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做牛郎啊!----嘉兽
  发于:2009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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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里树瞅著墙上歪歪斜斜写著“谭乐”两个字的飞镖盘的时候,会想那个男人现在究竟在干什麽。有时候会下意识得多摆一双拖鞋在玄关,开饭的时候,甚至会多放一双筷子。
  男人的影子一直都挥之不去。包括他忐忑不安地收著的,谭乐送他的戒指,也一直挂在脖子上,有时候触到肌肤的感觉。像火热的炭。
  仿佛远处,正有一双狼的眼睛,透过空间,笔直地射过来。
  黎里树想,住在这儿也总不是个办法,他心下盘算著,如果谭乐厌倦了占据他的小小蜗居,那麽他可以搬回去了。
  可是这样的算盘,可能也打得太美了。
  抱著这个侥幸的想法,终於有一次他鼓足勇气,悄悄去看过一次,窗户里灯是灭的。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以前相熟的邻居经过,惊讶地询问黎里树,最近好几天怎麽没看见他。
  “你不知道吗?”邻居说:“这整幢楼的产权都被一个老板买下了,我们的租金得向他交。那个老板姓谭。”
  黎里树苦笑了一下。心中某个地方被戳了一记,说不出是疼是苦。
  那个男人有必要做得那麽绝吗?捏著钥匙,他想起那天他嘶哑的、呼叫著自己的喊声。
  他在门口徘徊著,站了许久,天很冷,他今天穿的衣服有些单薄,风吹在身上,牙齿就不自觉地打颤。
  但是,不知为什麽不舍得离去。他想,他还是在留恋从前的那点灯光下餐桌旁的温存。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起先是轻轻的,然後凌乱起来,直朝自己跑过来。
  黎里树正冷得要命,缩著肩膀回头,正好看见站在路灯下的男人,风吹起他的围巾,飘扬又落下,光线照在他的发稍肩头,微微的发亮,看起来很温暖。
  一瞬间黎里树有了想哭的冲动。
  谭乐嘴边一圈胡渣,勉勉强强掩下兴奋地脸色,板起脸哼了一声。
  “终於知道回来了?”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气。
  “啊?对不起,下次我不来了……”
  听到“不来”这两个字时,谭乐的脸色扭曲了一点,有些狰狞。
  “果然你跟那个小鬼在一起,太有意思了不是?”他冷笑道。
  黎里树觉得窘迫,面对著男人的咄咄逼人,有些无所适从,好容易换了个话题问道:“刚才听邻居说,你买下这儿了。”
  谭乐扬眉:“是啊,怎麽样?本大少我一时生气,把这儿,连著这幢楼都买下来了。我接著就要把门锁统统换掉!省得某些人去而复返,又不知顺走什麽东西!”
  黎里树的脸立刻变得通红。
  谭乐见状,恶劣地补加了一句:“以後本大爷我就是你的房东了!租金全部都交给我!”
  天知道,他买下这幢房子的目的,就是看那个人现在的表情!
  黎里树头越来越低:“房……房东吗?”
  “是啊!如果你惹我不高兴,我可以追加租金哦!”
  “我……对不起,我找到别的房子住了。这儿结算到上个月为止,租金已经全部交了。你可以把空房子租给别人。”
  什麽?!谭乐气得暴跳如雷:“你这麽快就搬家?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丢不丢人?你就那麽爱伺候那个小鬼!”
  “……”
  谭乐继续口不择言:“你犯贱!”
