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上)----残酷动机
  发于:2009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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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博怎么想,都觉着哪里特别的不对劲儿。
  高博回到大堂上,主持人正在宣布着生日主角的婚事,薛江清已经站在薛林的身边,对着周围的人的示意微笑,一派父慈子孝的好场面。主持人介绍童谣儿子的时候,高博实在不想待下去了,悄悄退到众人后面,打算去看看门房的傻子。
  高博还没从人堆里走出来,就看见门卫老肖正站在门口,手里有些局促的捏着门卫的制服帽,伸着脖子往里探望,看样子犹豫着是否要进来。老肖突然间看到高博,好似见到了救星似的,抹了抹额头的薄汗。
  高博第一个反应就是,傻子一定是搞出什么状况了。高博一边往老肖身边走,一边对老肖作了个[怎么了]的口型。
  老肖伸手指指自己的正前方,示意高博往那看。
  高博个子够高,视线越过众人,看到站在人群之中的傻子大姐此刻正惊讶的看着身边的傻子,而傻子大姐周围的人看到傻子对着傻子大姐呆笑着,一心想要靠近的样子,纷纷打量起二人来了。傻子大姐看上去并不想认这个弟弟,表情颇为窘迫,可主持人在台上正说的声色飞扬,傻子大姐一下子也不好立即走开脱身。
  高博小声说着[对不起],拨开人群,来到傻子跟前。牵起傻子的一条胳膊,高博要把傻子拖走,傻子见到姐姐没有像往常那样理他,有些不甘心,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自己的大姐。高博走了几步,忽听主持人的声音停了,回头往人群正前方一看,看到站在那的薛林等人都很诧异的看着他和傻子,显然,高博拉着傻子走的举动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谁都看得出,盯着傻子大姐的傻子目光痴痴呆呆的,显然是智力有问题,所以人群中看过来的目光有惊讶的,有好奇的,也有十分鄙夷的。高博环视了一下四周,很快低声赔笑道:“抱歉,抱歉,这是我弟弟,我弟弟!真的很抱歉。”说着,慢慢退出人群。
  傻子大姐因高博的解围长舒了一口气,有几分感激地看着高博。高博假意没看见傻子大姐的表情,快走几步将傻子拽出了大门。
  门卫老肖跟着高博出来,看到高博走的急,傻子被拽的歪歪斜斜的,赶紧喊了声高博,让他停下来。高博停下脚,见老肖跟上来。
  “这真是你弟弟?”老肖有些不相信。
  “你说可能吗?”高博与老肖很熟,也没做遮掩,自然作了回答。
  老肖还想跟高博继续说话,顺便解释一下傻子为什么从门卫室跑出来了,转眼看见傻子大姐也从大门口出来,已经走到他们旁边,似乎也要跟高博说话。老肖很有眼力,很快看出傻子大姐是在等自己离开,显然是不想自己跟高博的对话让别人听见。
  老肖把要跟高博说的话收回去,让高博有空来门房聊,留下高博和傻子大姐在原地,很快遁了。
  傻子大姐见老肖走远,开口道:“小高,你怎么把童佟带来了,刚才我多尴尬你知不知道呀!”
  “我不是说他是我[弟弟]了嘛!没人儿会往您身上想的。再说,不是您让我帮着看着嘛,我不带着他,怎么办呢!”高博其实也不想出言讽刺傻子大姐,可是今天高博心情实在不佳,虽然一出口高博就觉出了自己的刻薄,但是说出实话来,高博还是觉得心里舒服了几分。
  “你……唉!不是有阿姨呢吗!”傻子大姐也知道高博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没毛病,想想高博的[苦劳],傻子的大姐说道:“现在的工作不错吧。”
  “童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其实给薛林董事长做过8年助理,现在到新公司,还是给薛家打工,我想这就是缘分,该给谁干活儿就是给谁干活儿,没跑儿。”
  傻子大姐本来是想谈谈为高博谋得的工作,没想到高博的话里透着不对味儿,似乎对她的帮助没有那么感激。傻子大姐看看高博,想不到平时看上去蔫蔫的高博也是个尖酸的主儿。不过,傻子的大姐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高博给自己开了个实话的头,后面的话茬便一股脑的扯出来了。
  “童姐,你和童谣女士是亲戚吧?”
