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清这回没出声,高博轻笑一声,拍拍薛江清肩膀:“说说吧,有什么事,我瞅你也憋了好几天了,说出来哥给你消消火。”
高博一直都保留着这个习惯,就是无论气氛多僵,只要当事人能摆出一幅能沟通的姿态,高博就能装做前面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所有对话都从能交流那一刻开始。不过,高博没察觉,这么多年,每逢他糙起脸皮[创造]二人的沟通机会,薛江清的心情都会变的更糟。
“你真想知道!”薛江清靠在椅背上,偏过头看高博。
高博挑挑眉毛,做了个最有诚意微笑,“洗耳恭听!”
高博看到薛江清嘴唇翕动了一下,听不出来说了什么,高博愣神的时候,只觉薛江清有些微凉的手掌勾住了自己的脖子,把二人本来就很近的脸拉得更近,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了。
也许是因为薛江清那轻轻的气息似有似无的在高博唇边扫着,弄得高博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因为车里太冷,薛江清领口里隐隐约约散出的,还带着体温的清泉香水味一丝一丝的混进高博的呼吸里,高博不得不承认,此时的他,脑袋稍微有点晕。直觉里高博察觉到薛江清想要做什么,高博看了看薛江清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里有几分恼意和更多几分的犹豫与迷茫,高博很吃惊,却又没想好怎么反应,怕惊到本来就迟疑不决的薛江清。
薛江清细细的看了高博半天,眼睛里的迷蒙之色变成了微微的失望,小心的用嘴唇触了触高博的嘴角。高博下意识的追逐这个暧昧的亲吻,薛江清却已偏开了头,松了抓着高博的手。
“这算什么意思?”高博伸手把薛江清转回去的身体又拉回来,看到薛江清脸色沉着,微微有些窘色。
薛江清挣开高博的手劲,低声道:“走吧?”
高博捏着薛江清的下颌,强迫他再次转过来与自己对视:“薛江清,用这个玩儿我,你是不是过了点。”
薛江清这次索性连话都不说了。
高博真动怒了,手上用上了劲,薛江清疼得咬紧了牙,抓着高博的手腕想掰开高博的手。高博看着薛江清挣扎的模样,想到这些年相处的日子,又想到为了讨薛林欢心一次又一次让着这小子,高博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就是因为薛江清与那个人有着相似的神情和面孔,就让他轻易的就原谅这家伙对自己那无比轻蔑的态度。
想到薛林,高博心又软了,松了手劲,让薛江清挣开自己的钳制。薛江清的下巴被高博捏的有些发青,看得出薛江清也很生气,眼神直盯盯的看着高博,好似要把高博的脸穿出几个洞似的。高博使劲拍了下薛江清的座椅靠背抽回身坐回到车后座上,震得薛江清一激灵。
薛江清发动引擎的声音,打破了车里长时间对峙的静默。薛江清开始倒车的时候,高博一把从后面拉住薛江清手臂道:“有些话我只讲一遍,做为朋友也好,做为下属也好,我只说这一次。”
“我们一起工作,你对我有不满我能理解,不论什么原因我都会尽力去适应你的工作方法,我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可是,江清,你要弄清楚,我个人的问题是我的私事,有些事情是原则问题,对这方面,我非常认真,所以,要是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能保证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
高博以为薛江清不会有什么反应,其实每次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想静下心来,与薛江清好好的说上那么一两个道理。高博说完,听到薛江清居然很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了句“徐尧肾坏了。”
“啥?”高博松了薛江清的胳膊,“头些天不是好好的。” 高博想了想又把手轻轻搭在了薛江清的胳膊上,“你这几天因为这事儿闹心?”