  黎里树皱眉,却沈默著什麽都没说。良久。
  “我想,我还是回去了,你也……多多保重……”
  好像也没更多的话可以说了,他们曾经共处的欢乐时光,现在回想都模糊了,想起雾的玻璃一般,渐渐在记忆里擦除。现在只剩男人嫌弃的脸色和脏话而已。
  “哦,对了,这个……还是要还你的。”
  黎里树从脖子上摘下项链,将拴著的指环取了下来,递给谭乐。“这麽贵重的东西,我拿著也没有用,你拿回去吧。”
  红宝石的戒指在苍白的手心静静躺著,在两人的视线前端闪著暗沈沈的光芒。那样的东西,给自己的时候谭乐是那样的心血来潮,果然太过轻率是会後悔的吧。
  漫长的寂静。男人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黎里树听到谭乐在轻微龇牙的声音。他了解谭乐,发火的时候,一般只是暴跳如雷而已。
  而只有真正地生气了,才会冷著脸,咬起牙齿。像头愤怒的狼。
  越是沈默,就越是恐怖。

  谁想做牛郎啊! (五十二)

  52.
  黎里树伸出的手越来越酸,越来越重,谭乐也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两人就这麽僵持著,寂静中只听到远处汽车驶过微弱的声音。
  黎里树终於忍受不住开口:“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还有,帮我找到了工作,这些都很感谢你。我……”
  “所以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难道不觉得害臊吗?”
  黎里树咬了咬嘴唇,谭乐步步紧逼的说话方式,让他张口结舌,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说法来,男人那控诉的语气,仿佛自己真的是欠了他很多,再带著小猴子远走高飞,是个忘恩负义的家夥。
  嘴唇嗫嚅了半天,只能支吾一句:“对不起……”
  他想这个男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受不得任何委的姿态,那麽自己就退一步,给他个台阶下。
  听到黎里树的道歉,谭乐脸色的戾色一隐而没,眉眼逐渐平复下来。
  “既然说了对不起,你想要我原谅你吗?”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不同以往,很低沈,在夜里听上去沙沙的,泛起阴森的味道。
  “我知道我欠了你,你想怎麽样都可以。”揍自己一顿?或者拿著债务单要自己还钱?又或者是……
  “什麽都肯让我做?”
  谭乐玩味地盯著黎里树涨得通红的脸庞。眼睛变得闪闪发亮,喉咙明显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黎里树本能瑟缩了一下:“你想做什麽?”
  谭乐的视线发了烫一般地在黎里树身体上下游走著,半晌,嘴角翘起,“那,背对我,把手交叉放到脑後去,然後两腿分开。靠著墙壁站。”
  黎里树脸腾地通红,他怎麽忘了这一点!这个男人是个大色鬼!
  “做不到吗?”
  黎里树闷著头不吭声,接著手腕被抓住了。
  然後谭乐一把他推到墙边,黎里树猝不及防,後脑勺撞在墙壁上,撞得他头晕眼花。接著宽大干燥的手掌狠狠盖住了他的脸。
  一秒锺的停顿後,黑暗中一个吻放肆地罩了下来,嘴唇被撕扯地生疼,霎时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谭乐将他死死抵在墙壁上,狠狠地亲吻。
  不知持续了多久,手移开了。黎里树回过神来,只见男人正低头,好像啃著什麽美味物事一样啃著他的锁骨。
  另一只手已经极其暧昧地从上衣下摆滑入衣内。
  “住,住手……”
  他挣扎了一下,男人的膝盖狠狠顶著他,整个人被圈在怀里了。黎里树的血唰地从头冲到脚,整个人都发烫了。
  两人正纠缠的时候。“黎叔……”
  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呼唤,谭乐几乎霎时带著怀里的人隐在黑暗里。
  “黎叔,黎叔……”小猴子边叫著,越走越近。黎里树被谭乐推著,面向墙角的阴影。他听到背後男人的笑声,很低,宛如夜间夜枭的笑声。
  这笑声让他发起抖来,只觉张口想喊,嘴巴却被大力捂住。“别说话。”
  然後,勒著自己的腰上的手越来越紧。他背靠在男人的怀中,动弹不得。
  在房门口的光亮处,小猴子走近了,看房里灯光暗著,窗帘也拉上了,皱眉自言自语:“不来这儿,会去哪里呢?……”
  他转身要走,嘀嘀──,黑暗中,忽然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黎里树心一跳。
  小猴子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喂?……都已经准备好了吗?船票我已经买了,两张。……大後天四点?金星码头。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到的。”
  “恩,按照约定。”
  随著说话声,沙沙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直到少年的身影去远後,谭乐才把捂住黎里树的手拿下来。
  两张船票?金星码头?小猴子要去哪里?