  “是啊,童谣是我妹妹。”傻子大姐有些惊讶的看着高博。
  高博摆摆手,示意傻子大姐不用惊讶:“童姐,你不用奇怪,你们的名字一个叫歌,一个叫谣,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况且,你们,还有站在你身边的几个人,” 高博嘴角展出个笑纹,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你们长的特别像,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一家儿的。不过……”高博走到童歌跟前,停住,居高临下的看着傻子大姐:“我觉得,好象只有你认识童佟,我一直就好奇你为什么把童佟扔在我隔壁,现在我有点想明白了,这孩子,恐怕跟你们家里人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童歌听罢脸色变了变,抬头看向高博,“小高,你说这话,我们就很不愉快了。这是我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好吧。如果你觉得照顾我家童佟委屈了你,以后就不要再管童佟好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安排他的。”
  高博摇摇头,“童姐,千万不要!你别误会,我这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人活在世,都有些难事儿没法儿说,我理解!完全理解!可是人不能太自私了,他要是还有爹有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给放着,真让人看着心里憋屈的慌。”
  童歌咬咬嘴唇,盯了高博一会,终是没有再反驳,转身到傻子跟前,伸手摸摸傻子的胳膊,眼圈里泪闪闪的。傻子见童歌终于搭理他,张着嘴笑对着童歌笑,让童歌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童姐,我提这事不是为了让你难过,”高博道,见童歌抹抹眼泪,看向自己,高博继续说,“童佟在我这里不会受一点委屈的,只要需要,我也会替你继续照看童佟的,这一点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认他当个干弟弟。不过呢,童姐,我还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童歌擦干眼泪,重新摆回到那个商场女强人的模样,道:“你说吧?”
  高博把傻子拽到自己近前,指着傻子痴呆的笑容,说道:“你打算让童佟就这么傻一辈子吗?”

  第二十章

  童歌还记得第一次与高博碰面的情形。
  那天,童歌从童佟屋里出来,听到空闲已久的隔壁屋里有了人声。童歌与屋主认识多年,想到可能是故人出现,便走进门去,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两个不相识的年轻人。童歌想起这位故人已经回故乡养老,临走的时候还向自己辞了行,这房子大概也已经转手他人。
  童歌没想到一向记忆力不错的自己也开始健忘,笑着跟两个年轻人解释了进门探望的原因。果然,其中一个年轻人告诉童歌,他已经是房子的新主人,而另一个人是第一个租他房子的朋友。
  童歌至今还能记起高博那日的模样,从始至终都带着的礼貌笑容,说话时低低的但是清清楚楚的声音,还有那高大端正的模样。其实,直到刚才高博出言质问她之前,她对高博都保持着这个印象,她觉得高博看起来就像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舒服,但是没有至冷至热的个性。
  不过现在童歌不这么想了,高博声音还是与她听过的一样礼貌,但是,越是用这样平和的声音谈话,高博的意思越是表达的清晰明了。从高博的语气里,童歌听出来,高博完全把童佟放在了一个与己无关的位置上,高博质问的,其实是童歌有没有愧疚自己把弱智的亲人丢下不管,有没有为生出的那份内疚埋单。
  童歌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傻子的脸,神色凝重地看了看高博,背过身去走开几步,停下道:“小高,你不用质问我的良心,我为童佟做的远比你多得多。小高你人不错,可你真想搅进别人的家事里,最后日子不好过的还是童佟,你要是真为他着想,就多照看他一些,多教他做点事吧。”