“算是吧,”薛江清蹙起眉头,似乎并不想与高博多说这个事情。“也许需要换肾,我妈回来也是为这个事情。”
高博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想问问薛江清具体什么原因,可是看到薛江清神色疲惫的垂下眼皮,密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显是很为此事难过。此时的薛江清在高博看来很有几分委屈的模样,薛江清在高博再三追问下才吐出的这几句话,让高博没来由的觉得有心疼,于是高博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初见时的那个拽拽的其实颇为单纯的薛小公子,那个经常被自己暗地里寻了开心的小屁孩。
高博伸手摸上薛江清的下巴,手指轻轻碰了碰被自己弄得微青的皮肤,薛江清头偏了偏,被高博正了回来。
就这样,高博对着薛江清深深的亲了下去,亲完,高博看见薛江清有些怔忡的愣在那里,神色复杂可是也没有退缩或者挣扎的意思。高博手指摸了摸薛江清那两片微张的嘴唇,心里散开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些甜蜜也有些忐忑,看到薛江清脸上也有相似的表情,高博微笑开来,轻柔而且小心的重新吻上了那两片美好的嘴唇。
薛江清感受到了高博嘴唇上催生的热度,试着回应起来,从轻吻开始,渐渐的与高博纠缠在一起。
第二十六章
赵舒伯虽然鼓动江言做游戏未遂,可是凭借其深厚的忽悠能力愣是让江言在台上表演了一段小魔术,成功的带起了全场的一个小H潮。赵舒伯自觉第一阶段终于功成,美滋滋的把主持的位置交回原主儿下得台来,却发现自己旁边座位空了。
赵舒伯隐约觉得高博不见应是跟薛江清分不开,可是赵舒伯知道高博这种人不会擅自离开不打招呼,应是没走远,也没太在意,一边看着节目,一边观察着同事们的反映,寻找着新机会热场。
不知不觉的联欢会已经到了尾声,压轴的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可是高博和薛江清这两个颁奖人还不见影踪,赵舒伯这会儿觉出来不对劲了,有些坐不住,赶紧拿出手机开始召唤高博,电话刚接通,赵舒伯看到高博已拿着手机在场边对自己挥手,接着很快回到了座位上。
赵舒伯端详高博两分钟,抬起一只爪搭上高博小臂,一脸坏笑:“干什么去了?”
也不怪赵舒伯看出八卦,重新坐回来的高博纵然顶着个严肃相,可是那眉头舒展的,那嘴抿的,愣是让赵舒伯看出几分春意盎然来了。对赵舒伯来说,高博这副样子很少见,平时笑起来都是面部肌肉光有动作不见放松,喜气都是外面的,芯里从来不乐。
赵舒伯连敲带拍,只换来高博漠视的一瞥,赵舒伯刚要反击,忽见薛江清也悄无声息的出现落座了。
“薛总”,显然薛江清并不想别人注意自己,可是赵舒伯狗腿毛病难改,还是这样出声道。
薛江清对着赵舒伯微微颌首,长眼描到赵舒伯搭在高博胳膊上的爪子,抬眼又重新用视线摩挲了一下赵舒伯的脸皮,看节目去了。赵舒伯天生就有隐性的第六感,薛江清随意扫一眼,赵舒伯脸上汗毛颤抖的晃了晃,赵舒伯后背发寒,即便还没想清楚缘由,手已经不自觉的从高博身上拿开了。
赵舒伯心思转转,忽对高博神秘一笑,又跑去跟主持人抢活去了。
名目繁多的XX优秀员工、部门的颁奖终于开始了,几茬人过后,轮到高博给所有行政相关的基层职员颁奖状。高博走上台,看到一溜烟齐刷刷年轻的丫头和小子,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高博有些惊讶平时没觉得这些同事如此年轻,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青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高博看到原来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张莉展在队伍的末尾,对着自己眨眼睛,高博跟原部门的同事尤其是姑娘们处的都很融洽,觉得这个机灵的妹妹故意往队伍后面蹭,应该是有什么目的。果然,高博一路握手下来,到了张莉这里遭到了[拒绝],高博手伸着,张莉却不接,由主持人拿着麦克在一旁问张莉道为什么,却见张莉双手捧心大大方方地说要和领导拥抱一下。
高博笑了,在原来工作的地方,混熟之后常有小妹在需要他搬东西、干体力活时撒娇挽个手臂之类的,高博只当是小朋友卖小,这张莉也是会撒娇那拨里的,所以很自然的张开手臂拥了一下张莉,不成想张莉点起脚尖,迅速的在高博脸上亲了一下,手还对着台下偷偷比了个胜利的姿势,成功引来台下很多高博原部门熟人的起哄声。
高博笑得有些窘,虽然,张莉刚才的表现明显是有捉弄的意味,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张莉目光灼灼的,一看就是对自己颇为有意的模样,高博最怕异性这样对自己示好,假装对张莉的这个玩笑有些局促,憨厚的对着众人笑笑,主持人宣布这一拨结束后便迅速下了台。
赵舒伯在台旁准备处一脸的高兴,待高博走近,道:“大博,还是你有本事……”赵舒伯手摊开没了声音。高博合计合计,明白过来张莉的事情是赵舒伯的安排,哼一声开始用目光鄙视赵舒伯。赵舒伯当然无视高博表情,凑到高博身边,“如果我没看错,为你吃醋的女人平均年龄超过35。”
高博闻言,眉头一抬,哼哧笑出来“我有这么矬?”
