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上)----残酷动机
  发于:2009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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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如今是高博最失意的时候,用薛江清的话来说,丢了工作丢了财产丢尽了人,不过高博也觉得万幸,因为若是真落到薛江清手里,还真不把他送进去整利索了。谁知,世界就是那么小,高博的新工作还是与薛家这么那么一点的联系,似乎是怀着“感恩的心”,既然当时如此怒目相向的人都装作没见过自己,高博又何苦和自己的生计过不去。

内容标签: 怅然若失

主角:高博、傻子、薛江清


  第一章

  高博站起身活动活动酸麻的右腿,在石阶上坐了一个晚上,再起身的时候,脚踩在地上除了疼什么也感觉不到。此刻的黄浦江没有在这个夏夜里给人们带来凉气,夜风夹着湿热的潮气在江边的人群里似有似无的穿梭着,让高博更觉呼吸困难。
  高博抬头,看着带着霓虹的夜色铺天盖地,灯火通明的高厦,点点星光反映的江水,还有身旁马路上蜿蜒承接的如龙行车,从兜里摸出火机和烟。拿着火机的手甩了个花,金属的盖子弹起,本该清脆的响声在车鸣人声中细微的几乎无法辨别。
  从外滩到五角场,高博走了两个小时,走走停停,为得是晚上有个好觉。高博住的房子很旧,二十多年的老公房,从以前的一个同事手里转租的,只有一室,所有的面积加上阳台也不过四十平。屋中的壁纸和浴室的瓷砖都泛着黄迹,斑驳的木地板,烟熏的厨房,一直以来,高博都觉得,这里充其量能算一个勉强安身的居所。
  刚进屋,高博听到阳台上有很大的响动。
  不出所料,动静是隔壁的傻子弄出来的,高博拿着藏在床下的钢条上阳台查看的时候,傻子正拿着晾衣的长竹竿在他家的阳台上划拉着。
  老公房的阳台,高博家和傻子家连在一起,是个整体,只在中间起了一堵墙,算是个分界的隔断。
  傻子的大半边的身子探在阳台外面,摇摇欲坠的样子,从高博的角度看来心惊的不得了。
  傻子用力扒拉的是一只闭眼倒在阳台角落里的母猫,几只还没睁眼的幼崽在母猫的尸体周围凄惨的叫着,纤细的声音让高博觉得特别刺耳。
  “你X的给我回去!”高博大声吼了一句,声音在对面楼打了回响,引得不少人在自家窗口探出头来。
  傻子茫然的看看高博,手中的竹竿弃而不舍的划动着,高博拉起竹竿一把把傻子给捅了回去。高博住的这种老公房的居民区,野猫异常的多,夜晚发情,叫得痛快,成果就是这些新的野崽儿。
  傻子被高博捅得够呛,再把身子扬出来往高博家里瞧的时候,脸涨得很红。高博眼睛瞪了瞪,刚要张口,吓得傻子赶紧缩回了身子,高博哼了一声,心想知道怕的傻子也算老天眷顾,没傻透。
  高博找了个不用的脸盆,将小猫抓了进去,又弄了个塑料袋装了死猫,把脸盆扔到楼道的公共走廊上,塑料袋扔到了楼下的垃圾箱。
  换了套衣服的功夫,脸盆已被傻子弄进了屋里,高博从阳台往下瞅,死猫已被傻子翻了出来,傻子费了半天劲才将猫尸体上的塑料袋扯碎弄掉。
  即便是从五楼向下看,高博也能看到傻子脸上满意的呆笑。高博冷着脸哼了一声,看着傻子将死猫抱在怀里,乐颠颠的进了楼门口,想起了幼时一个很刻薄的老师的[名言]:死不死谁儿子!