  重要的是,他为什麽急著要走?Alice的老板知道这件事吗?
  黎里树疑惑地抬头看向谭乐,发现他也皱眉思考著。但勒著自己腰的手毫不放松,接著将自己推进车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黎里树沈著问。
  谭乐一言不发地打火、启动。隔了一会儿才说道:
  “谭家大宅。”
  谭家大宅什麽样?
  这是黎里树第一次来到谭乐和他提起无数次的地方。谭乐提起那个地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多是微微不耐烦的,那是他自小成长的地方,被谭正易领进家门的一刻起,小小的谭乐就注定了姓谭,而他原来的姓氏,连同他流浪儿的身份一起,被谭正易买断了。
  而自从谭正易死於汽车炸弹後,谭乐就成了谭家大宅的主人。那个地方对他来说,不再像个家,而俨然变成了工作的办公室,压著沈沈的帮会责任。
  谭乐并不享受这样的转变。他觉得房子变大了,空荡荡的只留下部下和仆人。相比较而言,他觉得黎里树的小房子来得更叫他喜欢。即使表面上,他是装出百般嫌弃的样子。
  但总是赖著不走。
  他隐约觉得人都是需要归属感的,那脏旧的公寓配上男人的傻兮兮的笑脸,就让他内心深处有触动的感觉,微微地,心跳加快。

  谁想做牛郎啊! (五十三)

  53.
  黎里树直到被谭乐领进大门的一刻起,都在挣扎。心里莫名浮起的恐惧感从何而来?仿佛虚空中有无数的手,从那幢宅子里伸出来,要把他拖进地狱。
  他不想去谭家!更不想入黑道!
  “我还是不要进去了……”他语气里含著哀求,手搭在安全带上。
  “没怎麽样啊!我请你喝茶而已。”谭乐似笑非笑,顺便毫不减速地精确倒入了车库。接著打开车门把黎里树拽了出来。
  间中他还接了个电话。
  “……已经准备好了吗?那很好。我们马上过来。”接著他收了线,面对著黎里树。
  “小,小猴子还等著我……”黎里树哭丧著一张脸,提出最後给他一线希望的借口。
  没想到这句话一下点炸了谭乐。男人霎时变得怒气冲冲。
  “你还是想和那个小鬼住一起?!老实告诉你吧,那家夥曾经半夜不睡,想来杀了我!这样的人别看年纪小,不知道心里打著什麽鬼主意!再说,他还姓唐……”谭乐忽然警觉,咽下了後半句话。
  黎里树呆滞了一下:“别开玩笑了,他只是个孩子而已,怎麽会杀你?你搞错了吧。”
  “我看你是卖了也会替别人数钱!”谭乐真正变得狰狞起来,“今晚有两个消息告诉你,第一、我厌烦成天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了!黎里树!你以为你凭什麽可以跟老子我闹别扭?恩?老子自小到大,想干谁就干谁,还没有什麽人是想弄弄不到的!”
  “你……你这个流氓!”
  谭乐面无表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个消息是:恭喜你加入流氓帮会。”
  “什麽?!”
  谭乐扬起下巴,邪气地笑,像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大恶魔。“没错!我已经正式介绍你入帮会了!今晚就在议事堂举行仪式。给我老爹磕几个响头,让他老人家看看我老婆长得啥样!以後我管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今晚仪式举行,入了会,你永远是谭家的人。如果你的心再敢向著别人,我就宰了他!”
  黎里树气得憋红了脸:“你不讲理!怎麽可以做这种决定?”这种事他做梦也没想到,谭乐这种擅自做主张的家夥,还有什麽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这还都怪你!谁叫你跟那小鬼跑的!我那晚翻来覆去想了好久,要把你留住怎麽著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对了,那一巴掌打得痛不痛?你明知道老子我气头上什麽都干得出来,你还敢来惹我?你这个没心眼的!”