“不是……”赵舒伯摆摆手,话还没完,“有意外收获,我要先承认有些失策,” 赵舒伯视线在台上颁奖的薛江清处横过,“大博,你说薛总是不是对莉莉也有点意思。”
高博用眼神二次鄙视赵舒伯。
“薛总,”看到副总颁奖结束下台,赵舒伯第一个颠到薛江清身旁,正要接着口水废话,见薛江清头一偏,对着旁边的高博说了四个字“可以了吧?”
高博笑着点头,把薛江清让在自己前头走。赵舒伯正要跟上,被高博一把拦在身后,很简要的被告知薛总要加班赶计划,让他转告江言一声,今天不能跟江言夫妇回苏州了。赵舒伯愣住,这种事情又不是工作,找他转告很不对劲,而且还不是副总本人亲口的命令,刚要开口推掉,却见高博走到薛江清背后对着自己使眼色让他不要再废话照办就好。
看着高博,赵舒伯犹豫着点点头,纵然觉得便扭,赵舒伯想高博以后应该会给他个解释,只是隐约觉得江言听了他的传话不会怎么愉快。
赵舒伯哪里知道,在高博的努力下,薛江清总算坚持[看完]了年会,高博的想法也很简单,人对人的评判除了受光环效应影响,还会被主观的猜测和判断左右,这与每件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带来的感受息息相关。因此,对于薛江清这么一个凭空出现的老板来说,多人瞩目是必然的,不管薛江清在不在乎都会如此。
换种方式思考,在高博看来,就算薛江清不肯说清楚到底因为什么而不爽,既然薛林和江言还能仿若无事的和大家坐在一起说笑,说明事情没有严重到脱不开身的地步。公司花这么钱和精力搞年会,无非是老板要给企业上下卖个好,拢人心,顺便也提升下自己的威信。
高博觉得薛林曾经嘱咐的那些话的确提醒了自己,薛江清已经不是原来的独行侠,再不乐意被约束,也不能随便无视自己每次被员工评判的机会。本来高博正愁怎么能让薛江清早点适应这种角色上的变化,没想到薛江清被自己紧盯的不耐烦,居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意外],让自己竟然能以另外一种身份劝他顺从起来。
高博决定不论是为了谁,都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微妙的便利。
高博把薛江清的车钥匙要过来交给了李隽,薛江清虽然不是很乐意,倒是乖乖的交了出来,两个人在年会收尾的时候悄悄的退了会场。薛江清以为高博会载他回家,谁知高博称自己没开车来,很是泰然的伸手指指微微暗沉的暮色,建议两个人走走。
高博有些乐观估计了两个人散步的气氛,本来,高博是想借着走路把白天两个人的交流延续下去,当然高博要承认,当时两个人语言上的交流少了些,更多地体现在了行动上,所以现在应该是比较好的交流时机,谁知薛江清并不配合高博的心情,冷了脸之后又开始沉默。高博倒也不急,一路浅笑的看着薛江清又坏回去的脸色,走到外滩。
夜幕降临了,在黄浦江边颇有几番寒冷的微风里,高博点上一根烟,递给靠在围栏上的薛江清,薛江清觉得有些冷,手抄在风衣兜里摇摇头。高博嘴角弯弯,把烟放在薛江清嘴边让他叼了,又给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摘下自己的羊绒围巾,给敞着风衣口的薛江清围上,系了个暖和的活扣。
薛江清看着高博把领子立起来挡风,脖子微微缩起来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弱势了许多,薛江清伸手拿下嘴里的烟掸掸烟灰,手指头摸了摸高博围上来那还带着体温的围巾,终于开了口:“想问什么就问吧。”