  “童姐,”高博大声道。
  童歌迈开的脚步再次停下,听到高博说:“我是一个信命的人,我相信一个人一辈子遇到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都会有原因、有道理。我性格就是这样,所以我遇到童佟就不能放在那不管,”高博看看傻子,把琢磨过一段时间的想法说出来,“我想童姐你最清楚,童佟脑袋的问题不都是天生的,我只想知道,要是我带他去看看,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
  童歌转过身,神色微微有些激动:“你是想说我虐待童佟对不对!小高,你不用来激我,我在社会上跑了三十年了,什么话都听得明白。这么说吧,如果你认为你的做法对童佟有益,我愿意承担一切费用。可是,我也要劝你一句,童佟的毛病是自己搞出来的,我认为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最好不过了。”
  童歌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进豪宅去了。高博无声的咬了咬后槽牙,看看傻子,伸手抚上傻子的后脑,手指插进发里,指尖一点点的摸着那几道微凸的疤。傻子看着高博沉沉的脸色,憨笑渐渐变成了瑟缩,高博盯着傻子眼看了一会,把傻子的头轻轻拉过来,按在了胸口。
  有人从豪宅门廊的阴影里走出来,高博眼角的余光见到,看过去,居然是手持香槟的薛江清。
  “你错过开香槟了。”薛江清微笑道。
  高博知道自己管人家的闲事被薛江清看个正着,或许还听了个真切,照往常,自己这种多事的举动该是薛江情挪揄的好材料,可是薛江清此时的脸上,都是因为善意而可以作出来的轻松,好似完全不知道高博和童歌之间有过一场怎样不愉快的对话。
  “要不要进来喝一杯?”薛江清下巴微抬两下指指傻子:“要不要给他弄点吃的。”
  薛江清带着善意的示好,让高博很快点了点头,跟着薛江清从后门进了大宅。
  傻子很会吃,厨房操作间的小餐桌上摆了满满的食物,他专挑最贵的海味来吃,嘴里吧嗒吧嗒的,在旁人看来是香得不得了。
  因为酒宴的食品早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所以此刻厨师们基本上都有了空闲,见到呆呆的傻子吃的脸红扑扑的,对每一个过来给他添食物的人都露出傻笑,于是,在厨房待命的厨子们发现解闷的活物,全都上来围观,用各式各样的食物逗傻子做出憨憨的举动。
  高博看出大家没有恶意,也没去阻止,趴在厨房酒柜前的高脚台上,看着薛江清在酒柜里挑酒。
  薛江清找了瓶酒,喊过厨房的一个小工给开了,高博握起瓶子转转酒标,嘴角笑着提了提。俄罗斯伏特加高博自己都不常喝,几乎不饮酒的薛江清要拿这种烈酒与他共饮,高博觉得不大让人相信!
  薛江清给高博找了个平底的酒杯,满了杯,自己也和高博并排双臂伏在了台子上,拿起刚刚捎近来的香槟酒,要和高博碰杯。
  高博鼻子里哼了一声,拿起酒杯,那神色里明摆着对薛江清不敢喝烈酒举动的[蔑视],对薛江清晃了晃食指,意思自己不会拿这么实在的东西跟薛江清的小花酒干杯。高博自顾自的一口干掉手里的伏特加,舒服的[哈]了一声,看着轻抿香槟的薛江清道:“是哥们也来一杯。”高博说着,拿起酒瓶满了空杯子,推到薛江清近前。
  薛江清微笑着把杯子又慢慢推回给高博,“是朋友就不该勉强哥们。”
  高博抬眉一乐,点点头,“对!”说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总是在厨房躲着,这么多年也不换个地方。”
  薛江清长眼低下来,看着桌面,仍然微笑道:“你知道!”
  “能不知道嘛!”高博说着笑出声,“无论我们去啥地方,只要你不在,都是我去找你,找着找着就找出门道儿来了。”
  薛江清抬起眼皮看高博,“什么门道?”
  高博笑着叹口气:“总之你就在跟前儿,只不过去的都是大家最不注意的地方,我刚开始都是到处找,后来我合计出来了,敢情你这儿也是躲清静呢!所以,每次我都先不动,站在原地想上他三分钟,想想你最不可能去哪儿,然后直奔那儿,十有八九都是在那找着的。”
  “找什么啊?”有声音从高博和薛江清二人身后传来。
  “爸!”薛江清转过身,有些惊讶叫道。
  “你们也不说给我表演个节目,我今天可是寿星!”薛林笑道。
  “David!”高博尽量让自己说的和笑的都自然一些,“生日快乐!”