  傍晚,照顾傻子的阿姨(保姆)来给傻子送饭,猫崽儿又被端了出来。在走廊停留的时候,阿姨用上海话叨咕着,高博屋里听得真切,无非是骂傻子是傻子之类。
  高博对傻子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做了一年的邻居,整天呆着家里无所事事的傻子有个特大的爱好,喜欢像幽魂一样在走廊里转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看见他趴在你家走廊的玻璃上,定定得看着你,纵是在胆大的人,也经不起这种毫无预兆的惊吓。
  又过了一会儿,阿姨从傻子家发现了死猫,立刻走了出来,很用力的关上走廊的门,还未下楼就已经讲开了手机,告诉傻子的家人,嘴里说着傻子家里给的钟点费一分不多,却要做许多恶心的活,她是坚持不下去了,这活计给多少钱也不会再做了。
  傻子家里换阿姨是常事,高博见怪不怪,每个阿姨走得都很干脆。阿姨声音在走廊里消失后,高博从自己家里走了出来,看到傻子在走廊里看着猫。大概是阿姨端着装猫崽儿的盆出来的时候说过不许傻子再端回去,傻子只是蹲着,战战兢兢的用手指头戳着早已奄奄一息的小猫。
  也许是丢了工作,丢了恋人的高博比往常多了一点同情心,高博去了一躺超市,买了袋奶粉和一个小号的奶瓶,结果倒是让高博不太满意,有了力气的猫崽又扯开了嗓子叫唤,就算和傻子家隔着一堵墙,高博也觉得声音吵得无法入睡。
  天快亮的时候,高博做了梦,傻子趴在他家走廊窗户上傻笑。他走过去拍窗子,想吓唬走着这个刚刚成人的男孩子,男孩忽然不再呆傻,脸上露出正常却带着鄙视的笑容,虽然男孩和平时一样不言不语,高博就是知道男孩想说什么:
  [总觉得别人傻的人才是真正的二儿!]
  高博把买来的早餐放在门口的餐桌上,为了吃饭凉快一些,高博没有关门,让穿堂风吹着。高博看见傻子的大姐急匆匆地从门口走了过去。
  保养得好的上海女人,即便上了年纪看上去也很年轻,傻子的大姐也不例外。她曾经跟高博搭过话,因此高博知道傻子家里还有两个亲哥,两个亲姐,都比傻子大很多,尤其是这个大姐,年龄足可以做傻子的母亲。可是,因为只有她这个大姐在上海,所以只有她来[照顾]傻子弟弟。
  傻子的大姐和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用细细软软的声音数落着傻子又气跑了一个阿姨,上一个阿姨怎么不干的,上上一个怎么不做的,她给傻子找个好阿姨有多么多难……高博听到她说了一阵以后,傻子低低的抽泣声渐渐清楚了起来,傻子的大姐收住了声音,安抚了两句,告诉傻子赶紧把她带来的早饭吃了。
  高博听到傻子的大姐从傻子屋里出来,嘱咐傻子要听话,高博低下视线,因为傻子的大姐下楼的话还要经过高博门口,高博虽然听了一个早上,可是高博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个喜欢探人生活的多事者。
  高跟鞋的声音从高博门口响过去,停住,又走回来。
  “小高今天休息啊?”傻子的大姐站在门口问着,穿着的那身浅灰色的短袖西裙套装,让高博想起很久没打过电话的母亲,精明、干练。
  高博知道自己笑得不怎么诚心,倒是很实在的回答道,“还在找工作。”
  傻子的大姐点点头,高博看得出她听到他的答话还是有些许喜色,傻子的大姐,做了个手势,意思自己是否可以进高博的屋里说话。高博觉得没理由拒绝,站起身,把人让到屋里。
  傻子的大姐也没和高博绕弯子,直接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想找个时间亲自到乡下的亲戚那里给弟弟找个愿意进城的老婆,这样也不用再请保姆了,可是最近她的公司正在招商,几个团都是这个星期到,她的意思高博看上去也是个实在小伙子,能不能帮他家弟弟买几天饭,照顾几天起居。
  高博没有立即推辞,但是也没有立刻答应,傻子的大姐也是个明白人物,很随意的表达出自己招商结束后可以给高博物色物色工作,等她脱开空,就给高博联系这事儿。
  似乎是个双双都有受益的谈话,高博默许了傻子大姐的请求,推了傻子大姐先付些钱的举动。傻子大姐明白高博很在意自己物色工作的事,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简单单,她给高博留下一千块钱作为傻子的生活费,留了自己和自己助手的联系方式,告诉高博如果钱不够或者出了什么事直接和她联系就可以。