  “惹你怎麽样?你不要乱来!我不入会,难道本人不愿意也要逼著去入帮会吗?这根本是……”
  “根本是流氓嘛!我本来就是!”
  话音未落,黎里树的视线忽然上下颠倒。“……喂,放我下来!谭乐你这大流氓!大混蛋!”
  “你打得我的背好痛!”谭乐吼道,一边狠狠捏了肩膀上的人的腰眼一把,一捏到穴位,人立马就软了下来,连挣扎也没力了。
  “谭乐……”黎里树疼得有气无力,唯有用视线狠狠瞪他的背,最好视线能烧出一个洞来!
  “入会很简单的,我们谭家一向作风开明,没什麽复杂的程序哟。想当年我还一边跪著一边睡著了!”
  ……我瞪!
  “哼,老子也没办法,都怪你太吊老子我的胃口了!陪你玩过家家这麽久,还是得不到的话,就只有抢罗!”
  谭乐是无耻之徒!大大大号的流氓!黎里树挂在流氓身上,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得。唯有咬牙切齿的份。
  从车库到主屋还有一段路,谭乐迈著大步,有意加快了走。还一边重复著一些“并不会很疼,过程很短”之类安慰的话,黎里树觉得头痛欲裂,传入耳内的话仿佛成了一把小钻子,敲打著自己的神经。
  他根本听不清谭乐在说什麽。
  做什麽很疼?谭乐到底要对他去做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可是,他出於本能怕得要死。
  一路上,也有不少谭乐的部下看到他们,发出低低的惊呼和询问。
  “这人是谁?老大为什麽扛著他?”
  “他的模样好狼狈,好像刚刚和人打了一架!”
  “说不定……是老大扛回的战利品!嘿嘿。”
  在低低的议论声中,黎里树扒著谭乐的宽阔的背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放我下来,别人都在看著……”
  “不放。”谭乐固执地吐出两个字,大步向前走。
  “放了我!”他几乎是剧烈地挣扎起来,刚才,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那些以前曾经在店里欺负过他,强灌过他酒的脸!神经抽痛,头又剧烈地疼了起来。
  “谭乐!”他继续嘶喊:“我不要进黑道。别的不管怎麽样都好,我随便你怎样都行!这件事上求你放过我吧!我不要进黑道!”
  谭乐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掐灭黎里树的希望:“不行。”
  闻言他安静了下来。每一寸的皮肤都开始发烫,眼前影影绰绰,宛如老电影回放一般,出现不清晰的回忆。
  这是什麽情景?为什麽多人围著自己?那些人在做什麽?……在……?
  头好痛!痛到无法思考!为什麽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喉咙里呜咽了一声。

  谁想做牛郎啊! (五十四)

  54.
  黎里树被带进了议事堂。这里是大宅中最大的一个房间。占地近千平的宽广空间里,平日若是有会议,会摆放中式的家具组和会议桌。
  此时偌大的房间却空荡荡的,家具全部移走了,唯余东面一个香坛,供著关公和一块朴素的牌位,小巧的金香炉里,香烟嫋嫋。落地窗外反射著星光,在没有开灯的室内撒下清冷的光线。
  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只垫著一床锦被,被面是黑色锦缎,金线绣制的金龙在其上腾舞。
  一个刺青技师跪在地上,毕恭毕敬。他的手边是一套器具,和一盏小小的台灯,在周围的地面投射出一个浑圆昏黄的光圈。
  他是传承自祖上老派匠人,骨子里透出固执,在他的同行们都用仪器做活的时候,他只坚信手中握著的一根刺青针,和一把剃刀。
  只有这样做出来的活,图案才细腻,颜色才鲜豔,连来自一针针刺入皮肤的痛觉,也是真真实实,掺不得一点假,一副满背刺青纹下来,足够让人疼得死去活来,牢牢记住一辈子。
  黎里树被谭乐拉著,在谭正易灵牌前上了三炷线香,接著朝牌位跪了下去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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