  “嗯!你也快乐!”薛林笑呵呵的说道,手搭上高博肩头:“才想起来说,很久没听你们合奏,怎么样?你们两个小家伙给我演奏上一段!”
  高博牵动脸上的肌肉,对薛林笑一下,示意自己没问题,转过头去看薛江清,只见薛江清很爽快的微笑道:“我正想跟高哥说这个事呢!”
  高博听到薛江清回答之后的诧异,比见到薛林的难受都来的猛烈。高博很不巧有个从小就酷爱小提琴的妈,而薛江清幼时的蒙童教育也不错,早早的就能在钢琴上弹出调来,于是超级喜爱贝多芬的薛林自觉很搭配的把二人扯在一起,每每在自己认为合适的场合,让二人合奏老贝小提琴奏鸣曲。
  与薛江清的合奏是高博几年来的最硬头皮去做的事情之一,薛江清的钢琴弹得不错,可处处都带着骄纵劲儿,一昧的让高博去追赶他的节奏,合奏成了陪奏,高博毕竟不是专业琴手,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薛林见二人都答应,很高兴,往厨子围在正中间的傻子那看了两眼,并没有多问什么,领着高博和薛江清出去了。
  主持人让宾客们都安静下来,然后示意高博和薛江清可以开始,高博没有带随身的家伙,借了小提琴手妹妹的琴,在手上简单试了试音,示意薛江清可以开始。
  薛江清对高博点点头,温柔的行板在指下轻轻流淌了出来,是贝多芬的第九小提琴奏鸣曲《克鲁采》的第二乐章。
  在以往,如果演奏这个曲目,高博和薛江清多是演奏第一乐章,因为第一乐章热烈而又柔情,最适合高博在与薛江清争夺本该有的引导权时好好较量一番。而且,选这样热情的乐章,不容易让听众看出问题。
  这次高博没说演奏什么曲子,就是让薛江清自己选,自己来和,谁知道薛江清居然选了个这么柔情的曲子,来不及多想,薛江清主题弹出,高博的小提琴音和了上去,两个人的手底下演奏出来的音符渐渐的缠绕了起来。
  屋子里静极了,高博和薛江清的琴声回荡在屋子里,绕着在每个在场的人耳旁,这种安详而又缠绵的气氛,让很多人都想起了热恋时那般一刻也不要分离的百转柔肠。就是高博自己也慢慢的忘记了到底是谁在引领着谁弹奏,两个人的琴声交织着,绵绵长长的交互起伏,却始终不弃不离,哪个声音都没有跳脱的愿望,这种从没想到的默契给人的感觉,竟似天生就有的一般了。

  第二十一章

  从薛林的生日酒会那天开始,高博就很明显的感觉到薛江清对他态度上的变化。
  最近两周,薛江清时不时地找高博[聊两句],话题并不局限于工作,日常消遣、外出旅游甚至傻子的近况薛江清都会问问,偶尔也会戏说一下高博之前与他和薛林之间的一些小事。高博发现这薛小公子如果真开得口来,比起徐尧来也差不多,很有话痨的潜力。
  高博在集团里原本只要回应赵舒伯一个人的疯癫,但赵舒伯是自癫自乐,高博看着解闷,现在多了薛小公子一个试探性拉家常的,高博要认真听、还要开动脑筋回应,大脑工作里工作外都在高速运转,精神集中的太厉害,于是经常感觉脑神经备受摧残,时不时的噼噼啪啪的发出开裂的声音。
  其实,高博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谁都不会无事献殷勤,这是人之常情,只是薛江清的架势拉的太大,高博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高博里里外外的捉摸这薛小公子到底要用自己干啥,怎奈薛江清就是按兵不动,最后搞得高博几乎都快忘记思考薛江清对他热情的本意了。
  终于到了年底发薪的日子。高博是属于拿年薪那一拨的[人物],虽然集团成立时间不长,不会给全额,但是高博拿到的那部分数目也很可观。有人给高博送来了人事部门的到帐通知,薛江清当时正在高博办公室里[消磨]时间,看到高博收到钱美美的神色,随口问了句是不是有了什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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