  高博没有进过傻子的房间,打量了一下,都是老式的家具,还算干净,也许是因为昨晚阿姨走掉之前收拾过,唯一让高博皱眉的是,床上的毛巾被、枕头绞成一团,被傻子弄回来的死猫窝在里面,旁边是那几个喵喵叫的猫崽儿。
  重新扔了死猫,高博又将猫崽儿们装回脸盆里扔到浴室,傻子想将脸盆拖出来,高博拧着脸上的肌肉瞪了傻子一眼,傻子讪讪的停止了举动,也蹲在浴室里不出来。
  高博将脏掉的枕头被子塞进洗衣机,擦干净床上的竹席,略微思考了一下,打开了傻子的大衣柜。
  简单的衣物和床上物品,傻子的家当不多,不过内衣和家居用品的质地倒是高档许多,傻子的家人倒是没亏待他。
  转个身的功夫,高博发现自己刚代上的屋门敞开着,傻子不见踪影,高博转念一想,到阳台往下瞅,傻子果然在垃圾桶里翻着,高博看着心里升起一股闷气,拿起傻子大姐给的房门钥匙,关了两家的门,下了楼。
  傻子翻来翻去都翻不到死猫,倒也不甘心,高博站在傻子身后扒拉一下傻子的头,看着傻子弄脏的双手和刚刚才换过的汗衫,觉得自己答应的活没有想象中的好干。

  第二章

  不知不觉和傻子也相处了一周,高博除了参加了一个面试,都是带着傻子遛弯或者在家睡觉。其实,高博也没把找工作当作正经事来做,作了几年的陀螺,高博净围着老板转了,很久都没有像这种沿街遛弯的记忆,因此高博遛了快一年也没觉的厌倦。
  每当在收到面试通知的电话时候,高博总喜欢反问问题,这些问题对于通知别人去面试的那些小兵来说太没有[价值],于是这些小兵往往不和高博多说一句,只不耐烦的通知高博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面试官。高博每次听到有人这样回答他的提问就直接把这个公司过掉,在他看来,能找到这种文员,面试官的水平也不过尔尔。也是因此,高博接到的本就为数不多的面试通知,到最后成行的不到十分之一。
  越是找不到工作,高博越是不着急找,不过眼见着囊中涩侈,高博开始在继续找工作和领低保之间犹豫开来。
  高博知道,自己也就是想想,不管怎么说,人再挫,面子还是要的。
  傻子的大姐又来了,看着傻子仍然安然的[活着],欣慰的出了口气,给了高博一个地址,一个合资的工程机械公司,企业规模不错,高博愿意的话可以去面试一下,跟XX说她推荐的,不过成不成就看高博自己有没有本事了。甩完甜头,傻子的大姐才表明自己的意图,现在她还要忙一阵,她弟弟媳妇儿的事看来暂时不能抽出空去选,因此她弟弟还是要他看着点。傻子的大姐特别强调,我弟弟其实挺好管的,只要别饿着就没问题云云。
  高博谢了傻子大姐提供的面试机会,告诉她傻子这边最好还是快点安排,毕竟他不是保姆,不能像保姆那样细致周到,上班以后更不可能。高博想了想又对傻子的大姐说,傻子这种情况,娶媳妇不是上策,最好能找个心肠好点又年轻力壮的人全天看着才好;在任何行为上,傻子对分寸没概念,现在这样,就算饿不死他,也难保不出些意外。
  高博联系了傻子大姐推荐的公司,也许是傻子的大姐还有些影响力,人事部门那个接高博电话的人很有一番耐心,高博听完那人的介绍,觉得还是个不错的公司,而且和他原来做过的行业绝对沾不上边。
  面试安排在下午,高博想那地儿附近的律所挺多的,反正都是跑一趟,于是早去了一会,顺便看了个律师。
  花了500块,高博在一个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的律师那里坐了半个小时,咨询的结果不必之前想象的乐观多少。律师的意思,他要追得那点钱,字据立的时间太早了,已经过了法律保护的期限。至于高博和所提到的前同居人共同生活在一起的财产问题,律师的说法颇有些不确定,因为高博这种情况不属于事实婚姻,高博又不能提供任何证据显示其同居期间财产属于二人共同所有或者某些属于高博本人。
  律师很含蓄,建议高博这种债还是直接去要吧,打官司没准自己倒贴的更多。
  高博从律师所在的办公大厦里出来,又想起某人临别时表情,高博嘴角不禁提了下,皮笑肉不笑的带出些鄙夷,从小高博最怕和[熟]人翻脸成仇,要他翻出很多之前的大帐小账,纵然那点回忆已经不甚美好,还不如直接一棒子解决了高博更省心。说好听了是因为高博性格里坚持了点小完美主义,说不好听的,高博自己装X,怎么受着自己心里明白。
  高博下台阶,徐尧上台阶,和高博随便的衣着不同,徐尧显然精心修饰过,西装革履,连头发都整洁的纹丝不乱,站在这个八十八层的金装办公楼前,很显这个业界知名律师的身价。
  高博点个头想走,徐尧笑着手一伸,很主动的握手姿势:“高总助,不要说你不记得我了?”