高博没立刻言语,叼着烟看了薛江清一会儿,道:“还是你说说有什么想说的吧。”
薛江清眉头皱起来,渐缓的脸色又重新沉了下来,使劲咬了咬嘴里的烟蒂,转过身去看带着冰冷气息的江水,似乎颇有几分气闷。
一会儿,薛江清感觉高博的右手伸进了自己左侧的风衣兜里,热乎乎的手掌盖在了自己一直未拿出来的左手上,薛江清手躲了躲,被高博捉住。高博凑近薛江清耳朵,小声道:“想起什么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第二十七章
虽然高博与薛江清握手的举动都被衣服遮得严实,可是,高博如此亲密的靠着薛江清,让薛江清的脸上微微有些窘意。薛江清看似不经意四处移动着视线,其实是有意的揣摩着周围过往行人神色,而高博脸皮弹性十足,薛江清如此在意的神色,让他忍不住将眼神也故意暧昧起来。
薛江清看出高博的玩笑,长眼眯起来,那是不悦的前兆,但是薛江清的恼色未起,只是望向微澜的江水,“以后跟着我吧!你想怎样发展,我们一起来。”
高博哈一声,撞撞薛江清肩头,“这算什么?正式的邀请?”
“嗯!”薛江清应到。
高博抿嘴一乐,“那原来你在David生日酒会上准备的台词算啥?”
“怎么?”薛江清突然笑了,转过脸看着高博道,“说得有点过?”
高博也轻笑着道:“唉!诚意还是有的,能听出来,真的!”
“那你是想过拒绝了?!” 薛江清道。
高博收起了脸上嘻笑的表情,“你真的感觉不到吗?我要是没有诚心帮你,早走了!这本来就是David亲口嘱付我的事情,” 高博端详着薛江清脸上那些细小的神情变化,诚心地说,“江清,我希望你知道,所有真心待我的人,我都不会随便说[不]。”
薛江清沉默下来,看着高博,微微蹙起了眉,在高博看来说不上是认同还是疑惑。高博正揣摩着薛江情是不是对自己的话起了反感,感觉薛江情的手动了动,手指头勾在他的指头上,十指相交握在一起。
高博觉得心口上被什么细细的挠了一把,这个安静示好的薛江清是他十分不熟悉的。高博不知自己隐隐猜出的薛小公子的烦恼是不是正确的,但是薛江清这不同往常的举动让高博感受到了几分黯然的情绪,从薛江清手上传递过来,本不该属于这个年龄、这种地位的年轻人该有的情绪。
高博握着薛江清的手掌紧了紧:“江清,徐尧那里是不是老毛病?”
“嗯!”薛江清心里一沉,应道:“你怎么知道!三年前换过一次肾,谁知道会这么快!”
“怕徐尧死?”
“总比死了好!”薛江清听到死这个词手指动了动,不知高博为什么这样问。
“久病床前无孝子,”高博道,“我家里也有过病人,说白了,都是大家担心时间太长了,到最后成了习惯,所以这个人再怎么提醒你他要死了,你也不会太在意!江清,我特理解你的心情,反正病就是个拖,对所有人都是折磨,不到死那一天就不能解脱。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人真死了,你也解脱不了,恨不能死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整夜整夜都不让你睡觉、提醒你怎么能活的如此心安的那个人。”
高博说的虽然不完全是薛江清此刻的感受,但是那种担心和难过是真正相通的,本来高博是在劝薛江清,可是薛江清听来,突然觉得自己这种情形还是[幸运]的,至少徐尧还有很大的概率维持正常的生命,而自己也有很多的机会表达自己的关心,不像高博口里隐含描绘出的那个人,让高博说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动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