
依旧是他，那张俊美的容颜。没什么表情，因为光线不够的关系，我只觉得他的身影有些虚幻。
我站起身，他慢慢走近我，“你……这是何苦呢？”错觉里，他的声音有些恍惚。
“真的，是你？秦慕楚。”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会让他进来？
不理睬我的问题，秦慕楚问，声音很轻，“为什么不吃东西？”
“我……”
“笨——蛋。”
“什么！”我气急，起身就要反驳。却不想三天粒米未进，心有余而力不足地险些摔倒。
秦慕楚一个大步跨了过来，拉我进怀。我推他，“笨蛋你还抱！”
“阳阳……”语气透着无奈，秦慕楚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
“不要你管。”我继续推他，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了。我说：“你干嘛，两个男人，这样搂搂抱抱像什么样！”
听到我的话，秦慕楚的手臂一僵。继而放开了我，扶我坐下。不语。
说完话，我立马就后悔了。秦慕楚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偷偷瞟他，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有些复杂，有些挣扎……
“秦慕楚，你，怎么了？”他今日很奇怪，非常非常奇怪！
“……阳阳”秦慕楚从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有些勉强的，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喜——欢——女——人。”
“你……”他，他，他，言下之意，他是……真的……断袖？
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别误会，我不是断袖。”秦慕楚苦笑着看着我。
“哦……啊！那是什么意思？”我睁大了眼睛。
“别说这些了，阳阳，吃饭吧，你这样，身体会支撑不住的。”秦慕楚将饭菜端了过来。
“不要。”我转头，不理他喂过来的食物。
“……阳阳，你不乖哦。”秦慕楚脸上浮起一种古怪的笑意，我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想要我又用嘴喂你吗！”秦慕楚眯细原本就细长的眼睛问。
“你……”
“好了阳阳，别任性了，吃吧。身体重要！”秦慕楚敛了笑意道。
“我不在乎。”我扭头不吃。
“阳阳……你不在乎，我在乎啊！”
“……什么……什么意思？”我惊讶地看着秦慕楚。
“就是那个意思咯。我在乎，我在乎你，在乎你的身体，在乎你……”
“你不是说，你不是……断袖？”我吞吞吐吐地问。
“没错，我不是。在认识你以前，我的确不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是！”秦慕楚回答的很自然。却让我的停跳漏了一拍。屏住呼吸，我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
“嘘！有人！”秦慕楚突然把我拉坐在自己身上。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冲我微微一笑，将纤长的手指轻轻放在嘴唇上，表示禁声。配着他俊美的容颜，显得分外妖娆。
是父亲，他在门口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离开了。我没听见。
我的身边全是秦慕楚的气息，挨得如此之近，我可以轻易的分辨他均匀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牵动着我的神经。
我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身子，抬头对上秦慕楚的紫瞳，他的白瓷般的脸，在烛光的烘托下，蒙上了一层潮红。他冲我苦笑了一下，“阳阳，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