  “徐律师,巧啊!”高博手指头尖和徐尧的手搭搭,躲过了徐尧很是热情的手掌。
  “听说薛董的女儿结婚了,女婿是也你们公司的才俊,真是恭喜。”
  高博一听就知道徐尧在客套,故意看看头顶的大太阳,再回头看徐尧:“同喜!同喜!”
  徐尧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外面热,到我那儿坐坐?”
  “谢谢徐律师,不好意思,最近忙着找工作,改天再坐。”高博话说得极其客气生分,徐尧不好再说什么,笑笑,二人摆摆手算是告别。
  就高博的感觉来说,下午的面试很是不爽,过场性质的问话之后,学历一收,高博还没走出公司大门便接到电话通知录用了,在采购部做采购员。电话是刚刚给高博面试的人事副主管打来的,在高博听来,不算客气的语气,听得出是对这种“后门”极大的鄙视。
  虽然当年高博老板给他公子开便门入公司也没这么痛快过,但是接到这样的录取通知,高博甚是不悦,怎么说也是没怎么受过白眼的人,如今这白来的午餐,让高博觉得没胃口。高博也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机会,之前没做任何功课,在被问话的时候,又图省事坦言对此行业毫无所知,一点修饰也没加,换成自己面试,自然也不会认为这种人有料。
  高博在面试公司的大厅里听完手机,沉默着站了几分钟,有什么东西让高博心情低沉下来,离开上一个公司时候,高博也有这种感觉,就像在爬山的时候被人一脚踹骨碌下去,心里空空的。
  高博心想去他X的吧。
  虽然高博做了继续家里蹲得打算,但是看看面试公司气派的大厅,看着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职工,那种可以感受到的忙碌的工作气氛,让高博的某块神经莫名的隐隐兴奋起来。
  “薛董,薛总这边,咱们公司今年……”大厅门口的旋转门出现一群人,走在前面说话引导的人一看就知道在这群人中职位颇高,微弓着背,低头抬手,恭敬的引着身后面的两个人,而余下的众人跟在前面三个人后面,都看着引路者的脸色调整着走路的方向。
  被引领着的薛姓二人,一个是五十岁上下,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相当英俊的人物,鬓上的发有些许银灰,按理说发之白本该是衰老的象征,可是添在这个人发上却让这人凭添几分雅致,反倒是衬着旁边的一干年轻人青葱生嫩了起来;另一个年轻的男子与年长者有着肖似的相貌,不似后者神色那么专注的听者引路者讲解一一二二,有些闲散的向四周打量,刚好和抬眼观望的高博对了个眼正。
  高博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位薛姓男子,走在前头的年长男子显然注意到了高博的直视,只用眼角扫了高博一眼,偏过头去,看似认真的听者引路者的话。而年轻的男子轻蔑的看了看高博,发现年长者并未注意到此人的存在,嘴角一提,笑得不屑。
  高博低下头,转个身,向着人群移动的反方向走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公司的人事副主管就是那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厅里,高博已经很低调的低着头,缩着肩膀不被人注意,还是因为人事主管清晰的山东嗓门引起了好多人的注视。
  高博挤个笑容出来,想说句话打个哈哈,眼睛却忍不住瞥了一眼那群刚进来的人,果不其然,姓薛的老少二人也正朝着他看,高博心想,这下薛林要是再装作没看见也显得有点太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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